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都是老木桌老木椅,除了徐佑佑和高玄,只有三个顾客:一对很年轻的男女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还有个老太太坐在邻桌,她慢悠悠地喝着茶,嗑着瓜子,偶尔朝徐佑佑看一眼。
在现实中,高玄很沉默,那天,高玄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徐佑佑,总是听她说。
徐佑佑不喜欢能说会道的男生,只有安静的男生才像一张白纸,可以任由她在上面表达她那一怀总是说不清楚的心事。
当然,她也不喜欢沉闷的男生。她能感觉到,高玄的沉默是外壳,包容着太多太多的话语,如同汹涌的波涛。他肯定经历过很多大波大折,只是不愿意表露罢了。
回忆起高中时代,徐佑佑沉浸在幸福中:“那次,我被摩托车撞伤的时候,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四周就像关掉了声音的电视画面,根本没想到你从天而降…”
高玄摇了摇头:“你只是在那个女人旁边昏过去了,没有摩托车撞你。”
徐佑佑笑了笑,说:“时光如梭,恍若隔世,你记错了。”
高玄弯腰看了看徐佑佑的牛仔短裙,说:“你找找伤疤。”
徐佑佑记得当年她伤在大腿外侧,脸一下就红了,两只膝盖下意识地并了并:“人家早愈合了!”
高玄说:“你确定?”
徐佑佑说:“当然确定。”
高玄注视着徐佑佑的眼睛,过了好半天才说:“佑佑,我去美国两年了,一直没有回来过,这里没有任何令我留恋的东西。这次,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徐佑佑痴情地望着高玄,眼圈已经湿了:“你不说我也心知肚明了如指掌…谢谢你!”
几天之后,高玄约徐佑佑去看电影。他们从电影院出来之后,站在马路旁打车。
马路上车很少,人很少,夕阳在天边静静悬挂,洒下一层厚厚的金色。繁忙的城市难得如此从容。
徐佑佑希望永远没有出租车,她愿意跟高玄一起慢慢走回家。
突然,有人在背后碰了她的胳膊一下,她吓得叫出声来,一下靠在了高玄的身上。转过头去,原来是一个捡破烂的人,不到50岁,个子很矮,脑袋很大,穿着一身破旧的武警服,胡子拉碴,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小姐,你那只瓶子还要吗?”
徐佑佑看了看手里的矿泉水,已经快喝完了,正要递给这个人,高玄一下就把那只瓶子夺过来,抓在手中,很不耐烦地对这个人喝道:“走开!”
捡破烂的人深深地看了高玄一眼,慢腾腾地走开了。
徐佑佑怜悯地看了看那个人的背影,轻声说:“他们天天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中四处奔波劳顿,很不容易。反正我也快喝完了,给他不就完了嘛!”
高玄扭过脑袋去继续等出租车,没有说话。
徐佑佑在他旁边小声说:“你怎么了?是不是太单纯的我…惹你生气了?”
高玄把脑袋转回来,看了看徐佑佑:“只要我在你身边,就不会让任何人吓着你。”
徐佑佑的心里一下灌满了蜜。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两个人上了车,徐佑佑轻轻靠在了高玄的肩膀上,高玄的身体似乎一下僵住了。
这是徐佑佑第一次依偎男生,她很快就忘掉了那个捡破烂的人,回味着高玄刚才的话,沉浸在幸福中。
她感觉,出租车的速度太快了。
在美丽的江岸上,徐佑佑和高玄见了第三面。他们坐在草坪中,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不大不小的风吹过来,舒服极了。
徐佑佑从包里掏出一只黑木青蛙,对高玄说:“给,送给你的。”
青蛙的背部呈锯齿形状,徐佑佑抽出青蛙嘴里的木棍,从尾部朝头部一下下滑动,青蛙就一声声叫起来。
高玄说:“太可爱了。”
徐佑佑笑着说:“你总是少言寡语,让青蛙鼓励鼓励你。”
过去,徐佑佑和别的男生在一起,感觉他们都不能理解她高傲的灵魂,也没有耐心跨越她美丽的外壳,进入她更美丽的内心。只有高玄,他跟徐佑佑在一起,永远不急不躁,永远在聆听。她觉得,高玄的来临,就像那张光盘的出现一样,都是命中注定的。

第八章 天堂

朗玛高考落榜,父亲花钱把他送进了卫城这所私立大学。
去年,父亲撒手人寰。
在汾水,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朗玛的父亲朗大中,他开了多年煤矿,家里堆起了金山银山。不过,朗大中吸毒成瘾,他死的时候,正在卫城最豪华的夜总会包房里狂欢,据说当时他身边有八个赤裸的女子。人们都说朗大中嗑药过量,纵欲过头,“乐”死了。
虽然家中有钱,从门缝朝外冒油,但是朗大中暴毙之后,他的丑闻被大肆曝光,朗玛的母亲从此生活在了重重压力中,十分苦闷。
像很多“富二代”一样,朗玛从小娇生惯养,性格有点霸道。好在他对毒品深恶痛绝,绝不沾边。
在家里,有两个保姆和老妈一起伺候他;在学校,有一大群小兄弟在他身旁前呼后拥。不过,在认识万穗儿之后,朗玛才感觉拥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最初,两个人只是游戏世界中的玩伴,万穗儿率领他,一起打打杀杀,痛快极了。这个女孩很单纯,她对朗玛说话从来不客气,经常还因为他操作失误骂他个狗血喷头。朗玛很奇怪,她哪来那么多损人的话,句句像刀子。
时间久了,两个人越来越熟,经常通电话聊天。最长一次,两个人噼里啪啦聊了一夜,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聊,手机都烫手了。
万穗儿坦言,她的模样不漂亮,性格大咧咧,也不怎么可爱。不过,她有一个帅帅的表哥,一个帅帅的堂哥,都在读大学,那两个哥哥曾经嘲讽她——都说男孩是建设银行,女孩是招商银行,咱这个妹妹实在太一般了,肯定没什么业务…
在朗玛看来,女孩大都自恋,哪怕相貌平平,只要有人叫她“美女”,明明是客套,她也会在心里暗暗信以为真。像万穗儿这样客观地看待自己的女孩,少之又少,为此他哈哈大笑。
万穗儿说:不过,那两个坏蛋都亲过我。
朗玛吓了一跳:什么时候?
万穗儿说:堂哥亲我的时候,他7岁,我4岁。表哥亲我是在我初一的时候…
朗玛说:在哪儿?
万穗儿说:在我们学校的走廊里。
朗玛说:有人看到吗?
万穗儿说:没人认识他,那些同学都以为他是我的男朋友。他到我那里取本书,我送他出门的时候,他趁我不注意就把我的脑袋按在墙上了…
朗玛说:虽然你这个招商银行很一般,可是,那两个建设银行都跟你有业务往来啊。
万穗儿就呵呵地笑。
在学校里,朗玛自然很抢眼,不少女生追求他。
大学三年,朗玛前后谈过两个女朋友,最后都无疾而终。朗玛总觉得她们更像保姆。
第一次见到万穗儿,朗玛就喜欢上了这个爽快的女孩。他甚至认为万穗儿很漂亮——她单眼皮,小眼睛,组装得十分精致。美的最高境界就是和谐。大眼睛双眼皮樱桃嘴儿,那种审美太老旧了。虽然万穗儿的身材不纤细,偏偏朗玛喜欢胖乎乎的女孩。
这天,朗玛又给万穗儿打电话,说:“我带你去开车兜风吧。”
万穗儿说:“好哇好哇!”
朗玛说:“你在哪儿,我现在接你去。”
万穗儿说:“我在开车!”
朗玛愣了愣:“你哪来的车?”
万穗儿说:“我怎么就不能有车?花两元钱就可以了,还是赛车哪。”
朗玛说:“噢,你在电子游戏厅!”
万穗儿又呵呵呵地笑。
半个钟头之后,朗玛接到万穗儿,驾车冲上环城路,打开天窗,风驰电掣。
万穗儿踩着座位,把身体伸出了天窗,短发被吹得飞扬起来。只要超过一辆车,她就朝人家司机挥臂尖叫,开心死了。
过了一会儿,万穗儿缩回来,坐在了座位上,央求说:“朗玛,我能不能开一会儿?”
朗玛一下瞪大了眼睛:“就凭你在电子游戏厅练就的那点驾驶水平,敢在高速路上玩真的?”
万穗儿说:“不是自动挡吗!”
朗玛说:“自动挡也需要驾驶啊!”
万穗儿撅嘴生气了:“不给开拉倒!小气!”
朗玛朝前看了看,正好有个出口,就说:“给你开给你开,等我找个安全点的地段啊。”
万穗儿欢呼起来:“哥们儿,我爱你!”
朗玛把车开出了环城路,奔向一片原野。
很快,他们就来到一条偏僻的乡间沙土道上。路边的青草没经过修剪,异常茂盛,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枯荣自演。远处是平整的庄稼,绿的绿,黄的黄。更远方是低矮的村庄。
朗玛停了车,让万穗儿坐在了驾驶座位上,他坐在她旁边,讲了讲驾驶程序,然后说:“走吧!”
万穗儿突然胆怯了:“我只在公园开过卡丁车,还是…算了吧?”
朗玛鼓励道:“没关系,这儿没人,你顶多撞在树上。”
万穗儿深吸一口气,抓紧方向盘,踩下了油门。宝马轿车“噌”一下蹿了出去,还没等朗玛反应过来,只听“轰隆”一声,轿车就撞上了一棵高大的杨树,灭火了。
万穗儿愣了愣,“哇”一声哭出来。
朗玛看了看她,憋不住哈哈大笑:“你哭什么啊!”
万穗儿不说话,脸色煞白,哭得越来越厉害。
朗玛下车看了看,回来又坐在了万穗儿旁边,笑道:“你的心理素质不适合去荒野探险。”
万穗儿止住了哭泣,小声问了一句:“撞坏了吧?”
朗玛说:“你是问树还是问车?”
万穗儿说:“当然是车!”
朗玛坏笑道:“我是一个环保主义者,我更关心那棵树。”
万穗儿怯怯地走到车前看了看,车头被撞瘪了,变得十分难看,她说:“怎么办呀!”
朗玛也下了车,拉着万穗儿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下来,说:“我有一个主意。”
万穗儿说:“找一辆拖拉机把它拉回去?”
朗玛说:“我不是说这个。哎,我们不要去荒野探险了。”
万穗儿说:“什么?我就知道你会后悔!”
朗玛说:“你不是一直幻想建造个‘天堂’吗?我们不如来实施这个计划,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远离人群,建一座大房子,有花园,秋千,游泳池。再养一群鸡鸭鹅,还要养条狗,最好是拉布拉多…”
万穗儿说:“那是别墅!得花多少钱呀!”
朗玛说:“山里要石头有石头,要木头有木头,要人力有人力,花不了多少钱。”
万穗儿说:“那我们还回不回来了?”
朗玛说:“傻瓜才回来。”
万穗儿说:“你是说我们直接在那里过日子了?”
朗玛说:“那样的日子才叫日子。”
万穗儿说:“我们算什么?邻居?”
朗玛说:“你给我当老婆。”
万穗儿说:“你想跟我‘练’爱?至少应该提前问问我的意见吧?”
朗玛说:“你不愿意也没关系,那就给我当保姆。”
万穗儿说:“得,我还是选择当老婆吧。”
朗玛说:“这几天,我不是说去考察一块地吗?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离卫城一百五十公里,那地方很落后,基本处于自然状态。我跟当地乡政府的土管部门接洽过了,今天早上,批文都下来了。”
万穗儿十分惊讶:“你玩真的呀!”
朗玛说:“当然!那个地方背后是山,前面是河,没通公路,只能从一座古老的吊桥走过去。”
万穗儿满脸兴奋,完全忘了宝马还在瘫痪中:“要是我们毁掉吊桥,就没人能找到我们了!”
朗玛说:“我们可以买一艘小船,自由出入。”
万穗儿说:“那我想吃烤羊腰子怎么办?”
朗玛笑道:“我给你烤。”
万穗儿说:“那我就没什么顾虑啦!”
朗玛说:“开学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办辍学手续。”
万穗儿使劲一拍朗玛的肩,说:“哈哈,这回我要放长假了!”
天擦黑的时候,朗玛驾驶着头破血流的宝马轿车,载着万穗儿回到了卫城。

第九章 黑白两道

讲个故事缓解一下气氛。
话说卫城南部,有个人叫党球子,此人24岁,一只眼睛不知道怎么瞎了,斜戴一只黑眼罩,跟电影中的亡命徒一模一样。党球子的身体比普通人大一号,看上去就令人生畏。如果一头大象像狮虎豹一样凶残,那是最恐怖的事,偏偏此人心狠手辣。
有一年,他在火车站被警察追捕,一个人打倒了三名警察,逃之夭夭。
所谓法网恢恢,后来,他还是被逮住了。蹲了几年大牢,出狱之后,搞起了客运,几乎垄断了卫城至省城的线路,财大气粗,不可一世。
有一次,生意上的仇家买通了两个杀手,要取他的性命,结果,两个杀手埋伏在他家附近,看到他的庞大身躯和凶横模样,犹豫再三,最终夹着尾巴离开了,悄悄把订金还给了雇主,表示,这活儿他们干不了。
前不久,卫城又冒出一个人来,明目张胆地跟党球子抢客运线路。此人叫小文,跟党球子年龄差不多,又瘦又小,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
党球子立即放话儿,要把这个小文撅断。
他明白,此人敢如此对着干,绝不是等闲之辈,如果他派手下的兄弟去,只会留下笑柄。他要亲自出马。
这一天,党球子拎着一杆猎枪,找上门来。
他的背后,远远地跟了一群人看热闹,他们知道,今天定有一场恶战,很可能要出人命。
小文正和几个朋友在饭店喝酒,有人说:“党球子拎枪来找你了。”
小文站起身朝外看了看,果然有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气势汹汹地朝饭店扑来。
他放下酒杯,说:“你们等我五分钟,我把他打发走再回来干掉这一杯,绝不食言。”然后就出去了。
党球子看见小文走出了饭店,立即端起枪口,对准了小文的胸脯,一步步走过来,大声问道:“就是你吧?”
小文不紧不慢地说:“我约莫,十个我都打不过你,换了我的话,根本不会带枪来,多沉啊。”
党球子停在离小文三步远的地方,一只独眼盯着小文,喝道:“少废话,说吧,怎么整!”
小文朝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把衬衣撕开,另一只手抓住枪管,拽过来,顶在了自己的心脏上:“你不要朝我的肩膀或者大腿开枪,然后说打歪了,那样的话我死不了,还得去医院抢救,挺遭罪的,我最怕疼了。你就朝这个部位开枪,我肯定一下就挂了。来,我喊一二三你就扣扳机,一!二!三!…”
党球子的变化很突然,在小文数到“三”的时候,他一下就把抢扔掉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文静静地看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接着,他把党球子脸上的那只黑眼罩拽了下来,竟然露出了另一只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这只深藏不露的眼睛看着小文,充满羞愧。
小文皱了皱眉,低声说:“能解释一下吗?”
党球子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为了吓唬人呗…”
小文温柔地帮党球子戴上了那只黑眼罩,颇为同情地说:“为了在道上混口饭,整天还得把一只眼睛藏起来,不容易啊!赶快回家吧。”
然后,小文回到饭店坐下来,端起酒一饮而尽,又把杯口朝下倒了倒,说:“诸位看好了,绝不玩赖。”
从此,卫城有了小文哥。
小文哥虽然又瘦又小,但是每个纽扣都散发着痞子味儿。他不费一拳一脚,就把党球子吓尿了,这件事令卫城的大小混子闻风丧胆,很多人纷纷来投靠他了。由于兄弟众多,难免有人不认识,于是那个不长眼睛的家伙就倒霉了。
这一天,有个姓李的兄弟鼻青脸肿地跑回来,对小文哥说,有人把他揍了。小文哥立即把他大骂了一顿:“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惹是生非,要做一个守法公民,这回栽了吧!”
接着,他问清了那个人的名字,红着眼珠子就出了门。身后追上来七八个兄弟,都被小文哥踢了回去:“你们给火葬场打电话去,叫他们来拉人!连程序都不懂!”
他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很快就来到了一家位于二楼的台球厅,他要找的那个人正在里面玩球。小文哥叫来一个男服务员,很温和地说:“麻烦你帮忙找个人。”
服务员不认识他,说:“找谁啊?”
小文哥说:“这个人叫豹五,你就说一个叫小文哥的人在找他。”
服务员的腿立刻软了:“您就是小文哥啊!好的好的好的,我马上去!”
小文哥微微笑了笑,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麻烦了。”然后,他坐在了一只圆凳上。
服务员跑到一个正在打台球的人跟前,颤巍巍地说:“豹哥,小文哥来找你了…”
此人身高大约1.78米,很年轻,却满脸凶横。他正在瞄准黑球,听了服务员的话,扭头朝门口看了一眼,问:“几个人?”
服务员耳语道:“一个,好像口袋里装着菜刀。”
这个人说:“你让他等一会儿,我还有最后一个球了。”
服务员就跑回来,胆怯地说:“小文哥,豹哥让您…等一会儿,他还剩最后一个球了。”
小文哥说:“好的,辛苦你了。”
服务员说:“小文哥,您喝点什么吗?”
小文哥朝冰柜里看了看,说:“来瓶水吧。”一边说一边掏钱。
服务员说:“才一块钱,您不用给了。”
小文哥笑着瞪了服务员一眼,说:“不像话!买东西有不给钱的吗?”
他递给服务员一张皱巴巴的5元钱,服务员找给他四枚崭新的1元钢镚,他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里,然后举起水,轻轻喝了一口,继续观看豹五打球。
几分钟之后,豹五走过来了,他比小文哥高半头。
小文哥站起来,把水放在了旁边的台子上,挡住了桌球厅的楼梯口。他一只手自然下垂,一只手插在裤袋里,里面菜刀的形状清晰可见。
所有的球都停止了滚动,所有的眼珠子都射了过来。台球厅里出奇的安静。
豹五走近之后,说:“我有个提议。”
小文哥喜欢不俗气的开场白,他笑了:“你说。”
豹五就说了:“今天,你和我之间肯定是一场恶战,双方必然都有伤亡。”
小文哥点了点头。
豹五继续说:“我看到了,你的口袋里装着菜刀。你肯定也看到了,我的口袋里也装着菜刀。那么,你砍我我砍你,引来一大群人看热闹,太招摇。干脆这样吧,我们自己砍自己,这样又文明又公平,反正结果是一样的。提议是我出的,我先来。”
说完,豹五从口袋里抽出菜刀,把一只手摆在台子上:“我们从小手指开始。”说完手起刀落,小手指的第一个关节就飞了,鲜血“呼”一下冒出来。
他咬咬牙,盯着小文哥说:“该你了。”
小文哥直愣愣地看着对方,突然一转身,撒腿就跑。由于太慌乱,他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脑袋磕在水泥台阶上,“咕隆咕隆”响,像一块不怎么圆的石头。他滚到地面上,爬起来继续狂奔——小文哥跑的快,这是他混江湖的一个法宝。实际上,读小学的时候,他每次赛跑都在最后打狼,只是在第一次跟人打架之后,速度就突然变快了。
自残者用一只全手扶着楼梯,快步走下来,四处看了看,小文哥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嘀咕了一句:“你欠我一根手指,我要你还我一只手。真他妈傻。”
一个兄弟走过来,胆战心惊地说:“豹哥,去医院吧?”
豹五说:“没人支付医药费,去什么医院?去他家!”
豹五为什么要揍小文哥那个兄弟呢?
其实是为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正是万穗儿。
有句话说的好:杀手也有小学同学。豹五和万穗儿是邻居,一起长大,一起上学。豹五从小就是万穗儿的保护伞。一次,他们走在放学的路上,突然冲过来一个高年级男生,一下就把万穗儿的裙子掀起来。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万穗儿“哇”一声哭起来。那个高年级的男生得逞之后,撒腿就跑。
豹五像箭一样射出去,几步就追上了那个男生,把他扑倒了。那个男生虽然是高年级的,却跟豹五差不多高。两个人在地上扭打了几下,豹五竟然把对方的裤子拽掉了,又用他的腰带把他捆在了路旁的一棵树上,那个男生哭起来,又蹬又踹。
豹五对万穗儿喊:“穗儿,过来,看看他的小鸡鸡!”
万穗儿揉了揉泪眼,朝豹五的声音望过去,那个男生的下半身光溜溜的,两条腿又白又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男生的生殖器。
她更委屈了,对着豹五喊了一声:“你们去死吧!”然后捂着脸就跑掉了。
第二天,万穗儿没去上学,听说那个高年级男生和豹五都被各自的班主任狠狠剋了一顿。
初中毕业之后,豹五就辍学了,万穗儿的家也搬了。不过,豹五和万穗儿并没有断了联系,豹五偶尔就来学校看看万穗儿,高二那年暑假,他还带万穗儿去郊区骑马了。
万穗儿上了大学之后,她明显感觉豹五对她的眼神变了,变得火辣辣的。如果说小学时代那个男生是用手掀她的裙子,豹五就是用眼神掀她的裙子。
一次,万穗儿跟着豹五还有他的几个朋友去夜店玩儿,豹五喝了酒,他盯着万穗儿说:“穗儿,你跟我得了。”
万穗儿大吃一惊:“豹五,你说什么呢?我一直把你当哥,一点感觉都没有!”
豹五说:“我过去也把你当妹妹,但是你变了。”
万穗儿说:“我怎么变了?”
豹五说:“你不再是我妹妹的样子了,长着长着,变成了我女朋友的样子。”
万穗儿捶了豹五一拳:“你就扯吧!”
从那以后,豹五找万穗儿的次数逐渐频繁,越来越像她的男朋友了。万穗儿不希望这样,她让他不要再来找她,他答应了,可是,万穗儿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他,她怀疑这家伙动用了所有的兄弟,全天掌握她的行踪。
一天,万穗儿去网吧玩儿,老板给她的座位是323号。她走过去,刚要坐下来,竟看见豹五坐在旁边的322号上,正在电脑上看电影。他转头看了看万穗儿,挤眉弄眼地笑了一下。万穗儿马上明白,他肯定跟老板打过招呼,老板是故意把她安排在323号的。
她有些恼怒,对豹五说:“你再这么干,我不理你啦!”
说完,她转身就走。
豹五追上来,拉住了她:“穗儿,你玩吧,我走。以后你叫我我就到,你不叫我我就不到。”
万穗儿瞪了他一眼,这才回到323号。
豹五真的走了。他走到收银台前停了停,给了老板一巴掌:“你他妈为什么不给她321号?”
老板想说什么,摸了摸脸,终于没敢。
这天,又是万穗儿一个人在网吧玩儿,遇见了小文哥的那个兄弟李某。李某带着两个人给网吧看场子。万穗儿并不算漂亮,引不起那三个地痞的兴趣,最初,他们是骚扰一个高个女孩,当时,那个高个女孩正在玩游戏,李某把下巴顶在她的头发上,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说:“来,哥跟你一起玩儿。”
高个女孩尖声叫起来。
李某并不理会,猥琐地咬住了高个女孩的一缕头发。另两个同伙嘿嘿淫笑。
万穗儿看不过去了,大声说:“你们干什么呀?再欺负人我报警了啊。”
李某看了万穗儿一眼,骂了一句:“傻逼,再多嘴撕烂你。”
万穗儿没有害怕,掏出手机要拨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