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明扭头问道:“没有折回去?”
“没有。小区其他入口我们也都查了,再没发现廖医生的车和人了。”郑钢指了指问询记录,“而且,我们跟护士长确认过,6点40分的时候,他就已经回市一医院给别人动手术了。星港
国际距离市一医院有十五千米,他6点12分出发,6点40分上手术台,肯定没时间折回去,更加不可能有犯案时间。”
“知道了。”一共也就二十分几分钟时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犯案时间。张一明掏出一支烟来,摸了摸下巴,不死心地问一旁的侦查员道,“这人在医院口碑怎么样?”
“很好。”侦查员赶紧点头道,“下午我去住院部问询了几个病人和医生,他们都说廖伯岩对所有患者都认真负责一视同仁,只要是他做手术的患者,不管家庭背景如何,他都会亲自上门看诊,还曾经为一些家里条件特别困难的患者向医院申请减免部分费用,简直是尊活菩萨。”
“行了行了。”人品好,医术好,没有作案时间,看来这位“活菩萨”没有嫌疑了,“医保中心那边呢?什么时候有消息?”
侦查员摊开医保中心查到的记录,为难道:“所有失踪孩子的就诊记录我们都查了。最近三年,就只有一个叫吴小虎的孩子,两年前因为手臂骨折,在市一看过骨科,其他的孩子最近一次进医院也都是四五年前了,而且都是入学体检之类的,去的也是不同的社区医院。”
“我看看……”张一明不死心地接过就诊记录的复印件。这个叫吴小虎的孩子,是因为在学校和同学玩耍时,不小心弄得胳膊脱臼,去市一骨科就诊过,就诊时间跟他的失踪时间相差整整七个月。
“唉……医生这职业看来又是一条死路啊……”张一明狠狠骂了一句,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心头一乐,居然是钟宁打过来的。
张一明刚想说话,钟宁在电话那边就已经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了:“你搞什么?去医院做问询,不知道穿便服吗?你是已经确定人家是罪犯了?一点儿不顾忌影响。”
“那个……”张一明哑然,瞄了一眼边上的郑钢,想骂又不好骂,只能尴尬道,“时间比较紧,所以就……嗯?钟队,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钟宁打断了张一明的话,稍微顿了顿,道,“下午4点半,去星港国际社区,我在案发现场等你。”
张一明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你愿意帮我了?”
“不是帮你。”钟宁没好气道,“帮我自己。”
此时,市一医院,住院部六楼的神经外科办公室内,廖伯岩正在仔细看着一张CT照片。
“从CT来看,没有显示颅内肿瘤,也没有颅内出血的情况……”他边上一个三十来岁的医生解释道,“但患者母亲反应的临床症状,又很像是星形细胞瘤的临床表现,我有些拿不准,所以请您来看看。”
廖伯岩点了点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另外一头的一对母女。女人叫田爱花,四十左右的年纪,皮肤黝黑,穿着一件不大得体的短袖,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一看就知道她是来自某个偏远农村。小女孩叫伍萍萍,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脚上的鞋子破了个洞,露出半个大脚趾。小女孩一脸不安地把小脚往后缩着,像是怕人看到了。
“小朋友。”廖伯岩蹲下了身体,摸了摸小姑娘脑袋,“多大了?”
小姑娘用方言怯生生地回答:“我七岁,快八岁了。”
“不用害怕,伯伯是医生,医生是帮小朋友治病的。”廖伯岩笑着安抚孩子,接着问道,“你上学了吗?”
“上了……上大班咧。”田爱花也是一口乡音,帮孩子答了一句,焦急地问道,“医生,我家娃娃是得了什么病?”
“暂时还不清楚。”廖伯岩摇了摇头,他没有从CT上看出什么毛病来。想了想,他问道,“最近孩子有磕碰到吗?”
“莫得啊……”听到这个答案,田爱花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萍萍都是跟着我在工地里头做工,莫看到我家萍萍说摔了呀。”
“那孩子平时有些什么症状?”
田爱花回答:“这娃娃身子打小就弱,胆子也小,最近老是跟我说头痛,还说不想吃饭,有时候吃多少吐多少,开始我也不懂,以为小娃娃感冒了,休息两天就好了呢,哪晓得,娃说头越来越痛了,有时候还痛得哭呢,她以前不哭的。晚上也说冷,不睡觉,就一直哭。有时候呢,脾气又变得好差,以前她不顶撞我,现在经常顶撞我了呢。”
“哦,这样。”廖伯岩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有抽搐吗?”田爱花没听明白:“啥是抽搐?”
“就是跟发抖差不多。”
“会,会。”田爱花赶紧点头,“经常发抖。”
“大概多久一次?”
田爱花想了想,眼泪都快下来了:“有时候一个星期好几次,有时候……有时候半个月。”
廖伯岩点了点头,又蹲了下来,用听诊器在小女孩的心脏部位听了听。
“廖主任……”等廖伯岩起身,边上的医生小声道,“孩子抽搐,畏寒,呕吐,这些临床表现很像脑部胶质瘤,但是CT照又没反映出来,您看这怎么处理?”
“验血了吗?”
“验了。”医生点头道,“化验单明天上午应该可以出来。”
“行,那就等明天看了化验单再说。”想了想,廖伯岩补充
道,“你注意观察一下临床表现,如果有类似的症状发生,及时通知我。”
“好的。”医生点了点头,转身去电脑上开单去了。
“没事的,小朋友。”廖伯岩亲昵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去走廊叫来一个护士,又对小女孩说道,“和妈妈一起,跟这个姐姐走,姐姐会帮你们办理手续。”
田爱花担心地问:“医生,娃娃真要住院吗?”
“现在病情还不明朗,没办法,只能先住院观察。”廖伯岩听出女人的担忧,问道,“你买了农村医保吗?”
“买了,买了。”田爱花连连点头。
“买了就好。”廖伯岩交代道,“到时候把发票都留着,现在国家政策好,可以报销一半。”
“那感谢您,那感谢您。”有了这话,田爱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送走这对母女,廖伯岩回了自己办公室,关好门,坐了下来,这才有工夫思考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没想到居然因为这起案子碰到了钟宁这个省公安厅的前任刑侦队长。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还在某种程度上把自己当成了恩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可廖伯岩从来不信命运,他甚至特意请求钟宁参与到这个案件的侦破中来。毕竟,钟宁有足够的资格成为自己整个大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了。自己现在需要做的,无非就是熬制几碗迷魂汤,把握好时机,给钟宁灌下去,好让这个计划更加顺利、更加完美……
收回思绪,廖伯岩看了一眼时间,起身脱下白色大褂,走出了办公室,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现在,正是转移目标的最好时机。


第四章 模拟作案
01
下午4点半,星港国际社区游乐场。
钟宁就这么站在游乐场中间低着头发呆。
把任曦送回学校以后,钟宁按照张一明发的地址来到案发现场,已经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了。
此时,几百平方米的游乐场内,所有的游乐设施已经被移到了一边,就差掘地三尺了,除了两个张一明安排的警员还在值班,警戒线的周围也没了看热闹的人群,显得颇有些凄凉。
和张一明给他的案卷中的照片一样,除了一个安装了摄像头的入口,其他三面都被围得严严实实,除非有穿墙术,不然不可能有人可以躲过监控自由出入。
至于小区的四个进出口,钟宁刚才就已经查看过了,摄像头的监控角度没有死角。
这还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这是钟宁看过现场后的第一感觉—毕竟,正常人谁会挑这么个地方下手呢?
就在此时,一辆警车冲了过来,车门一开,张一明领着几人快步走了过来。
“钟队,这位是市局刑侦队副队长郑钢,这位是侦查员小吴,这位你见过的,技侦科李珂冉……”
跟几人握了握手,钟宁看向张一明道:“案子我帮你查,但是希望你能注意一下影响,如果只是单纯的问询,就不要穿警服去影响别人的正常工作。”
张一明也是有苦难言,明明医生这条线索是你提出来的,怎么一查还查出脾气了呢?不就是穿了警服么?也没违反规定啊!犹豫了一下,张一明问道:“钟队,您跟那位廖医生很熟?”
“任曦的主治医生。”
“啊?”这一下,张一明总算明白为什么钟宁会有脾气了,这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摆了摆手,钟宁也不想为这个事情再啰唆:“他的嫌疑你们已经排除了吧?”
张一明赶紧解释道:“已经排除了,已经排除了。他在小女孩失踪前就已经离开了星港国际社区,回医院做手术去了,确实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跟几个小孩接触过。还有……”张一明尴尬地看着钟宁,“不但廖医生没嫌疑,而且以我们从医保中心得到的消息来看,四个孩子在医院就医这一点上也没有交集。”
“知道了。”钟宁明白了张一明的意思,除了教师、保安以外,似乎医生这个职业也和案子没有关联。
那么,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既然找不到四个孩子的共同点,就只能换个路子,从现场作案手法来判断疑犯的特征,从而缩小目标范围了—也就是说,又得从时间换到空间上来了。钟宁盯着游乐场入口摄像头瞄了一会儿,走到了一旁散落的几个木马前,指了指,问道:“疑犯的记号,就喷在木马上?”李珂冉赶紧快步向前,点头道:“对。喷漆成份和前三起一致,同属于‘好彩头’牌。”
钟宁要了一双手套,抹了一把木马上还未干的水珠放到鼻边闻了闻,接着,看了看外围连着马路的围栏,忽然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
钟宁顺着围栏一路敲过去,响声震天。可惜,整整一排围栏,每一根都牢固无比,没有一点点松动的迹象。
接着,钟宁伸脚,一脚蹬在了围栏上。
“嘣”的一声闷响,围栏只是稍微“嗡”了一声,很快就纹丝不动了,没有任何被人动过手脚,产生松动的痕迹。倒是把一只野猫惊得从栏杆侧面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外边的马路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把边上的几个警察看得一愣,这钟队怎么这么异于常人?这是想把围墙给拆了?
“张一明……”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钟宁又指了指张一明,“你爬爬看。”
“啊?”张一明抬头瞄了一眼将近五米高的围栏,满脸为难。“爬爬看。”钟宁扔了手里的木棍,脸上丝毫没有开玩笑的神情道,“爬不上没关系。”
“行吧。”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菩萨,张一明也不好多说,一脸委屈地摸了摸栏杆,双手一趴,刚想搭脚上去,“哧溜”一下,双脚又滑了下来。
“下雨,打滑,真爬不上。”
“行了。”钟宁低头看了一眼栅栏下部连着地面的空隙道,“钻一下?”
“这……”张一明更加尴尬了,“钟队,这才十来公分吧,我脑袋都过不去,没必要了吧?”
“不想试试?”钟宁蹲下来用手比画了一下,道:“说不定可以呢?”
“这真不行。”张一明赶紧摇头,弯腰把脑袋往空隙处试着放了放,“你看,差太远了。”
“那行,不勉强你了。”钟宁又站了起来,往栅栏外的马路看去—隔壁是一条叫星辰三路的单行道,过了马路,就是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夜晚的灯光打在湖面上,煞是好看。
看着两人唱双簧一样折腾了半天,钟宁又许久不说话,李珂冉的心头微微有些不悦。围栏的情况,他们技侦科早就检查过了,不可能漏掉这么重要的线索,这也太看不起她的专业性了。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要为自己的工作解释清楚:“护栏我们早就检查过,根本没有动过手脚的痕迹,而且张队刚才实验过了,靠钻和爬是不可能过去的。疑犯不可能凭空穿过护栏。”
“分析得很有道理。”钟宁回头看了一眼李珂冉,居然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什么?”
钟宁瞄了一眼栏杆外的马路道:“疑犯根本没有进来过案发现场。”
“什么?!”几人惊讶得同时脱口而出。
一个人不进入案发现场,怎么可能把原本在游乐场玩耍的小孩绑走呢?!
张一明纳闷道:“钟队,你的意思是……疑犯凭空躲过摄像头把小女孩掳走了?”
“不。”钟宁指了指摄像头道,“在来的路上,我已经看过你给的案情汇报,现在可以确认的是,疑犯没有经过摄像头对吧?”
“确认。”李珂冉和张一明同时点了点头。
“可这个游乐场,正门有监控,其他三面墙,一面连着马路,另外两面就算爬得过去,还是得出小区,而小区门口是没有监控死角的。”钟宁指了指隔开外面马路的栅栏道,“所以,我要是疑犯,肯定是从这面连着马路的墙把人绑走的,那么,只要穿过这面围墙,小区内所有的监控就形同虚设,这毫无疑问是最理想的作案路线。”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刚才你也叫张队试过了,正常人根本就不可能穿过这面墙。”李珂冉更加不解了。
“问题就出在‘正常人’上了。”
“什么意思?”几人大眼瞪小眼,脑袋上全是问号了。“疑犯是正常人,但是被绑架的小女孩不是。”
这话让一众警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被绑架的小女孩怎么就不是正常人了?难道还能是外星人?
“这个等下再说……”钟宁看了看边上好几个散落的小木马,道,“你们再想想,疑犯为什么会把喷漆喷在木马上了?”
几人的脑袋都快成浆糊了,郑钢撇嘴道:“这……疑犯犯案的时候,肯定是着把小孩绑走啊,边上有个木马不就喷木马上了?挺随机啊。”
钟宁不置可否,瞄了张一明一眼:“既然疑犯要急着把小孩绑走,为什么还有空喷个数字?”
“也对……”张一明脑子转了过来,可马上又不解道,“钟队你的意思是,疑犯把喷漆喷在木马上是有特别原因的?”
“刚才我大概测算了一下,栅栏的宽度间隔是11厘米左右,下面离地的距离是12厘米左右,一个正常人当然不可能钻进来,更加不要说还得绑走一个孩子了。”说到这里,钟宁走到一个小木马边上,看了看,说道,“等下你帮我把这玩意儿抬到边上来,哦……对了,外面有五金店吗?”
“五金店?”钟宁的问题跳跃性太大,让众人的脑袋都开始结绳了,这案子和五金店又有什么关系?
“算了,我自己去找找吧。”钟宁也没顾得上几人的异样,大踏步往小区门口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转角。
怎么说到一半人就跑了?李珂冉和郑钢同时看着张一明道:“钟队这是要去干吗?”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张一明同样一头雾水,扭头看着两人,尴尬道,“习惯就好。”
02
这条挨着星港国际社区游乐场的单行道,叫星辰三路,长度两千米左右,加上绿化带和两边的人行道,宽度也不到二十米,右边是星港国际,左边就是人工湖了,也就是说,整个星辰三路,只有两头可以出入,中间并无其他出入口。
十分钟后,钟宁出现在这路条的人行道上,一手搭着游乐场外围的栅栏,一手冲游乐场里面的张一明打招呼,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小朋友……过来,到叔叔这里来!”
“又是我?”张一明一脸苦瓜相,搭档这么些年,他知道,八成又没什么好事。
“叫你来你就来,哪儿这么多废话!”钟宁喝斥了一句,马上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柔声道,“小朋友,叔叔这儿有巧克力,有小猪佩奇,还有芭比娃娃哦,你喜欢吗?哎呀……”
钟宁无视几人脸上的不可思议的表情,说话间,居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啪”的一下扔到了游乐场内:“小朋友,你看,叔叔的东西掉进去了,能不能帮叔叔捡一下?”
“好吧。”张一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喏,就在这里。”看着张一明走近,钟宁指了指地上的手机,“帮叔叔捡一下,麻烦小朋友了。”
“好的,给……”
“你”字还没说完,猛然间,钟宁另外一只手臂“唰”地一下伸进栏杆,把正弯腰的张一明的衣领一扯。“砰”的一声闷响,张一明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柱子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脖子被钟宁重重勒住,顿时喘不上气来。
“晕过去。”
“哦!”张一明得令,夸张地叫了一句,闭着眼睛,假装晕了过去。
钟宁居然立刻从围栏后扯出了两条长绳,其中一条上居然还绑着一个不小的编织袋。他抓着长绳的两头,手伸进栅栏内用力一甩,两根长绳很快穿过了不到四米的栅栏顶部,又落到了栅栏外他的手中。
“把木马给我。”
李珂冉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赶紧把本来立着的木马放到了钟宁手中。
很快,钟宁抓着木马往编织袋里一塞,用另外一根绳子绑好,又是“唰”地一下,用力一扯,编织袋应声升到了栅栏顶端,却因为角度的问题,刚好被卡住,拖不动了。
不过钟宁似乎并不着急,他左手的绳子沿着栅栏挽了两个圈,然后把右手那根早就绑在编织袋尾部的绳子往外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猛地一扯,编织袋居然翻了个身,一跃到了外面。
接着,钟宁缓缓地松着左手的长绳,编织袋便慢慢地滑落了下来。
“5分13秒……”一气呵成,钟宁拿出手机,伸进栅栏里比画了一下,冲几人道,“足够来回绑架四趟了。”
“这……”一众警察已经看得呆了。敢情钟宁刚才说的那句“疑犯根本没有进入案发现场”是这个意思。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一般来说,体重比这个木马重不了太多。”钟宁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解释道,“我刚才说失踪的孩子‘不正常’,是指小孩才有被引诱的可能,也只有体重很轻的小孩,才能以这种方式逃过监控,被运出小区。”
“对对对!是这个道理!”张一明乐开了花—拨开云雾见太阳!看来这尊菩萨没白请啊!疑犯根本没有进过小区,监控摄像头当然没有拍到他了!是自己一开始的侦破方向就错了。
“不对……”郑钢忽然摇头道,“如果疑犯根本没有进来过,那这个喷漆记号怎么解释?喷漆是喷在木马上的,不可能人站在栅栏外,隔空还能喷个数字出来吧?”
“我明白了!”李珂冉兴奋地看了看钟宁,拿起地上的一个小木马,手脚并用,猛地往上一拉,“嘎吱”一声,木马被分裂成了两部分:“这些木头卡口是固定的。”
张一明顿时了然:“疑犯事先把木马扶手和身体拆了带走,喷好漆以后,在案发当天再分别从栅栏底部塞进来,隔着护栏拼装好后,用力往秋千的方向一推?”
“对。”钟宁点头,指了指秋千旁边原本发现被喷漆的木马的位置,道,“我看你给我的现场照片,那个木马是倒的,应该是推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把木马推到了。”
“难怪!”张一明激动地一拍脑袋,“难怪这么多地方不喷,非得喷木马上!”
可不是吗?第一,木马好拆装,可以轻轻松松从栅栏里塞进来;第二,游乐场里有十几个木马,如果有心,随时来拆一个打包带走都不会有人发现。
张一明向李珂冉交代:“叫痕迹检验科看看那个木马有没有拆装的痕迹。”而后兴奋地问,“外面这条路,人流情况怎么样?”
郑钢也是一脸高兴,赶紧道:“因为是小区侧面,又是单行道,人流不多。这条路一头一尾的路口都有摄像头,只要是路过的人,肯定可以拍到。”
张一明一握拳头:“那行!把排查重点放到星辰三路上来!案发时间段哪怕飞过一只蚊子,也要给我找出来!”
布置完任务,张一明想问钟宁还有没有什么指示,发现钟队的脸上依旧神色严峻,没有半点儿如释重负的感觉。
“钟队,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没了。”钟宁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刚才他观察过这条星辰三路,原本,他觉得,疑犯应该是找准了这个最薄弱的地方施行犯罪行为,且自己模拟的作案方式,几乎是唯一可能躲过小区内部摄像头监控的方法。可在此之后呢?要躲过星辰三路两头的摄像头,似乎也没那么容易。如果疑犯有如此缜密的头脑,不可能忽略这个问题。如此看来,自己的模拟作案似乎就有些笨拙了。
多年的刑侦一线生涯,让钟宁练就出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破案直觉,他隐约觉得,这案子并没有这么简单。
更让人费解的是,疑犯喷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挑衅警方,自命不凡的罪犯,钟宁不是没见过,但是这种罪犯一般都会留下自己的诉求,比如“来抓我”“罪有应得”之类的,可像这种只留下一个数字让警方去猜的,他还真没见过。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天色渐晚。钟宁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暴雨似乎即将来临,钟宁不打算久留,今天他还有事情要去做。
“今天你们先排查监控吧。要是没什么收获,明天再找人带我去另外几起案子的现场看看。”
“那行。”张一明点了点头,“我先帮您安排个地方休息?”
“不用了。有个朋友过生日,我还得回省城。”
03
兵分两路,钟宁往南,张一明一行往北,几辆车分开错行,很快离开了星港国际社区,在夜色中,分别往省城和市局驶去。
“张队。”从后视镜里看着钟宁的车逐渐消失,李珂冉也把车打了个转向,驶入了主干道,扭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上依旧一脸兴奋的张一明道,“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张一明心情大好,问道:“是想问钟队为什么开始不同意,后来又主动帮我们来查案了?”
“嗯。”被张一明猜中,李珂冉脸上微微一红,干脆点头承认道,“还有……上次你说钟队他故意不破那个‘公主’被杀的案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珂冉在亲眼见识到钟宁轻而易举就将一团迷雾的案子理出了崭新的思路后,心中最大的疑问就是这个了。钟宁甚至比她上学时在教材上见过的案例中讲的还要神乎其技。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会故意不破案子,还辞了职,成了一个专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呢?
“呵呵,他这人吧,就这样……”张一明摸了一把自己的刺猬头,呵呵道:“典型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