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抢先说:“周老师,我有个同学叫徐佑佑,她最近收到了一张光盘,里面是十八层地狱的图像。没人相信这件事,但是我想您会相信。所以,我来跟您了解一下您老公的情况,也许在两张光盘之间能找到什么联系。您愿意跟我说说吗?”
周老师长长叹了口气,态度变得温和了一些:“小姑娘,你喝水吗?”
万穗儿从挎包内掏出一瓶可乐,说:“不麻烦了,我有。”
周老师坐在万穗儿旁边,望着书房的门,沉默了片刻,慢慢讲起来。
周老师的老公姓孟。21年前,通过别人撮合,周老师和他恋爱并结婚。那时候,孟在卫生局工作,是个普通干部。后来,由于他工作出色,一步步提升,四年前被派到市第二人民医院当上了一把手。
一个月前,孟院长在外面吃饭,午夜还没有回家。开始,周老师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一年到头总是这个样子。后来,她给老公打电话,始终没人接听。她有点急了,正要给他的司机打电话,突然有人按门铃,她以为是老公回来了,赶紧去开门,门外却出现了一个瘦瘦的保安。他在巡逻的时候,看见有个人在电梯里躺着,已经停止了呼吸,赶紧打了急救电话,同时挨家挨户敲门,寻找家属。
周老师来到电梯里一看,那个人正是老公!他全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已经硬了。
周老师跌坐在地上,半天才回过神来,号啕大哭。
急救人员赶到之后,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孟院长饮酒过度,引发心脏衰竭,已经死亡。
急救人员离开之后,亲戚们纷纷赶到了,大家把孟院长的尸体抬回家中,用一张白床单蒙上了,露出两只皮鞋。
周老师守在老公旁边,哭得死去活来。
天快亮的时候,周老师突然不哭了,瞪大了血红的眼睛——她看到,老公的一只皮鞋好像微微晃动了一下。接着,她站起身大声叫起来:“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妹妹走过来,一边哭一边把周老师扶到了沙发上,劝她休息一会儿。周老师不可能睡得着,再次回到老公的尸体旁,继续哭。
天亮之后,火葬场来了车,把尸体拉走了。亲戚们开始张罗追悼会。
第三天,尸体被火化。
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一家制药公司宴请孟院长,据他的司机说,孟院长喝了一瓶五粮液。以前,他喝过更多,也没见出什么事。司机把孟院长送回家,看见他走进了单元门,然后才驾车离开,没想到他竟然猝死在电梯中…
穿过书房的门缝儿,万穗儿看到孟院长的骨灰盒端端正正地摆在书架上。那是一只黑色的檀木骨灰盒,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有围栏,有门阶,像一座小房子。
老公走了之后,周老师天天都在回忆,她想到了一件事,觉得那是一个预兆:老公去世的前一天,他半夜里突然醒过来,望着窗户,不停地哆嗦。周老师也醒了,问他怎么了,他说窗外出现了一个白人儿一个黑人儿,他们朝孟院长笑了笑就不见了。
周老师家住在三楼,窗外怎么可能有人呢?她觉得老公肯定做噩梦了,因此并没有太在意。事后想起来,那不正是黑白无常两个索命鬼吗?
自从老公去世之后,周老师开始吃斋念佛。
前些日子,她收到了一个快递,没有寄件人的姓名、地址、电话,里面装着一张光盘。当她把光盘播放出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老公!那情景令她毛骨悚然——老公的胳膊和大腿都被砍掉了,左边的胳膊接到了右边,右边的胳膊接到了左边,同样,左边的大腿接到了右边,右边的大腿接到了左边。他被关在一个很窄的通道中,无法站起来,只能天天看着自己颠倒的手脚,爬过来爬过去…
为了证明日期,镜头里竟然还出现了一张报纸,那是收到光盘前一天的《卫城晚报》。
万穗儿说:“周老师,那张光盘还在吗?”
周老师说:“我把它扔了。”
万穗儿想了想,又说:“是不是哪个仇人伪造的录像呢?你确定那个人是您老公吗?”
周老师说:“就是我老公!画面上还标注着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再说,他跟我生活了21年,就算他被人剥了皮,我也能认出他来!”
说到这儿,周老师的眼圈又红了:“谁下地狱我老公都不该下地狱啊!他心地善良,对什么人都客客气气,工作永远加班加点,累出了一身病…”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把影碟机打开了:“——这段录像是他在世的时候录的,你看看你看看!”
电视上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银灰西装,打着墨绿领带,不胖不瘦,五官周正,透着一股英气。他正在主持一个会议。
万穗儿转头看了看周老师,那张瓦刀脸专注地看着屏幕,呈现出丝丝缕缕的甜蜜来,那是爱情。
主人公是陌生的,会议是无聊的,万穗儿没心思看下去,却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周老师一起重温她的美好回忆。
录像停了之后,周老师的脸上又一次蒙上了阴霾:“我没法对别人提起这件事,人家会以为我老公做了什么孽。我把你爸爸当朋友,可是他也不相信我…”
万穗儿说:“周老师,那张十八层地狱的光盘很快就会在社会上传播开,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关注这件事。不论如何,您至少不孤独了。”
周老师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那有什么用呢?我老公永远也回不来了…”
回家的路上,万穗儿一遍遍琢磨周老师的话,渐渐产生了怀疑——万穗儿并不怀疑她的悲伤,而是怀疑她的神志。
她说她看到老公死后皮鞋在抖动,可能吗?是不是她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产生了幻觉?在幻觉状态中,就是看到死人的脚丫子打出响指也是可能的。
那么,她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那张光盘呢?万穗儿来她家,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她却说她扔掉了,还是耳听为虚。
有一个细节让万穗儿无法释怀——周老师说,她老公去世前的那一夜,曾经在窗户上看到了一个白人儿一个黑人儿…万穗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那个白衣男子和黑衣男子,难道他们就是来自地狱的黑白无常?
想到这里,万穗儿哆嗦了一下。
第十三章 地上和地下的法律
这天下午,徐佑佑一个人在家看书,心里好不容易亮堂了一点,万穗儿就打来了电话,对她讲述了周老师的遭遇。
放下电话,徐佑佑的心再次被黑暗占据了。
现在,已经不只是刑罚演示了,真的有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了地狱!徐佑佑很难过,为什么没有人让她看看天堂的样子呢?那里有祥云仙鹤,奇花异草,有圣洁的音乐,芬芳的空气,光明永恒,充满喜悦,每个人都面带微笑,每只小鸟都赞美她的美丽情操…
晚上,爸爸妈妈从乡下回来了。
爸爸的手机就像话务员的工作台,从进门开始就响个不停,直到很晚的时候,才稍微安静了一些。徐佑佑走到爸爸跟前说:“爸爸,您看外面满天星光灿烂,您能陪我到江边散散步吗?”
爸爸正在书房准备一些文件,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说:“叫上你妈,咱一家三口都去吹吹风。”
徐佑佑说:“我想跟您进行一次…单独的心灵交流。”
爸爸端详了一下女儿的脸,说:“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徐佑佑说:“您的女儿超然世外,没什么事儿求您,放心吧。”
爸爸笑了,披上外衣,说:“走!”
一条大江悠悠流淌,如同卫城的腰带,江珠公园正像腰带上的一只蝴蝶结。徐佑佑家住在一水青来小区,位于江珠公园旁边。
两岸的灯火花花绿绿,水灵灵的。父女俩在江边慢慢散步,边走边聊。爸爸的身材十分魁梧,比起来,徐佑佑显得很娇小。
徐佑佑说:“爸爸,您要做一个肃然起敬的好人。”
爸爸说:“我不是好人吗?”
徐佑佑说:“我知道,您为了让全家过上美好的生活,每天都在前仆后继地努力工作。可是,我担心您不知不觉地堕落成贪官污吏,那些人要下地狱的!”
爸爸哈哈大笑:“宝贝女儿,你要给我上廉政课吗?”说到这儿,爸爸挺了挺腰杆:“你老爸在部队干了十几年,从士兵到营长,始终保持着一身正气。我始终相信,善良是善良者的天堂,邪恶是邪恶者的地狱。”
徐佑佑也笑了:“呵呵,作为您的女儿,我给您加油!”
爸爸说:“佑佑,你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话题?”
徐佑佑想了想说:“您和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咱家突如其来地出现了一张光盘,它演示了十八层地狱的实况,那种恐怖令人发指。它还说,我们99%的人都要下地狱…”
爸爸马上说:“扔掉它!”
徐佑佑说:“我已经按照它的指令传给别人了…”
爸爸说:“你老爸当了四年派出所所长,被我送上法场的罪犯就有十几个。在这个社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把我恨得咬牙切齿。你说的光盘,百分之百是我的仇人捣鼓的,就是为了诅咒我,恐吓我。”
徐佑佑说:“爸爸,您是个执法者,如果真有一座惩恶扬善的地狱,那是不是说明人间的法律不公正呢?”
爸爸看了看徐佑佑,半晌才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正,任何的法律都会有漏洞,任何的执法者都会有失误…”
前面出现了一个黑不溜秋的男子,40岁左右,穿着黑T恤,黑灯笼裤,黑布鞋,他走到父女俩跟前,一边贼眉鼠眼地四下张望一边神秘地说:“二位,要光盘吗?”
爸爸突然变得很严厉:“你不知道卖盗版光盘违法啊!”
虽然他穿着便装,但那股气势还是把对方震住了,黑衣男子赶紧说:“你误会了,我只是赠送…”
爸爸扬扬手:“去干点正经事吧!”然后牵着徐佑佑就走了过去。
徐佑佑回头看了看,那个黑衣男子匆匆离开了。
爸爸继续说:“比方说,大街小巷都有人卖盗版光盘,毫无疑问,他们侵害了一些人的版权利益。可是,正版光盘的价格太高,就拿系统光盘来说吧,多数老百姓买不起,可是他们的生活离不开电脑。”
徐佑佑点了点头,说:“我有点一知半解了。”
爸爸说:“除非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只要有两个,就会出现不公正。”
徐佑佑再次回过头,那个黑衣男子已经不见了,又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手里拿着一摞光盘,正向路人推销。
她把目光收回来,使劲晃了晃脑袋,再次转过头去,那个白衣男子也不见了。她怀疑刚才看到的情景并不真实,说不定那股神秘的力量又在她身上出现了。
第十四章 活见鬼了
从周老师家回来之后,万穗儿到网上查了查,大吃一惊——传说中的白无常叫谢必安,黑无常叫范无救。那个白衣男子说过,他姓谢。包阿姨也说过,那个黑衣男子姓范!
而且,传说中的白无常戴着高帽子,上面写着:你也来了。黑无常也戴着高帽子,上面写着:正在捉你。那个白衣男子的T恤上印着——你□□□,那个黑衣男子的T恤上印着——□□□你!
如果他们不是在搞行为艺术秀,那么,很可能就是来自地狱的阴差鬼役…
据说,谢必安和范无救自小结义,情同兄弟。某一天,两个人来到一座桥下,天上电闪雷鸣,要下大雨了,谢必安让范无救等一会儿,他跑回家去拿伞。没想到,谢必安刚刚离开,倾盆大雨就下来了,河水暴涨。范无救不愿意失约,留在桥下没有离开,终于被大水淹死。不久,谢必安拿着伞跑回来,范无救已经不见了踪影,谢必安痛不欲生,在桥柱上吊死了。两个人死后就成了地狱里的黑白无常。谢必安,暗示酬谢神明则安;范无救,暗示犯法的人必亡。
万穗儿还清晰地记着,白衣男子的脖子很长,黑衣男子的肚子很鼓…
不管这两个人是冒充黑白无常残害人类的恶魔,还是真的索命鬼,万穗儿都决定把他们的根底查个水落石出。
天黑之后,万穗儿来到过江桥附近,悄悄埋伏在一个信息查询亭里,监视过江桥。信息查询亭四面玻璃是茶色的,从里面能看到外面,从外面看不到里面,这是个很不错的隐蔽点。过去,这里是个公共电话亭,后来被改造成了信息查询亭。
桥上的车辆川流不息,一白一黑两个男子并没有出现。
万穗儿很激动。小时候,别的孩子都在家里看动画片,她却跟几个淘气包藏在马路边,假山后,花坛中,幻想能抓到坏蛋。偶尔有大人经过,他们便悄悄尾随,想看看这个家伙有没有干什么坏事,直到人家走进家门才“收队”。
那时候看谁都像坏人,其实大都是好人;现在看谁都像好人,其实很多是坏人。
万穗儿藏在信息查询亭中,再次找回了童年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很刺激。
突然,背后有人说话,万穗儿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大约30多岁,白T恤上却印着一行字——我是90后!他很不满地瞪了万穗儿一眼,说:“哎,你到底用不用那个电脑啊?”
万穗儿也瞪了他一眼,走出去,躲在了一棵梧桐树的后面。
这个男人一边回头看她,一边钻了进去。
他好像有一万个信息需要查询,一直在电脑前按来按去,就是不出来,把万穗儿急得捶胸顿足。
二十多分钟之后,这个男人终于出来了。
万穗儿再次潜入了信息查询亭。
又等了很久,那一白一黑两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万穗儿意识到了,这样蹲守太盲目。可是,那两个人在黑夜里四处游荡,神出鬼没的,不在这里等的话,去哪儿找他们呢?也许,此时他们正徘徊在哪户人家的窗外,等着要带走一个快要咽气的人…
突然,背后又有人说话了,万穗儿回过头,这次是个矮个子男人,穿着黑T恤,他笑吟吟地说:“请问,你用那个电脑吗?”
万穗儿不喜欢他的笑,于是没有说话,再次走出来。
好在这个男人不磨叽,很快就出来了。
信息查询亭又属于万穗儿了。
她却多疑起来——为什么刚才来查信息的两个人也是一白一黑?是不是地狱里爬出了很多无常鬼?是啊,人间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两个无常鬼怎么忙得过来?
万穗儿在信息查询亭内埋伏了一个晚上,毫无收获,她再也不去了。
无意种柳柳荫浓,这天上午10点多钟,她坐公交车去买衣服,路过一个停工的工地,一眼看到了那个穿黑衣服的男子!
这个工地显然不是正常停工,一群黑瘦的民工坐在钢筋水泥上,举着很大的白色条幅,上面写着血字——还我工友命!还我血汗钱!
那个黑衣男子站在旁边,似乎在看热闹。
万穗儿马上站起身,跑到了车门口。公交车正巧到站了,她一步跳下来,撒腿就朝回跑去。
黑衣男子还在。
万穗儿没有走过去,她藏在了一个报刊亭后面。那个黑衣男子蹲下来,跟为首的一个民工聊着什么,好像在“体察民情”。他的肚子确实很大,蹲下来颇为吃力,那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河水呢?
黑衣男子十分耐心,半个钟头之后,他才起身离开。
万穗儿快步走过去,来到那个为首的民工跟前,低声问:“师傅,刚才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那个民工说:“哪个?”
万穗儿说:“穿黑衣服的。”
那个民工说:“我们也不知道,他问我们有啥冤情。他的肚子那么大,可能是微服私访的大官吧!”
万穗儿抬头看了看,黑衣男子尚未走远,她悄悄追了上去。
她想知道,此人有没有单位,那是什么单位;有没有家,家在什么地方…
街上行人很多,万穗儿担心跟丢,加快了脚步。黑衣男子一边慢悠悠朝前走,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十分悠闲。万穗儿感觉他肯定没工作,而且无家可归。
路过一家婚纱摄影店,黑衣男子停下来,十分专注地观看橱窗里的模特。
为了不引起他的警觉,万穗儿转过身,慢慢朝回走。
走出了几步,万穗儿再次回过身来,黑衣男子已经离开了那家婚纱摄影店,继续朝前走了。
万穗儿加快脚步,再次追上去。
本来,万穗儿想去大时代商场买衣服,这个黑衣男子带着她转来转去,最后偏巧走进了大时代商场。
他在化妆品专柜前停了停,又乘扶梯上了二楼,看了看女士服装。接着,他又乘扶梯上了三楼,看了看儿童玩具…
万穗儿跟他逛了半个钟头商场,终于走出来。
从大时代商场朝前走,有一个地下通道,黑衣男子慢慢走下去了。
随后,万穗儿也来到了地下通道的入口,顺着台阶“噔噔噔”地跑了下去,刚一拐弯,差点撞到那个黑衣男子的肚子上!他叉腿站在地下通道的中央,很明显在等她。万穗儿第一次和他如此近距离接触,他的脸并不是健康的黑,而是一种病态的黑,他定定地看着万穗儿,两只眼睛好像不聚焦,看的是万穗儿脑袋后一尺远的地方,没有任何表情。
跟踪暴露了,万穗儿又尴尬又害怕,情急之下,她做出了一个很滑稽的动作,竖起两只手的中指和食指,举在头上,小声说了一句:“我是兔子。”然后一转身,蹦蹦跳跳就走了。
黑衣男子没有阻拦她。
她爬上台阶之后,回头看,黑衣男子没有跟上来。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他从马路另一端的出口走出来。
有一句伟大的话——天机不可泄露。
比如说,命中注定你某一天某一刻会出车祸,可是,卜卦者把这个天机泄露给你了,于是,那天你躲在三十三楼的家中,死活不出门,那么,就算18气缸发动机、555马力的汽车也无法开到你家去。于是,你就没有死,那么,出车祸就不是你命中注定的事。卜卦者也就没有泄露天机,因为他算错了…
尽管如此,万穗儿还是一心想从白衣男子和黑衣男子的口中挖出那个秘密——朗玛一定会死吗?他为什么死?他会怎么死?
万穗儿对这两个人越来越畏惧,也越来越好奇了。
这天晚上,万穗儿从网吧出来,远远地又看到了那个白衣男子。他依然站在桥上,双手支着水泥桥栏,观望浩荡的江水。
万穗儿没有靠近他,而是藏在了那个信息查询亭里。
要挖出这个人的根源,暗处永远比明处更有利。
白衣男子一直伫立在桥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万穗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涩涩地疼起来。
突然,白衣男子好像接到了什么指令,一转身就快步走开了。
万穗儿赶紧走出信息查询亭,追上去。
下了桥之后,万穗儿和白衣男子之间就剩下了十几步的距离,他肯定听得见万穗儿的脚步声,不过,他始终没回头。终于,他拐进了旁边一条胡同,万穗儿追上去,在墙角躲了几秒钟,然后探出脑袋看,大吃一惊——对方不见了。
胡同很窄,一百多米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白衣男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跑出胡同去。而两旁的墙壁至少有六米高,他不是壁虎,不可能爬得上去。可是,他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巷道铺着参差不齐的青石,湿淋淋的。高高低低悬挂着两三盏苍白的灯,在青石上照出冷清的光。
万穗儿上上下下搜寻了半天,最后,她试探地走进胡同去,踢了踢地上的那些青石,纹丝不动。
万穗儿不知道哪根神经发了烧,突然朝着地下喊了一嗓子:“你能带我一起玩吗?”
地下无声。
他回家了。
第十五章 沉默的高玄
这天,朗玛打电话约万穗儿,主动提出去吃烤羊腰子。
万穗儿笑疼了肚子。他上瘾啦。
小吃一条街天天这么热闹,人多嘴杂,酒气熏天。
两个人大声说着话,继续构想他们的“天堂”。
万穗儿说:“我们去了,豹五怎么办?”
朗玛说:“那个地方,只有你和我,除非你欺负我,不然我就不需要保镖。”
万穗儿说:“那次你们只是说笑吧?你真的会给他…发工资?”
朗玛说:“当然,不然我就违反了《劳动法》。”
万穗儿说:“可是,他整天无所事事,那不是白给他钱吗?”
朗玛说:“他不会无所事事。工作条例上规定,只要我离开学校,只要不是跟你在一起,他必须跟着我,只是每次我都让他自由活动了。”说着,朗玛掏出手机,拨通了豹五的电话:“豹五,我在小吃一条街,你马上过来一下。”
朗玛见到万穗儿之后,第一次有了爱情的冲动,没想到,那天会遇到一个大麻烦——豹五满脸凶相地出现了。实际上,他没必要支付100万雇佣保镖,他不是总统,不是明星,只是个普通学生,也没有被仇敌追杀,雇保镖完全是多此一举。不过,当着万穗儿的面,为了扳倒这个地痞,他只有用钞票当武器。
最终,钞票胜利了。
豹五的工作条例是“随叫随到”,其实朗玛要的并不是“招之即来”,而是“挥之即去”——他支付这笔钱,只希望豹五从他和万穗儿的世界里消失。
朗玛放下电话之后,发现万穗儿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就问:“你怎么了?”
万穗儿突兀地问了句:“今天几号了?”
朗玛看了看手机,说:“8月1号。”
万穗儿说:“天…”
朗玛说:“怎么了?”
万穗儿一下回过神来,说:“没事儿,我是杞人忧天。”她一直没有对朗玛说过那个白衣男子,更没有说过那个预言,她不愿意他为此担惊受怕。
朗玛说:“你有心事。”
万穗儿说:“没有。”
朗玛说:“肯定有。”
万穗儿说:“就是没有。”
这时候,万穗儿的电话响了,打断了两个人的话题。
是徐佑佑,她说:“万穗儿,你在哪儿?我想跟你谈谈心。”
万穗儿说:“你在哪儿呀?”
徐佑佑说:“我在小吃一条街,高玄在陪我用餐。”——万穗儿见过高玄一次,印象很模糊,只记得他个子很高,一头乱蓬蓬的黄卷发。
万穗儿说:“等我吧!”
挂了电话,她让朗玛等一会儿,然后站起身四处观望,果然看到了徐佑佑和高玄。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突然拍了一下徐佑佑的肩膀:“嗨!”
徐佑佑吓得尖叫了一声,回过头看见是万穗儿,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心口:“你总是这么突如其来…”
高玄朝万穗儿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徐佑佑说:“你怎么这么快呢?”
万穗儿扬了扬下巴,说:“我就坐在那边。”
徐佑佑说:“是不是还有那个凤毛麟角的小帅哥?”
万穗儿说:“凤毛麟角的小帅哥?听起来怎么像个怪物…”
徐佑佑说:“朗玛的长相确实是百里挑一哟!你又带人家来吃烤羊腰子了?”
万穗儿说:“现在,他比我还爱吃呢!走走走,到我们那儿去吃吧。”
徐佑佑看了看高玄,高玄没表态。徐佑佑小声说:“都是亲朋好友,走吧。”
高玄这才站起身,跟着两个女生一起走过来。
互相介绍之后,朗玛和万穗儿坐在了一起,徐佑佑和高玄坐在了一起。
朗玛说:“徐佑佑,万穗儿说你看过一张十八层地狱的光盘?”
徐佑佑点点头,说:“那简直是一场颠扑不破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