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芷烟站在原地，她想不明白弱世怎么会有兰花的种子，难道是以前大公子张雨轩留下来的？倪芷烟也不多想，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张亦轩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着倪芷烟走向后山，他紧跟了上去。
倪芷烟兴奋地将纸包放在一旁，自己则走进草屋，从里面找到了一些锄草的工具，卷起衣袖，弯身拿起工具切割着地上的杂草。张亦轩则躲在一旁暗中看着这一切，她不知道倪芷烟为何在这么做，但是他的心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倪芷烟的手几次都被杂草给划伤，但她却丝毫不在意，仍然继续干着她的活。躲在一旁的张亦轩却心中万分疼惜，可又不敢上前阻拦。草屋门前的草终于割得差不多了，倪芷烟已经累得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伸手擦着额头的汗水，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她仰面躺在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兴奋地叫道：“雨轩，我已经帮你把杂草都拔掉了，我要帮你种上兰花！”
张亦轩的心突然紧了一下，她做这些原来都是为了大哥张雨轩。张亦轩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身旁的杂草。
倪芷烟坐起了身，重新投入工作，她用铲子将草屋门前的土挖出若干个小坑，然后打开纸包，将种子挨个放了进去，然后又用浮土埋好，做完这一切后倪芷烟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突然想到还应该为种子浇水，她又一次跑进草屋，找到了一个木桶，提着它奔向西侧。
张亦轩感到心中极其不舒服，他紧跟着倪芷烟朝西走去。
西边有一条河流，上游湍急地瀑布不断推动的水流快速下移，清凉的感觉总是围绕在河水的上端。倪芷烟放下木桶，伸直胳膊闭上眼睛静心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清凉，心中充满无限欣喜，她想象着张雨轩种植兰花的样子，想象着兰儿看到兰花开后那种惊讶感动的表情，不禁心中感到万分安慰。她睁开眼睛，俯下身用手挽起水覆在脸上，那种清凉的感觉让她沉醉，倪芷烟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到四处无人，便脱下衣服，钻进了水中。清秀亮丽的长发被河水浸湿了，诱人的身体在河水中时隐时现。
张亦轩看呆了，她是那样的美丽，就像出水的仙子，他不禁缓缓地走了过去。
“啊——”倪芷烟突然一声尖叫，整个人在水中扑腾了几下然后沉入水里，张亦轩一惊，快速奔上前也顾不得许多一头扎向了河里。
“芷烟，你在哪？在哪？”张亦轩惊叫，同时着急地四处张望。
“救——”倪芷烟终于又强撑着浮出了水面，张亦轩赶紧朝着她的方向游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大声叫道：“芷烟，别怕，有我，别怕！”
倪芷烟半睁着眼睛看着张亦轩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来了。”说完就晕了过去。
张亦轩大叫道：“芷烟！芷烟！”不管他怎么叫倪芷烟都紧闭地双眼，张亦轩心中大惊，赶紧托着倪芷烟向岸上游去。到了岸上，张亦轩赶紧用衣服将倪芷烟的身子裹上，然后拼命地呼叫着倪芷烟，但倪芷烟却没有任何反应。张亦轩急了，俯下身对着倪芷烟的嘴不断吹气，终于倪芷烟在咳嗽了一声后动了一下。
“芷烟。”张亦轩紧紧地抓住了倪芷烟的手。
倪芷烟缓缓地睁开眼睛，在游离了片刻后终于将目光集中到张亦轩的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亦轩，你怎么哭了？”
“芷烟，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亦轩激动地轻吻着倪芷烟的手背。
倪芷烟没有出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张亦轩，他是在为她哭吗？他真的这么在乎她吗？倪芷烟慢慢地伸出手轻拭着张亦轩脸上的泪水。
“芷烟，你为什么总要一个人跑上山来，今天如果不是我一个人跟着你，你就……”张亦轩不想再说下去，他不愿意去想那个后果，他伸手准备抱起倪芷烟。
“桶！”倪芷烟轻叫着，想要挣脱张亦轩的怀抱。
“我们先回庵庙，你现在需要休息。”张亦轩说道。
“不行，那些兰花种子一定要浇水，否则就要死了！”倪芷烟费力地叫着。
“芷烟，”张亦轩难过地看着倪芷烟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总要去我大哥住的那间草屋，为什么要在他的草屋前住上兰花？”
倪芷烟抬头看着张亦轩道：“为了你大哥，也为了兰儿，亦轩，我在草屋里发现了大哥生前的一个记事本，里面写着他曾经为兰儿在草屋四周种过兰花。”
“那是大哥和兰儿的事，现在他们都死了，你又何苦要去做这些哪？”张亦轩不能理解倪芷烟的想法。
“亦轩，我看过大哥和兰儿的书信，我知道他们是如何的恩爱，那种爱是世间任何人都比不了，我真的很感动，虽然他们已经死了，但是我还是想为他们做一些事情。”倪芷烟解释道。
张亦轩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倪芷烟问道：“芷烟，难道你真这么认为世上再没有爱能比上大哥对兰儿的爱吗？”
倪芷烟不知如何去回答张亦轩的话，她看不透他，也猜不透他。
张亦轩没有再说话，他起身拾起地上的木桶，打了一桶水，然后走到倪芷烟面前背对着其蹲了下来，淡淡地说道：“上来，我背你。”他的话语有些冷漠，这让倪芷烟有些不适应，她穿好衣服顺从地爬上了他的背。
他的背相当结实，不管路如何的难走，倪芷烟都感觉不到颠簸。
“你累了吧，累了就放我下来吧。”倪芷烟看着张亦轩脖子上的汗水忍不住说道。
张亦轩没有出声，继续前行。
倪芷烟也没有再出声。
他在想什么？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不明白。，路上二人都选择沉默。当到了草屋后，张亦轩将倪芷烟放到床上，自己则提着木桶一声不响地在草屋外浇水。倪芷烟走到窗前看着张亦轩，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心中不禁暗自说道：亦轩，谢谢你。
第十三章 死人说的话
入夜。
三夫人从门缝里探出了头，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她快速地闪了出来，同时轻轻地将门关上。她的肩上背着包裹，她已决定逃离这里，她可不想成为下一个死人。转过西侧，来到了大殿里。
大殿里也没有值夜的人，三夫人松了一口气，拉了拉包裹准备穿过大殿。
“你去哪？”
三夫人的汗毛竖了起来，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动也不敢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冒出个声音，三夫人整颗心都差点飞了出来。
“你，你是谁？”三夫人的声音哆嗦着发了出来。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我是你可怜的女儿洁儿啊！”声音哀号着，像是有无限痛苦。
三夫人整个身子瘫倒在了地上，她惊恐地看向四周，害怕地叫道：“你，你不是洁儿，你不是！”
“娘，我做了鬼你就不认我了吗？”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相当难过。
三夫人双手抱头闭着眼睛恐惧地大声叫道：“洁儿，洁儿，你不要找娘啊，不是娘害的你啊！”
“娘，你为什么要丢下洁儿一个人走了？洁儿好孤单啊。”凄惨的声音再次在大殿内响起。
“我不是要丢下你，洁儿你原谅娘，娘实在是害怕，娘不想再在这待下去，这里总是在死人，娘不想死，不想死啊！”三夫人失声痛哭起来。
“娘，洁儿死得很惨，你不能丢下洁儿不管，带洁儿一起走吧。”
“不，不！”三夫人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围，瞪大眼睛叫道：“不，你别找我，我不是你娘，不是你娘！”
“娘，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不是我娘了？”
“不，我不是，你亲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当年她生下你我就把你抱来了。”三夫人接着哭了起来。
“你不是我亲娘！”声音变成了哭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为什么要把我抱至张家。”
“当年我嫁给老爷后一直没有为张家生个一儿半女，眼看着大姐、二姐、四姐相继生下孩子，我心里特别着急，所以就假装怀孕然后待产的时候将你抱了过来。”三夫人几次都哭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这样，我看你根本不是怕生不出孩子，是怕将来没有家产吧！”
“我……我……”三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因为你没想到那个农妇最终生下来的是一个女儿，让你没能一举得男，所以你就经常打骂于我，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些，你真是好狠啊！”
“洁儿，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来找我，顶多我每年都给你多烧点纸钱，也让你在下面过得舒服些，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再找我了。”三夫人哭倒在地上。
灯光一闪，将整个大殿照亮。张老爷、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以及张亦轩、张亦默全部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你们……”三夫人失声叫道。
“莺梅，我没想到你竟然做出如此之事！”张老爷怒指着三夫人厉声说道。
“老爷，我……”三夫人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出应对的词句。
“三姐，做人哪就要老实，生不出孩子就是生不出，何必抱养别人的孩子非说是自己的，张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四夫人挖苦道。
“你们怎么会在这？刚才洁儿……”三夫人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娘，根本没有什么洁儿的鬼回来，刚才是芷烟扮的。”张亦轩说完后走到了佛像旁，倪芷烟从佛像后走了出来，张亦轩伸手将其抱了下来。在抱的时候，倪芷烟瞟了一眼张亦轩，张亦轩却避开她的目光。
“你们骗我！”三夫人一下子站起了身，生气地看着张亦轩和倪芷烟。
“不这么做又怎么能知道张洁儿根本不是我的女儿。”张老爷瞪着眼睛大声叫道。
“我，老爷，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您就原谅我吧，洁儿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是也叫了您十几年的爹，您就看在我跟随您这么多年，您就饶了我吧。”三夫人突然扑向张老爷面前，一下子跪了下来，双手抱着张老爷的膝盖痛哭流涕。
“三妹，你真不应该骗老爷，你这样做叫老爷怎么原谅你。”大夫人埋怨地说道。
“三姐，你就老实说吧，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四夫人毫不客气地问道。
“跟我没关系，我一个弱质女子怎么能杀人，那些事情真的跟我没关系。”三夫人挥动着双手拼命地解释着。
张亦轩皱眉想了一下，走到张老爷跟前低声说道：“爹，我看这事情有点蹊跷，不一定是三娘做的。”
张老爷点了点头，道：“唉，来人，先将三夫人带到房间里，好好看管。”张老爷看着三夫人的样子不忍再说什么，只得先将她关起来再说。
三夫人被关了起来，大家的心情却都变得沉重，尤其是张老爷在得知真相后，心情变得异常难过，他独自回到房里，没有让任何人陪她，而其他几位夫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事回到了房间。
弱世与弱知端着饭菜走到了三夫人的房前，房门上挂着一把铜锁，弱世取出钥匙将房门打开。
三夫人还在睡觉，弱世和弱知悄悄地走进了房里，将饭菜放在了桌上。弱世和弱知对望了一下，弱世缓缓地走到了三夫人的床前，轻声唤道：“三夫人，该吃饭了。”
“我不想吃！”三夫人还在生气。
“三夫人，不管怎么样您还是吃点饭吧，吃完了有什么事都好跟张老爷商量的。”弱世安慰道。
这句果然有效，三夫人坐起身转过了头。
“三夫人，您……”弱世和弱知同时发出尖叫，二人转身快速地跑出了房间。
“哎，你们怎么回事啊，叫什么啊！”三夫人感觉奇怪，但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快速奔到铜镜前，立刻愣住了，她的左半张脸上有一朵白兰，跟弱尘、沈婆和张洁儿她们脸上的一模一样。三夫人当即晕了过去。
弱世、弱知带着众人来到了三夫人的房前。
“咦，房门怎么锁了？”弱知说道。
“怎么，你们没锁房门？”张亦轩问道。
“我们当时看到三夫人脸上的半朵兰花早就吓坏了，哪记得锁门啊。”弱世还在哭。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弱知，快把门打开！”张亦轩急说道。
弱知颤微地伸出手来却怎么也无法将钥匙捅到锁眼里，张亦轩一把抢过钥匙将铜锁打开。
房间里很暗，倪芷烟将烛灯放在了桌上。三夫人正背对着大家睡在床前，倪芷烟刚想走上前叫醒三夫人，却被张亦轩一把拦住，“我来。”说完，张亦轩缓步走了过去，轻声说道：“三娘！”
三夫人没有反应。
张亦轩感觉有问题，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众人，然后伸手碰了三夫人一下，三夫人依然没有反应，张亦轩伸手将其身子翻了过来。
张亦轩呆住，大夫人却脱口叫了出来：“四妹！”
她的左侧脸上绣着一朵美丽的兰花，但是她却不是三夫人，而是四夫人。
第十四章 坟地
三夫人失踪了。全庵的人上上下下地搜找，却都没有找到三夫人的踪影。有人怀疑她死了，有人说她是凶手，有人说她肯定是逃走了，不管是哪种理由，她现在确实是不见了。
倪芷烟越来越怀疑大公子张雨轩的死因，庵庙里发生的事情都跟兰花有关，而兰花是张雨轩的最爱，这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带着疑虑倪芷烟再次找到了曾经侍候过大公子的奶娘。
奶娘的房间跟沈婆的房间差不多，只是看起来更整洁些。
倪芷烟坐在奶娘的对面看着她，她的头发已经花白，眼角的皱纹错落着，牙齿已经没有了几颗，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动作也变得相当迟缓，她正在缝补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衣赏。
“奶娘，大公子真的是病死的吗？”倪芷烟不想拐弯抹角，所以直接问道。
奶娘拿着针的手停了下来，缓慢地抬起头看着倪芷烟道：“少夫人为何这样问？”
“我只是随便问问，当年大公子得了伤寒没有请大夫来看看吗？”倪芷烟接着问道。
“唉，大公子当年就住在那间草屋，本来夫人是请了大夫的，大公子的病也有了好转，但是谁知后来又加重了，所以才会病故的。”奶娘叹息道。
“都已经好转了，怎么会又加重了？”倪芷烟感觉奇怪。
“这……这病谁能说得准，兴许是大公子体弱，所以才会加重的。少夫人，您嫁到我们张家没有多少日子就来到这，可还习惯这里？”奶娘将话题岔开来。
倪芷烟感觉奶娘在回避有关大公子的事情，这更加重了她的怀疑，但她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还算习惯，只是最近发生了这些事情，心里总归是有些害怕。”倪芷烟观察着奶娘的脸色。
奶娘避开了倪芷烟的目光，起身说道：“您看，您来了半天了，我还没给您倒水了。”
“不用了奶娘，我这就走了。”倪芷烟看出来奶娘并不想谈大公子张雨轩的事情，再这样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决定先离开再说。
奶娘立刻起身相送，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倪芷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转身问道：“奶娘，大公子葬在哪了？”
奶娘先是一愣，迟疑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在后山东侧，那里有一片树林，大公子就葬在树林的西侧。”奶娘的声音很低。
树林就在眼前，倪芷烟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她缓步走了过去，摸索着朝着西侧走去。
倪芷烟放下手中的篮子，蹲下了身看着前方。
那里竖着一个石碑，石碑上写着：张雨轩之墓。后面一个土包，上面已经长满杂草，看来已经有很久没有人打扫过这个墓了。倪芷烟不禁感到心中难过，堂堂的张家大公子死后都没有人来看他，难道连他自己的母亲大夫人也不愿意来看吗？就因为张雨轩选择和兰儿在一起？倪芷烟不禁掉下了眼泪，伸手轻抚着面前的石碑。
他就躺在土包里，永久地埋于地下。也许他现在已经是一堆枯骨，但倪芷烟相信他一定还思念着兰儿。她走上前伸手拔着土包上的杂草，眼神中却充满了一种凄凉的感觉。
“你真的是病死的吗？”倪芷烟眉间微皱，脸上露出伤心之色，“所有的人都跟我说你是病死的，可我不相信，一定是另有隐情，可是事实的真相到底是如何？你可否告诉我？”倪芷烟痛苦地呻呤着，整个泪水浸湿她娇瘦的面容。她哭泣了一会儿后才从篮中取出纸钱点着，然后自己木然的将纸钱一张张递进火中。
“兰儿跳崖了，为了你，她一定是伤心透了，她一定恨你丢下她不管，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说，所以她也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倪芷烟站起身望着天空道“我会查出你真正的死因，一定会！为了你也为了兰儿。”倪芷烟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树林。
白色的纸片在树林中飘荡，夹带着树叶，在芬芳的空气中游荡。张亦轩伸手接到了一张，眼神忧伤地看着倪芷烟远去的身影，心中像是针扎。他缓缓走到了张雨轩的墓前，直直地看着石碑。
“大哥，好久不见了。”张亦轩脸上露出苦笑，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那张纸钱扔进了火里。
倪芷烟在走进草屋的时候又拾起了那个蓝色的本子，专心地坐在床上翻看，现在她终于了解了张雨轩对兰儿的感情是那么的根深蒂固，也才知道了一些张雨轩为兰儿暗中做的事，她相信连兰儿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就像这首幽兰曲，张雨轩就是暗中再为兰儿作曲，可惜曲子写到一半还没有做完，张雨轩就离开了人世。倪芷烟不禁感觉婉惜，她拿起本子走到古琴旁，尝试着弹奏着张雨轩写在本子上的曲谱，自己也尝试着根据续这段曲谱，时而皱紧眉头，时而又喜上眉梢，完全沉醉在曲子中。
张亦轩站在屋角透过窗户看着倪芷烟，他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第十五章 做法
今天算是个好日子，接连几天的阴沉天气已全然消散，万里无云，阳光普照，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太阳升至正午的时候，主持师太在走到张老爷的门前时，先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然后才伸手轻敲了一下房门。
“请进。”是大夫人的声音，她正待在房里陪着张老爷。
主持师太在推门走进去的一刹那，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老爷，夫人好。”
“主持师太来了。”大夫人递上一杯茶，主持师太立刻恭身谢道。
“主持师太，这次找你是有要事相商。”张老爷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显得异常憔悴。大夫人则苦着脸站立一旁，眼中还有泪水。
“二位有话请直说。”主持师太心中已多多少少有点谱，但她不说，却等着老爷和大夫人说。
“当年我张家长子张雨轩生病而亡，结果与他相恋的名叫兰儿的也跳崖殉情，本来这事已经过去三年，谁也不愿意提起，但是现在庵庙里却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不管事情是因何而起，也不管这世间是否真有鬼神，我和夫人都想做一场法事，来平息一下大家的心情，你看如何？”张老爷道。
“张老爷和夫人想得真是周到，这主意很好。”主持师太仍然微笑着说道，心中却不禁在想又有银子可捞了。
果然大夫人递上两锭白银给主持师太道：“这白银一百两，望主持师太收下，将这场法事给办好。”
“那是当然，这个二位请放心，我一定将法事办好。”主持师太一边说一边将银子快速收至怀中，开心地退了出去。
“唉，只希望雨轩在天有灵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张老爷叹息地说道，大夫人则紧皱着眉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泪水又开始涌了出来。
张老爷和主持师太商量后决定在大殿里做一场法事，来消除灾难。全体张家人及庵院里的尼姑全部到场，整个殿里都是一片诵经的声音，所有的尼姑敲打着木鱼围着大殿的中央来回转着圈。张家的人则坐在大殿的中央。
张老爷和大夫人盘腿坐在第一排，二人紧闭双目，双手合什，专心地念着经文。二夫人则由小娟陪着坐在第二排，手中拿着一串玉珠轻轻拨动，同时也紧闭着双眼念诵着经文。四夫人则低声骂着身旁的张亦默，似乎对他的行为很不满。张亦轩在念了一会儿经文后侧目看向身旁的倪芷烟。她正抬头看着佛像，眼睛直直地，脑子里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芷烟。”张亦轩压低声音轻唤，倪芷烟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张亦轩没有再出声，只是看着倪芷烟，只见她再发了一会儿呆后终于闭上了眼睛，嘴中似乎叨念着什么，看样子又不像是在说经文，脸上还时而露出笑容，时而又有一种留恋的表情。张亦轩不禁皱上眉头，他重新闭上眼睛低头思索着倪芷烟的想法。
倪芷烟却闭着眼睛，她的整个思绪似乎都进入了一个幻想的境界。她仿佛感觉到张雨轩正坐在她的身边念诵着经文，也仿佛感觉到张雨轩正看着她，倪芷烟不禁轻唤道：“雨轩，你可好。”
张亦轩心中一惊，猛地看向倪芷烟，她在叫什么，他好像听到她在叫大哥的名字。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会叫出他的名字？
“雨轩，兰儿，你们还好吗？希望你们一切都好，希望你们能够在另一个地方相遇，永远地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离，生生世世都不分开。”倪芷烟又轻喃道。
张亦轩的眉头稍加舒展，原来倪芷烟是在为已故的张雨轩和兰儿祈福。
“雨轩，兰花已种，曲谱已续，你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了，兰儿如知你心意，一定会为之感动。”倪芷烟柔声说道。
张亦轩看着倪芷烟心中想道：你为已故的人做了这么多事，他们为之感动，可你又为何不注意生者的感觉？不注意我的感觉？
倪芷烟不再说话，低头诵着经文，张亦轩也重新闭上了眼睛，但心中总是蒙上了某种伤意。突然身旁的垫子似乎动了一下，张亦轩赶紧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倪芷烟已经离开，正从大殿偷偷溜出去。张亦轩看了一眼殿中的人，大家都只顾低头诵经，没有人注意到倪芷烟的离开，张亦轩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退出了大殿，紧跟着倪芷烟的身后走了出去。
倪芷烟走向后山，这一点张亦轩心中早就猜了出来。他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没有阻止倪芷烟，而是偷偷地跟在了其身后。
倪芷烟来到草屋的时候，张亦轩能明显得感觉到她脸上洋溢的笑容，不免心中像针扎一样。
倪芷烟伸手推开了草屋的门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直接奔向放在桌子上的那个蓝色的本子，兴奋地低头看着。张亦轩刚站在外面冷眼看着她，他知道那个蓝色的本子就是倪芷烟曾经提到过的本子，上面一定记载着大哥生前的一些事情，而倪芷烟现在就整天沉迷于这个本子之中，张亦轩感到难过，他轻声叹了一口气。
天色渐渐黑了，山上只有一些叫不出名的鸟儿还在不停地叫着，从庵院里飘出的炊烟缓缓弥漫至山间。
张亦轩从后山西侧走了来，他的手中正提着木桶，木桶里的清水是刚从河水中打出来的。张亦轩抬头看了一眼草屋，他相信倪芷烟还在里面，他也不去理会，自顾自地将水洒在草屋前的土地上，他知道那里有兰花的种子，虽然他并不想这样做，但是倪芷烟一个外人都肯为大哥及兰儿做些事情，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观。洒完水，张亦轩轻拍了一下身上残留的水珠起身走到了草屋前，在犹豫了一下后推开了草屋。
“芷烟。”张亦轩柔声叫道。
没有回声。
屋里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