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看见不远处有一辆安保公司的押送车斜着停在路中央,车子打着双闪,恰好把只有两车道的隧道堵了个严实。一名身穿华铨安保制服的男子蹲在路边,头埋在膝盖间,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
“怎么回事?”小苏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好像是车祸,你们下去看看,我在这里守着犯人。”龙哥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快,他们不是说好在第二隧道里面下手的吗?为什么会提前了?
“好的。”小苏和另外两名押送人员一同下车。即使对方看上去只是一个受伤的人,但他们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每个人的手都按在枪上。
“这位大哥,你还好吗?”小苏提高音量问。
穿制服的男人自然就是余勇生了,他头也不抬,装作痛苦的声音说道:“我没事……我车里的货物……还好吗?”
小苏和司机交换了一下颜色,两人举起枪,瞄着押送车的后门,另外一人则用枪指着余勇生。
“你是什么人!”
“我……就是个跑腿的……”
小苏喝道:“安保公司执行任务,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人?”
“我的同事……可能把货物抢走了……”余勇生说完,假装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苏说:“我们看一眼车里头有什么,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先把车子挪开,等我们离开隧道再喊交警来处理就好。毕竟我们车上那家伙……不可大意。”
另外两人纷纷点头同意,当然他们觉得有点纳闷的事情是,负责指挥工作的龙哥竟然一直安坐车上,没有下达任何指示。
而此刻,留在车上的龙哥更是坐立不安,他隐隐觉得事态正在失控,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你很紧张吗?”每个字都是硬邦邦的,说话的人是汪冬麟。
先前那个文弱书生,变成了浑身都散发着寒意的可怕男人。
“闭嘴,别胡说!”
“龙哥,你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抽搐,你的心跳也比刚才快了很多。”汪冬麟望向不远处的押送车,“而且你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那辆车,好像早就知道车门一旦被打开,将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龙哥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好像被人抽空了,虽然他提前吃了解药,安神剂对他应该不起作用,却莫名地感到头晕目眩。
“你刚才抽的烟里,到底加了什么料?”汪冬麟嘿嘿冷笑道。
龙哥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现在才察觉到,安神剂似乎对汪冬麟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但他已经来不及细想了,因为在几米开外,小苏等人已经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押送车的后门。
虽然他们全神戒备,枪口对准了押送车,却万万没想到车内的东西是子弹无法对付的。
车门一开,三人耳边立即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嗡嗡声,然后一股黑色的旋风扑面而来,随之而至的还有刺痛和酥麻。
“是蜜蜂!”
“快趴下,挡住脸——哎呀!”
“哇呀——怎么回事!”
受激素影响的蜜蜂疯狂地攻击着眼前这几个目标,三人虽然第一时间俯下身子,也难免被蛰得浑身难受。小苏挣扎着往囚车方向爬过去,想向龙哥求救,但没爬几米,就眼前一黑,昏迷过去了。
蜜蜂身上的毒素和他们之前吸入的安神剂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三个人很快就都没了动静。
龙哥终于坐不住了,拿着枪跳下车,然而他的脚还没着地,后脑勺就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顿时跌倒在地。
“别伤害我儿子……你们的要求……我做到了……”龙哥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也看不清袭击者是谁,只是喃喃地求饶。
“你真是一时糊涂啊!”路天峰感慨万千,因为龙哥的一念之差,几乎将整车人送上了黄泉路。他长叹一声,给龙哥补了一拳,将其打倒在地,然后跳上驾驶座。
路天峰回头一看,在黑暗的车厢中,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瞪着自己。
“汪冬麟,我是来帮你的。”
汪冬麟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路天峰也没空跟汪冬麟废话,直接一踩油门,打尽方向盘,利用隧道内的应急通道强行掉头。
这时候余勇生冲上前来,想拉开车门上车,却发现车门被锁上了。 他一脸茫然地大喊:“老大,开门啊!”
“勇生,人多反而不好隐藏行踪,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劫走重犯的罪名吧。”
“怎么可以这样……”
“我们分头走,你替我拖延一下时间。”
余勇生无奈地退到一旁,他其实也很清楚,路天峰的选择是理性的,如果所有人一起行动,几乎不可能逃脱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
“老大,保重。”
“你也是。”路天峰一踩油门,囚车绝尘而去。
五月三十一日,上午十一点十分,铁道旁的公路上。
路天峰终于将车子停下,自己也跳下车。
车厢内,一直坐在阴影之中沉默不语的汪冬麟突然笑起来:“光凭你一个人,这样子就想带我走?你真当警察是白痴吗?”
“你要是不想死,最好乖乖听话。”路天峰狠狠地回了一句,“你知道你带的电子脚镣上有定位器吗?不用密码解开脚镣的话,逃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
汪冬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这点。
“而我恰好知道密码。”路天峰过目不忘,他在档案上看过这个信息,但自然不会告诉汪冬麟真相。
“怎么会……”汪冬麟也被镇住了。
“嘀——”路天峰动作迅捷地将脚镣脱下来,再重新扣紧,整个过程只花了几秒钟。
“这样子,追踪者就会以为脚镣一直在你身上没解下来。”
汪冬麟看着在路天峰手中晃荡的脚镣,没有吭声。
“这地方会有很多货运列车路过,而我们只要将脚镣扔到其中一列车厢上……”说话间,他们已经能听到火车越来越近的轰鸣。
“咣当,咣当,咣当——”
高铁日渐普及,越来越少的人记得这种属于旧时代的声音了。
“那就可以误导警方了。”汪冬麟咧开嘴巴,放肆地笑了起来。
“呜——”
冒着黑烟的火车头出现在视野之中。
路天峰感慨道:“人类越来越倚靠高科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
当货运列车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路天峰精确无误地将脚镣抛入其中一节车厢内,汪冬麟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别高兴太早,这种小把戏最多只能把警方的追捕进度拖延一到两小时,接下来绝对不能放松警惕。车子不能再开了,我们走吧。”
路天峰迈步向前,而汪冬麟却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呆滞,精神恍惚,脸上的表情变得很诡异。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汪冬麟的目光里充满了怀疑和戒备。
“说来话长,我们换个地方再聊。你唯一的选择就是相信我,跟我走。”
汪冬麟依然是将信将疑,没有挪步。
“我叫路天峰,是一名警察,现在开始负责保护你。”路天峰不得已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警察?我没搞懂……”汪冬麟还是一脸茫然。
“简而言之,刚才本来有人想在福和路隧道里头要了你的命,而我救了你。不过如果你还在磨磨蹭蹭浪费时间的话,后果自负。”
“有人想杀我?”
“很奇怪吗?你犯下什么罪行自己还不心知肚明吗?你难道不知道网络上有超过一千万网民签名请愿,要求判你死刑?”
汪冬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不停抖动,却发不出声音。
“走吧。再提醒你一句,想杀你的人还在警方内部安插的眼线,所以我们暂时只能靠自己了。”
汪冬麟不再有异议,他乖乖地跟着路天峰横穿铁路,钻入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之中。
5
五月三十一日,上午十一点三十分,一间面积不到二十平方米、却收拾得整洁有致的小公寓内。
“随便坐吧。”路天峰进门后,顺手就将大门反锁上。
汪冬麟没有立即坐下来,而是细细打量着四周,这里并不像是路天峰的家,家具装潢简单得几乎没有多少生活气息,但桌椅和地板都很干净,不可能是常年空置的房子。
“这是什么地方?”汪冬麟忍不住问。
“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路天峰递给汪冬麟一瓶矿泉水,“想避开警方的追捕,需要谨记两点:第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行踪;第二,尽量不和别人接触。这两点看起来很简单,在现代社会中却是非常难做到的,科技太先进了,人很难彻底隐身。”
“那么这里……安全吗?”汪冬麟忐忑不安地坐下了。
“至少在短时间内是安全的。”
这间小公寓其实是在风腾基因的案件告一段落后,路天峰偷偷用假名租下来的,他最初只是想给自己和陈诺兰留一条后路,万一出现什么紧急情况的话,可以利用这间房子藏身。反正处于停职状态的他时间充裕,所以每隔两三天就会来这里一趟,先打扫一下卫生,然后再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书,也是当作一种放松。
只是今天,专属这片小空间的安宁,看来要被永远地打破了。
汪冬麟才坐了一会儿就按捺不住了,站起来不停地来回踱步,又时不时紧张地掀起窗帘,观察屋外的动静。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等。”路天峰打开电视,早些时候他为了反跟踪,特意把手机遗弃在福和路现场,目前电视新闻就是他们获取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
“就这样干等?”汪冬麟皱起眉头,“根据刚才的车程和步行时间计算,我们离事发现场只有三到四公里吧!留在这么近的地方也太危险了。”
路天峰看了汪冬麟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想不到你的反侦察知识还挺扎实的嘛。”
“我这只是班门弄斧。”汪冬麟讪讪地说。
“别担心,电子脚镣会把警方的注意力吸引到四通八达的铁路系统上,我们明明有机会远走高飞,为什么要留在离案发地点那么近的地方?这根本就不合理。”
“对啊,简直是自杀行为。”
“因为不合理,才不会有人想到这一点,所以我们暂时很安全。”路天峰叹了口气,“我们起码有四到六小时的缓冲时间。”
汪冬麟低头思索着,他好像有点明白路天峰的策略了。
“更何况我们也并不是在这里干等,而是要趁这段时间,解决两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路天峰眼内露出了锐利的光芒,“到底是谁在追杀你,又是谁要救你?”
“我……我不知道谁要杀我啊?再说,救我的人不就是你吗?”汪冬麟连连摇头,眼中一片茫然,看起来并不像是演戏。
路天峰心头一沉,隐约想起猪头说的那句“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处理”,难道汪冬麟完全不认识“猪头”那帮人吗?
只可惜现在的形势,如果自己想化被动为主动,就无论如何得先躲开警方的这一波追捕,再想办法查明真相。
“可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路天峰决定继续向汪冬麟施压,于是紧盯着他,以咄咄逼人的口吻说,“近一年来,你先后杀死了四名女生,每一位女生的背后,都有她的家庭,同学,朋友,爱人,这些人理所当然地对你恨之入骨。”
汪冬麟的脑袋渐渐低垂,十指紧张地交错起来。
“将你的犯罪过程原原本本地跟我说一遍,我们来认真分析一下,到底是谁会费尽心思,非要除掉你不可。”
汪冬麟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来,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路天峰,然后,他咧开嘴巴,很放肆地笑了。
“我终于明白了,这才是你们的真正目的吧?”
“你说什么?”路天峰如坠云雾。
“你们这帮自以为是的警察,一心想要弄死我,所以才处心积虑地演了这样一场劫囚车的大戏,希望引诱我说出所谓的真相。”汪冬麟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目露凶光,“该说的话,我早就说完了,人的确是我杀的,但别的东西我一概不知道。”
路天峰这才听懂,汪冬麟完全曲解了他的意图。
“你这家伙真是……”路天峰本想狠狠地骂他一句,但话才说到一半,却突然怔住了,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汪冬麟为什么戒心那么重?
难道他身上背负着的那四起命案背后,真的还有不能说出口的隐情?
路天峰努力地回想着,在时间倒流之前的那天,他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去研究囚车劫案过程,虽然当时的档案中也附有汪冬麟连环杀人事件的相关资料,但他只是粗略地浏览了一遍。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汪冬麟每次杀人的手法都是将受害者迷晕后直接扔进浴缸里溺毙,从来不会进行性侵犯。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细节,就是汪冬麟会在受害者身上取下某件饰物,作为他的“纪念品”,然后埋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第一位受害者的发卡、第二位受害者的戒指、第三位受害者的项链、第四位受害者的钥匙扣——这四件“纪念品”,警方最终只找到了分别埋在两个不同地方的发卡和项链,而另外两件“纪念品”一直没能找到,汪冬麟对其下落也是守口如瓶,坚决不肯说出来。
路天峰隐隐约约觉得,那两件去向不明的“纪念品”可能是个重要线索,跟汪冬麟为什么会被人追杀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联。
而此时此刻的汪冬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狂野危险的气息。
“我不会上当的。”
说完这几个字后,汪冬麟的五官瞬间就松弛下来,没几秒钟,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懵懵懂懂地看着路天峰。
目睹汪冬麟“变脸”全过程的路天峰,心底泛起了不寒而栗的感觉。
将这头野兽从笼子里放出来,真的是一个正确选择吗?
路天峰的五脏六腑又开始隐隐作痛。
五月三十一日,上午十一点四十分,D城警察局办公大楼。
从十一点十五分开始,罗局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没有一刻消停。不胜其烦的他干脆挂起了座机,再将手机设置为静音模式,所有电话一概不接,以求能获得短暂的宁静。
汪冬麟逃脱事件在短短半小时内成了全城关注的焦点,即使是见惯大风大浪的罗局,也难免为眼前的状况感到头痛。
这时候,无声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童瑶的名字。
罗局眉头紧锁,他对童瑶的印象相当不错,年轻有干劲,工作能力强,但两人之间毕竟相隔了好几个级别,很少打交道,一时也想不到她为什么会直接找上门来。
罗局接通了电话。
“罗局,我是刑侦大队第一支队的童瑶。”电话那头信号不好,声音听起来非常嘈杂。
“我知道,怎么了?”
“罗局,我在福和路现场,先长话短说——我知道是路天峰带走了汪冬麟,但请求你暂缓对他地公开通缉。”
罗局的眉头更是拧成一团,光是汪冬麟的事情已经让人焦头烂额了,怎么还牵涉到正在接受停职调查的路天峰?而且从童瑶的话中他听出了潜台词,就是这位警队新星似乎也跟事件扯上了关系。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局,路队是收到线人的可靠情报,声称有人想要劫囚车并杀死汪冬麟,因此他才会抢先一步,在歹徒动手之前将汪冬麟保护起来了。”
“荒唐,有情报怎么不走正规流程上报,安排警力增援?”罗局的怒火快要按不住了,“光凭他一个人能干成什么事?你以为是拍好莱坞电影吗?”
“路队说,警队里有歹徒安插的内鬼,他怕打草惊蛇……”
“内鬼?”罗局怔了怔,“有证据吗?”
“暂时还没有。”
罗局长叹一声:“这不就是路天峰自己在瞎折腾吗?你立即联系他,让他赶紧把汪冬麟带回来!我会想办法善后,降低事件影响。”
“抱歉,罗局,我也没法联系上路队。”
罗局气得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你们搞什么啊?童瑶,限你半小时之内回来跟我好好交代!”
罗局说完,不等童瑶答复就挂断了电话。没想到不到十秒钟,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没完没了啊……”
五月三十一日,中午十二点,避难小公寓内。
路天峰和汪冬麟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电视机前看午间新闻。
互联网高峰会议,新地铁线路开通,菜市场物价回落,未来几天天气晴好……直到半小时后新闻结束,主持人微笑着向观众说再见,路天峰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了。
汪冬麟则是冷笑起来:“路警官,那么大的新闻事件,电视台居然连口头播报都没一句,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知道,这不正常。”
“别装蒜了,我早猜到这只是你们警方耍的把戏,什么鬼劫案根本就不存在,你布置陷阱的水平太差劲啦!”汪冬麟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了,把我送回我该去的地方吧,据说D城精神病院依山傍水,风景还不错。”
路天峰懒得搭话,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今天行动的过程,并假设自己现在是警方行动指挥官的话,该会如何安排追捕工作。
检查周边的监控,确定涉案嫌疑人,追查逃跑路线,电子定位跟踪……
“糟糕!”冥思苦想中的路天峰突然喊了一声,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可能致命的失误——那个带有定位器的电子脚镣。
在满大街都是监控的情况下,警方大概只要花十五分钟就能确认路天峰是重点嫌疑人,因此抓捕策略必然会针对他个人。
比如说,如果真的是他带着汪冬麟跳上火车的话,一定很清楚脚镣上安装有定位器,应该会想办法尽快破坏脚镣,或者屏蔽信号,不可能不去处理它。
不过现在,电子脚镣的定位信号却一直没有中断,光凭这一点就可以推测,此时此刻的定位信号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要不就是他们根本没上火车,要不就是他们拆下脚镣后跳车逃跑了。
如果警方的指挥官足够聪明,或者对路天峰比较熟悉的话,很容易通过他们弃车而逃的地点推理,猜测到他们的藏身位置。
想到这里,路天峰立即紧张起来。
“我们得马上离开。”
“怎么啦,现在不还是风平浪静吗?”汪冬麟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好像认定了路天峰在做戏套他的话。
“警方可能已经锁定了我们所在的范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五月三十一日,中午十二点十分,铁道新村,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靠在路边的停车位上,路天峰的上司,刑警大队第七支队队长程拓正在车内,遥控指挥着上百名便衣警察和辅警,准备不动声色地封锁整个街区,然后进行地毯式搜索。
“程队,人员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展开搜查工作。”一名身穿煤气公司安全检查员制服的年轻警察汇报道。
“很好,立即行动,注意不要打草惊蛇。”程拓想了想,又问,“预计需要多长时间?”
“铁道新村的面积大,居民数量多,加上有大量的外来人口和出租屋,搜查起来可能挺花时间……”
“直接说结论吧。”程拓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下属的话。
“按现在的人力投入,初步排查一次起码需要六个小时。”
“不行,太慢了,两小时之内必须找出他们,否则再也不用在这里找了。”程拓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动手搜查,我去申请增援。”
“明白了。”年轻警察领命而去。
程拓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不由得暗暗叹息。他很清楚铁道新村的状况,作为二十年前投入使用,当时风光无限的大型住宅区,如今早就显得和时代格格不入了。道路规划落后,配套设施缺乏,加上离铁路太近,噪声污染严重,不少本地人都不愿意在此居住,转而把房子租给外来务工人员,因此这片区域的治安管理工作是出了名的混乱。
不远处那一栋栋灰色的楼房,犹如一片钢筋水泥构成的森林,而森林里到底潜伏着多少危险,谁也不知道。
6
五月三十一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分,避难小公寓内。
路天峰向汪冬麟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躲到洗手间内,然后才走近门边,把眼睛凑到猫眼上。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站在门外,头戴鸭舌帽,身穿运动服,手里拿着一小沓传单,装扮像是个出门做兼职的大学生,但年纪似乎大了一点。
“什么人啊?”路天峰隔着门问。
“至诚家政服务,需要了解一下吗?”
“不需要,谢谢。”路天峰连门都没有打开,一直通过猫眼观察着,那男子被拒绝后,又无奈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汪冬麟闻声从洗手间钻出来,轻松地说:“只是个推销员而已,路警官犯不着一惊一乍的嘛。”
没料到路天峰只是简单地说了句:“我们立即走。”
“怎么回事?”汪冬麟注意到路天峰的样子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刚才敲门那人并不是推销员,第一,他手里拿着的传单数量太少了,这栋楼有一百多户人,而他手中的传单只有十来张;第二,他吃了闭门羹后,连传单都没有留下一张就转身离开;第三,他离开后并没有去隔壁逐家逐户地继续推销,而是直接下了楼梯。这三点加起来,基本可以肯定他是假扮的。”
汪冬麟的神色也紧张起来:“所以他是便衣警察吗?”
“看他的行为举止并不像是警察,当然也可能是他的演技特别厉害,但一个演技高超的便衣探员,又不太可能露出那么多破绽。”路天峰深吸了一口气,“这人更有可能是想来干掉你的杀手之一。”
“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汪冬麟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将信将疑。
“这个问题可以稍晚再考虑,现在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离开。”路天峰从茶几下方掏出一个腰包,系在腰间,“快走!”
路天峰不敢怠慢,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敌人至少有四名——对方应该是专业杀手或者雇佣兵。他们不但单兵作战能力强,而且团队配合也很有一套。光凭他和汪冬麟两人,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肯定是难以抗衡的,唯一的生机就在对方形成包围圈之前,抢先逃走。
“我们往天台走。”
既然这公寓是路天峰为应对特殊情况而租下的,他自然一早就考虑过紧急逃生路线。这栋居民楼一共有九层,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七楼,通过楼梯可以在半分钟内抵达天台,而这栋楼又跟另外三栋建筑结构完全一样的楼房连成一体,因此只要跑上天台,就等于增加了三条额外的逃生路线。
汪冬麟虽然不明就里,但却知道自己只能跟着路天峰行动了。
两人匆匆忙忙地离开公寓,通过楼梯来到九层。天台的铁门上虽然挂着“天台危险,严禁进入”的警示牌,但门锁早已生锈脱落,推开铁门,映入眼帘的是遍地挂满衣服的晾衣架和晾衣绳,更有一片片自定范围的“绿化带”,有的摆满盆景,有的种了蔬菜,还有搭架子长葡萄的,倒比楼下那冷冰冰的水泥森林更有生机和活力。
“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