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后,张凯第一个走,然后是孙兵,郭小飞和魏宁最后离开。郭小飞买的车票是晚上的,从省城到衡阳,估计第二天早上才能到。
魏宁和郭小飞刚一上车,一股霉味就扑面而来,魏宁皱了皱眉头低声道:“阴气好重。”
郭小飞没有听到魏宁的自言自语,以为魏宁是嫌弃车太旧了,赧然一笑道:“没有办法,现在这个时候,车票都很难买,能回去就不错了,走了。”说着热心地将魏宁的行李放好。
火车沿着铁轨发出沉重而单调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魏宁和郭小飞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觉天黑了,车上很多人都渐渐睡去。
忽然,一个急刹车,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郭、魏二人。魏宁往窗外一望,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原来是火车出了故障。车里的乘客纷纷下车透气,郭小飞有些尿急,扯着魏宁去小解。
郭小飞有意避开乘客找了一棵树下小解,魏宁在不远处等着。忽然,郭小飞道:“小魏,你看,那里是什么?”魏宁顺着郭小飞指的地方一看,只见那里似乎红光闪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魏宁迎着夜风抓了一把,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道:“那里好重的阴气。”
“走,看看去。”郭小飞一把提起裤子,扯着魏宁要看看去。魏宁估摸着开车还要一段时间,自己也好奇,就跟着郭小飞过去了。
两人找了一个荆棘蓬藏好了身形,只见前面是一个坟地,却不知道被什么人挖开了,霉烂的棺材散落一地,坟地的前面架起了一口铁锅,锅下面火光熊熊,锅里面滚烫的油在不停地翻滚。
一名穿着灰色麻衣的婆婆站在铁锅前,不断地往铁锅下面加着柴火。
火光下,麻衣婆婆脸色惨白,稀疏的灰色头发像稻草般,用一块不知道用了多久、脏得都看不清颜色的头巾盘着,整个脸就像晒干了的橘子皮一般没有水色,皱纹自然也是千沟万壑,一只耳朵吊着一个硕大的耳环,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麻衣婆婆又向油锅下面加了一把柴火,阴森森地道:“你说不说?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快!”
油锅里面居然伸出一只手骨,然后又是一只,搭在锅边,一个骷髅头卖力地从油锅中浮了起来,仿佛想从油锅中爬出来。
麻衣婆婆手中拿着一根戒尺般的东西,又将骷髅打入油锅中,道:“还不老实,是不是还要再加点火?”
油锅中传出一种很凄厉的声音,类似老鼠般的吱吱怪叫,麻衣婆婆又加了些柴火,锅里的油发出咕咕的声响,锅里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凄厉。
郭小飞何时见过这等恐怖的事情,双手掐住魏宁,几乎掐进魏宁的肉里,战战兢兢地说,“那个……那个……人在……在……干吗?”
魏宁皱着眉头,喃喃地道:“炒骷算命。没有想到这等阴毒的东西还流传到现在。”
“炒骷算命,算命……是是……什么?”
魏宁道:“一种很阴毒的东西,我也是听人说的。传说,这世界上有一种炒骷人,他们专门找一些废弃的坟墓,然后挖出里面的骷髅带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备好足够的柴,架上火炒七天七夜,直到制服亡灵。如果亡灵被制服,就会把他生前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炒骷人,这样,炒骷人就可以凭着从骷髅嘴里得到的信息,给别人算命。”
郭小飞听得嘴张得好大,半天合不上,“真的假的,你说,那人,在炒骷算命。”
魏宁点头道:“是的。”
魏宁话音刚落,那边油锅里面的骷髅忽然探出半个身子一下咬住麻衣婆婆的手臂,麻衣婆婆将手中的戒尺狠狠地在骷髅头上敲了三下,骷髅似乎负痛,但是却死死地咬住麻衣婆婆。
“叫你不老实,叫你不老实。”麻衣婆婆怒道,手中的戒尺忽然放大,狠狠一下打在骷髅头上,骷髅头被打散在地,滴溜溜地在地上打了个转,对着的方向正是郭、魏二人处,仿佛正看着二人。
魏宁将郭小飞的身子向下拉了拉,以免被婆婆看见。婆婆捡起骷髅头扔进了油锅中,怒道:“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是有三只眼的。”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状的东西扔进油锅中,油锅顿时噼啪作响,配合着里面骷髅更加凄厉的叫声。
“说,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麻衣婆婆厉声道。
“有的时候,炒骷人会出现和骷髅对立的场面,就像刚才这样,如果炒骷人实力不济的话,很可能会被骷髅反制,成为这荒郊野岭的冤魂,所以炒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是这个婆婆似乎是个老手,这个骷髅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看来很快就会屈服了。”
果然,麻衣婆婆将耳朵凑到了油锅边,似乎在听着什么,面带微笑,不时连连点头。
魏宁一扯郭小飞道:“炒骷这种事情,是非常损阴德的一件事情,这个婆婆死后,估计会有很多被她炒骷的鬼魂来找她算账,但是这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我们还是少管闲事为妙,我估计车修好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这等阴毒的东西,还是少看为妙。”
郭小飞估计被刚才的骷髅吓得够呛,连连点头,拉着魏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沿路返回,火车就停在半山腰上,车中露出昏暗的灯光,旅客散乱地坐在山道旁,等火车修好。
魏宁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心中总是慌慌的,而郭小飞则是一个劲的想把刚才的那个恐怖的骷髅从大脑中排除,人越多就感觉到越安全,所以越走越快。
“等等,让我想想。”魏宁一把扯住了郭小飞。
“走啊,火车可是不等人的,误了时间,到时候我们就只能走回去了。”
“不,一定有问题,我感觉得到,这个车中的阴气实在是太重了,不正常。”
“你是被刚才的那个老家伙吓到了吧,怎么可能,那么多人都在……”
“就是那么多人有点古怪……”魏宁摇头道,“在这里坐坐,看看形势,我一定能够找出问题出在哪里。”
“你胆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小了,看那个老家伙把你吓得,不是吹,要是她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跟你说,我就一拳……”
郭小飞作势要打,忽然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把,郭小飞转头一看,差点吓得瘫软到地上。
第六十七章 麻衣婆婆
“一拳怎样……”拍郭小飞肩膀的居然是刚才的那个麻衣婆婆,她露出漆黑的牙齿对着郭、魏二人笑着,但是看上去她笑起来脸上只有恐怖。
“你……你……你……”郭小飞吓得几乎要躲到魏宁的身后,舌头怎么也伸不直了。
魏宁到底见过世面,走上去朗声道:“刚才无意见到婆婆作法,我想我二人并没有打扰到婆婆,不知道婆婆找我们是何意?我们还要赶车……”
“赶车?”麻衣婆婆冷笑道,“我看是去赶死吧。”
“婆婆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我作法打断了红衣小鬼的一条腿,让你们俩能够下车,我估计这趟车就直接把你们送到鬼门关了。”
魏宁心中本来就觉得这趟车有蹊跷,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蹊跷所在,知道麻衣婆婆不是胡诌,皱眉道:“婆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要和我们绕圈子了。”
麻衣婆婆不答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道:“这也怪不得你们,你们阴阳眼没有开,自然看不出古怪,喏。”麻衣婆婆将手中的瓷瓶递给魏宁,道:“你们将这瓶子中的牛眼泪涂在自己的眼睛上面,自然就会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魏宁和郭小飞将牛眼泪涂在眼睛上,郭小飞开了阴阳眼后,再去看那列火车,顿时吓得尿了裤子。
那列车哪里是车,分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红棺材,车的几个轮子也不是轮子,而是八个红衣小孩,一个轮子处一个,用力驮着,一个小鬼的右脚似乎受伤了,旁边一个人正忙着给他疗伤。
而那些乘客,哪里还是乘客,有的只有半个脑袋,有的肠子都流了出来,有的整只手臂都没有了肉,露出白森森的手骨。
“怎么样,八鬼抬轿,专门是给那些死于车祸的冤死鬼寻找替身的死亡之车,若是天明之前,你们还没有下车的话,这车估计就开到鬼门关了——你们也不动动脑子,哪趟车会半夜动身,清早到的。若不是我刚好经过,看不惯,救了你们两个小子一命,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两小子的忌日了。”
魏宁再一次看了一眼那列死亡客车,深深地对着麻衣婆婆鞠了一躬,道:“晚辈才疏学浅,硬是没有看出这里面的凶险,多谢婆婆救我们一命。”
郭小飞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能像魏宁这般知礼知节,带着哭腔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能躲多远躲多远,绕着山路躲开这些脏东西。”
“我行李还在上面呢。”郭小飞嚷道。
“现在哪里还顾得许多,不要了。”魏宁一把扯住郭小飞,就要走。
婆婆一把抓住郭小飞的手,阴森森地笑道:“小朋友,你的这只手长得不错嘛,要不要我给你算个命?”
郭小飞被麻衣婆婆枯枝般的手一摸,背后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又想起刚才她炒骷髅时候的模样,吓得连忙将手收了回来,死命在身上擦。
“走。”魏宁带着郭小飞向那辆鬼车的相反方向跑去。
等了好久,终于天亮了,重新见到太阳,郭小飞觉得格外的耀眼。
两人拦住了一趟客车——这次当然不会再是八鬼抬轿了。两人到了衡阳才分手,魏宁拿着老者给他的地图,找上门去。
开门的居然是昨天的那个麻衣婆婆。
老者让魏宁送信的人居然是她!
麻衣婆婆似乎对魏宁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将他招呼进屋。魏宁发现这间屋子,几乎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干净的有些异常。
通常这么干净的屋子里面,定然会有古怪。魏宁心想。
魏宁将老者的信拿给麻衣婆婆,麻衣婆婆伸出留着将近三寸的指甲笑吟吟地接了过来,指甲缝里全部都是污垢,看上去有些恶心。
麻衣婆婆露出嘴里漆黑的牙齿,笑道:“你知道他信里面说了什么吗?”
魏宁当然不会拆开来看,连忙摇了摇头。
“他让我杀了你。”麻衣婆婆依然在笑。
“为什么?”魏宁心头陡然一震,仍然保持镇静。
“你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他恨你,想杀了你,但是你又是魏家的人,估计他又舍不得,但是他又的确非常非常恨你,自己又下不了手,所以只好找人动手——他总是这样自我矛盾,神经病一个,你跟了他这么久,难道一直都没有看出来吗?”
魏宁道:“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恨我,既然恨我为什么又教我天罡五雷掌。”
麻衣婆婆叹道:“他的一切行为都是矛盾的,其实他活得真的很累。”
魏宁冷冷地道:“那您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麻衣婆婆道:“我昨天给自己算了一命,说我不是你的对手,既然不是你的对手,我自然就杀不了你了,既然杀不了你,我不是不杀你,是杀不了,这样对那个老头子也可以交差了。小魏,你说对不?”
魏宁心中又是一沉,心道: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莫非……魏宁知道,麻衣婆婆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于被她炒骷的骷髅,如果她知道了关于魏宁的信息,就说明她曾经炒过和魏宁有着密切关系的人的骷髅,如果真是这样,魏宁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但是昨天又救过他,魏宁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麻衣婆婆似乎看穿了魏宁的心思,笑道:“放心,你们魏家的人估计不只是我,就是更厉害的炒骷人,也是不敢轻易下手的。”
魏宁这才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信已经送到,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他起身就要告辞。麻衣婆婆道:“别急啊!对了,你母亲现在好吗?”
魏宁听到她忽然提起自己的母亲,心中很惊讶,道:“你认识我母亲?”
麻衣婆婆笑道:“何止认识,你见到她,就帮我转告一声,说以前给她算过命的那个人向她问好。”
魏母在魏宁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少言勤快的农村妇女,怎么会认识这么古怪的炒骷婆婆,魏宁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麻衣婆婆将昨天的那瓶牛眼泪送给了魏宁,道:“这个东西你还是先拿着,你也算是一个赶尸先生了,怎么连这个东西都没有?如果再遇到像昨晚一样的情况,碰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你一个不小心就枉做了他人的替死鬼,岂不是很可惜?这个东西还有一点,虽然不多,但是应该还可以用几次,以后遇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用这东西,可能会有用。”
魏宁当然知道这个牛眼泪的珍贵,一是牛眼泪原本就很难获得,必须是年老的黄牛,而黄牛一生只流一次眼泪,就是到它老死的时候。一般的黄牛现在大多成为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哪有人会傻傻地等黄牛自然老死,而且就算获得牛眼泪之后,要想起效,必须用秘法:薄荷、甘草和尸粉(骨灰)在一起合炼,其中加入的秘法只在几个特殊的家族中代代相传,现在这些家族极少出现,宛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少。在鬼市上,牛眼泪的价格都非常高,因为现在会炼牛眼泪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牛眼泪的话,是无法变成阴阳眼的,不仅不能见到鬼,反而会使自己的眼睛感染。
由于在特定的时候,阴阳眼会起到奇效,所以,即使再贵,平日经常与鬼怪打交道的人都会多多少少买点,以备不时之需。魏宁几次到鬼市想买,但是由于囊中羞涩,一直迟迟没有买,这次麻衣婆婆免费送给自己,魏宁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只好敬谢不敏了。
麻衣婆婆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对了,我这里有一具喜神,本来昨天别人拜托我走趟脚的,但是我实在是年纪大了不想动,可是来的人开的价格很高。既然你来了,魏家乃是响当当的赶尸世家,这种事情,自然还是你们去做好,我就不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当作是帮我个忙,放心,我价格一分钱都不会少的。”
魏宁听说有生意,心里顿时来了兴趣,道:“可以啊,反正我刚放假,迟几天回去也不要紧。再说昨天婆婆你救我一命,帮你这个忙也是应该的,钱就不必了,给点路费和车费就行了。”
麻衣婆婆笑道:“真是一个好孩子,难怪那个疯子那么喜欢你,我都开始有些忍不住喜欢你了呢。”
说着麻衣婆婆掀起里屋的帘子,带着魏宁进去,里面放着一口大红漆棺材,没有封口,显然是死者刚过世没有多久。麻衣婆婆笑道:“这个是昨天别人送来的,年纪轻轻的,长得也漂亮,没有想到,就这么过世了。送来的时候,生气足得很,显然不是病死的,身上也没有伤口,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现在的年轻人,都复杂得很,哪像我们当姑娘那时候……”说完有些唏嘘。
魏宁点头道:“要送到哪里去呢?”
“江西,不远,都说湖南、江西是老表,来去也就三四天的路程。现在天气热,我已经用辰砂将喜神的七窍封住了,七天之内喜神不会坏的,不过你也要赶快上路。你就在我这里吃晚饭,天一黑就起程。”
魏宁道:“没有问题,只是……”
麻衣婆婆笑道:“我懂你的意思,等等……”说着,麻衣婆婆便从一个大衣柜里面拿出一个用竹子编成的斗笠,看上去做工不错,在斗笠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福”字,斗笠的周围吊着一圈黑纱,如果戴在头上正好遮住脸面。
原来,湘西赶尸先生都是男人,对于女性的喜神,曾经就出现过极个别的败类,遇到容貌不错的女喜神,在半路上不免会做出侮辱尸体的恶心事情来。由于迎喜神大多是夜行昼伏,且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路,这些败类便自以为自己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但是,这些人回去不久,身体上就会长出一种奇特的白斑,不久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所以,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凡是祝由赶尸先生,遇到了女性喜神,必须用斗笠遮住女性喜神的脸面。
当然这只是一种形式,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赶尸先生都特别遵循祖训,这种形式渐渐地变成一种规矩,流传了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人遇到的喜神会头戴斗笠了。
魏宁接过了麻衣婆婆递过来的斗笠,走到棺材前面。当他看到棺材里面的喜神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向后倒退了三步。
原来麻衣婆婆让他赶脚的喜神居然是林灵素!
第六十八章 为伊赶尸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魏宁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林灵素死了!
“怎么,你认识她吗?这女娃确实也可怜,长得这么标致,可是红颜祸水,没有想到死得这么早,昨天送来的时候,我还惋惜了好一阵子呢。”
“谁送来的,他人在哪,她怎么死的?”麻衣婆婆被魏宁一连串发问弄得愣住了,道:“谁送来的我没有问,我只是收了钱,还有把她送到江西龙虎山道教文化中心那里,应该是龙虎山的人——牛鼻子就是牛鼻子,现在还摇身一变,当生意人了,欠的慌。”
麻衣婆婆损了龙虎山一句道:“这个女孩子应该是龙虎山的人,估计是在完成什么任务的时候,出现了意外,哈哈,龙虎山的人,要被祝由的人送回去,这也是盘古开天第一遭了。”
魏宁此时心乱如麻,犹如刀割,哪里还有力气跟麻衣婆婆插科打诨。看着林灵素的容颜,这个曾经在凤凰山脚下叫自己魏宁的可爱女孩,这个和自己在神秘洞窟中一起斗过血尸的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这个明明认识自己却始终不肯相认的奇怪的姑娘,这个明明中了蛇毒命悬一线却始终不肯开口相求自己一句的倔强女孩,现在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这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最可笑的是,魏宁将把她当成一具没有思想的喜神,送她回家。
白云苍狗,造化弄人,莫过如此。
魏宁真不知道自己该大笑三声还是大哭三声。
麻衣婆婆似乎也感觉到魏宁和这个喜神的关系非同寻常,拍了拍魏宁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将她完完整整地送到江西龙虎山,让她入土为安才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魏宁道:“婆婆,你真的不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麻衣婆婆摇了摇头,道:“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人都不在了……”
魏宁忍住凄苦,点头道:“对,只是我来的时候匆忙,所以并没有准备迎喜神的法器,所以……”
麻衣婆婆点头道:“我知道,我这里刚好还有一套,是你们魏家用的,反正放在这里也没有用,今天干脆也就送给你算了。”
说着麻衣婆婆从衣柜中取出一套衣服,还有摄魂铃等赶尸的工具。
“这是衡阳到江西的赶尸客栈地图,上面都记得很详细,你照着这个地图就不会有错的。”说着,麻衣婆婆递给魏宁一张发黄的兽皮地图。
“不急,吃完饭再走,我这就去做饭。”麻衣婆婆道。
魏宁这时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吃饭,勉强扒了两口,外面的天开始黑了下来。
魏宁将这套行头装束停当,在腰间绑了一根标志身份的用稻草编织而成的青色腰带,看着棺材里面的林灵素,忍住悲痛,道:“婆婆,麻烦你先……”
赶尸人起尸是不能有其他人在场的,麻衣婆婆当然晓得,当下点头出去了。
屋里终于只剩下魏宁和林灵素两“人”,魏宁在八仙桌上摆好了香炉、贡品,拜了天地君亲师,拿来一块巨大的黑色裹尸布,将林灵素的身体裹了,将黑色斗笠给林灵素戴好,将定尸符在林灵素的额头上贴好。手中摄魂铃一摇,手捏起尸诀,林灵素早已凉透的尸体才缓缓地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这是魏宁第一次用摄魂铃,但是赶尸一门,万变不离其宗,王驼子曾经也教过他摄魂铃的使用,加上魏宁或许天生姓魏的缘故,所以,对摄魂铃的使用更是轻车熟路,领着林灵素便踏上了他生平第二次赶尸之路。
一夜无话,天快亮了,魏宁按着麻衣婆婆的赶尸地图,找到了第一家赶尸客栈。
“应该到株洲的地界了吧。”魏宁看了看渐渐发白的东方,心道。
魏宁一摇摄魂铃,正要唱号,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阴人借道,阳人回避。”
“怎么遇到同行了?”魏宁心道,不如等等,一起也好有个伴。
不久,声音越来越近,清晨的薄雾中已经能够模模糊糊地看见一行人正走过来,方向正是魏宁不远处的赶尸客栈。
那位赶尸先生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白无须,手中拿着一根赶尸棍,后面跟着一串的喜神,估摸有五六个。看到魏宁的身后只一具喜神,那人不由地嗤笑了一声,暗道一声:“原来是个雏儿。”唱号唱得更响了,仿佛想跟魏宁比比嗓门。
魏宁哑然一笑,手中摄魂铃一摇:“喜神过境,人鬼退散!”
那个赶尸先生一看魏宁手中的摄魂铃,眼中闪出一丝惊讶,脱口道:
“辰州魏家。”
魏宁点头道:“辰州魏宁,见过邬前辈。”
那人见魏宁有礼有节,对魏宁好感大增,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没有想到你们魏家还会出你这样俊俏的赶脚先生,怎么,要进赶尸客栈吗?正好一起,也好有个伴。我叫邬云飞,按照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表叔呢。”
魏宁打蛇上棍,笑道:“表叔,您走前。”
在赶尸界有规矩,师父或者辈分高的人一定要走在前面的,而徒弟只能走在最后面。邬云飞见魏宁乖巧可爱,呵呵一笑,也不谦让了,赶尸棍一挥,带着一串喜神领头走了。
第六十九章 魏家血咒
对了切口,魏宁和邬云飞分别将各自的喜神放在门板的两侧。赶尸客栈的老板是个40岁的胖子,一下子接了两单生意,心里自然欢喜,里里外外张罗开了。
不一会儿,菜上桌了。邬云飞打开腰间的酒壶,这应该是他自己酿的米酒,湘西的米酒举世闻名,几乎每个来过湘西的人,都要多少买点米酒回去,不然就不算到过湘西。
酒壶一打开,顿时香气四溢,邬云飞满满地倒上一碗,又给魏宁倒了一碗,魏宁连忙推脱。
“喝点,自家的米酒,没有度数,不会醉的。”邬云飞热情地给魏宁倒上。
魏宁不好再推辞,喝了一小口,觉得口舌生津,不像一般的白酒那般烈,但是却甘甜可口,魏宁连声叫好,又喝了一大口。
见自家的手艺被人称赞,邬云飞显得格外高兴,眉飞色舞地讲解起他酿酒的心得。
赶了一天的路,两人都累了,吃完了饭,各自都睡了。等魏宁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邬云飞正在桌前收拾着包袱,见魏宁醒来了,一笑,道:“我正准备叫你吃饭呢。”
胖子老板端来饭菜,邬云飞又请魏宁喝酒,两人一边聊一边喝,似乎相见恨晚。
“对了,你多大了?”邬云飞喝了一口酒,斜着眼睛问魏宁。
“19了。怎么?”
“19了,哦。”邬云飞扳着指头,道:“只有8年了。”
魏宁一头雾水,道:“飞叔,你什么意思啊?”
邬云飞身子一正道:“难道你家里人都没有跟你说过?”
“说什么。”
“偷阳炼尸!”
“什么是‘偷阳炼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