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禁制符漫无目标的房前屋后转了转,最后在崖壁下发现了一个蚁穴,无数只红色蚂蚁进进出出十分的忙碌,于是将符放在了蚁穴旁边,为防止被风吹走还压上了一块石子。
过了一个时辰,他跑过去看看效果,见成群的红蚂蚁聚集在蚁穴方圆一丈开外的地方,迟疑着不敢朝蚁穴洞口前行,有的踏进范围又马上退了出来。莫残试着撤回了禁制符,那些红蚂蚁争先恐后的一拥而上,钻进了蚁穴之中。
成功了,莫残心中暗自欢喜,尽管目前禁制符的威力不大,但毕竟是一个好的开端,随着自己功力的增强,画出的符箓威力也会逐渐加大。最起码有一点可以肯定,金丹子的“缩胎散气功”确实管用。

第二十八章 白袍人

转眼进入了腊月里,天色如铅,寒风夹杂着雪花飘落,这是武陵山今冬的第一场雪。
莫残一连数日都在练习箭法,尽管准头仍差少许但力道却不小,意念通过手指注入箭羽之中,射出时速度极快,裹挟着呼啸之声,远超当年莫家邑的那帮猎户。
“莫残,歇会儿吧。”夏巴山在茅屋门前说道。
莫残放下弓箭坐在凳子上喝水,尼哦仍在自己的屋子里配药,如往常一样。
“夏先生,腰椎折断可以用骨碎补来医治吗?”莫残问道。
“你是在说尼哦的腰么,骨碎补或者续骨木都是治疗断骨的君药,但她的腰伤得太重,普通草药已经无能为力了。”
莫残想若是有这两种真药就好了,兴许能够让尼哦重新的站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忽闻吟诗声传来,一个身着白袍怀抱长剑的中年儒士,正面无表情的倚在山崖边,黑巫寮从未有汉人来过,莫残很好奇。
“你是谁?”夏巴山警觉的问道。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在下是谁无关紧要,尼哦在哪儿?”那人冷冷说道。
“你找尼哦何事?”夏巴山隐约感到不妥。
白袍儒士走上前来,但有意识的与茅屋保持着一段的距离:“在下受人之托来取尼哦首级,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还是请她出来受死吧。”
夏巴山一惊,正要答话,听得茅屋内尼哦淡淡说道:“既要本姑娘首级,就请进屋里来拿吧。”
那人微微一笑:“虽说尼哦双腿已瘫,但黑巫婆的用毒功夫却还在,没人会傻到进屋去,你若是不出来,我就拿外面这一老一小祭剑了。”
莫残抄起那把硬弓,搭上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们两个还想动手不成,好,那我就先开杀戒了。”白袍儒士“噌”的剑出鞘,左手指在剑脊上一弹,发出清越之音。
“且慢,本姑娘出来便是。”尼哦转动着轮椅自茅屋里出来,停在了门口。
那人打量着尼哦,口中啧啧道:“果然丑陋不堪,就凭相貌也错不了,尼哦,对不住了,拿命来吧。”说吧一抖手中利剑便要刺过来。
“慢,要命不难,但不知是谁想取本姑娘的首级?”
“无可奉告。”话音未落,白袍儒士身形一晃风驰电掣般的一剑刺出,此刻夏巴山早已抡圆了扁担砸了过去,那人剑走偏锋“噗”的一声刺进了他的右肩,尼哦趁此机会手一扬,一股橙黄色烟雾霎时间笼罩住了儒生。
哪知道那儒生早有防备,鼻孔中塞填了布条根本无惧毒烟,等他拔出剑来再刺之际,因夏巴山方才阻挡了一下,尼哦转动轮椅已经到了屋前的空地上。
夏巴山身子摇晃了两下站不稳脚跟,可是见那刺客再次转身要奔向尼哦时,自己强忍着右肩的剧痛,奋不顾身的抢先一步扑到了尼哦的身前,想以自己的身体阻挡利剑为尼哦赢得施放毒烟的机会。夏巴山本是游医见多识广,一看便知此人系江湖高手,今日必定命悬一线,怕是难以躲过去了。
不料这夏巴山脚步虚浮身子收不住,竟然撞上了尼哦,随即连人带车翻倒在了地上。白袍儒士口中连声冷笑,猛地一剑照着夏巴山后心刺下,意欲一剑直接贯通两人。忽听弓弦声响,紧接着“嗖”的破空音已至,他原已看出这两人不识武功也无内力,所以一开始就未放在心上。待箭到后心时,一招“鹤回头”反手长剑一拨,满以为定可将箭拨开,不料那箭矢内力异常浑厚,剑脊竟不能完全磕开,“噗”的声响,肩胛骨一阵剧痛,手中长剑把持不住落在了地上。
正在惊愕之间,第二支利箭呼啸着接踵而至,白袍儒士躲避不及正中后背,箭杆贯通透出前胸,身子被强大的惯力推倒在地。他眼睁睁的望着那个男孩子拎着弓箭走近,再低头一看,不敢相信胸前那支血染的箭头竟然没有铁矢,只是一根削尖了的木棍。
“莫残,干得好!”夏巴山死里逃生总算是松了口气,艰难的爬起并搀扶着尼哦。
“莫残,问他是谁,哪个指使的。”尼哦吩咐着。
莫残蹲下身子凑近白袍人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白袍儒士忍着剧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尼哦摸出一颗彩色药丸递给莫残:“喂他吃下去就会说了。”
那人顿时脸色遽变,随即开口说道:“在下杀人从不留名,但并没说过雇主的姓名不能透露,她是苦欧。”
尼哦点点头,又摸出一枚青色药丸扔给莫残:“喂他吃这个吧,可以减轻点痛苦。”
莫残接过药丸,闻着有一股清香之气,于是塞到那人嘴边,白袍儒士先以鼻子嗅嗅,然后放心张口咽下。
“把他的尸首丢到石梁下面的深谷里去,和上次来的人一样。”尼哦淡淡的说道。
莫残闻言一愣,低头看去,那白袍儒士已然气绝。
莫残伸手去那儒生怀里摸了摸,掏出来一沓银票,约有数千两之多,把它交给夏巴山后,拎着儒生的尸首来到石梁上丢了下去,嘴里说道:“叫你害人,这下害不成了吧。”
回到茅屋,莫残赶紧替夏巴山上药包扎伤口,处理完后问尼哦:“那个苦欧是什么人?”
“她是苗疆一个有名的草蛊婆,只要肯给钱,她就帮别人下蛊,害人无数,住在离这儿两百多里的‘武山苗蛮’凤凰城。她下蛊,本姑娘解蛊,久而久之,她便恨得要死,上回中原来的那两个杀手也是苦欧请来的。”
“她长什么样子?”莫残又问。
“苦欧年逾五十,相貌姣好,据说驻颜有方,看上去像三十几岁,她的右手生有六根指头,善使虾蟆蛊烟,所以人称‘六指蛊婆’。”
夏巴山在一旁插言道:“苦欧这次又失败了,不保准儿她还会再请更厉害的杀手来,我们在明她在暗,可谓是防不胜防。”
尼哦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又如何呢?本姑娘现在双腿已瘫,想找她算帐也下不了山。”
晚上睡觉的时候,莫残对夏巴山说天冷了,想要去古丈坪买点过冬的衣物。看着他那破旧单薄的衣衫,也该换换了,于是夏巴山拿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银给他,嘱咐其买好后要早点回来。
次日一大早,莫残便出发了,顺手带走了白袍儒士的那把宝剑。黑巫寮至百丈坪的山路还依稀记得,他走得很快。自从练成“缩胎散气功”打通了奇经八脉以后,感觉到无论做什么都有使不完的气力,翻山越岭遇到小的沟壑甚至可以一跃而过,当然比母山鬼的纵跳能力还差不少。
未到午时,他便已经到了古丈坪镇。在一家店里匆匆吃了点饭后,先将那一百两银票兑换了,然后花十余两银子买了匹马,打听好去凤凰城的官道后,一路快马加鞭的奔驰而去。
第二天黄昏时分,他终于赶到了凤凰城。
这是一座别样景致的古城,沱江穿城而过,两岸吊脚楼鳞次节比,进入城门后狭窄的街道两旁商铺酒肆灯红酒绿,苗人汉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在山里呆久了的莫残感到有些眼花缭乱。
他找到一家客栈住下,自有伙计前来牵马饮水喂食,他向其打听苦欧,伙计说凤凰城里没有人不知道“六指蛊婆”的。
“在天王庙的旁边,有个高墙大院的老宅子就是她的家,客官,你是要找她下蛊么?”伙计悄悄问道。
莫残没有作声。
饭后,莫残来到街上找到一家兵器铺要买弓箭,山上自制的木棍箭杆既无铁矢也无尾羽,近射还凑合,稍远一点箭便会打横毫无杀伤力。
“客官,整个凤凰城只有我们这家店的货最好也最齐全,不知你要软弓还是硬弓?”掌柜问道“硬的。”
“这张是九斗硬弓,客官怕是拉不动。”掌柜看着莫残的身材说道,尽管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个子也不算小,但看上去仍显稚嫩。
莫残抓起铁弓意念到处随随便便就拉开了,令掌柜大跌眼镜。
“再硬一些的。”
换上一张一石弓,莫残还是轻易的拉开。
掌柜吃惊的望着莫残,心下寻思着这孩子力气好大。
一连数张都嫌太软,最后拿出一张表演用的三石弓来,莫残才满意,又要了一壶箭,总共付了十五两银子。
出了兵器店,莫残身背弓箭,手提宝剑一路打听着往天王庙而去。在天王庙的右侧,果然见到一座占地颇大的宅子,青砖高墙,绿树掩映,朱红大门上面高悬着两盏红灯笼,甚是气派。
这大概就是“六指蛊婆”苦欧的家了,他想。
莫残上前敲门,门开了,一仆人模样的小厮探头问道:“你干什么?”
“我要找苦欧,她在家么。”莫残说。
小厮上下打量了下,说:“找她有什么事儿?”
“想请她帮帮忙……”
“是下蛊么?”
“嗯。”
“她不在家。”
“去哪儿了?”
“不知道。”小厮随手就要关门。
莫残赶紧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递了过去。
“潇湘馆有中原汉地来的富商,她去那儿了。”小厮掂量下手中的银子,悄声说。
莫残问清了去潇湘馆的路,便径直奔那儿而去。

第二十九章 六指蛊婆

潇湘馆仅靠着沱江边,是凤凰城内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姑娘都是汉地过来的江南女子,个个皮肤白皙身材姣好,吴侬软语温香可人,与苗疆蛮女的粗旷黑肤自是不同,因此城内富户以及外来客商无不流连于此,千金买笑,乐不思蜀。
莫残不知这是风月场所,径直的就往门里走。
“客官里面请……”门内一个小龟奴打量了下莫残,见其身背弓手提剑,穿着皮坎肩,衣着打扮不像是来喝花酒的,于是迟疑的说道。
莫残一进入天井内,便有浓妆艳抹的老鸨迎上前来亲热的问道:“客官也是汉地来的吧,可有熟识的姑娘?”
“姑娘?”莫残一愣,目光四下里望去,楼上回廊里见有微醺的男人搂着姑娘进房,龟奴拎着大茶壶一溜碎步的在给各房间送水,红烛熠熠,鼻子里闻到的满是脂粉气息。
莫残脸一红,原以为苦欧是被人请去潇湘馆吃饭,没想到这里竟是青楼,于是二话不说转身向外便走,听得后面老鸨忿忿道:“看他那穷酸样儿倒像是个打猎的。”
莫残出来站在街对面,看来只有在外面守候了。
潇湘馆二楼临街的一个包房内,茶几上摆着精致的茶具,一个唇红齿白相貌俊朗的锦衣中年人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说道:“此茶清甜可人,一饮便知是出自处子之手,但凡少女指娇皮嫩,炒茶时对锅温最是敏感。若是茶含焦苦之气,炒茶者必是已婚老妇,皮糙茧厚,火温自然过头。”
“沈先生连喝茶都这么有讲究,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对面的女人束发锥髻,一身苗家装束,妖艳之中隐约透出一股邪气。
靠窗坐着一青袍老者,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个内家高手。他的目光落在了街对面一个年轻人的身上,那人身穿皮毛坎肩背着弓箭,装束像是一名猎手,但又手握着一口上好宝剑与其猎户身份不相符,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那人站在潇湘馆的青楼外面,眼睛始终盯着大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不过看得出此人并非江湖人士。
“苦欧,东西带来了么?”中年人直接问道。
苦欧自怀中取出一个紫红色小木盒放在了对方面前,她的右手掌生有六根指头。
中年人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盒盖,看到内里卧着一只豆粒般大小生有三对足的绿色斑蝥,头大眼凸,触角耷拉着正躺在盒子里睡觉。
“绿斑蝥只以唾液为食,用法都晓得了么?”苦欧问道。
“这我知道,”中年人关上盒盖,拿出一张银票推给苦欧,“这是一万两银票,收好了,咱们货票两清。”
苦欧揣好银票站起来说道:“还望沈先生多多引荐一些中原的富商,老妪先告辞了。”
莫残的目光一直盯着潇湘馆大门,不多时见一苗家装束的女人从里面出来,便尾随着跟了上去。进出青楼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因此苗人装束的苦欧一露面,莫残立即便猜到是“六指蛊婆”了。
潇湘馆包房窗户边,青袍老者低声说道:“少东家,有个人跟上了‘六指蛊婆’。”
“你去看看,若是不关我们的事儿,就不必管他。”
“是。”老者应道,随即匆匆出门而去。
临江的街道狭窄且行人较多,莫残不紧不慢的跟在苦欧的后面,但他没有留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青袍老者。
一路上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快到天王庙的时候,街上才没人了,眼瞅着苦欧就要踏上自家台阶,莫残赶紧上前两步叫了声:“苦欧。”
苦欧转过身见是一年轻猎户,遂疑惑的问道:“你是谁,找老妪何事?”
莫残见其确是“六指蛊婆”无误,二话不说抽出利剑便朝她当胸刺去。
苦欧大惊失色,黑衣宽袖一挥,一股黑色毒烟瞬间罩住了对方,不料那年轻人竟全然不顾,冲出烟雾拼了命的直刺过来。
后面的青袍老者皱起了眉头,这愣小子出剑简直毫无章法,像是完全不会武功。
苦欧撒出的是剧毒的虾蟆蛊烟,只要吸进一点点便会立时中毒神智不清,可是她想不到的是,毒烟对这个年轻人竟然毫无作用。苦欧惊恐之下只有转身就逃,不过已经迟了,她突觉后心一凉,利剑贯通从胸前刺出,随即仆倒在了台阶上。
青袍老者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时,那边苦欧便已经被杀,于是干脆不动声色的站在树后静静的观察着。
莫残拔出宝剑再用力斫下,将苦欧生有六指的右掌砍了下来,回手丢进后背的箭囊中,口中说了句:“你以后再也害不了人了。”然后扬长而去。
青袍老者心中惊讶不已,据闻“六指蛊婆”的虾蟆蛊烟剧毒,可那年轻人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而且还砍下了那只六指手掌,看来是用于向雇主交差的凭证。
毒烟还未完全散尽,青袍老者捏紧鼻孔走到跟前,然后伸手入死者怀中摸出了那张银票转身离去。
回到潇湘馆,青袍老者将所见向少东家叙述了一遍,但只字未提银票的事儿。
“江湖恩怨,苗疆亦然,反正绿斑蝥已经到手,明早即刻启程返回扬州。”少东家说道。
这次莫残多了个心眼儿,尼哦说到过“六指蛊婆”善使蛊烟,所以当他口中叫出“苦欧”名字后,便立刻进入了胎息而不再口鼻吸气,因此并未受到“虾蟆蛊烟”的影响。
江湖险恶,只有料敌先机才能得以生存。
莫残回到客栈匆匆结了账,上马连夜出城直奔古丈坪方向而去。
当莫残风尘仆仆赶回到黑巫寮,将苦欧的断掌扔在尼欧和夏巴山的面前时,两人都大吃了一惊。
“你杀了‘六指蛊婆’?”夏巴山愕然道。
“是。”莫残讲述了凤凰一行的经过。
“干得好,莫残,除掉了这个心腹隐患,黑巫寮从此就太平了。”夏巴山大加赞许。
尼哦自是欢喜,于是对莫残说道:“本姑娘现在就传授你‘摄魂眼’,不过练就‘摄魂眼’并非朝夕可成,悟性好的也得数年,你愿意学吗?”
“愿意。”
“武陵山深处有一种叫‘鬼面枭’的鸟,你要去捕杀雌雄一对,越老的越好,然后斩下脑袋带回来,便可以开始练功了。”
“我明天就去。”
“鬼面枭昼伏夜出,只在百丈深的天坑内捕食,每次出来都会有不少的‘飞虎’相随,极为凶狠。”
“‘飞虎’是什么?”
“是一种怪鸟,翅利如刀锋,若是用绳子下坠天坑时被它们发现了,便会群起攻击割断绳索,使人摔下百丈天坑下而尸骨无存。”尼哦解释说道。
“再危险我也要去试试。”
“那好吧。”尼哦点头应允了。
次日清晨,莫残收拾好行装,依旧穿着皮坎肩背着弓箭,采药篓里带足了干粮、一捆麻绳以及火镰砍刀等物出发了,他没有拿那把宝剑,山里荆棘野藤丛生,砍刀反而更加方便实用些。
武陵山方圆万里,黑巫寮本来就位于整个山脉的中段之中,因此走了不到三天,莫残便已经来到了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这里山峰奇特,遍布着方形山、高高的石柱、石墙以及峡谷天坑。峰峦造型也尤为奇特,有都像玉笋笔架,也有像天门拱桥的,还有如同鸟兽人头,简直是鬼斧神工,惟妙惟肖。
莫残的目标是寻找天坑,鬼面枭喜欢夜间飞下天坑捕食,白天则栖息在悬崖峭壁的石缝中不出来,因此只能在晚上进行捕捉。记得小时候在苍山上捕捉过猫头鹰,鬼面枭大概也是属于这一类的鸟了。
中午时分,莫残翻过一座石墙,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天坑。天坑方圆约有数千丈,深有百丈之多,陡峭的石壁上藤萝覆盖,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黑色野果。往下望去,坑底绿树婆娑郁郁葱葱,似有小动物奔突其间,鸟儿往还,叽叽喳喳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又是另一番天地。
自己已经把茅屋翻遍了,只找到这一捆绳索,长度够不到坑底必须另想办法。他沿着天坑边缘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了一条斜裂下去的石缝,也不知道能不能一直到达坑底,只有先由石缝下去,等到绳子够长时再设法拴绳下坠坑底了。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得抓紧时间了,他双手拽紧藤条脚蹬着石缝慢慢的攀下。石缝有点地方十分狭窄,仅够伸进手指,好在莫残只要意念到处双手便如铁钩一般的坚硬有力,可以死死的抠住岩石,尽管这样仍有好几次踏空险些坠崖。
石缝在天坑半腰处中断了,下半截岩壁光秃秃的如刀削一般,找不到任何抠手的地方,低头往下看了看,估计绳索大致够长,可是拴在哪儿呢。石壁那边的岩隙里倒是长有松树,可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横杈也有三丈多远,光滑的岩壁根本无法攀得过去。
他想了想,伸手从身后药篓里取出小药锄,将绳索的一头牢牢的系在药锄木柄上用牙齿咬紧,然后试着抛向松树的横杈,头几次都落空了,最后终于勾在了一个横杈上,他轻手轻脚的拽紧绳子,手上不能松劲儿否则会脱掉。
莫残深吸一口气,然后拽着绳索轻轻荡了过去,还好没悠过了头,不然也会脱落,等稳住了身体后,随即拉着绳子缓缓坠下。
坑底一点点的接近了,大约还有十余丈便可以到达,下面是一个碧绿色的水潭,波纹不兴,莫残不会游水心里有些紧张,但愿这水深不要没过自己才好。
就在这时,忽听空中一阵“嘶嘶喇喇”的声音由远而近,凝神望去,半空里一群虎皮色斑斓羽毛的怪鸟正朝着自己奔来。

第三十章 天坑

“飞虎!”莫残随即意识到了危险,一旦这些怪鸟割断了麻绳,自己就要摔落到坑底了。他赶紧加速往下溜,可是飞虎转瞬便飞到了跟前,扇动着带有锋利羽毛的翅膀直扑过来,莫残忽觉手臂一疼,已经被割了好几道口子渗出了鲜血。
莫残情急之下,意念集于右手用力朝石壁抓去,“哧啦”一声响,竟硬生生的抠下一团风化了的石灰岩碎屑,然后集中意念用力撒出,几只飞虎被岩屑击中惨叫着跌落了下去。
其余的飞虎见状一下子散开并向上飞去,开始用利翅锯割绳索,不消数下便已将麻绳切断,莫残感觉心忽悠的一沉便垂直摔下去了。
“噗通”一声,莫残坠落进了深潭,激起丈高的水花。巨大的撞击力令他一时晕厥了过去,然而体内瞬间却自行作出了反应,关闭呼吸进入了胎息状态。不知过了多久,莫残渐渐的恢复了知觉,睁开眼睛四周全都是墨绿色的水,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掉进了深潭之中。
尽管已经是冬天,但潭水却感觉十分的温暖。奇怪,自己并不会水呀,怎么还没有淹死呢?当他意识到这是胎息保护了自己时,不禁喜出望外,原来“缩胎散气功”这么有用啊,看来以后无论什么江河湖海,凭着这一点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莫残胡乱的扒拉着潭水,身子便浮出了水面,原来已是黑夜。他浮到潭边爬上了岸,浑身湿淋淋的倒在了草地上。
仰望天空如同是一个圆圆的井口,只能看到一小片的点点繁星,唉,古书中说的“坐井观天”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空气潮湿闷热,坑底果然与外面气候截然不同,像是盛夏一般。摸了摸身边,坠潭时自己所携带的所有东西都撒落在了水中,没有了干粮还可以撑上数日,可失去火镰生不了篝火倒是个大麻烦,也不知道这天坑底下有没有什么猛兽,否则恐怕真的难以对付。
莫残想还是先保护好自己要紧,于是借着天坑口上那点微弱的光线,找到了一颗高耸的大树爬了上去,骑在一个粗壮的枝桠上隐藏在树冠里,这才感觉到安全些了。
一直挨到天亮,林中的鸟儿开始呱噪起来,鸣叫声此起彼伏,莫残从树上悄悄溜下来回到了水潭边。
别的东西可以不理,但火镰和弓箭则是必须要找回来的,弓箭可以捕猎,有火便能烤肉吃,反正自己看样子可能暂时也回不去坑顶了,总得想法子要活下去。
他脱去身上半湿不干的衣裤,赤裸着跳进了水潭,用胎息法闭住呼吸沉入了数丈深的潭底,在昏暗的水里摸索着找寻。不久后,终于摸到了体积较大的弓箭和药篓,但砍刀以及火镰因较重而沉入水底厚厚的枯枝烂叶下,始终没能找到。
就在上浮的时候,他瞥见了水底下的山崖边有个石窟,于是便手脚齐动的划水过去瞧瞧。他试探着钻进了洞里然后冒头浮出水面,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个天然大溶洞。凭借着水面折射过来的昏暗光线,隐约看得出有许多石笋和石钟乳,溶洞深处隐约有绿幽幽的荧光透出。
莫残好奇的从水中爬上来,朝着绿光走了过去,发现那光来自石壁上的一个窟窿,扒在豁口处朝里望,原来有条石甬道,甬道的石壁上分布着些散发微弱绿光的萤石,一直延伸到很远。
莫残听说山里的岩石会被水侵蚀而形成溶洞,有些溶洞会一个个的串在一起如同地下迷宫,万一走进去就会迷失方向而困死在里面。算了,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探秘并不急于一时,他又重新入水游回到潭中,双脚齐蹬浮出水面上了岸。
天坑底下的树木花草与上面的很不一样,好多植物自己都不认得,这里从没有人来过,说不定会有真药呢,他想。
莫残把衣裤放到水里洗了洗,连同皮坎肩一起挂在树枝上晾晒,箭囊里面的一百只箭也摊开在了草地上。坑底草深林密,不知里面有些什么毒虫野兽,因此不能贸然进入,相对还是水潭这里安全些,万一情形不对还可以跳入水中躲避。
他看着坑顶日头接近午时,衣服也都晒干了,于是穿戴整齐握弓搭箭开始进入密林,天坑方圆不过千丈而已,用不了几天就会走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