高个女孩说:“50多岁吧。”
徐佑佑经历了太多诡异的事情,她养成了一个习惯,不论什么事,过去之后马上忘掉它。每次遇到古怪的情景,或者萌生古怪的想法,她会在心里努力暗示自己——其实这一切都是天上那双眼睛在作祟。
她一直在跟那个神秘的东西拔河。她每时每刻都梦想还原本来属于她的世界,清朗的,客观的,无限美好的。
两天之后,徐佑佑接到了V的电话,他要回卫城来,约徐佑佑见个面。
徐佑佑爽快地答应了。
上了大学之后,徐佑佑只跟V在寒假时见过一面。尽管V并不承认那次他跟她见面了。
徐佑佑在游乐园门口远远地看到了V,一下惊呆了——V留着长发,别着一枚紫色发卡,穿着一件黑色小背心,一条碎花黄色长裙,一双黑色高跟鞋。他怎么变成女孩了?
V看到了徐佑佑,笑着走过来,想拉拉徐佑佑的手,迟疑了一下,又把手缩回去了,像过去一样,怯怯的。
徐佑佑勉强笑了笑,说:“你怎么一下旧貌换新颜了?”
V小声说:“我变性了。”
徐佑佑问:“什么时候?”
V说:“我到北京不久就做了。”
徐佑佑说:“去年寒假的时候,你就已经变成…女孩了?”
V说:“是呀。”
徐佑佑马上意识到,她错了,寒假的时候V确实不曾来过她家!
她很迷茫:“为什么要这样呢?”
V说:“我是易性癖,现在我解脱了。”
徐佑佑说:“我道听途说做这种手术需要很多证明,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V说:“我找了一家私立医院,没费什么事就做了。”
说到这里,V很敏感地打量了一下徐佑佑:“真是女大十八变,你越来越漂亮了。”
徐佑佑从她的眼中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同性之间的嫉妒,她很不舒服,淡淡地说:“你呢?简直是十九变。”
V说:“不过,我肯定不如你漂亮,高中时我就很羡慕你。”接着,她认真地问:“上次你说你见过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徐佑佑不想再提起那件事,就轻描淡写地说:“不是你,当时我颠四倒三记错了。”
V说:“那就好。”
徐佑佑说:“你约我去游乐园玩吗?”
V说:“我们去看电影吧,我请客。”
徐佑佑没心思看电影,注意力依然停留在V的性别上。她清晰地记得V在高中时的样子,白白的,弱弱的,很少出去玩儿,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跟女生一说话脸就红…他怎么一下就变成了姐妹呢?这件事太突然了。
徐佑佑一边打量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一边问:“什么电影?”
V说:“4D。”
实际上,徐佑佑有点害怕看那种太立体的电影。
V说:“是一部风光片。”
徐佑佑说:“那…好吧。”
两个人一边聊着学校的事,一边走进了游乐园。直到这时候,徐佑佑都不相信眼前的V是真实的。她悄悄观察V的手,发现她好像已经没有了那个按关节的毛病。
游乐园刚刚建成一座拱形电影院,专门放映4D电影。前些天万穗儿就跟朗玛来过了,她对徐佑佑说过。
两个人来到电影院门口,V跑去买了票,还买了一些水果,然后挽起徐佑佑的胳膊走了进去。徐佑佑感觉和V挽在一起特别别扭。
由于刚刚营业不久,观众竟然爆满了。V一边看着票上的号码一边寻找座位,两个人的座位不在一起。
换了平时,徐佑佑肯定不会一个人来看这种电影,好在是风光片。
实际上,V就坐在徐佑佑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说着话,电影就开始了。
有人爱驴,有人爱马,有人爱上房揭瓦。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徐佑佑不再想V的性别问题了。
电影演的是大理风光——背靠苍山,面临洱海,老街老巷,云卷云舒,鲜花像歌词一样唯美宁静,蝴蝶像音符一样灵动飞舞。在这里,最不值钱的是时间…徐佑佑激动起来,她认为只有这样的环境,才有资格容纳她冰清玉洁的生命。
突然,徐佑佑的心思从电影上收回来,跳到了多年以前——高二的时候,V坐在她的前排,她坐在V的后排,她轻轻打开文具盒,拿起折叠式铅笔刀,慢慢朝前伸去,想割断V的喉管…
多年之后的今天,好像命运的安排,此时在黑糊糊的电影院里,她坐在V的前排,V坐在她的后排。徐佑佑突然回过头去,差点跳起来——V的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颜色极为古怪,她的手中正拿着一把水果刀,慢慢朝她的脖子伸过来…
她见徐佑佑回头看他,全身抖了一下,赶紧说:“你,你借水果刀吗?”
徐佑佑一直拧着脖子,呆呆地看着她。
她慢慢缩回手去,把水果刀折好,装进了口袋:“打扰了…”
徐佑佑哪敢继续看下去,起身离开了座位。
V跟了出来,她的脸上挂着愧疚的神情,显得十分不安,又开始不停地按手关节了:“咔吧,咔吧,咔吧…”
徐佑佑停下来,突然说:“V,你能把你的水果刀扔掉吗?”
V愣了愣,然后“噢”了一声,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水果刀,投进了旁边的垃圾筒。
徐佑佑说:“其实,我对你的想法胸有成竹。”
V看了看徐佑佑:“你说什么?”
徐佑佑说:“我是说…我对你的想法一清二楚。”
V说:“真的?”
徐佑佑点了点头。
V转头看了看远处,眼神有些空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突然很想杀你。我约你出来,带你来看4D电影,特意买了两张前后排的票,都是为了完成这个心愿。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上了大学之后,我甚至很少想起你,可是今天我忽然认为你很坏,我一定要把你杀死!直到我举起刀子的时候,好像才突然清醒过来。我到底怎么了?”
徐佑佑拉着V坐在了路边的长凳上,说:“V,你对我这样坦白从宽,我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我不再旷世孤独了,难过的是,你也被卷进了这场长眠不醒的噩梦中…”
V疑惑地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徐佑佑就把她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V的眼睛越瞪越大,身体开始颤抖。
徐佑佑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如箭在弦要疯掉了,今天听了你的话,我第一次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人也在体验着我的这种痛苦感受!由此我明白了,肯定是外界出了问题,而不是我的内部出了问题。”
V说:“外界?什么意思?”
徐佑佑说:“我也说不清,我只是隐约感觉到,我们是不幸的,我们被某种东西居高临下地选中了。”停了停,她突然问V:“你确定做变性手术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想法吗?”
V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从小到大,我好像一直很正常,直到上了大学之后,我忽然很讨厌我的性别,总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却生成了男孩的身体…”
徐佑佑说:“我觉得,很可能是那个东西驾驭自如地控制了你的思想。”
V都要哭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徐佑佑说:“我偶尔觉得它很遥远,永远都不会露出九牛一毛;有时候又好像很贴近,就在头顶有目共睹地盯着我…”
V又说:“可是,它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呢?”
徐佑佑说:“还有我。也许因为我们都拥有一颗特立独行的内心吧!”
V望着远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们高中那个班会不会是某种‘试验田’?”
徐佑佑说:“我没发现其他同学有这种迹象。”
V说:“如果不是,那就说明很多人都被选中了,你看,我们一个班就有两个人,这几率太高了…”
徐佑佑难过地说:“但愿不是这样…”
V又问徐佑佑:“你对家里人说过这事儿吗?”
徐佑佑说:“没有。他们爱莫能助,肯定更着急,我选择了一个人承受。”
V说:“不能跟家长说,不能跟老师说,又不能看医生,更不能找警察…我们该怎么办呢!”
徐佑佑说:“这个东西太强大了,我们对抗不了的。”
V低下头,两只手拧着裙角,眼泪流下来。
徐佑佑觉得V更可怜,就安慰她说:“你既然已经做了手术,而且至今无怨无悔,那就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女孩吧!现在不是挺好吗?”
V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沮丧地说:“佑佑,你不用说了,我走了。如果我下次再约你的话,你…不要出来了。”
徐佑佑的鼻子一酸,说:“我懂你的意思。山高路远,以后你多保重吧。”
天很高,很蓝。
撕开它才能看到那双眼睛。
这个暑假,徐佑佑的生活中多了一个人——高玄,他给徐佑佑的孤独世界带来了爱情的种子,那是希望。又多了一个难友——V,这个不幸的人给徐佑佑带来了信心。
这天,父母都上班之后,徐佑佑下了楼,想出去晒晒太阳。
几个老年人推着婴儿车,聚在树阴下聊天。几个孩子骑着自行车在比赛,大呼小叫,满身是汗。其中一个最小的孩子骑得太快了,摔了个嘴啃泥,其他孩子并不管,继续飞奔。
徐佑佑从来没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童年。
她脑袋里装的东西太多了,她希望竹筒倒豆子,清空它,变成像万穗儿那样快乐的女孩。
那个很瘦很瘦的田阿姨变小了,就像童话里写的那样,一下变成了小女孩。童话是美好的,但是童话中任何一个情节出现在现实中,都是令人恐惧的。
V出现了,似乎是命运在安排某种公正,她预谋杀掉自己。徐佑佑相信,在生活中V是个怯懦的人,可是,她偏偏对徐佑佑心怀杀机…
接下来还会怎样?徐佑佑坐在草坪上,揣想未来。
甬道上出现了一个女孩,她笑吟吟地朝徐佑佑走过来。
徐佑佑的身体一下绷紧了——那不是高中同学李小惠吗?
徐佑佑死死盯住她,快速思考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一水青来小区里。
李小惠是个大咧咧的女孩,身上有一股正气,在高中,她为了替一个外地学生鸣不平,竟然跟班主任打在了一起,震撼了全班。徐佑佑喜欢她的硬朗。
就是这个李小惠,高三辍学回了老家,分别的时候,她给徐佑佑留了电话号码,可是,那好像是个骗局。一年之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李小惠像做梦一样又出现了!徐佑佑马上意识到,那个神秘的东西又开始在她面前导演荒诞戏剧了。
李小惠朝徐佑佑扬了扬手:“嗨,佑佑!”
徐佑佑警觉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李小惠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姑姑家就住在这个小区里。”一边说一边在徐佑佑旁边坐下来,激动地说:“我们有一年多没见了吧?”
徐佑佑说:“是啊。”
李小惠说:“听说你考进师范了?”
徐佑佑说:“是啊。”
李小惠说:“真不错…”
徐佑佑突然说:“你给我留过一个电话号码,可能写错了。”
李小惠说:“不会吧!”
徐佑佑说:“我给你打过电话,却南辕北辙地打到了一家幼儿园。人家说有个李小惠,不过十八年前就助人为乐死掉了!”
李小惠的反应大大出乎徐佑佑的预料,她低头盯着脚下的草,突然沉默了。
徐佑佑盯着她,说:“这是…为什么?”
李小惠抬起头来,轻轻地说:“佑佑,其实我就是她。”
徐佑佑抖了一下,朝旁边看看,那几个老人还在树阴下聊天,那几个孩子不骑自行车了,都爬到了树上。
她的目光回到了李小惠的脸上:“你在说什么啊!”
李小惠说:“高三那年,我回昌渝过寒假,偶尔看到一张旧报纸,上面有那个李小惠的事迹,她读到高三就去幼儿园做了一名幼师,后来殉难了。报纸上有一张她的遗像,我一看简直惊呆了,那不是我的照片吗!接着,我的脑海中就出现了地震的场景,几个小女孩缩在教室一角,哇哇大哭,无论我怎么喊,她们都一动不动,我只好一个个往外抱。我冲进教室去救最后一个女孩时,房子塌了,我听到轰隆一声,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佑佑,你知道吗,那个李小惠去世的日子,正是我降生的日子!毫无疑问,我就是她!我又回到了这个世界上。看到那张旧报纸不久,我就辍学回到了昌渝,去那家幼儿园应聘幼师了——我要回到我的工作岗位上。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没有去报到。下次,你再打这个电话,肯定就能找到我了。”
徐佑佑忽然意识到,这个李小惠很可能也是一个难友!
这个世界要失常了!
李小惠望着徐佑佑,双眼闪闪发光:“佑佑,你相信我吗?”
徐佑佑不假思索地说:“我相信。我还相信,下次不论再发生什么闻风丧胆的灾难,你还会做英雄的!”
李小惠的眼睛一下就湿了,使劲抓住了徐佑佑的手。
夜里,徐佑佑睡不着,一直在回想她和李小惠的这次邂逅。
她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并不是李小惠跟她一样,也坠入了那种古怪的幻觉世界中,其实,今天突兀出现的李小惠本身就是徐佑佑的一种幻觉…
她努力追忆今天李小惠穿的衣服:粉红色T恤,黑色牛仔裤,蓝色运动鞋。
分开已经一年多了,李小惠为什么还穿着她高中时经常穿的那身衣服?也就是说,她很可能不是一年多之后的李小惠,只是徐佑佑记忆中的李小惠…
几天来,徐佑佑没事就下楼转一转,希望再次遇到李小惠。
李小惠再没有出现。
这天下午,徐佑佑又给那家幼儿园打了一次电话,是个中年女人接的。徐佑佑试探道:“请问,李小惠老师在吗?”
对方说:“她在班上,需要给你叫一下吗?”
徐佑佑说:“无需麻烦了,衷心感谢你。”
第十九章 万穗儿的意外
万穗儿百无聊赖,躺在沙发上看卡卡卡酷。
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对徐佑佑说起高玄,又怕拖得时间太长,徐佑佑会吃亏上当。这个多愁善感的女孩,一直被看不见的心魔纠缠,甚至深更半夜去吃垃圾,本来就够可怜了,如果在现实中再被人渣欺骗感情,那就更不幸了。
想来想去,万穗儿终于给徐佑佑打了一个电话。
万穗儿:“佑佑,你在哪儿呢?”
徐佑佑:“在家啊。我正想找你呢,最近我又遇到了一些腾云驾雾的事儿…”
万穗儿:“你先听我说,可能很突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徐佑佑:“你说吧,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万穗儿犹豫了一下:“你去过高玄家吗?”
徐佑佑:“没有。”
万穗儿:“那你知道他家住在哪儿吗?”
徐佑佑:“不知道。”
万穗儿:“你知道他父母是干什么的吗?”
徐佑佑:“不知道…”
万穗儿:“这家伙是个骗子!”
徐佑佑愣了下,坚定地说:“不可能!你不要捕风捉影,乱砍乱伐。虽然我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但是我能读懂他的眼睛!”
万穗儿:“别幼稚了,你们只是在同一个学校读过书,互相根本不了解。实际上,你们的关系只能算是网友!”
徐佑佑:“你和朗玛不也是网友吗?”
万穗儿:“嗨嗨哥们儿,你别抬杠好不好!前几天,我们调查了这个人…”
徐佑佑:“你们?”
万穗儿:“我和朗玛一起做的决定,怕你上当受骗啊!”
徐佑佑:“查出什么了?”
万穗儿:“高玄的父亲是个捡破烂的。他为了掩盖自己的出身,从来不认这个爸爸。这么虚荣的男生,你敢信任他?”
徐佑佑一下激动起来:“证据确凿呢?”
万穗儿:“这句我没听明白,你问我证据是吧?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父亲!他父亲亲口说的!”
徐佑佑想了想说:“我好像见过他…”
万穗儿:“谁?”
徐佑佑:“他父亲。有一次,我和高玄双双对对去看电影,等出租车的时候,神出鬼没地来了一个捡破烂的人,问我要手中的空瓶子,当时高玄怒发冲冠凭栏处…”
万穗儿:“没错吧?我们怀疑,他根本就没在美国读书,那都是谎言!…你怎么不说话了?”
徐佑佑:“心乱如麻,你容我好好想想…”
万穗儿:“你不要再跟他联系了,快刀斩乱麻吧。如果他再纠缠你,你就把他交给你老爸,逮捕他,严刑拷打,到时候什么都坦白了。”
徐佑佑:“好了,穗儿,我心知肚明怎么做了,谢谢你…”
万穗儿:“你确实该谢谢我!”
徐佑佑:“先挂断了,拜。”
万穗儿:“随时联系我!”
挂了电话,万穗儿长长舒了一口气。
电视没什么好看的,她站起来,走进了卧室,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张神秘的光盘。
今天是8月10号了,那个黑色的日子正在节节逼近。万穗儿不想再回避这张光盘了,不管里面的画面多恐怖,她都要打开它,说不定从中还能收获一些意外的信息。
她走到影碟机前,把光盘塞了进去,心“怦怦怦怦”狂跳起来。不知为什么,她预感到自己从此将被卷入一场虚拟和现实混淆的游戏中。
影碟机在读碟…
窗子突然“啪嗒”响了一声,她猛地抬头朝窗子看去,有一只麻雀撞在了玻璃上,它在半空中摇晃了一下,又飞走了。这种事儿千载难遇。
万穗儿把目光收回来,投向了电视机——意外的是,屏幕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地狱实况,而是出现了一张《藏宝图》。
第二十章 大脑专业的高材生
徐佑佑约高玄见了面。
他们来到了第一次见面的那家非欧咖啡馆。徐佑佑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剪了短发,单纯得像一只羊羔。
她先到了,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双手支腮,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发呆。咖啡馆的玻璃有点哈哈镜的效果,她看到的世界是变形的。
大约半个钟头后,高玄晃晃荡荡地走进来,他恰巧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件黑背心。
徐佑佑意识到,今天可能是她跟高玄最后一次见面了,心中有些酸楚,想哭。
老实说,徐佑佑很难把高玄和那个捡破烂的人联系起来——高玄这么高,那个捡破烂的却那么矮,而且脑袋奇大,难道高玄是私生子?
高玄跟徐佑佑在一起久了,明显比最初爱说话了。他一坐下就说:“佑佑,你今天不一样了。”
徐佑佑:“哪里不一样呢?”
高玄端详着徐佑佑,说:“好像很喜悦。”
徐佑佑:“不,我跟过去大同小异。”
高玄一边点喝的,一边打量了一下徐佑佑的长裙:“我发觉,你特别喜欢白色。一般喜欢白色的人都喜欢黑色,可是喜欢黑色的人通常不喜欢白色。”
徐佑佑:“是吗?”
高玄反问:“一定。你知道为什么吗?”
徐佑佑摇了摇头。
高玄:“这应该属于心理学范畴。”
徐佑佑:“你属于哪种类型呢?”
高玄揪了揪背心,说:“我喜欢黑色。”
徐佑佑:“如果我问你黑色是什么,你直觉的回答是什么?”
高玄:“秘密。”
徐佑佑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秘密…”
高玄:“因此我选择了学习大脑。一个大脑的容量相当于10000个图书馆,而世界上有那么多大脑,加起来该有多少秘密啊!”
徐佑佑突然说:“你有秘密吗?”
高玄:“肯定有的。”
徐佑佑:“我觉得你我之间应该开肠破肚没有秘密。”
高玄笑了:“你让我变成玻璃杯?其实,玻璃杯也是有秘密的,在杯垫下。”
徐佑佑似乎第一天发现,高玄的笑其实无比深邃。她说:“我不喜欢曲里拐弯,今天我约你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高玄:“你说。”
徐佑佑:“你为什么…守口如瓶不承认他是你的父亲?”
高玄愣了愣:“你说谁?”
徐佑佑:“那个捡破烂的大伯。”
高玄把头转向了窗外,半晌才说:“我从来没说过他不是我的父亲。”
徐佑佑:“高玄,你了解的,我的内心像湖水一样清澈,从来容不下谎言。”
高玄喝了一口咖啡:“我和他的矛盾冰冻三尺,几句话说不清楚。英雄不问出处,我就是高玄,你当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好了。”
徐佑佑:“你嫌他穷?”
高玄:“我刚到美国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她叫Ashley,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喜欢探险,我非常爱她,可她把我甩了。在选择配偶上我都没有嫌贫爱富,对于生身父母更不可能了。我跟他是观念上的冲突,不可调和。我也想过和他缓解关系,结果差点化干戈为肉搏。”
徐佑佑:“到底是为什么呢?”
高玄:“我给你讲件事,你也许就理解了——他是我爷爷的亲生儿子,可是,我爷爷一直想杀死他!人们都认为我爷爷的精神不正常,我却觉得,他比任何人都正常。这次我回国,正赶上我爷爷70岁大寿,我去探望他,他还在打探他儿子的踪迹,我没敢告诉他。”
徐佑佑:“也许我不该提起这些让你伤心欲绝的家事…”
高玄:“一次,有个日本同学的父亲去美国看他,父子俩一起喝酒,看上去,他们的关系那么融洽,一下让我很伤感。”说到这儿,高玄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说:“那是我到美国之后第一次流泪。”
徐佑佑轻声说:“我永远都不是一个流于世俗的女孩,我不在乎你父亲是干什么的,我只是不希望你瞒天过海欺骗我。”
高玄:“那你就当我的父亲是个捡破烂的吧。”
徐佑佑确实单纯,几句含含糊糊的解释,已经解除了她对高玄的全部嫌疑。
她轻轻碰了碰高玄的手,小声说:“好了,我们改弦更张,不说这些了。”
高玄点了点头,把手缩了回去。
徐佑佑曾经想过,高玄是专门研究大脑的,要不要把自己的遭遇全盘告诉他呢?也许,他能从中找到科学上的病源…
于是,她说:“高玄,我也有个秘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不过我保证,这个秘密跟欺骗无牵无挂。”
高玄很明朗地笑了笑:“刚才我说了,人脑的容量相当于10000个图书馆,我估计你只有一本书那么厚的秘密。”
徐佑佑:“确实像本书。我曾经委托过一个作家,希望他妙笔生花把它写出来。”
高玄:“书名叫什么呢?”
徐佑佑:“我觉得叫‘鬼出神没’最恰当。”
高玄:“来,讲第一章吧。”
就在这时候,徐佑佑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看,竟然是高玄的电话号,她愣了愣,问高玄:“你带手机了吗?”
高玄在口袋里掏了掏,把手机拿出来:“带了啊,怎么了?”
徐佑佑又问:“你换电话号了?”
高玄:“我们刚才不是通过电话吗?我怎么可能换号!”
徐佑佑突然明白了什么:“对不起,你微微等一下。”然后她把电话接起来。
手机里传来了高玄的声音:“诉诉,你怎么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