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hen又看了一眼手表,语气开始急促了:“鬼叔,你决定好没有?跟我到楼上浴室,完成交接流程吧。只要你答应了,通过在被囚禁阶段的学习,就可以得到无尽的财富,掌握所有技能,成为世界的王。一旦你厌倦了这种循环,那就跟现在的我一样,找一个继任者就行了。”
我强自镇定心神,深呼吸了几下,鼓足了勇气说:“如果,我不接受呢?”
Stephen再次露出帅气大叔的笑,只是这个笑让我身上发冷:“到零点还差20分钟,鬼叔……”他身体向前倾,脸靠离在我10厘米的地方,以至于我都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热气:“20分钟,够我杀你10次了。”
我身体后仰,结结巴巴地说:“不,你不能杀我。要不然的话,如果你的意识一分为二,还留在12月1日的那个你,不就会被警察抓住了吗?你不能坑自己啊!”在危急关头,我还能想出这样的理由,而且是从他的角度来考虑尝试说服他,也算是非常机智了。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Stephen绅士一样地笑道:“鬼叔,不用替我担心。我在1236次循环里,不但学会了怎么杀人,还学会了怎么处理尸体。即使真的有一个我度过了零点,他也会好好处理你的尸体。你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你还有3分钟时间考虑。成为我的继任者,下一个时间囚徒,或者……”
他惋惜地说:“死。”
我背部紧紧靠在沙发垫上,把刚才的冷汗都焐热了,心里还妄图拖延时间:“Stephen,你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他向前走了一步:“提问时间已经结束了,你还剩2分30秒。”
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儿在开玩笑的样子。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淡然而冷漠的光芒,就像在看一只蟑螂,踩死我根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可……可是,刚才你说,一定要在我自愿的情况下,才能完成交接流程的,现在你不是在威胁我吗?”
Stephen抬了下锋利的眉毛:“你放心,这种程度根本说不上是威胁,只是告诉你拒绝我的风险,供你选择,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来决定。之前已经试过了,这种程度的施压是被高维生物允许的。”
我心里一阵失望,本来还以为高维生物的存在,类似于人格化的神,也具有人类的道德感跟正义感,看起来根本不是这样的。我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Stephen继续冷酷地计时:“最后一分钟。”
我用力点头道:“好,好,好,我跟你到楼上浴室……”手却伸到沙发垫子下,拿出了我从阳台拿进来,一直藏在下面的东西——那把CP99。然后,我往后跳了一步,用双手举枪,对准了他的脸。
“别过来。”原来,人在紧急关头说出来的话是跟电视剧里一样的。
按照我之前的想法,一把道具枪当然吓不住Stephen,但是起码可以拖延时间。并且,我用这把道具枪表明了我不同意成为继任者,坚决抵抗的决心。
本来,我跟Stephen是一个博弈的状况。我可以选择成为下一任的时间囚徒,也可以选择不。但是,现在我表明自己是决不愿意成为时间囚徒的,那么,我这边摊牌了,剩下的选择权就交给了Stephen。
他有两个选择:
第一,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把我弄死,途中会吃几发道具枪子弹,如果打中眼睛什么的,还是很痛的。虽然痛不到20分钟,他就可以毫发无伤地循环到11月1日。不过,被道具枪打中,无论如何都不算是愉快的体验。
第二,他在看到了我的决心以后,也可以选择放弃,坐回到沙发上,静静地等最后的几分钟过去。然后,耐心等候,在下一个有我出现的循环里,再尝试说服我,成为下一任的时间囚徒。反正,机会还多得是。
我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但假设在他的内心,仍然保有计较得失的理性,他应该会倾向于第二种选择。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希望如此。
第44章 通感
在我的设想里,Stephen的表情无非就是怔个1秒,然后恢复成镇定、轻蔑的神态。甚至有这样的可能性,因为我拿CP99抵抗他,在以前的循环里也发生过,所以他早有准备,根本连怔1秒的表现都不会有。
万万没有想到,我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Stephen盯着我手中的仿真道具枪,枪管在客厅灯下闪耀着金属的光芒,他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完全愣住了。这个愣住的表情停留了很久,就好像他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拿出这把CP99。
我心里突然有了点希望,看起来用这把CP99反抗他,不是他预演的一部分,甚至在那么多次循环里,有可能是第一次发生。也就是说,在这个平行空间的我,是最有勇气的一个。
Stephen此时的表现非常奇怪。在之前的交流中,他都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我,掌握着整个节奏的。但是,现在,这一把CP99亮出来以后,感觉他却……怎么说呢,对,了。Stephen了。
之前跟他都是在语言层面的交流,他的整个气场把我完全震住了,但现在切换到暴力对抗的模式,他却没有了之前的从容自如。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如果他真是像他自己所说的,亲手杀了一百多人,或者掌握着高阶的搏击技能,完全不必要害怕我手中的这把小小道具枪。
不,不要说道具枪,就算是真枪,他也可以像电影里面一样,侧身一闪躲开子弹,然后一脚踢飞我手里的枪。虽然Stephen演的是反派,可是在一个正常的剧本里,应该都是这么写的。
难道说……
我皱着眉头,脑子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有人在播歌,旋律很熟悉,我听了前奏就分辨出来,应该是Beatles的Across the Universe。我拿着枪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上一抬,脱口而出:“是谁在播歌?”
Stephen吓了一跳:“别开枪。”他退后一步,做了一个更可笑的动作——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我意识到了一点——Stephen害怕我手中的枪。
音乐声越来越大,确实就是Beatles的那首经典。
Words are flowing out like endless rain into a paper cup.
They slither while they pass, they slip away across the universe.
……
每一个单词听在我耳朵里,都是那么清晰。深更半夜的,是谁在用那么大功率的喇叭播Beatles的歌?
Stephen看我没有开枪,松开捂住脸的手,试图移动身体,躲开枪口。
我喊了一声:“别动。”
他真的就站着不动了,双手举到半空,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鬼叔,冷静。”
该死的播歌的人还把音量调得越来越大,我差点儿都听不清Stephen在说什么。
我皱着眉头嘟囔道:“谁大半夜的把音响开得那么大,太没素质了。”
Stephen左右张望了一下:“音乐?没有啊。”
我不可思议地说:“不会吧,这么大声你都没听到?是被一把道具枪吓傻了吗?”
Stephen侧着脑袋想了一下,脸上本来是惊慌的神情,慢慢有点缓和过来:“你说这个是……道具枪?”
我一边被Beatles的歌困扰着,一边也被Stephen弄糊涂了:“这枪不是你送我的吗?”
Stephen仿佛松了口气,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盯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才是一个高度危险的罪犯,而他要鼓足勇气,冲上来跟我同归于尽一样。然后,他大喊一声,身体前倾,双手尽量伸长,向着我的脖子——Stephen真的扑上来了。
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给我一种感觉:他以前的绅士风度只是一张面具,或者一种职业化的表现,而现在揭下面具,展现出的七情六欲,贪嗔痴怨,才是真正的他自己,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
Beatles的歌声越来越大,如同浴缸里的水把整个空间灌满,而在水中的我们,变成了《黑客帝国》中那样的慢动作,Stephen跳起在半空中,一直向我扑来,但移动得却越来越慢,像是无限靠近但永远也不会接触到。在这仿佛定格的缓慢里,他的双眼闪烁着怪异的光芒,贪婪、孤注一掷,像是输红了眼,在最后一场全部押上妄想翻盘的病态赌徒。
突然之间,歌声在耳道中无限放大,我全身像是通了电,心脏压缩到极点而时间就停顿在这一刻,像是宇宙坍塌成了奇点。这种强烈的生理感觉,比跑完半程马拉松要强烈100倍。
我明明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据说,吃了奇幻蘑菇的人,大脑里面负责管理视觉、听觉、嗅觉、触觉之间的区域混乱了,会有一种称之为“通感”的体验。比如说,他会觉得黄色是奶油味的,阳光听起来像一首民谣,桌子摸起来是绿色的。这种体验无法用语言形容,你想要真正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自己去吃点奇幻蘑菇。
而我此刻的感觉正是如此——无法用语言形容,虽然我也没吃过奇幻蘑菇,但我敢担保,我体验到的比奇幻蘑菇还要奇幻。因为,我的意识飘浮于高维空间,正在向低维度俯视。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有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它是长方体,但又是波浪形,在不断膨胀、收缩,发出超出人类视觉细胞的识别范围、超出任何人类词汇、无法言说的光芒。长方体散布在黑暗中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我视觉能感受到的只是不同的横截面,支离破碎的,但我却很清楚,它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比钻石还坚硬的整体。
一些闪闪发亮的光纤充斥着整个黑暗空间,它们本来是平行的、毫无关联的。但是,在长方体附近的一部分,无数的光纤,都被不断波动的黑盒子一端吸入,然后从另一端流出。
长方体的外壳是绝对不透明的,但我清楚地看到了它里面的构造。无数的光纤在长方体内的空间里,被挤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像一筒挂面。
我的意识以超越光的速度飞到了长方体的一端。这里像是个浴室的通气窗,被挤成挂面的透明发光的光纤从通气窗出来,分道扬镳,又恢复了互相平行的状态。
我的意志是自由的,从无数的光纤里面选出一条,看进去的时候,画面无限放大,从无垠的宇宙缩小成旋转的银河悬臂,又缩小成一颗橘子般的恒星和更小的蓝色星球,接着在1秒钟的时间内,我回顾了自己从出生到双手举枪对着Stephen,三十年来所有的人生经历。
但那并不是我的人生经历。
我深吸了一口气,嘴巴里是Beatles的Across the Universe的形状,耳朵看见了丝绸般柔顺的光芒,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我扣下了CP99的扳机。
一瞬间,火光一闪,强烈的后坐力,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枪响。
一颗真正的金属弹头向着Stephen扑来的额头迸发,击穿了稍微松弛的皮肤、又硬又脆的头盖骨之后,在他的脑腔里停留了不到0.1秒,便从后脑勺带着一团血雾,飞射而出,最后“砰”地击碎了水族箱的玻璃。
我举着枪,从高维空间跌落到自己的家,C栋1015。Beatles的歌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我轰鸣的心跳。客厅里一片狼藉,水族箱碎掉了,水倾泻而出,各种鱼在地板上徒劳地挣扎,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下垂的右手还拿着枪,脚下躺着一具四十岁男人,冒着热气的尸体。几秒前还是个叫Stephen的男人,现在已经是一具曾经叫Stephen的尸体。
子弹的冲力太大,他本来是向我扑来的,却被子弹带着向后倾,所以现在是面朝上躺在地板上。子弹从他前额射入,只留下了一个圆圆小点的弹痕,但不难想象如此近的距离下,后脑勺上是被旋转的弹头造成了一个杯口大的血肉模糊的破洞,红色的鲜血、白色的脑浆、湿答答的脑组织,正顺着破洞往地板上流。鲜血流动得最快,围着他的头部,形成了微型的血红色湖泊。
我耸了耸肩膀,把CP99放在了茶几上。它本来是一把仿真道具枪,却被谁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换成了一把货真价实的真枪,并且打开了保险。从阳台上把它拿进客厅,藏到沙发底下时,我完全没有发觉这个改变。之前说过了,CP99仿真道具枪跟真枪都是德国沃尔瑟工厂出品的,手感、重量完全一样。也就是说,本来我只是想用来自卫的道具枪,现在变成了杀人工具。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这是第一次。但是,我竟然一点都不慌乱。
我向前走了一步,小心避开了那一摊鲜血,然后蹲在地上,帮这具叫作Stephen的尸体合上了仍然睁着的双眼。几秒钟前那里面写着贪婪、冒险,现在则是临死前的惊恐和不解,但就连这最后的情感,也正随着瞳孔的扩大而飞速消散。
我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晚上11:45,离12月1日的零点,还剩最后15分钟。但是,这已经足够了。我绕过地板上的尸体,又迈过从水族箱里流出的一地的海水,走向通往复式二楼的楼梯。从雪山上带回来的右腿肌肉撕裂,现在已经完全康复,我走的每一步都带着奇异的力量。
在刚才飘浮于高维空间的瞬间里,或者说永恒里,我看到了,局限在这个平行空间里的我自己不可能看到的事情。下午Stephen在星河丽思卡尔顿酒店里,跟我聊了一通高维空间什么的,我之前评判为彻头彻底的谎言。但这么说是委屈他了,因为里面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那就是——我具有高维空间生物的部分意识。
在扣下扳机的前一瞬间,我跟另一个平行空间的我,取得了切实的联系。他告诉了我一些事实,正是这些事实,让我可以如此冷静地面对现在的状况。
我被人陷害,刚杀了个人,茶几上放着的那把CP99,有我新鲜清晰的指纹,但是我根本都不需要去擦。因为,我知道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摆脱杀人的罪名,根本不需要负上一点责任。
那就是,成为下一任的时间囚徒。
第45章 抉择
在一瞬间或者是永恒的高维空间飘浮中,我得知了继任时间囚徒的那一个Stephen所谓的“交接流程”的具体操作流程。必要条件是一个放满了水的浴缸,下一任的时间囚徒需要有人在身旁帮你完成仪式,而这个人——并不需要是上一任时间囚徒本人。
地板上躺着的被我杀死的Stephen,就像他之前经历的18次死亡一样,意识已经又回到了11月1日,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经历一个新的循环。而只要我接受了他的邀请,完成了交接流程,成为下一任的时间囚徒的话,他在那一个空间里自然而然就被解放了,恢复到普通人的身份。
如果他像大多数的循环里一样,经过了30天之后,好端端地活到了11月30日,就会发现零点过后,他顺利地到了12月1日,彻底摆脱1236次循环的11月。从此,他可以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不过,是一个非常有钱、非常强、占据着社会金字塔顶端的——正常人。但是,如果他运气不好,不小心在11月把自己弄死了,以为可以从头来过,那他就真的死翘翘了,再也没办法在11月1日的浴缸里活过来。
无论结果如何,除非我能够再次飘浮在高维空间,并且从无数的平行空间的光纤里,找到他最后一次循环的那条,不然的话,我是无法得知他最终的命运的。总之,只能祝他好运。
此刻的我,正一步步地走在楼梯上,只要我上楼泡在浴室的浴缸里完成交接流程,就会成为下一任的时间囚徒。而我的循环,是从12月1日开始,经过30天,又回到12月1日零点的浴缸里。
比起其他的时间囚徒,我会多一个麻烦要处理,那就是躺在楼下地板的尸体。但是,无所谓,只要通过前几次的学习,我就能总结出一个最方便实用、风险最小的办法,无论是用化学手段处理尸体,或者是利用法律给自己做无罪辩护,总之,凭我的智慧跟无限次试错的机会,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处理好这个之后,12月剩下的日子,我就可以跟上一任的时间囚徒一样,学习积累财富,掌握自己想要的任何技能跟知识,在经过1000次或者更多的循环,感到厌倦之后,再找一个继任者,从2014年的12月31日开始,过上从“时间监狱”里释放后,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在踏上楼梯的最后几阶时,Marilyn像海平线那一端的夕阳,也出现在我的视觉范围里。她被Stephen绑在了床上,看见出现的那张脸是我,马上松弛了下去,但是过了1秒,又不断地扭动着身体,被枕巾塞住的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我知道她是在喊——救命。
Marilyn还穿着我前女友的那套粉红色小熊图案的睡衣,我帮她解开了手上的绳子,扯掉嘴巴里的枕巾。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楼下……怎么了?”我很高兴她终于从催眠中苏醒过来,恢复了理智,但这并不是庆祝的时刻。
Marilyn依然坐在床上,惊魂未定的样子。我俯视着她的脸,解释道:“我用来防身的CP99仿真道具枪被换成了真枪,刚才误杀了Stephen。”
听我这么说,她脸上写满了惊愕:“你真的杀了他?”
“真的,”我紧接着说,“对不起,毕竟他是你的……”
Marilyn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脸上表情发生了复杂的变化,眼里慢慢噙满了泪花:“你胡说什么,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中枪的是你……”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脸上自然流露出笑容:“Marilyn,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她顺势抱着我的腰,头埋在我一个月没锻炼所以稍微有点松软的腹部:“谢谢你救了我,可是你杀了人,这要怎么办?”
我沉默了几秒,说出了另外一个想法:“Marilyn,你不用担心我。我认识一个国际刑警,他会帮我的,而且道具枪被换成真枪是我不知情的,刚才的情况算是自卫杀人,虽然麻烦但最终能解释清楚的。”
Marilyn听我这么说,却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紧张地说:“Stephen好像认识很多厉害的人物,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看起来,她是真心为我感到担忧。
我皱着眉头,照Marilyn这样说,我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要不坐现实世界的监狱,就只能够选择成为时间囚徒,去坐时间循环的监狱。不过,对比一下,时间循环的监狱起码不用被强暴,而且理论上来说,可以自己选择服刑的长短,只要运气够好,快一点找到继任者,并且“说服”他就可以了。
我看着Marilyn担心的眼睛,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我还有一个办法,但是要你来帮忙。”
Marilyn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却猛地摇头:“不,不要当时间囚徒!”
我皱着眉头,看来跟Stephen相处的这一个月里,她也得知了Stephen的秘密。
不过,转念一想,我的眉头又舒展开来。既然她知道这里面的内容,我就可以不用解释那么多,让她直接协助我完成交接流程就可以了。毕竟现在还剩下10分钟多一点,稍微拖延的话,时间就不够了。
Marilyn却抓住我的右手,充满担心地说:“鬼叔,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吗?你不知道Stephen是怎样的变态狂,时间囚徒这样的惩罚,正常人根本承受不了,会很快崩溃的!”
我用左手摸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别担心,我已经想清楚了,你不用怀疑我的意志力,Stephen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
Marilyn咬着嘴唇沉默了几秒,开口的时候,对我的决定还是充满了疑虑:“可是,就算你可以承受被时间囚禁的折磨,难道你不害怕……自己会变成Stephen那样的怪物吗?”
之前还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不过到了现在……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了。刚才你不是说,Stephen的那些有能量的朋友们不会放过我吗?我只能够做时间囚徒,在无数次的循环中,去找到对抗他们的方法,弥补刚才犯下的错误,最终获得自由。”
Marilyn还想要说什么,我捧着她可爱的脸颊,低下头,用嘴巴封住了她想说的话。
她一开始是抵抗的,在我不断地试探下,终于松开了防线,跟我不要命地吻在了一起。两条舌头像是两条相互纠缠的蛇,我们的动作如此默契,如此深入,就像我们根本不是第一次接吻。可能在其他的平行空间里,也发生过同样的剧情,而刚才飘浮在高维空间的经历,把这种经历同步给了我。
男人就是如此可笑的动物,即使身处险境,我也在这一秒陷入身体的愉悦中,无法自拔。最后,是Marilyn推开了我。她的唇舌那么柔软,说出来的话却斩钉截铁:“鬼叔,时间不多了,交接流程一定要在零点前完成。”
我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刚才还苦苦哀求我不要继任时间囚徒的Marilyn,现在却来了个360度的大转变,坚决支持我成为下一任的时间囚徒。看来女人要是决定了一件事情,杀伐果断的气势,比男人还要决绝得多。我吞了一口口水,里面还有一部分Marilyn的唾液,所以有点甜丝丝的。
Marilyn不等我回答,拖着我的手就往浴室里走:“我在被催眠的状态里,听过Stephen说交接流程的具体内容,需要满满一浴缸的水。幸好刚才你让我上来洗澡,现在应该……”
浴室的门却是关上的,Marilyn把我牵到门口,停了下来。我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她却说了句:“你要打开自己的浴室。”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我不想考虑那么多,走上去拧开了浴室的门把。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我惊呆了。
浴缸里的水满了,正不断地向外溢出。如果是平时的话,我就要担心浴室里的地漏排量不够大的话,水就会越过门槛溢到外面房间。对于一个粗心大意的男人来讲,这并不是没有过的经历。但是,如今我却完全不用担心。因为,我的浴室已经变得不像浴室,而成了另外一个空间。
第46章 交接仪式开始
整个浴室里,唯一还保持原样的,就是那个科勒的白色陶瓷浴缸。在浴缸下面,原来浴室的地板,变成了浅蓝的海面。迈过浴室的门,脚下就是像空气一样透明的海水。浴缸就这样漂浮,不,是稳稳地停泊在海面上,并不随海浪的波动而移动,就好像浴缸下有沉重而隐形的锚,使海浪拍打在浴缸外壁上,碎成洁白的浪花。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装满水的陶瓷浴缸,可以这样停泊在海面上,也不知道,没有了水龙头,浴缸里不停满溢的水又是从何而来。可是,浴缸就这样毫无理由地在海面上停泊着。一两米深的水下是白色的细沙。一些珊瑚的骨骼分布其中,还有各种颜色的鱼游来游去。我几乎要以为,这是我楼下那个水族箱放大的版本。
浴室的天花板也消失了,原本镶嵌在天花板中的日光灯,变成了蓝天中悬挂着的真正的太阳。我手搭凉棚看过去,现在应该是正午时分。然后,我意识到,实际上,这里是印度洋或者澳大利亚附近哪一片干净无人的海域。极目远眺的话,甚至可以看见远处海面上疑似轮船的物体。
我脚站在浴室门前,把头探过浴室的门,向左右张望,在海的这一边,浴室跟卧室之间的墙也是不存在的。但是把头伸回来,从卧室的这一边看,那堵墙又是结结实实地存在,手摸上去,还有墙面油漆细腻的触感。
这简直就是叮当猫的任意门啊!
身旁的Marilyn却比我要镇定多了。大概她从Stephen那里知道了这个完成交接流程的关键地点——浴室——在被下一任的时间囚徒打开后,就会变成如此奇异的场景。她伸出圆润的小脚试探了一下水温,然后……毫不犹豫地脱光了身上的睡衣。浴室门那边的阳光照了过来,她的皮肤显现出了梦幻般的粉红色。
我盯着她完美的身躯,不由得怔住了。她打量了一眼海面上停泊的浴缸,估算到:“五米,不,六米……鬼叔,你已经可以游泳了吧?”
我收回被缝在她身上的视线,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不问我会不会游泳?你这样的问法是知道我的脚受过伤吗?”
Marilyn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我听Stephen说的呀,他还知道你更多的事情呢!时间不多了,鬼叔,快点儿。”说完,她纵身往清澈的海水里一跃,姿势优美,就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Marilyn跳出去的那一刻,我还有点担心,会不会眼前的一切全都是幻觉,下一秒,她就会结结实实砸在浴室的陶瓷地板上。溅到我身上的海水打消了这个顾虑。Marilyn赤裸的身体在透明的海水中游动,像是一尾美人鱼。她三下两下就游到陶瓷浴缸边,手搭着浴缸外壁,直起身子,转过来再次催促道:“鬼叔,没时间了。”
蓝天、碧海、赤裸美人,我从这炫目的美景中回过神来,犹豫了3秒。但是,人家女孩子都脱光了,我一个大男人再扭捏也不像话。这么想着,我一咬牙,三下五除二地脱光了身上的衣服,然后也“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明亮的阳光晃得我一下睁不开眼,我闭着眼睛蹬了两下腿,浮到了水面。右腿的伤势其实已经好了,走路都没问题,更别说蛙泳时的蹬腿了。我游到浴缸边上,Marilyn体贴地伸过手来,扶住了我。
我一手扶着浴缸边沿,回头看去,原来浴室门的位置,不要说墙,连门框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门板那么大的空洞,可以看见黑漆漆的卧室。这大概是异次元的出入口?外形就像是悬挂在海面上的一张大型海报。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我一回过头来,看见的是Marilyn比我还着急的表情,以及……透明的海面下,赤裸的身体。那么巧,我身上也是什么都没穿。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躁动,问Marilyn:“现在呢?”
她的眼睛在阳光下又闪烁着紫色的光芒,坚定地看着我,指挥道:“爬到浴缸里。”
我点了点头,双手撑着浴缸壁,翻身向上爬,“扑通”一声掉到了浴缸里,里面的水跟海水一样,也被太阳晒得暖暖的。
我刚要问:“那你……”
一双手出现在浴缸边沿,然后是Marilyn的脸、肩膀、上半身……然后又一声扑通,她也跳进了浴缸里。
一对身材健美的男女全身赤裸,在印度洋或者澳大利亚附近的海面上,沐浴着正午的阳光……这简直是欧美大片的节奏。
无论再怎么劝自己冷静,无论再怎样是危急存亡的关头,无论再怎么告诉自己,楼下地板上还躺着一具尸体——面对着Marilyn娇俏的脸,感受到她皮肤在我身上的摩擦——我无耻地硬了。尤其是,当她双手搭在我肩膀上,把脸凑过来,像是要亲我的时候。
我把嘴巴迎了上去,此时此刻,她却问了一句:“蔡必贵,你是否自愿成为下一任的时间囚徒?”
我意乱情迷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种神秘的紫色光芒似乎有着把人催眠的能力。
在回答问题之前,我一把亲了过去,手又在她身上胡乱地抓了一把,就像这是我跟她最后一次接吻一样。
Matrlyn再怎么健美,始终是个女人,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我推开:“别闹。”然后,她双手捧着我的脸,又认真地重复,“蔡必贵,你是否……”
我却打断了她:“Marilyn,我有个问题。”
她皱了一下眉头:“鬼叔,你的时间不多了,可以等下再……”
我摇了摇头:“问题就在这里,等一下我顺利继任了时间囚徒,是不是就‘嗖’地一下消失不见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听我这么一说,Marilyn笑靥如花:“傻瓜,不用害怕,你的循环是从12月1日开始的,在这一刻我陪着你,以后每一次的循环里,我都会陪着你。”她爱惜地摸了一下我的脸,“只要你配合我走完这个交接流程。”
Marilyn双手按着我的肩膀用力,身体向上挪,轻轻地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又重复那一句咒语:“蔡必贵,你是否自愿成为下一任的时间囚徒?”
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愿意。”
她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在赤道的太阳下,一片片粉碎掉了。
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为什么?你不是想好了吗?”
我挠了一下头,满脸无辜地说:“我是想好了呀,想好不继任了。”
Marilyn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她努力想笑,但是笑不出来。这就让她原来好看的脸蛋,显得有几分诡异和狰狞。就像她之前也戴着一张柔情蜜意的面具,在这一刻揭下,露出了本来面目。
她尝试用回原来温柔的声音,在我听来,多少有点别扭:“可是,你不要忘了楼下的Stephen……”
我耸了耸肩膀:“他呀,他没有死。”
Marilyn的表情完全呆住了,就好像听见了旷世奇闻。
我继续解释道:“我那一枪打空了,子弹擦着Stephen耳朵飞了过去。在我要开枪的那一刻,另一个平行空间的我把我打死了Stephen的画面,还有他死之后的画面,都同步到了我的海绵体里。所以,我确实感受到了杀人的所有细节体验。不过,他现在就只是吓尿了裤子,坐在沙发上发抖而已。”
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边摇头边说:“不可能,这个阶段的你,对高维意识的掌控……”
我嘿嘿一笑:“还达不到这个程度是吧?前几次循环里,其他平行空间的我,确实是这样的。但是,Marilyn,你知道,我们身处的这个浴室,也就是我在意识飘浮在高维空间时,看到的那一个奇妙的盒子。无数的平行空间被挤压着,从这个浴室里面通过,本来完全隔绝的平行空间,在浴室这个长方体里发生了接触,因为他们的数量是无穷多,所以难免有一两个会发生异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幸运,这个平行时空里的我,鬼叔,蔡必贵——就是发生异变,提前获得了高维能力的那个我。”
Marilyn已经崩溃了,十九岁少女的脸上露出了只有一百多岁的老人才会有的绝望,喃喃道:“不可能,不要,偏偏是这一次……”
我双手抱在胸前,内心的感受非常复杂:首先是同情,她遭遇的一切,比之前想象的成为M什么的,要残酷得多。比较起来,当一头任人摆布的宠物,其实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其次是庆幸,如果不是识破了她的诡计,真的当了时间囚徒,那么在找继任者失败的时候,我也会是这个崩溃绝望的表情。
她把脸埋在双手里,似乎在抽泣。看不到表情的话,这具身躯还是显得那么动人,那么楚楚可怜。确实,虽然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循环,学会了一切应该学的、不应该学的知识,但是不要忘了,她这一具十九岁少女的躯体里,在开始第一次循环之前,也装着一个十九岁少女的灵魂。
在赤道灼热的阳光下,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尝试像名侦探破案后那般,得意而镇定地说:“对不起,你又失败了一次,时间囚徒——Marilyn,不,马莉莉。”
每次都是柯南把毛利小五郎麻醉,借他的口说出真相,我现在就相当于毛利小五郎。不过,告诉我真相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另外一个或者另外几个平行空间里的我。不过,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识破这一切的,还是叔自己嘛。
第47章 真相
现任的时间囚徒马莉莉,把双手放下,浴缸里“啪”的一声,激起了一阵水花。她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是汗,还是浴缸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源源不绝的水。或者,三者都有。
她扑了过来,紧紧抱着我,声音里满是哀求:“鬼叔,求求你,我求求你好吗,就答应我,接过去吧,我骗你是我不对,可是以前试过那么多次,实话实说,你没有一次是愿意的,我也没有办法……”
我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我应该会答应她的,如果不是飘浮在高维空间的那一瞬间里,我得到了如此巨量的信息的话。因为知道了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就好像从高维空间俯瞰低维空间一样,我看穿了马莉莉的所有的处心积虑,所有的布局。这种感觉……没错,就像是翻看一本漫画书。
Marilyn,马莉莉,这个真正的时间囚徒,也是整个11月以来所有怪事的幕后操纵者。她一开始是亲自出手,用她在某些循环里练的男性笔迹,写下了亲笔信,并给我寄来麦卡伦、CP99、无人机。
从11月中旬初次露面,之后一直冒充高维生物,被揭穿后又自认是时间囚徒的Stephen,真正的身份是一个40多岁的话剧演员。Marilyn用100万雇了他,通过半个月的排练,教给他我所有可能说的话,以及该有怎样的对应,然后安排他跟我见面。
说起来,我其实可能看过Stephen演的戏,所以曾经也觉得面熟。他本来就是演员,演起来当然毫不费劲,结合他貌似无穷的财力来做背书,很容易就让我相信了他。但是,也有露马脚的时候,那就是梁Sir留给我的那个关键问题——他正在哪里执行任务。
相比我们能从雪山回来,梁Sir在哪里执行任务,也是一个受高维生物影响发生的小概率事件。这是另外一个故事。总之,在之前循环的平行空间里,都没有发生过这件事。这样一来,Marilyn无法预料,自然也就无法排练,所以在第一次会面道别后的宾利车上,演员Stephen才露出了一丝慌乱的神色。
同样的理由,Marilyn在分析了半个月后,再次得出的最符合逻辑、貌似正确的答案,也被梁Sir验证是假的。正因为这一点,我才对整件事情开始有了怀疑。
至于在汉堡王、酒店房间,还有我家客厅这三个地点里,跟Stephen交流的这些话,理论、经历、剧本都是现成的,只不过角色名替换一下,把Stephen换成Marilyn就对了。
是的,Stephen跟我所说的一切时间囚徒的经历,其实都是发生在Marilyn身上的,是她经历了1236次的循环,学会了所有的知识跟技能,甚至她杀过几个人也是真的,只不过数量是个位数。
Marilyn急于寻找下一任的时间囚徒,想去看12月的演出,也是真实的。除此之外,她还想要结婚、生子,走完正常的人生历程,这都是在短短的11月里,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做到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其实出于同情心,以及在担任时间囚徒的过程中,切实可以获得的利益的考虑,我会同意担当下一任的时间囚徒。只不过,Marilyn对我隐瞒了一个她急于摆脱时间囚笼的最重要的原因,而这个原因,是她永远不可能跟我坦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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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浮在无尽黑暗中的那个像盒子的东西,具现在地球上,就是我们身处的这个浴室。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高维生物规定,每一次的交接流程都必须在浴室里完成。具体来说,必须是一男一女,同时在浴室里接吻,然后用双方都懂的语言,表达出继任者是自愿成为时间囚徒的意思。所以,Marilyn上一任的时间囚徒,一定是个男人。至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从盒子里并没有看到,让我八卦的心不禁有点小失落。
然后,他们的时间就流淌到盒子的另一端,也就是我飘浮在高维空间里的时候,看到的类似浴室通风口的地方。他们会被分开到两个平行的空间,上一任的时间囚徒获得解放,在那一个固定的平行空间里,过完作为正常人的一生,七情六欲,生老病死。
至于下一任的时间囚徒——多数是被上一任欺骗的——看着同在浴缸里的那个爱人,突然消失不见,然后开始了属于自己的一个月循环,直到他或者她也找到了继任者。
这个模式总在不停地重复,似乎是在文明出现后便开始了。采用浴缸跟浴室是近代来才有的方式,以前可能就是在湖里、海里、河里。总之,一定是双方都浸泡在水里。
一年里有12个月,每一个时间囚徒只能占用其中的一个月。就当作人类历史是2000年,在这2000年里,有几万任的时间囚徒,一代代传承着。
其实成为时间囚徒,在过往的那么多任里,并不是一个悲惨的代名词。就像Stephen或者说是Marilyn描述的那样,找到了继任者,获得释放的时间囚徒,是带着财富跟知识离开的。可以想象到,他们有了这些积累,会过着比同时代人更幸福、更成功的一生。
不幸的是,这一个古老而久远的继承仪式,到了Marilyn这里,却快要结束了。因为,这个悬浮在高维空间中的盒子,马上就要崩坏了。
这个盒子是高维生物的杰作。高维生物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制作了这样一个盒子,把它放置在高维空间中,吸引了我们人类所处的维度的平行空间,把它们都聚拢在盒子里。我们正常的人、正常的时间,都随着平行空间的光纤,从盒子的一头进来,又从另一端流走。
但是,时间囚徒就被困在了这个盒子里。
以Marilyn为例子,她从一个平行时空的11月1日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然后到了11月30日,她身边的所有人、物、事件,都随着这个正常的平行时空,正常地流逝走了,只有她自己,又被置换到了另一个紧邻的平行时空里,躺在11月1日的浴缸中。
但是现在,高维生物要把盒子毁掉了。就像高维生物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创造了这样一个盒子,如今,同样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要毁掉这个盒子。也有可能,根本不存在目的,就像我们无聊捏扁了一个烟盒。
总之,Marilyn感知到了“盒子要崩坏了”这个信息,但是她不知道盒子崩坏的原因,以及具体循环的次数。同样的,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们都能猜到,盒子崩坏了,被挤在盒子里的平行时空就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再也没有接触。而被困在盒子里的时间囚徒,她根本不属于任何一个时空,所以会随着盒子一起烟消云散,不复存在。所以,Marilyn比任何一代的时间囚徒,都着急着要找个继任者,或者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替死鬼。非常不幸的是,我就是被指定的继任者。
非常幸运的是,出于种种原因,在之前的1236次循环里,Marilyn只遇上了我10次左右,而且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当然,也有一两次,是以两败俱伤告终的,我杀了Stephen或者别的演员,然后坐牢去了。
总而言之,她安排的布局越来越缜密,这一次本来是必然要成功的。但是,可能是平行空间的光纤被挤得太紧的关系,我却突然之间获得了另外空间的我的感应,获得了不该有的高维意识。这样一来,就完全击败了她的所有苦心布局。
从一开始,Marilyn就是在用苦肉计。她把自己扮成是一个可怜的M,利用我的爱慕和同情心,一步一步地吸引我跳入这个浴缸。从以前的循环里,还有这一次的实践里,都证明了她的正确性。
只可惜……
叔以一个无赖的视角,把她的剧本看了个透。所以,在这出戏最后的大结局,她演,我跟着她演,演得比她还像。
我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用力把她推开。她脸上布满着真切的泪痕,即使是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实际上,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女。一瞬间,我有点动摇了。即使明知道是做替死鬼,我也不是不会答应。毕竟叔就是这么一个冲动可笑的、拥有莫名保护欲的男人。
可惜的是,那不知道几次的尝试里,她对我做的,永远是欺骗。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三个字:“对不起。”浴缸里的这个女人,在其他的平行空间里,跟我有过更深入的肌肤之亲。
她咬着下唇,泣不成声:“鬼……鬼叔,我不……不想死……”
这个被困在时间囚笼里,度过了1236次的2014年11月,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磨难的少女,马莉莉——Marilyn,在我面前崩溃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
我心里又酸又痛,揽住她的肩膀,要把她重新抱回怀里。
在肌肤紧贴的温暖感觉下一秒就要体验到的时候,突然之间,我眼前一黑。头顶的太阳消失不见,海面变成了浴室坚硬的地板。黑漆漆的浴室闪着幽光的白色陶瓷浴缸,浴缸里空荡荡的,没有一滴水,只有一个赤身裸体的我。我臂弯里空空如也,用力抱紧的双手只抱到了自己的肩膀。
不需要任何的计时仪器,我知道,已经过了2014年12月1日的零点,现在是00:01。
楼下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不知道赶来的是脱困的梁Sir同事,还是那个家伙本人。总之,警察在主角处理好所有的问题之后才出现,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那个四十岁的话剧演员,在楼下没出息地求饶。
我从浴缸里站起身来,准备赶紧穿起衣服。毕竟叔那么健美的身体展现在陌生人面前,简直是亏了大本。脸上有两行水痕,一定是刚才的海水而已,被我轻易地伸手擦去。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有力的步伐,做出了一个决定。
刚才从浴缸望出去,我看见了一个海岛,还有——沙滩上树立的一块巨大的英文标识牌,标示着岛的名字。
我,蔡必贵,鬼叔——打了个响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