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给叔装糊涂啊?”
“我是真不知道。”
“唉。”邬云飞叹了口气,“估计你家里不想让你思想包袱太重了,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说,罢了,你迟早还是要知道的,罢了,就让叔做这个恶人吧。”
“你知道当年清军入关时候的那场血战吗?”
“知道啊。当年还有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
“当年清兵入关之后,采取留头不留发的政策,杀了多少人啊,但是在我们湖南曾经吃了一场大败仗,你可知道?”
魏宁摇了摇头。
邬云飞叹道:“那都是你们魏家的功劳啊,只是,你们魏家为此付出了太多太多。”
“当年你的……应该是祖先,羡字辈的一位前辈,听说是你们魏家这数百年来最最杰出的人才,但却一生参与到反清复明的斗争中,为了抵抗清军,用了‘偷阳炼尸’的手法,将自己家族里面13个最最杰出的人才活生生地炼成了13具无坚不摧、威力无比的血尸。”
邬云飞顿了顿,道:“可惜我无缘得见当年13血尸的威力,听老人们说,那13血尸一出,可真是日月无光,天地变色。你想想,当年清兵10万下江南,而你祖先手下纠集的不过数千人,可最后你祖先胜利了,清军10万大军全军覆没,好像还赔了一个什么王爷。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13血尸强悍如斯!如果不是你们那位操纵血尸的前辈自身出了问题,可能那场血战,最终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魏宁心里一动,不由得想起上次和张野在河伏山里找到的那13具血尸,杨小那曾经说过那都是他的先祖,看来并不是胡诌的。
邬云飞又道:“可惜,法术越是厉害,所受到的反噬也是越强大的。不仅那位前辈从此失踪,生死不明,另外,你们魏家从他之后,便得到了一个可怕的诅咒。”
“生生世世必死咒,也就是说,你的那位祖先通过提前透支后辈子孙的生命的方法才能够炼就血尸。所以,你们魏家从此便得到了一个奇怪的诅咒,从他以后,没有哪个能够活过27岁。一直要到将那年死在血尸手中——死于非命的那些人的命填满为止!”
邬云飞叹道:“我所知道的最厉害的法术,无非以自己的生命来完成,像这种通过提前透支后代子孙来完成的法术,真的是闻所未闻。但是在当时那个特殊的环境中,我又不得不佩服你们魏家的这种精神。”
魏宁心底一沉,想着自己的父亲、叔叔,似乎真的没有一个活过27岁的,难道自己也躲不过27岁的诅咒。魏宁忽然心中一动,大声道:“你胡说,我爷爷,我爷爷就活过了27岁!”
邬云飞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我知道,是魏求喜吧,这个其实我们都曾经猜测过,也求证过为什么你们魏家他能够逃脱诅咒。”
“那是为什么呢?我爷爷能够做到,我一样也能够做到。”
邬云飞表情古怪道:“这个诅咒没有人可以逃掉的,所以,我们现在一直认同的结论是,魏求喜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太奶奶那里,可能出了一些问题……”
邬云飞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话中隐含意义不言自明,就是说魏宁的太奶奶偷了汉子,魏求喜不是魏家的人。
魏宁听见邬云飞侮辱自己的先祖,顿时手在桌上一拍,大声道:“你胡说。”
“我们也是猜测,只是魏求喜的几个儿子,也就是你爸爸和叔叔都好像受到了诅咒,都是,咳咳……英年早逝,所以,很奇怪,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俗话说下术容易解术难,能用这个禁咒的人,已经是厉害非常了,如果你爷爷真的可以突破这个诅咒的话,那就真的太厉害了,说不定还可以突破生命的长短,长生不死也说不定呢——不过,我觉得魏求喜不可能会有这么厉害,不过这都是传说了,人怎么可能做到永远不死呢?有空你自己问问你爷爷,也许他能告诉你躲避诅咒的方法也说不定呢。”
邬云飞的一席话说得魏宁的心几乎跌倒了谷底,难道自己真的27岁必死吗?
一个人永远不要猜测自己生命的长短,那将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可是魏宁呢?
邬云飞拍了拍魏宁的肩膀,道:“小子,你资质不错,好好过,我还有事,就起身了。有空记得来邬家玩。”
说完,手中的赶尸棍一挥,邬云飞带着门后的喜神,消失在夜幕中。
“阴人借道,阳人回避。”在空旷的大街上,邬云飞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魏宁怔怔地看着邬云飞消失的背影,邬云飞的消息对于魏宁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难道自己真的只有8年的时间好活了吗?魏宁魂不守舍地拿起摄魂铃,在半空中一摇,林灵素的尸体直直地跟在魏宁的身后,魏宁也上路了。
可是没有走几步,魏宁将手中的摄魂铃一收,在一个已经关了门的人家的屋檐下坐了下来,一阵夜风透着寒意,魏宁忽然苦涩地一笑,道:“真的只有我们两人了。我忽然觉得好累,不如你陪我说说话吧。”
魏宁的话显然是对林灵素说的,但是,此时,林灵素怎么可能回答魏宁。
魏宁自顾自笑了,喃喃道:“8年,8年,真的只有8年了吗?”
“呵呵,8年,8年又怎么样?你都……都……走了,爷爷也不见了,师父也不见了,留下我一个人,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魏宁忽然站了起来,掀开林灵素的黑色斗笠。林灵素面部僵硬,神色木然,魏宁忍不住伸出手,在林灵素的脸上抚摸,眼中露出一种温柔,喃喃道:“你知道吗,那天在凤凰,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我以为我们真的能……能……成为好朋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却从来不肯认我,难道我哪里错了吗?”
魏宁看着林灵素惨白的脸,鼻子一酸,“我以为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可是没有想到,再见面居然已经是阴阳相隔。你知道吗?那天,那天我看见你,看见你……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一起死去,虽然生的时候我们不能在一起,如果死了,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心满意足了。”
魏宁忽然神经质地一笑,道:“我和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唉,反正我也命不久矣,以后,我每年都会去看你的,我会带凤凰的米酒,我昨天喝了,真的很好喝,相信你也会喜欢的,还有你给我买的那件衣服……还有星星……”
魏宁怔怔地看着林灵素依然清秀的脸庞,他们离得这么近,触手可及,可是又那么远,阴阳相隔。
魏宁双目一闭,眼角滑落一行清泪。
第七十章 水猴子
“走了,把你送到了,我就去找爷爷,他一定能够帮我解除这个诅咒的,我不会死,我一定不会死的!”魏宁振作了精神,手中的摄魂铃一摇,洒了一地的纸钱。
夜风吹来,不经意间吹开了林灵素黑色的斗笠。林灵素原本僵硬的面部忽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只是走在前面的魏宁是不可能看到的。
夜色越来越浓了,村落、树林、坑洼、沟渠好像一下子全都掉进了神秘的沉寂里,只有魏宁若有若无的摄魂铃在响。
“阴人借道,阳人回避!”魏宁摇着一串清脆的铃声,纸钱洒满一路。
因为赶尸过于惊悚,为了避免惊世骇俗,一般都是挑拣一些偏僻的地方走,所以,山路崎岖难行,荆棘密布。魏宁走了一个多小时,觉得有些口渴,可是摸了摸怀中的水壶,已经是空空的。
“刚才在赶尸客栈忘了加水了。”魏宁心道。他左右望了望,一弯月亮还在黑黝黝的山林边缘绝望地徘徊,一条河绕山而围,河水不时地向上泛着银光,没有一丝风。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打水,一会就来。”魏宁对林灵素道,当然他知道林灵素是不可能听到的。
魏宁走到河边,借着月色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拿着水壶装满一壶水,转身要走,忽然脚上仿佛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般,魏宁用力扯了扯,可是那东西仿佛力气越来越大,拉着魏宁就直接往水里面拖。魏宁回头一看,只见水面浮出一个三四岁小孩的头颅,披头散发,头部中央有一个圆盘状的凹陷,眼睛闪着精光,嘴却长得像乌鸦的嘴,上下各露出四颗尖牙。
“水猴子!”魏宁的心猛地一沉,脱口叫出这个怪物的名字。
原来在湘西一带,常出没着一种叫水猴子的水鬼,又叫“露头鬼”,常常喜欢在浅水湾处活动,专门将水边嬉戏的孩子和洗衣服的女人拉下水溺死。水猴子虽然身材矮小,但是却力大无穷,下手的对象都是妇女儿童,所以,大人们都严厉禁止小孩子去水边嬉戏,就是怕遇到这种怪物。
水猴子的来历传说不一,有的说是由溺死的水鬼变成的,专门到水边寻找替身,也有的说是一种尚未被人熟知的生物。
水花一阵急促的翻滚,陆续露出了好几只手,多出来了几只水猴子,拉住魏宁使劲往水里面拖。魏宁被几个水猴子拖住了身子,无论怎么挣扎,奈何这水猴子力大无穷——传说中,一只水猴子能够将一头牛拉下水——转眼便将魏宁拉进水中。
几只水猴子,有的扯住魏宁的手,有的拖着魏宁的脚,有的扯住魏宁的头发,把魏宁按在水中动弹不得,身子直接沉入河底。霎时间,河水和河泥开始倒灌入魏宁的口鼻之中,一只水猴子开始爬到魏宁的胸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着魏宁的胸使劲咬下去。魏宁双手双脚都被水猴子死死地压住,根本无法动弹,更别说还手,眼看着魏宁就要丧生在水猴子的嘴中,成为它们的美餐。
关键时刻,魏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唇紧闭,牙齿在舌尖狠狠一咬,就在水猴子快要咬到他的心头肉的时候,“吒!”魏宁一声大喝。
一口真阳血涎直接打入水猴子的左眼之中。
水猴子负痛,闷哼一声逃走了。
魏宁暗叫一声可惜,如果是在岸上,没有水的阻力,魏宁的这口真阳血涎完全可以将这个水猴子脑袋打个洞穿,直接取它的性命。
这个真阳血涎,乃是魏宁咬破自己的舌尖取得真阳血,混着先天元炁,威力极大,也是魏宁最后的保命绝招,不到生命紧要关头,绝对不会用,但是这招也不能频繁使用,使用过一次,在短时间不可能再用,且不说魏宁自身的先天元炁不足,就是这反复的咬舌头,把舌头咬得千疮百孔,一个不小心,咬舌自尽了,就得不偿失了。
魏宁的一只手在水中一阵乱摸,摸到身边的一块石头。由于水猴子只是扯住了魏宁的手臂,魏宁的腕力还在,用力一挥,若是常人,在水底这么大的压强下,根本不可能用石头打到对方,但是魏宁这其中混入了他从老者那里学来的先天元炁,石头破开水,狠狠砸在拖着魏宁一只手的水猴子后脑,那只水猴子负痛,松开魏宁的手,跑了。魏宁一只手得到了解放,立马从河里挑出一块大石头,死命地砸另外几只水猴子,这几只水猴子哪里想到魏宁如此悍勇,呼啦一下全部游开。
魏宁这才浮出水面,深深地换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差点阴沟翻船,死在这几只水猴子的手上。”
魏宁爬上岸,清理了嘴里和鼻子中的污泥,又整理了一下打湿了的衣服头发,这才记起来,林灵素还在树林中,连忙折返回去。可是回到刚才林灵素处,林灵素已经不见了踪影。
魏宁一阵懊恼,怪自己没有照顾好林灵素,如果林灵素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是百死也莫赎其罪了。
林灵素哪去了?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林灵素是喜神,不可能自己跑掉啊?
莫非又是像上次一般,遇到了吴耗子般的偷尸人?
魏宁拿出罗盘,按着罗盘指的方向,赶紧去寻找林灵素。沿着罗盘的指引,魏宁一路疾驰,可是罗盘却似乎出了问题,指针一直不停地乱晃,而且越是接近林灵素,越是晃得厉害,最后竟然砰的一声炸掉了。
魏宁停下来,他已经来到了一处山洞的入口,洞口中冒出阵阵若有若无的青烟。魏宁皱了皱眉头,抓了一把风放在鼻子前。
“好重的阴气!”
莫非林灵素就在里面?
第七十一章 七杀碑
这里面有古怪,魏宁暗道,沿着洞口开始前进。洞不长,只有十米左右。出洞后,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山谷中长着一棵参天大树,借着月光,看上去估计有二三十米高。只是环绕着雾气,看不真切。
这里的阴气这么重,都已经雾化了,难道是传说中的鬼谷?魏宁心道。他从怀里拿出麻衣婆婆给的牛眼泪,涂到眼睛上,等睁开眼睛,魏宁顿时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棵树上横七竖八地钉着尸体,全部用槐木钉钉穿了咽喉,有的已经变成骷髅了,身上还披着未被完全风化的衣服,也看不清是哪个朝代的了。在树木的正中央被剥去了好大一块树皮,上面依稀写着一行还算看得清的鲜红大字: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七杀碑?怎么在这里会有这等东西?
“七杀碑”是民间长期以来流传的一则关于明末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忠的传闻。据说,张献忠杀人如草,还特别立碑明志,上书“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这也就是有名的“七杀碑”。
魏宁估摸地计算了一下,光被钉死在树上的尸首估计就有一两万,而树下更是堆满了无数的残肢断骸,根本无法计算。
这估计是当年死在张献忠之手的一批人,当时的张献忠怕这些人死了之后来找自己报仇,所以才将他们钉死在树上,用槐木锁住灵魂,又在树上立上“七杀碑”,以杀气镇住阴气,目的就是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难怪这里阴气这么重。
魏宁将随身的小红伞打开,罩住自己,慢慢地向山谷中走去。
忽然,不知道从哪传来了一阵声响,魏宁心中一颤,找了一棵可以躲藏的树木,在后面躲了起来。
“嗷呜——”声音由小变大,再变小,“呜……”又一声!“呜……”又一声!“呜……”又一声!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行人从远方朝着大树方向走过来。
领头的是两个大头娃娃,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红衣服,扎着冲天小辫,每人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纸扎灯笼,连光线都带着点微蓝,双颊涂着两团火红的胭脂。跟在后面的一行十几个“人”,他们全都穿着一身的白色连体衣服,后面四个戴着圆圆尖尖的高帽“人”抬着一顶轿子,只是轿子也是白纸扎成的,从顶上还垂下几条用白花串成的大花串来,在后面跟着一套旧式迎亲队伍,从乐手、轿夫到抬礼担的担夫一应俱全。
魏宁掐指一算,道:“今天还真的是鬼王娶亲的日子,没想到被自己误打误撞地赶上了。”
魏宁等这队迎亲的队伍走近了,一个起身,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迎亲队伍的最后面。迎亲队伍继续前进,魏宁乘他们一个不注意,将在最后的小鬼嘴一捂,然后把小鬼拖到了一堆巨石的后边。
小鬼看到魏宁,眼中露出惊恐的神情,显然他不会发现这个山谷中居然还有“人”的存在,“叽叽”地开始怪叫,魏宁连忙将他的嘴捂住。
魏宁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从小红伞的伞柄处抽出了一柄桃木剑,在小鬼的面前晃了晃,小鬼显然识货,连连呜呜地点头,魏宁才将手放开。
“说,今天是什么日子?”魏宁嘴唇颤抖,发出一串奇怪的音符,这正是鬼界通用的“鬼话”。
魏宁平时要习阴文画符,自然也从王驼子处习得和鬼魂打交道的“鬼话”。
小鬼将头往旁边一别,不答魏宁的问话,嘴还挺紧。魏宁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盏灯,迎风点燃。小鬼看见那盏灯顿时鬼脸失色,拼命地想吹熄,但是任凭小鬼怎么吹,火苗始终没有丝毫动摇,灯始终不灭。
原来这盏灯是用阳火点燃的,专门对付这些脏东西,所以,一般的鬼都十分害怕,以为是太阳,看见灯一般都是拼命地想吹熄,这也是传说中“鬼吹灯”的来历了。
小鬼似乎感觉自己烫得慌,“吱吱”地怪叫不停。魏宁又把原话说了一遍,小鬼显然屈服了,回答道:“今天是八大王娶亲的日子,我们都是给八大王迎亲的。”
“鬼王娶亲?”魏宁心一动,问道:“所娶的新娘是谁?”
小鬼摇摇头道:“这个只有八大王才知道,我们只知道迎亲。”
魏宁知道,此时再问这个小鬼也是白问,道:“八大王在哪?”
小鬼一指大树的后面,道:“就在那儿。”
魏宁微微一笑道:“带路。”
第七十二章 鬼王娶亲
绕过大树,果然是群鬼集会。正中间燃着两团火,但颜色却是黑色的,这应该是阴间的所谓“阴火”吧。无数的小鬼围着篝火,喝酒吃饭。
而他们喝的酒,不是真正的酒,而是血,人的血!他们吃的饭,也不是真正的饭,而是人的骨头和肉!
在篝火的前方,坐着一个穿新郎衣服的男子和一个穿新娘衣服的女子。新娘用喜帕遮住了头,看不清容貌,但是魏宁却感觉,这个新娘似曾相识。
先看看再说,魏宁心想。
可是身边的小鬼乘着魏宁一个不注意,发出一种类似招呼同伴的声音,魏宁心知要糟。
果然,几个小鬼扭过头来,朝着魏宁的方向寻来,魏宁知道再难以躲藏身形,干脆长身而起。
众鬼一拥而上,将魏宁团团围住。他们长得和常人无异,只是脸色苍白,直直地立在那里,若不细看,和纸人无异。
忽然,那个新郎站起来一挥手,所有的小鬼果然以他马首是瞻,纷纷退去。新郎拿出一个巨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鲜血,递给魏宁,示意魏宁喝下去。
魏宁当然知道这个不能喝,他从王驼子那里听过鬼娶亲的传说。传说鬼娶亲的时候,喜欢拉上几个活人,邀请他们去喝酒——魏宁由于涂了牛眼泪,所以可以分辨得出是人是鬼,如果是个普通人,就可能上当了——
如果喝了鬼王的喜酒,就会被小鬼拉入阴间,而且,一般不会马上就死去,而是阴气入侵身体,日子久了,也就和鬼无异了。
魏宁大概是被当成请来观礼的“客人”了。
魏宁将新郎手中的碗移开,示意自己不喝,那些手下的小鬼也不快了,开始吱吱怪叫,对着魏宁呲牙咧嘴。
一个小鬼又捧来一个盘子,里面装的全是支离破碎的人肉,魏宁一阵恶心。如果魏宁没有涂牛眼泪的话,这些看上去就是美酒佳肴了。
新郎示意魏宁吃了,魏宁怎么可能吃得下去,他抬手便将那盘子打掉。
新郎勃然大怒,伸出手,露出白森森的长指甲,就要去取魏宁的心脏。魏宁身子向后连退三步,踏出倒七星步伐,手中的桃木剑挥舞,一人一鬼就要缠斗在一起。
周围的小鬼顿时情绪高涨,为自己的大王助威打气。
“慢!”一个白衣女鬼忽然排众而出,把新郎拉到了一边。两人用鬼话不停地交谈,新郎最后点点头,白衣女鬼这才走到魏宁的身边,对着魏宁做了一个鬼脸。
魏宁见到这个白衣女鬼,脱口而出,道:“是你!”
这个白衣女鬼居然是和魏宁曾经有过“一梦之缘”的丁滢。
丁滢对着魏宁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相公,想不想我?”
魏宁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和……和……这些……在一起?”
“我本来就是鬼啊,我不和鬼在一起,难道和人在一起,唉,我倒是想和你在一起,可惜你不要我。”说完,丁滢鼻子一酸,做楚楚可怜状。
“我们毕竟人鬼殊途……”
“我不听,我不听……”丁滢捂住了耳朵,打断了魏宁的话,道:
“你才没有,你和那个臭女人,还不一样,她不是一样也死了吗,你还不是……”
魏宁知道她嘴里的女人是谁,脱口道:“她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了?”
“哼,看你那么紧张她,我更加不会告诉你了,告诉我,你要她还是要我?”
魏宁被丁滢的胡搅蛮缠搞得有些烦了,但是又得从丁滢那寻找林灵素的下落,只得柔声道:“好了,不要闹了,我们怎么可能,再说了,我和她……”魏宁说到林灵素的时候,已经心口一疼,“也已经人鬼殊途了,唉!”
“我不管,我知道我是我爹明媒正娶嫁给你的妻子,你只能爱我一个,疼我一个,心里只能装着我一个,除了我,我不许你有任何女人。说你爱我,不爱那个臭女人。”
魏宁觉得好笑,真的不知道怎么招惹这么一个娇蛮的女鬼:“丁滢,我记得你是叫丁滢吧,我们不可能的,你都已经,已经……还是听话去转世投胎,来世定然会找到一个很爱你的男人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所以,你不可以不要我。”
“可是你都是鬼了!”魏宁再也忍不住,大声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嫌弃我是个孤魂野鬼,可是……可是……如果,如果我不是鬼,是人的话,是不是你就要我了?”
魏宁道:“这怎么可能。”
“你过来。”丁滢牵着魏宁的手走到一旁,魏宁根本感觉不到丁滢的温度。
丁滢确定旁边没有人偷听,才神秘地道:“我知道一种可以死而复生的方法,我现在三魂七魄都在,只要一种东西,我就可以再次活过来。”
“什么东西?”
“你知道辰州有一个古怪的赶尸的家族,姓魏的吗?”
魏宁心中一动,听到丁滢提到自己的家族,接口道:“知道一些,但是不是很清楚。”
“我告诉你,那个家族,真的很神奇的。传说在他们的身上都有一根不死骨,你只要找到一个魏家的人,然后把他杀了,取得了他的那根不死骨,然后再杀一个漂亮女人,依照我给你的方法将不死骨安在那个女人身上,这样,我就可以将我的三魂七魄附在她身上,到时候,你想要个什么漂亮的老婆,还不是随便你挑吗?”
魏宁心中一沉,听到这个女鬼说起杀人来仿佛好玩一般,没有丝毫表情,道:“难道为你的复活,你要我去连杀两个人?”
“不就杀两个人吗?怎么,你不愿意,还是害怕?如果你不去,我自己去也行,但是你必须按照我的方法,这样我就能复活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相公,这样好不好?对了相公,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魏宁想了一下道:“我叫王宁,对了,林灵素到哪去了?你一定知道对么?”
“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是不是今天的鬼新娘?”
“不告诉你。”
魏宁冷声道:“是不是你把林灵素抓来的?”
“谁教你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你是我的,谁都不准跟我抢。”
果然最毒妇人心,难怪柳灵郎这么讨厌这个女人,魏宁心中不禁对这个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女人厌恶了几分。
“我跟你说,林灵素是我的喜神,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她完完整整地带走,这是我的职业。”
“那你爱她吗?”
“我……”魏宁几乎答不出这个问题。难道自己真的爱上林灵素了?可是现在已经人鬼殊途了,再讨论这些有什么意义呢?魏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我现在要去将林灵素带走,如果你识相的话,最好不要阻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