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士奇望了小华一眼,说道:“我们如今有了个孩子,想回到学校去,但要绕道胶东老家一趟,让我母亲见一见这孩子。”

小华闻言点了点头。

“敢问大师今欲何往?”易士奇说道。

“唉,继续云游天下,物色我笨教传人。”活佛叹道,面现惋惜之色。

易士奇看在眼里,岔开话题道:“大师,在下有一事不明,一直想问问您。”

“请讲。”活佛望着他。

“郑隐骨碗应是拜尸教之物,不知大师为何对其礼拜有加?”易士奇问道。

格桑活佛沉思半晌,说道:“小兄弟知道东晋葛洪吧?”

易士奇道:“知道,葛洪是中国古代自然科学的鼻祖,他的丹砂制水银法是世界化学史上第一例分解化合试验,他采用疫苗治疗狂犬病比西方早了1000多年,他又是道家思想之集大成者,西方人称他是世界上的第一个化学家。”

活佛道:“葛洪信奉自然,推崇道法自然,他的徒弟郑隐你又知道多少?”

易士奇摇摇头道:“知之甚少。”

“郑隐也是旷世之才,他的九字源更是惊世骇俗,是自然界的至高秘籍,远胜于释道儒法,不过外人难窥其皮毛啊。”活佛景仰道。

易士奇回忆道:“葛洪好像曾在《抱朴子。登涉篇》中提到过什么九字源。”

“不错,后来郑隐从其师的九字源中悟出了一番道理,这也是葛洪所始料不及的,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也是定数。”活佛说。

“如此说来,郑隐的九字源与大师的笨教都是悉悉相通于自然,彼此也有共同点了。”易士奇道。

“正是。”活佛一脸的严肃。

易士奇点点头,道:“郑隐的确是一代高人,可惜历代史书上却把这个人遗忘掉了。”

“他创建了极其神秘的拜尸教,据说在云贵高原一带发展甚速,不知怎的又突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而且这一消失就是1600多年。”活佛说。

“这么说,失踪了十六七个世纪的拜尸教又重出江湖了?”易士奇问道。

活佛点了点头,道:“这骨碗就是信号。”

“为什么?”易士奇不解的说道。

活佛道:“它是拜尸教的第一圣物,郑隐头盖骨制成的嘎巴拉。”

难怪此碗盛的水都有祛除五毒蛭的功效,若不然,乾隆爷又如何看得上眼?易士奇知道,要想骨碗有功力,须得于郑隐死后七七之内,当然是越早功力越强,趁他遗留的生物磁场还未散尽之前设法储存在天灵盖内,这样以此天灵盖骨制作的碗才具功效,否则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块骨头而已,用于祭祀凭吊可以,用来降魔除妖则丝毫没有用处。郑隐毕生的生物磁场都集聚在骨碗之中,那可是石破天惊的啊,里面定另有其它特异的功能。

“怪不得大师敬拜骨碗,确该如此。”易士奇点头道。

“此碗作为拜尸教头号圣物,肯定不只是因郑隐的头盖骨之故,目前看到的已经有解毒之效,你且收好,以后慢慢研究,但决不可为外人知。”活佛再次叮嘱道。

他们边说边走着,前面来到了这个秦岭山区的小火车站。这是一座典型的山区小站,票房的样式已经老旧,月台的围墙刷着白灰,寥寥无几的旅客,一条清澈小河,河中到处都是圆圆的大卵石,对面的大山耸立,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易士奇嘴里哼出两句诗来。

“易大哥是在作诗么?”小华抱着孩子问道。

易士奇笑道:“秦岭山脉自古交通不便,我想起了唐宪宗时为了一段释迦牟尼小指骨险些杀掉大文学家韩愈,那韩愈被贬潮州途径秦岭时冷落凄凉的心情。同样我今天怀揣乾隆爷的一段指骨和郑隐的头骨碗,口袋里装着天下第一毒蛊,怀里抱着一个小巫师,与小华在此地候车,与当年韩侍郎的心情真是迥然不同啊。”

活佛呵呵一笑,说道:“小兄弟有没有想好给这个婴儿取个什么名字?”

易士奇道:“还是叫岩黑吧。”

小华听到点点头,也表示赞许。

“大师若是没有其它紧要事,不如和在下做伴一起南下广东,深圳是个移民城市,全国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兴许可以物色到中意的人选呢。”易士奇建议道。

小华也接道:“是啊,活佛一起去,多一个熟人说说话多好。”

活佛道:“此地西北方向去法门寺不远,贫僧一直想去看看,日后贫僧当去广东罗浮山,当年郑隐也是从那里失踪的,到时候再顺路探望小兄弟。”

格桑活佛本是云游四海的苦行僧,行事洒脱,告辞二人便绝尘而去。

“活佛是个好人。”小华惋惜的说。

“是啊,雪域高原上默默无闻的笨教竟也如此乐于助人,近山者仁,近水者智,真是不假啊。”易士奇说着想起了终南山,又摇了摇头。

格桑活佛将要去广东罗浮山,郑隐当年失踪的地方,他难道也是要去追踪拜尸教?青虚道长留言也是去追踪拜尸教,一去十年都没有消息,自己回到深圳后,要不要上报登寻人启事呢?还有山阴村,也不知王警官他们有没有捉到真凶,兰教授是否有新的发现。唉,还是尽快早点返回深圳吧,大学老师这个职位对于他和小华,还有孩子,都是太重要了。

“易大哥,你在想什么?”小华看见易士奇紧缩眉头,关切地问。

易士奇正想回答,被一急切的稚嫩童音打断:“妈妈,我屙了……”


第五十四章 梅姬

东行的列车上,旅客们都喜欢这个可爱的宝宝,宝宝讲话不多,带有西南口音,但每每都是切中要害。尤其是看到对面座位上的一对青年人啃烧鸡的时候,宝宝竟流下了口涎。

“老是喝牛奶。”宝宝盯着小华的胸部,不满意的说,这句话引起了旅客们的哄堂大笑。

日夜兼程,第三日早上终于赶到了蓬莱。

母亲见到儿子回来,并带来个怀抱婴儿的漂亮姑娘,起先是惊愕,随即欢喜起来。一会儿拽着小华的手,嘘寒问暖,一会儿又抱着宝宝转来转去。

易士奇告诉母亲,孩子是捡来的,身体有残疾,他与小华还未成亲,但他俩已经决定了收养这个可怜的弃婴。

母亲说,既然捡来就是缘分,她愿意照顾这孩子。

易士奇则劝母亲离开老家,到深圳去帮他带孩子,这次母亲没有拒绝。

潮水乡就在黄海边,从家里到海边不过两三里路,阵阵海风吹来,略带咸涩的味道,小华第一次来到海边,嗅到大海的气息,兴奋莫名。

“去吧,带小华去赶海,刚刚退潮。”母亲慈爱的说。

“我也要去,奶奶。”宝宝开口说话,小嘴又甜,把母亲吓了一跳。

“这孩子说话早,挺聪明的。”易士奇赶忙解释,他不想告诉母亲实情,以免她理解不了。

黄海边,潮水退去后裸露出来大片的的海滩和礁石,礁石缝隙中就有许多的牡蛎。易士奇教小华用铁铲凿下一个个的牡蛎,又到海滩上去挖蜆子,小华将这些战利品一一装进了篮子里,开心的合不拢嘴。

宝宝也是瞪大了眼睛在看,这可比哀牢山的黑水潭大多了。

午饭时,这些煮熟的贝类盛了两大盆,小华从来没吃过海鲜,这下可是大快朵颐。

易士奇告诉宝宝,它的肠胃还没有完全发育好,这类食物还无法进行消化,宝宝扭过脸去不理他。

收拾好东西,两天后他们启程南下广东。

深夜,月色凄凄,树影婆娑,终南山上重阳宫,掌门白云道长正睡在床榻之上,窗棂斑驳,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飘然而至。

白云道长猛地惊醒,定睛细看,忙不迭的翻身下床,倒地便拜:“不知青虚师叔驾到,有失远迎。”

黑衣老者背负双手,冷冰冰道:“我那徒儿来过了?”

白云道长后背发凉,战战兢兢回答:“是,师叔的信也给了他,他身负五毒蛭蛊毒,我与白松以秦岭神鳖极力救治,终不得医,后与同来的小丫头一起不知所踪。”

“哼,若不是看到你们找回来本教圣物朱蜮,我定一掌毙了你,好自为之吧。”青虚说罢转身而去。

白云道长恭送出门,庭内月光清彻,已然不见了踪影。

黄昏时分,终于到家了,易士奇打开了自己位于深圳湾的宿舍房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母亲轻轻的放下宝宝,四处打量,见屋里屋外邋遢不堪,直是摇头。小华忙开始打扫卫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屋子整洁一新。

夜幕降临了,深圳湾里渔火点点,海风轻佛,空气湿润,景色美极了。

“对面就是香港了,抽空我带你们去逛逛。”易士奇对母亲和小华道。

“今晚我们吃粤菜去。”易士奇高兴的带着她们来到了南头一家有名的海鲜酒楼。

“中国八大菜系中以粤菜最为清淡鲜美,用料奇而且杂,海鲜是必不可少的珍品,鸟、鼠蛇、虫皆为佳肴。选菜还讲究鲜爽滑嫩,夏秋清淡,冬春浓郁。有很多内地人吃了粤菜后就不愿意再离开广东了。”易士奇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晚餐点的菜有三蛇龙虎会、葱姜花蟹、蚝油鲜菇和清蒸石斑鱼。

“这是三种蛇的肉,有眼镜蛇、金脚带蛇和过树榕蛇,广东人称之为龙。”易士奇边吃边解说着。

“这是什么肉?”小华用筷子夹起一块红扑扑的肉来。

“果子狸,山中一种吃果子的小动物,也叫花面狸,广东人叫它为虎。”易士奇道。

“我们乌蒙山也有,叫白额灵猫。”小华说道。

“奇儿,咱们不应该吃这么多的动物,它们也是有生命的,下次千万不要再这样了。”母亲放下筷子责备儿子。

“是的,妈妈。”易士奇答应道。

“易老师!你回来啦,一直都找你不着,问教务处说你在贵州出了点什么事,可把我急坏了,这两位是……”正对着的包房里走出的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见到易士奇大喜,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妈妈,这位是我的同事刘老师,”易士奇转过身来介绍说,“这是我母亲,这是我……她叫小华,我们刚从山东老家回来。”易士奇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介绍小华。

“大婶你好,易老师别瞒我,这孩子……你是不是在老家已经成家了?哈,连嫂子也不让叫一声?”刘老师是东北人,性格直爽出了名的。

“这孩子……”易士奇面红耳赤。

“喂,兄弟,别不好意思了,有笔买卖做不做?和往常一样,我二你八。”刘老师压低声音说。

“当然做,最近开销挺大。”易士奇应允道。

“好,顾客就在里面,我去请她出来。”刘老师一拍易士奇肩膀,径直走进那间包房。

母亲年纪虽已不小,但听力却很好,她对儿子说道:“奇儿,你是老师,怎么还同人家做买卖?你可不能走歪道啊。”

“妈妈,不是的,我是帮别人相宅看风水挣点钱的。”易士奇解释道。

这时从包房里走出一行人,刘老师走到易士奇面前恭敬的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说的我们学校的风水大师易士奇老师,易老师在深港两地堪与界是赫赫有名,”他转身指着站在前面的一位身穿高档时装,举止文雅的中年漂亮女性道,“这位是……”

“我是香港梅奇化妆品公司的总裁梅姬,久仰易大师之名,幸会幸会。”那丰腴白皙满面春风的中年女性打断了刘老师的话,直接自我介绍并向易士奇伸出手来。

易士奇握了握手,说道:“你好,梅小姐,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梅姬嫣然一笑,说道:“若是不妨碍你们的聚会,可否到包房一谈?”说罢转身率先走回包房内。

易士奇同母亲和小华匆匆打了个招呼,也走去包房。

小华怀中的宝宝压低声音说:“妈妈,要小心这个女人。”


第五十五章 警官最后的线索

易士奇登上了前往贵州的列车。

夜深了,易士奇躺在卧铺车厢的铺位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随着“咣当当”列车有节奏的轮轨声音,思绪也飘忽不定……

回想起自己昨晚的冲动与惊愕,小华的羞怯同悔恨,至今自己的脸上还在发烧,真是一个纯洁的姑娘,无论怎样我易士奇今生定不负你。

“你走到哪里,就把死亡带到哪里。”那是王警官说的话,真的是这样么?这些人的死难到说都与我有关?

易士奇扳起自己的手指头盘算起来。当年鼻子上有粒红痣的青虚道长到山东老家,给自己更名,这是第一个与自己有关的人。青虚道长在山阴村布了一个风水大局——玄武七煞阵,后来就七户连死七人。第七名死者李西华是自己的同学,这是第二个有关的人,引导自己前去乌蒙山,将他的妹妹小华带出来。苗医伊古都与自己在火车上邂逅,死了,连累其老爹也死了,老蛊婆、王警官,那个网络鬼话写手陈圆,还有老实巴交的终南山青函道长统统都死了。

易士奇越盘算越感到蹊跷,那死亡的阴影似乎与自己多少年以前就有条线串联在了一起,若是掐不断这条线,死亡终究还会在自己身边发生。

还有什么郑隐骨碗和“拜尸教”,隐隐约约也似乎有所关联。

乌蒙山区的山阳镇。易士奇挎着一个简单的背囊下了长途汽车,镇上依旧是脏兮兮的灰尘满街。镇派出所门口,一个孤独的老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呆呆的沉思着,他对外界不闻不问,只是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什么。走到近前,听清了那是“孵化”两个字,这老头竟然是兰教授。

“兰教授,出了什么事儿?”易士奇蹲下身来说道。

兰教授痴痴的望着易士奇,目光呆滞,但黑色的瞳孔仿佛超乎异常的深邃。

老人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已经精神失常了。”身后有人说道。

易士奇站起身来,说话的人是侦破组的赵局长。

来到办公室,赵局长递给一封信,这是王警官殉职前一天写给易士奇的,信封口是开着的,显然侦破组已经看过。

易士奇心情沉重地展开信纸,开始阅读。

易老师:

你好。按照你的想法,我调查了山阴村的七户人家,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同一时间和同一所医院任过职。第二个共同点就是他们一同起的房子,七栋房子的位置都是由一个人设计的——一个名叫青虚的终南山云游道士,自那以后,那个道士再也没有来过了,有记得的村民回忆说,那个道士鼻尖上长着颗红痣。现将山阴村七户人家有关情况排列如下(自西向东):

第一户(死者) 杨天寿 原乡卫生院院长兼书记

第二户(死者) 霍淑娴 医生

第三户(死者) 李松平 医生

第四户(死者) 吴大海 手术室负责人

第五户(死者) 万辉 实习医生

第六户(死者) 郝美芝 护士长

第七户(死者) 李西华 其父医生(1976年病故)

七名死者的死亡时间顺序如上排列,农历每月十五日子时死亡一人,死者均不见有颅内脑部组织。

经私下了解,以上七名死者生前并未同时与什么人结怨,其他,并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此案太过蹊跷,匪夷所思。易老师,听我一句忠告,忘了山阴村吧,永远不要再回来。

下面签着王警官的名字,时间是一个多星期前。

“告诉我,你究竟在调查什么?”赵局长严厉的声音从身后面响起。

易士奇一愣,嘴里若有所思的、所问非所答的说道:“七煞阵之首的天枢星位,为阳明之魂,亦称贪狼,是该阵的中枢要害……杨天寿,乡卫生院书记兼院长。天璇,阴精之神;天机,真人之精;天权,玄冥之魄;玉衡,丹元之灵;开阳,北极之脉;瑶光,破军之门……”

“易士奇!我在问你话。”赵局长不满的提高了声音,如同喊叫般。

易士奇蓦地回过脸来,目光炯炯,盯住赵局长的眼睛说道:“王警官是怎么死的?死在何处?”

赵局长略显惊讶,望着他说:“死在山阴村最后的一户李西华家,脑子也没有了,”随后又补充道,“兰教授同他在一起。”

侦破组事先并不清楚王警官同兰教授那天夜里为什么会到李西华的家中,半夜里人们听到山阴村中兰教授发疯似的叫喊声,大家赶过去才意识到出了事,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疯了的兰教授始终只有一句话:“孵化。”可是谁也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什么。

“那天农历是……”易士奇预感到什么。

“十五。”赵局长丧气道。

易士奇来到了镇医院太平间,在最边上的一副冰棺里,见到了王警官。

王警官紧闭着嘴,脸部的肌肉扭曲着,这样恐怖的表情在哪儿见过?易士奇回忆着……老蛊婆,是老蛊婆。

医生拉开盛敛老蛊婆的冷冰冰的抽屉,那老婆婆的面部肌肉与王警官的一样,老蛊婆张着嘴,露出了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

哪儿有点不对劲儿……

你要告诉我什么?你在临死之前一定是看见了凶手,易士奇静静地望着王警官的面孔,心中在问。

“尸体检验有什么发现?”易士奇问道。

镇医院的医生回答说:“部省的法医专家前段时间都已经回去了,所以侦破组就临时委托我先代为检查一下尸体,我们不是专职法医,主要是根据以往的几个死者的特点,对比检查了一下颅内等情况。”

“脑组织没有了?”易士奇问道。

“是的,与其他死者完全一样。”医生说道。

“检查了王警官的口腔了么?”易士奇心中隐约感到了什么。

“看了一下,牙关咬得很紧,你知道……”医生支吾起来。

“我们再看一看,拿个手电筒过来。”易士奇第六感觉王警官不应该紧闭着嘴巴。

医生小心翼翼的撬开了王警官僵硬的牙关。

易士奇把手电筒光线照了进去,上排臼齿的缝隙之中,他看到了一条黑色的丝丝。

“那是牙缝夹留的食物残渣。”医生解释说。

“不,那是凶手留下的。”易士奇道。

“凶手?”医生不解道。

易士奇小心翼翼的用镊子自牙缝中取下那根黑色的丝状物,这是一只脚,甲壳类昆虫的肢体。

“这是什么东西?”医生惊愕不已。

易士奇换过一把长长的镊子,从王警官的喉管中夹出来了一只已经咬成两半的,黑色的尸虫。

在最后的一瞬间,王警官咬住了杀死他的,逃离他身体其中的一个凶手。

这就是王警官要告诉他的东西。

“报复,这是报复杀人。”易士奇道。

赵局长和侦破组的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一脸的狐疑。

“王警官和山阴村七户人家的死者死因是不是一样,目前还不能完全肯定,尽管都丢失了脑部组织。但证据表明,他与老蛊婆同样是死于尸虫,赵局长和我都亲眼目睹过老蛊婆的死,那些从口鼻中逃离的尸虫。”易士奇对着赵局长说道。

“不错,那些虫子太可怕了。”赵局长强压住向上翻动着的胃酸。

“老蛊婆是中蛊而死,天下第一毒的金蚕蛊,此蛊从伤口进入人体的蛊毒实际上是一种生物病毒,与一般病毒不同的是,它会极迅速在宿主的脑颅里孵化,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发育成了尸虫,它们将宿主的脑组织一口气吃光,然后在宿主临咽最后一口气之际从其口鼻之中蜂拥逃出。”易士奇分析道。

“王警官是被什么人下的蛊呢?”一个侦察员问道。

“没人,没有人给王警官下蛊。”易士奇说。

“那他怎么会同样死于金蚕蛊?”那人不解的问。

“报复,凶手就是山阴村深潭里的那只巨大的尸虫!当时他被王警官连开数枪,我亲眼看见子弹洞穿了尸虫黑色的甲壳,我也看见了那东西对着王警官的那种怨毒的眼神。”


第五十六章 疯教授

看来寻找青虚道长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登报。

易士奇想,哪一家是全国销量最好的报纸呢?各个城市都有它各自畅销的报纸,例如深圳人看《南方都市报》,北京人爱看《北京晚报》,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只有找全国性的,《人民日报》以前有赖于公款订阅是全国第一,现在不景气了,最后找来找去,还是《参考消息》吧,那儿的编辑部里还有个深大的同学。

易士奇给那个校友打了电话,请他帮忙刊登一则寻人启事,名字是徐清师傅,落款易士奇和自己的手机号码。

那同学尽管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答应了马上办。

十年前青虚道长留下如此奇怪的联系方式,当然,作为保护他自身安全最好的,也是最不容易暴露身份的就是这种古老的联系方式。

兰教授过几天就要回京了,是他们院里派人来接,听赵局长说教授家里没有亲人了,回去可能送精神病院,真是可怜。

易士奇心中烦闷,一路溜达着来到了山阴村水潭边。望着空荡荡的七栋房子,潭边的警示牌子还立在小路旁,四下里沉寂一片,没有人迹。

潭水呈深绿色,波澜不兴,谁能想象这下面七十多米的深处隐藏着那可怕的尸虫呢?到目前为止,兰教授之前还未曾捕获过一只小尸虫,我来试试,如果能钓上来一只,刺激一下兰教授,没准儿能恢复教授迷失了的心智呢。

易士奇到镇上的渔具店买了支海竿,150米的4.0粗陶瓷线,钢丝崩钩,又去菜市场弄了块猪肝,然后兴冲冲的回到了水潭边。

但他始终没有留意到,就在街拐角的地方,有双眼睛若隐若现的盯着他。

水潭边,易士奇放下购物袋,坐在了那块大石头上。尸虫喜食内脏,于是将猪肝划成小块,小心的分别挂牢在锋利的崩钩上,甩入了水潭中。

放线轮不停的旋转着,线一米米的沉下去了,不多时,轮子停住了,诱饵到达水底了。

易士奇静静的坐在潭边,掏出支烟来点上,望着插在一旁的鱼竿,慢慢等待着。

旁边杂树林里仿佛人影一晃,定睛细看又没有了,不会是老蛊婆的灵魂吧,易士奇笑笑,自己有点疑神疑鬼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鱼竿梢弹了一下,接着鱼线慢慢拉紧了,有东西上钩了,可以肯定不是鱼,因为鱼类吞钩以后会急速逃窜,不似这样慢吞吞的,易士奇随即紧张起来。

他轻轻的摇着手轮收线,猎物也在一米米的被拖上来。

易士奇兴奋之极,一只手从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瓶,只要小尸虫一上来,就可以捕捉放进瓶里。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拉出水面了,果然钓上来的是尸虫!而且是密密麻麻一团,足有数十只,小尸虫们争先恐后的咬着猪肝不松口,瞪着狡诈的小眼睛,斜瞥着易士奇。

这可怎么办?要是有把镊子或者火钳就好了,直接用手捉可不好。易士奇正掂量着如何是好,胸前的乾隆指骨突然炙热起来。

潭中“轰”的一声响,泛起一个巨大的水花,那鬼魅般黑而发亮的大尸虫分开水路,向易士奇冲来……

易士奇第一次与大尸虫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首先映入视线的是那黑亮亮齐脖高的盾形胸板和背板,头部小而向后倾斜,几道明显的蜕裂线,咀嚼式的嘴巴旁边生着两根长长的触角。硕大的两只复眼,挥动着两前翅,臀部很肥大,也看不清有几对足,只见足上生着尖刺,腹部大概有臭腺,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易士奇反应过来,扭头就跑,一时慌不择路,竟然向杂树林中逃去。那大尸虫紧紧在身后追赶着,易士奇耳边听到它越来越近的喘息声和那多肢的足滑过枯叶时的沙沙声。

匆忙间,易士奇记起了金蚕,急忙伸手入怀抓出瓷瓶,一面跑一面用牙齿咬下瓶塞,眼前金光一闪,那蚕儿已然射出……

易士奇气喘吁吁的站住,转过身来。林间小道上,小小的金蚕与巨大的尸虫正在紧张的对峙……

面对面前如此巨大的对手,金蚕也不敢冒然进攻,那尸虫黑色的触角在空中摆来摆去,似乎也颇为忌惮金蚕,双方就这么相持着。

易士奇不敢上前,躲在了金蚕的后面的一株黑松树后,他望着这只曾经杀死王警官的凶手,自己该如何助金蚕一臂之力呢?

他想起了内袋里的郑隐骨碗,那碗内蕴含的能量一定不小,上次随便装了些净水就轻而易举的化掉了五毒蛭,今次再如法炮制试试。

他悄悄绕到了潭边,取出骨碗舀了一碗水回来,抑制住心中的恐惧,挥臂就要朝着大尸虫背上泼下。

“住手!”一声断喝,树后转出一人。

易士奇扭脸望去,此人正是兰教授。

易士奇吃惊不小,教授不是疯了么?怎么口齿如此清晰?

兰教授走到近前,双目炯炯有神,精神健硕,哪里像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你不能杀它!”教授严厉的说道。

易士奇结结巴巴的说道:“兰教授,你,你病好了?”

“贫道从来就没有病。”教授答道。

“贫道?你是……”

“贫道青虚。”


第五十七章 青虚道长

易士奇怔怔地看着兰教授,他的鼻子尖上光溜溜的。

“你不是青虚道长。”易士奇肯定的说。

兰教授嘿嘿笑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你是说那颗朱砂痣吧,10年前在北京做客座教授时到医院点掉了,它特征太明显了。”

易士奇疑惑的望着他,他心底里还是无法相信兰教授就是青虚。

兰教授看出易士奇的疑问,便道:“我留在继任掌门白云那儿给你的信,我相信你已经看过了,不想这么快你就下山了。其实我们俩邂逅于沅水之畔的太平镇时我就认出了你,好了,我知道你有太多的疑问,有些事情需要从头至尾的告诉你。现在我俩一起和阿兰去一个地方。”

“阿兰?”易士奇越发迷惑不解。

“就是她,”兰教授手指着那只大尸虫,接着说道,“大尸虫阿兰是我精心培育出来的。”未待易士奇反应,兰教授口中一声唿哨,那大尸虫竟乖乖的伏下身来,趴在了地上。

易士奇目瞪口呆……

“好了,我们可以启程了。”兰教授说道。

“我们去哪里?”半晌,易士奇才反应过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兰教授又是一声唿哨,大尸虫阿兰顺从的站起身来,带头向杂木林深处爬去。兰教授以不容置疑的眼色命易士奇跟上。

一切是这样的匪夷所思,易士奇的头脑完全乱了套,他下意识的召回了金蚕,迈着机械的步伐跟在了兰教授身后而去。

他们穿过了一线天石缝,易士奇回头望了望石壁之上的“山阴”两个大字,恍若隔世。石壁旁有一条斜着向上的小路,大尸虫带头向上攀去。

登上山顶,眼前的山峦形势令易士奇愣住了。

夕阳下,五座不同颜色的小山呈现在眼前,如群星拱月般的排列着,东山蛇绿岩青色,西山石英岩白色,南山玄武岩红色,北山辉绿岩黑色,而环抱的中心处竟一座黄土山。

“太神奇了,大自然竟有这等巧合!”易士奇惊叹之极。

兰教授笑了笑,说道:“二十多年前,贫道踏遍了乌蒙山的每一个角落,才找到了这里。”

易士奇口中喃喃道:“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四灵护佑中土,此处必有奇珍异宝啊。”

“嗯,果然有眼力,贫道当年选对人了,且随贫道来吧。”兰教授赞许着并率先向黄土山而行。

约有一个时辰光景,他们来到了黄土山阴坡处,拨开荆棘灌木,面前出现了一道石壁。

兰教授含气力贯双臂,按在了石壁上……随着“吱嘎嘎”的声响,石壁上赫然露出了一个不规则的石洞。

“随贫道来。”兰教授前面带头钻进石洞里,接着是易士奇,身后则是虎视眈眈的阿兰。

石门内是一个天然的甬道,兰教授揿亮了手电筒,看来他是早有准备。

他们行进了约有五十米左右,前面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宽阔的石厅。石厅的中间有两口敞开着的石棺。

易士奇走进前看去,惊讶得发现两口石棺内各躺着一具老年男人完整的裸体人皮!

“蝉蜕!”易士奇脱口而出。

“不错,这就是1600年前葛洪和郑隐的蝉蜕。”兰教授幽幽道。

易士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兰教授望着瞠目结舌的易士奇,燃起一根蜡烛,讲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30年前,终南山重阳宫全真教掌门青虚道长前往蓬莱,探访当年王重阳祖师东行收服马钰的历史遗迹。忽一日途中遇雨,暂避于潮水乡渤海边一农舍前,屋主人易山好客,请道长入内奉茶。适逢其外孙周岁,道长问起生辰八字,竟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地生,掐指推出四柱命造,叹世事之奇,造化弄人,遂为孩子更名易士奇,并指与其有师徒之缘份,日后若有事可去终南山寻他。

20年前,青虚道长参详全真教典籍时,发现了有关东晋郑隐以及拜尸教的点滴记载,引起了极大的兴趣。此后数次至滇黔乌蒙山区,追寻郑隐当年的踪迹。终一日,青虚道长发现了四灵圣地石洞,找到了石棺内东晋葛洪及拜尸教主郑隐的蝉蜕和一张记载着《九字源》的羊皮,当时那张羊皮还包裹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骨质蛋卵。

根据《九字源》所载,此卵名“山臊”,乃上古异虫,须入深潭孵化二十年成虫,可助修成《九字源》第九层“前”之人羽化。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临乃身心,为第一层。兵为能量,斗代表宇宙共鸣,者则万物复原,皆即危机感应,阵为心灵磁场,列乃时空控制,在表示金木水火土五元素,第九层前即光明显现。

青虚道长身为全真教掌门,本身道行已是极高。他遂下山来到了山阴村,在深潭里丢下了那枚蛋卵,预计二十年后孵化成虫时,自己早已修成《九字源》第九层了。

就在这时,村民们请求青虚道长为山阴村驱魔。

每当月圆夜深人静之时,山阴村里时常会听到鬼婴啼哭,其声凄厉,令人毛骨悚然,恐怖之极。

青虚道长调查了一番,已经明白其中所以然。

原来山阴村旧址是个卫生院,院里共有七名医生护士,就是后来山阴村那七户人家。当时的年代实行一胎化,人们观念上鄙弃女婴,导致遗弃乃至溺婴事件层出不穷,而卫生院正是实施引产打胎及人工流产的工作场所。

人类十月怀胎,自受精始,一个新的生物磁场就开始了孕育,两三个月后,胎儿的生物磁场就已经形成了,等待子宫内的那个载体(婴儿)发育成熟和分娩了。这些婴灵磁场曾经隔着孕妇的肚皮与医生护士们对视过,并感觉到了那些白衣人的恶意。后来白衣人果然对她们下手了,用冰凉的机器伸进了母腹内无情的绞碎了她们赖以生存的载体。世上诸多死亡事件中,民间传说以厉鬼为甚,就是指含有冤情的人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其磁场作祟然。然而最厉害的莫过于小鬼,就是冤死的小孩子,它们生性单纯,好恶分明,感情冲动,往往会不计一切后果的进行报复。山阴村数年来约有数百名女婴被绞杀于母腹,其磁场怨气尤甚,每逢农历十五月圆之夜便借月亮之引力萌动,发出悲愤凄惨的生物磁场,入耳为啼哭之声。

青虚道长布下了一个为期二十年的“玄武七煞阵”,克制住了那些鬼婴的磁场,因此二十年间,山阴村再也不闻鬼婴之啼了。

10年前,青虚将掌门之位传于白云,留书一封,埋名隐于京城,做了清华大学的客座教授,讲授生物学,未几又聘为中科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从事濒危物种的研究。

但这些都不过是掩护而已,他实际是在私下修炼《九字源》的最后一层,不知为什么,第九层始终破不了关。

而此时,二十年已至,深潭之卵已经孵化出来,它就是山臊——大尸虫阿兰。

“这么说,你信中所讲的命犯孤鸾,阴间桃花,水上出墙,天冲地克遇三刑,三十岁必定夭折也都是假的了?”易士奇听罢青虚道长地叙述,半晌问道。

青虚长叹一声,道:“你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更是生于阴地,听你外公说你呱呱落地之时乃是一处坟地,命中孤鸾星相伴,可是偏偏水上出墙,双重桃花,却非阳间之爱矣。而立之年遭逢天干地支克冲日元,命犯太岁,难逃一死。易数使然啊。”

“我今年就已30岁,可很好呀,哪像你所说的那么邪乎?对象也有了,马上我们就要结婚了。”易士奇揶揄道。

青虚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易士奇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好吧,现在我要问你一件极重要之事。”青虚表情极其严肃。

“请问吧。”易士奇坦然道。

“郑隐骨碗怎么会在你的手上?”青虚盯着易士奇的眼睛道。

易士奇讲述了1928年的那次清东陵盗墓,此碗盛于一只镶嵌宝石的紫檀木盒里,属于乾隆皇帝的随葬品,被一同盗出。

“原来如此,真乃天意,骨碗失落于南北朝,现今重现江湖落入我徒之手,贫道苦练数年的第九层今日终可破关啦,哈哈……”青虚仰天长笑道。

“请你也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易士奇严肃道。

“知无不言。”青虚点头应道。

“是阿兰杀死了王警官吧,你当时在场可却没有阻止?”易士奇语气严厉。

“圣虫山臊报复心极大,尤其是月圆之夜,我实无法阻止。”青虚冷冷说道。

“哼,难道说不是你有意在月圆之夜引王警官来山阴村,也便阿兰下手?”易士奇怒道。

青虚不语。

“山阴村七户人家的死者和伊古都也都是阿兰干的吧?”易士奇追问道。

青虚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山臊的食性贫道事先也并不知道,况且也不能肯定就一定是它。”

“道长,投案吧,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易士奇怅然道。

青虚面色一变,嘿嘿笑道:“为师今日即将羽化,升天后你代贫道再去投案不迟,到时候恐怕徒儿还舍不得去报官呢。”

易士奇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八章 蝉蜕

青虚伸出手来:“徒儿,快将郑隐骨碗给我。”

易士奇知道自己无法抗拒,只得不情愿的掏出骨碗。

青虚捧过骨碗,目光中充满了惊喜于渴望,听得到他喃喃说道:“天助我也。”

“徒儿暂且站过一边,待为师破关《九字源》第九层。”青虚吩咐道,然后盘腿打坐,将手中郑隐骨碗覆扣于头顶,双目微睁,目观鼻准,吐纳周天。

易士奇回头望望,大尸虫阿兰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须臾,青虚头顶冒出一团白气,如柱般不散,直冲上石厅之顶。他的面庞先是发白,然后交替转为青色,时而黑时而红,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最后变为土黄色。

易士奇知道,青虚体内正在经历着金木水火土之五行转化,这老道果真高深莫测,自己乃习易数之人,目睹如此精湛的道行功力,心中也禁不住抓耳挠腮起来。

此刻,青虚道长前额突然闪过一道光亮,如闪电般划过昏暗的石厅……

青虚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郑隐骨碗果然非同凡响,其间凝聚着郑隐毕生的功力,终助我破关。好徒儿,今日为师就羽化而去,现将拜尸教《九字源》练功方法传授与你,二十年后你也可学为师羽化成仙了。”

易士奇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世间万物,生老病死,诸多烦恼,且观天下,多少参佛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还不都是成仙得道,早登极乐么?别傻啦,你我有此机缘适会,乃千载难逢,何必留恋红尘呢。”青虚劝慰道。

“世间事虽不尽如人意,但亦有甜酸苦辣、喜怒哀乐,更有真诚相爱之人,尽管岁月匆匆,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却是胜过那些没有感情,自顾极乐的仙道。在我看来,那些空中成仙得道者,无非是些行尸走肉而已。”易士奇言之凿凿道。

“罢了,人各有志,徒儿好自为之吧,为师去也。”青虚道长长叹一声,转身走向大尸虫阿兰,引其至石棺前。

他除去了身上衣物,吐纳周天,赤裸着伸出双臂,抱住了阿兰,然后张开嘴巴贴住了大尸虫的口……

易士奇默默地看着,心中一阵恶心。

阿兰嘴巴里涌出无数的小尸虫,争先恐后的钻进青虚的口鼻之中,但见青虚赤裸的全身皮肤下似有无数攒动的小头,耳边听到撕扯噬咬肌肉、脂肪甚至骨骼的“喀喀”声,其间夹杂着青虚惊悚的惨叫……

不久,声音停止了,站立着的青虚只剩下了一张完整的人皮,轻飘飘的倒在了石棺旁。

大尸虫阿兰也倒下了,青虚体内《九字源》的天然罡气消融了尸虫的肉体,只见阿兰渐渐的化为了一滩腥臭的污水,污水中躺着一只骨质的蛋卵……

易士奇默默地走上前去,拾起那枚山臊卵,举起,用力的摔在了石头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蛋卵裂成了碎片,蛋黄四溅……世间仅存的最后一枚上古异虫“山臊”卵消失了。

易士奇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山洞。

第五十九章 古怪的微笑

二十多年前的山阴村,水潭边是镇卫生院。

每当黄昏时,医院都会清理出来一天的垃圾,基本上都是由护士郝美芝倾倒在杂树林中。垃圾里面什么都有,其间或有一些血肉模糊的东西,从人工流产的两个月胎儿到八九个月引产的婴儿都有,甚至因超生被溺毙的刚出世健康女婴。随着那些丢弃的尸体越来越多,婴灵磁场逐渐叠加起来,怨气越来越重,最终吸引来了一只流浪到此的横断山雌性小人猿。那小人猿偶尔饿极了就开始啃食胎儿,它用纤细的猴爪捧起婴儿头颅,隐藏于舌下的一根空心骨状舌管刺破婴儿鼻腔直达大脑,贪婪的吮吸着脑浆。

横断山人猿是我国近年来发现的珍稀肉食性灵长类动物,存世数量极少,据中科院二000年统计数据,目前只剩下一个族群,数量已不足10只。

数年后,小人猿的体内逐渐发生了变化,除了后背上的毛和屁股上的肉垫外,其它的部位的毛逐渐脱落,身体越来越接近于人类。横断山人猿特有的吸食液体的舌管逐渐与舌头分离并硬化隐匿于食道中,而且慢慢具有了人的发音与习性,直到那一天,李西华的父亲——医院里的一名医生发现了它。

李医生收养了她,以为她是人,是一个被人遗弃的,身患返祖残疾的可怜女孩儿。李医生的老婆则接受不了,三番五次的要赶女孩儿走,最后甚至去医院搞来了一瓶安眠药,溶化在水里骗女孩儿喝下去了。也许是那孩子命大,幸亏被哥哥及时发现,喊来了父亲把她抢救活了。这一次,李医生盛怒之下暴打了老婆一顿,老婆则负气离家出走,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就是老蛊婆。

小人猿体内的变化仍在继续,每逢农历十五月圆之夜,她都坐卧不安,心神恍惚,那是她体内吸食的婴灵磁场在萌动。尤其会在月圆夜深之时,偷偷溜回树林中发出痛彻心肺的哀号,也许是人猿在呼唤失散的同类,也许是那些死不瞑目的女婴灵魂在诅咒,总之那声音像极了婴儿在啼哭。

医院的七名医生护士害怕了,他们认为一定是那些死不瞑目的婴灵在作祟,于是不知从何时起,人们之间开始流传起鬼婴索命的事来,医院里甚至夜间都不敢再值班了。此刻恰好山阳镇内有栋部队撤走后的营房还空着,所以医院就搬离了山阴村。以后还是有人时不时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山阴村医院旧址婴儿的啼哭之声,每到太阳落山,黄昏一到,就再也没有人敢进山阴村了,那里名副其实的变成了一个死村。

直到有一天,自终南山上来了个老道。

人们按照道士画的图纸,循北斗七星之形,建造了这七栋房子,果然从那儿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了。

在这二十年里,小人猿体内被克制住的婴灵每逢农历十五月圆之夜便借月亮的引力萌动,但此阵的阵眼是根据黄道旋转的,有七种不同的变化,就如同人体的穴位有子午流注的变化一样,婴灵们很难找到宣泄口。

那是布阵之后的第三年,中秋节的夜半子时,乌云密布,山雨欲来,天气十分闷热。半夜时分,小人猿体内怨灵汹涌澎湃,辗转反侧,便起身到厨房灶间喝水。此刻正是破军位上煞气流转留下了一个空隙,阵眼便是厨房灶间。不巧就在此刻,李医生出来小解与其相遇,悲剧瞬间发生了。

第二天早上,兄妹俩发现李医生死在了灶间,面露着古怪的微笑。人们认为李医生是死于心肌梗塞,因为他原患有心脏病,之后便按正常死亡安葬了。

今年春天,青虚布下的玄武七煞阵到期,一夜之间罡气冰消瓦解了。

从此,每到农历十五月圆之夜的子时,鬼婴生物磁场便会借月圆引力变化之际,开始对记忆中的白衣人实施报复。

最后一个月圆之夜,易士奇仍未来到山阴村,李西华情绪低落,在灯下写下了最后的那封信。

女孩于夜半时分醒来时,只见哥哥的脸上已经露出古怪的微笑,体温还是热的……

接下来的农历十五月圆之夜,鬼婴们继续着杀戮,伊古都、金蚕、尸虫、陈圆……


第六十章 尾声

易士奇风尘仆仆的回到了深圳。

小华惊喜的扑进了易士奇的怀里,泪水盈眶。

易士奇告诉小华,噩梦过去了,山阴村一系列的杀人案真正的凶手原来就是大尸虫阿兰。

婚礼很简单,他俩一同去了东门农贸市场,买回来各式各样的海鲜,和母亲一同下厨,全家人一起在大红蜡烛下晚餐,其乐融融。

烛光下的小华娇羞无比,易士奇心中爱意荡漾,母亲也乐得合不拢嘴。

“小华妈妈真好看。”小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华,推开了摆在面前的盒装牛奶。

洞房内,新婚夫妻你恩我爱,说不尽的海誓山盟,行不完的巫山云雨。

午夜时分,一缕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了床上。

小华睁开了眼睛,轻轻地抬起头来,望着酣睡的易士奇,悄悄伸出了纤细的小手……

今夜又是一个农历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