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跳到下一台矿车顶上,就是经过我一番精密改造后沦为定时炸弹的那台。大半天的全都白忙活了,唉。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另外两台矿车开始往后退。
“别急着走啊!”我说。我从车顶纵身跳下,三两步就追上了。
我爬到第三位受害者的头顶修剪了起来。跟它其他几个兄弟一样,失去最后一根天线的时候它也就静止不动了。
为了追上最后一台矿车,我小跑了一段距离,不过没过多久还是赶上了。正当我剪断了前三根天线,准备对第四根下手的时候,左腿突然一阵剧痛,我突然被击落车顶,在空气中画出一道弧线。好吧,不是“空气”,是真空。你懂我意思就行了。
我摔在了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怎么回事?”愣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群桑切斯的擦屁纸竟然用铲斗把我给扫了下来!
婊子养的!刚才那一下险些把我的活动服弄破!虽然我确实在毁坏贵公司的财产,但你居然就为了几台矿车不惜置人于死地?
哦,它启动了。
矿车把铲斗降下了半程,朝我这边驶来。
我站起身,跑到主摄像头前对它比了个中指,另一只手抄起剪线钳朝摄像头直接砸下。看不到画面了吧,王八蛋。
“不管你到底是谁,我们知道你就在那儿。”舱外活动主频道里传出了鲍勃·刘易斯的声音。妈的!公会果然派出了他们素养最好的成员来带队。“不要让我们难做,投降吧。要是你非要逼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强行制服你,我们保证会让你后悔。”
他并没有夸大其词。和太空电影相反,穿着舱外活动服打斗是极端危险的,我也没有和他们搏斗的打算,如果真被他们追上的话我会直接投降,但这就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找得到我了。
一次解决一个问题。我这儿还有台杀人矿车等着我呢。没了主摄像头,它现在正原地打着转想要找到我。虽然它速度不怎么样,但是铲斗前后挥舞的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
铲斗砸在了我左侧一米远的地面上。猜得还挺准,不过还是差了点意思。我直接跳进铲斗蹲下了身子。这是一场赌博,因为铲斗有非常精确的重量感应器,而我的体重必然在感应范围内,我只能寄希望于遥控者不会注意到铲斗载重的变化。
铲斗的吊臂再次抬起,我顺势跃起。借着铲斗上升的力,我跳起的高度比我预期的要高得多得多。
“糟了。”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我说道。我估计自己此刻距离地面十公尺,但当我落在矿车顶上险些摔断腿的那一刻,才得以确定之前在半空中估计的距离是对的。
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伸手剪断了最后一根天线。矿车立刻停了下来。
“咻。”我暂时让四台矿车都陷入了瘫痪。是时候让它们永远动不起来了。
先从已经处理过的那台矿车开始。我就像之前那样从侧面爬了上去,打开了开关盒,然后把手探进安装好的继电器盒中去刨闹钟的设置键。结果当然是徒劳的,因为闹钟按键预设的操作对象是裸手,而非粗笨的舱外活动手套。
好吧,既然没办法设置闹钟时间,就只好采取更高调的手段了。我松开了那两个电缆夹,把中间的继电器一把拽了出来,然后切开了电缆的绝缘层,将两侧的电缆草草打了个结,最后再次把电缆夹夹回了电池的两极。
然后我拔腿就跑。
移除了继电器之后,我相当于制作出了一个全新的东西,人称“电线”。电池立马就短路了,产生了可怕的高温。
我全速冲向最近的一块石头,然后一个滑铲躲在了后面。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我扒住石头边缘,朝矿车的方向偷瞄了几眼。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唔,”我说,“也许我——”
然后矿车就炸了。就是……炸了,程度比我预计的要厉害多了,顷刻间碎片横飞。矿车先被冲击力重重地压向地面,接着又被反作用力高高弹起,然后在半空中翻了半圈,最后车顶着地。
我觉得一场爆炸就足够了,但好戏还远未落幕。废铜烂铁纷纷砸在了我的石头上,而更小一些的零件则像雨点般从我头顶的方向落了下来。
“原来如此。”我说。我都忘了把另一个爆炸源算进来:氢电池。氢在高温状态下遇见氧之后,一定会进行短暂而热烈的讨论。
石头挡得了第一波横向的冲击,但却拦不住从我头顶上空倾泻而下的残骸。我只好肚子贴地爬到另一台矿车底下,一路上无数烟尘从我周围的地面上升腾而起。记住:这里没有空气,如果一件东西抛到空中,那么它上升时有多快下落时就有多快。现在天上真的在下子弹雨。
亏得我命大才在被碎片砸死之前爬到了矿车底下,在里面避了一会儿。一直等到碎片暴雨消停后,我才终于从车底爬出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遇害者是彻底完犊子了,而且妈呀,你甚至已经很难辨认出这堆残骸以前居然还是台载具。它的底盘现在沦为了一块扭曲的废铁,而差不多有50%的部件现在已经均匀分布在采矿作业区里。我看了一下时间,整个过程用时十分钟。不错,但剩下的三台我得加快速度了。
在这之前,我在废铁中挑了一块约两米见方的金属板,然后将它拖到我的石头护盾的远端。我让板子斜靠在石头的侧面,搭出一个简陋的小棚。
大功告成,从技术上来说我建好了一个月球基地。我在贾丝明要塞里坐了几分钟,把剩余的继电器电缆改装成了像刚才那样的跳电器。
然后我又开始处理第二台矿车。至少这次我不需要吊床了,现在它已经哪儿也去不了了。
由于我已经掌握了在真空中点火的诀窍,进度也就快了起来。另外我也不再需要将切割点标出,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记忆来就好,没什么比肌肉记忆更能提升你手速的了。我切了口,装了阀门,灌好了气。
然后我让电池短路,跑到金属要塞中,蜷缩在底下,等待。这回我不再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了。
我通过地面感觉到了爆炸,然后准备承受“恐惧之雨”的袭击。这块金属板的厚度会不会不够啊?
金属板上开始出现凹痕。尽管惊险,但它还是在雹子中保护了我。雹子停下之后,我检视了一下附近的地面,看看烟尘是否已经不再升起。要是我能听见声音就更好了。真空无法传导声音这件事真是烦死了。
我慢慢钻了出去,并没有被任何东西砸死,看来安全了。我绕过石块,看到了另一台报废的矿车。
我看了一眼手臂上的读数。又花了十分钟。“妈的!”
如果追捕小组速度够快的话,十分钟后就将抵达,而我还剩两台矿车没搞定。只要留下任意一台不作处理,桑切斯铝业就能继续挖取矿石,也就能继续制氧,那么特龙就会扣下那100万斯拉克。
最最浪费时间的步骤是我得躲避半空中砸下的碎片。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方案:我得同时炸掉剩下的两台矿车。
我将剩下的两台矿车先后都设置成了炸弹。现在它们里面都充满了氧气,开关盒都已经打开,电缆的其中一头也都夹在正极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我把所有电焊工具都塞进其中一台矿车底下。既然现在赶时间,就不可能再把这么多东西都拖回家了,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把上面印着“巴沙拉电焊公司”的东西丢下不管。
嗯,100万斯拉克,我可以给他买套新装备。更高级的那种。
我站在一台矿车边望向20米开外的另一台。这可不好办。我脑中被遗忘已久的理智突然被激活了。这真的行得通吗?(100万斯拉克。)我看行!
我先让一台矿车的电池短路,然后跑向了另一台,让它的电池也短路。我就要抵达要塞时,第一台矿车已经爆炸了。
就差那么一点。
我前方的一切被爆炸的火光照得亮如白昼,矿车的残片遵循着物理定律,烟尘在我身边跳起。没时间从石头一侧绕了。我半是爬半是跳地从石头顶上翻了过去,本想帅气地落地后翻滚一周,结果却摔了个狗吃屎。
“你瞧见了?!”耳麦里传出了一个声音。
“你现在在主频道里说话。”鲍勃说。
“妈的。”
看来追捕小组之前一直在其他频道里通话,以防被我偷听到,但那家伙让事情败露了,如此一来我也就知道他们刚才也看到了爆炸的火光。他们离这儿已经很近了。
我等待着第二次爆炸,但一直没来。我鼓足勇气从石头后面偷偷伸脖子瞄了一眼,另一台矿车依然毫发无损。
“他妈的怎么——”我张嘴就骂,却发现剩下的那台被另一台的爆炸伤到了表面,而我的跳电器被一块碎片干净利落地切成了两截,仍然挂在各自的两极上。电池不再处于短路状态,因而温度也没能升高到足以引发爆炸的程度。
我注意到采矿作业区另一头的一道光,舱外活动专家们已经抵达现场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剩下的那台矿车,离我有15米的距离,还得算上修理跳电器的时间。我又看了一眼那道光线——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是漫游车的车灯,就在100米开外,而且正在飞速朝我驶来。
看来没戏了,他们一眨眼的工夫就能赶上我,我也只好丢下那台矿车不管了。
“操!”我说。我知道这是正确的决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喜欢这样的决定。我逃离了犯罪现场。
在月球上逃离追捕有一个小问题:你的脚印非常明显。我径直跑出了作业区,留下了一串白痴都能追踪的清晰脚印。这也没辙,老早以前这块区域就已经被清空得只剩尘土了。
等我回到了天然地貌上以后,我就有了其他选择——高地上可是布满了岩石沙砾。
我踩着一块石头跳到了另一块石头上,接着再跳到下一块石头上,如此前行。我在接下来的20分钟里都在玩这个岩浆海里跳石头的冒险游戏,一次都没有踩在覆盖着尘土的地面上。这串脚印你倒是追追看啊,鲍勃。
接下来的过程既平淡又惊险。我还剩几公里的路程,与此同时我还需要留意身后。追捕小组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我正在往家的方向行进,之后他们就只需要跳进漫游车里就能赶上我了。
他们大概会选取最短的路线返回(但愿如此),所以我决定迂回行进,绝不走直线。阿尔忒弥斯和采矿作业区之间的直线距离只有三公里,但我却硬是绕了五公里的路。附近到处都是石块,可以帮我遮挡视线。
计划奏效了。我不知道追捕小组走了哪条路,但他们没能看见我。
我终于抵达了毛奇山脚下的基地。宁静海在这里一路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阿尔忒弥斯在极远处闪耀着,大概离我有两公里有余。当我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遗世独立、远离尘嚣时,一种不安感油然而生,我拼命压抑住这种感觉。现在已经没时间感伤了。
我需要重新制订策略,不能再继续这样跳房子下去了。一块铺满了灰色尘土的空地横亘在我和家之间。这块区域不仅会留下我的足迹,而且还会将我的踪影暴露给几公里以外的人。
该休息会儿了,至少此刻我还没有暴露在开阔空间里。我找到了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坐进了它的阴影中。我关掉了身上全部的发光二极管照明,头盔上的也不例外,然后用胶布把手臂上的指示器整个贴住。
月球上的影子又暗又稠。没了空气也就没了光的散射。不过也不是彻底的黑暗,附近的石头、尘土、山丘等都会反射阳光,有些反射甚至还很刺眼。不管怎么说,在地平线上的阳光的衬托下,我这里基本上不可见。
我又低头吸了大半升的水。舱外活动是体力活儿。
亏得我休息了会儿。刚休息了五分钟,我就发现远处追捕小队正开着车往城里赶。他们离我特别远——正沿着直线往城区的方向奔驰着。
漫游车的预载乘客数是四人,这会儿却另有七个人扒在车外叠罗汉,活像一辆在平原上飙车的马戏团巡回车,从车尾扬起的尘土来看,他们正在全速行驶。在崎岖的路面上以这种速度行进,他们能发现得了我就见鬼了。他们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噢,糟了。”我叫道。
他们根本就不用在外面找我,只要赶在我之前回到城区然后看住全部气密舱就行,我氧气一旦耗尽也就只能投降了。
“妈的!驴屎!狗屁!”尽量不重复脏字至关重要,如果某个脏字用得太过频繁,就会失去它原本的劲道。我缩在活动服里释放自我了一分钟,然后冷静下来打起小算盘。
没错,现在情况很糟,但也有好处。他们会在我之前回到阿尔忒弥斯。行吧,但这也意味着他们不会来宁静海找我。我刚才还在担心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平原地带,现在这已经不成问题了。
我站起身,重新打开了身上的照明,然后把胶布从手臂上扯下。
马上,每个气密舱都会有一个舱外活动专家盯着,而且他们不会在舱内瞎转悠,而是会留在舱外,这样隔很远就能发现我然后拉响警报。
我心生一计,不过必须先回到城区附近,这是第一步。
康拉德区的气密舱朝向北方,比恩区的宁静海湾公司的货运气密通道朝向西北,奥尔德林区的太空港到达区朝向东方,而阿姆斯特朗区印度空间研究组织的气密舱朝向东南。因此,他们视野最大的盲区就是西南方。
我在灰色的荒原上蹦跳了一个小时,迂回了很远才绕到了正确的方向。随着家园的穹顶在我视野中慢慢变大,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最后的100米路程中我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点。走进谢泼德球形舱的阴影中时我顿感安心,只要我留在黑暗里,他们就很难发现我。
我倚靠着谢泼德区的防护壳,长吁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我回到阿尔忒弥斯了。麻烦的部分来了。
我绝不能贴着城区的外墙前往目的地,不然路上铁定会被发现。现在该学学歪弟好好利用一下维修握把了。
握把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舱外活动服的抓握——其粗细程度完美贴合了大手套的抓握直径。我只花了十分钟就爬到了穹顶顶端,然后就蹲坐下来。倒不是怕被舱外活动专家瞧见——他们所有人这会儿应该都在其他球形舱。我在担心的是最基本的地理学问题。谢泼德区和奥尔德林区之间就隔着阿姆斯特朗区,而阿姆斯特朗球形舱的高度只有它俩的一半,所以此刻,奥尔德林公园里的任何人都能看见我。
现在还是大清早,公园里的游人应该不多。再者,就算真的有人看到我,也可能会以为我是个工作中的维修人员。然而……鉴于我正在实施犯罪,还是别被人注意到的好。
我顺着谢泼德区另一侧的弧面往下爬行,落在了通往阿姆斯特朗区的连接通道上。这跟体操里的平衡木不一样,连接通道可足足有三米宽呢。
抵达阿姆斯特朗球形舱之后,我爬到了顶上。幸好阿姆斯特朗个头比较小,花费的时间比谢泼德要少多了。之后我又轻手轻脚地通过了阿姆斯特朗和奥尔德林之间的连接通道。
奥尔德林就不那么好爬了。我往上爬行了一段距离,然后就上不去了。好吧,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应该。在球形舱的金属防护壳上爬来爬去是一码事,但在别人的注视下在奥尔德林公园顶上的玻璃上爬上爬下就是另一回事了。人们会纷纷挑起眉毛:“妈妈妈妈,月球上为什么会有蜘蛛侠?”——别了吧,谢谢。
所以我爬了一半就停下了——就停在玻璃板之前——然后转向,往水平方向移动,从一个握把荡到另一个握把,绕着球形舱行进。没过多久,太空港到达区映入了我的眼帘。离我最近的是停靠列车的车站过渡舱,但是现在并没有车停在站内。过渡舱边上是通往货运气密通道的巨型圆形舱门。
鲍勃·刘易斯从车站站台里走了出来。
“妈的!”我刚才如履薄冰地绕着奥尔德林的穹顶爬了大半圈!我爬得很慢,为的就是在舱外活动专家发现我之前先发现他们,却没能料到鲍勃居然藏在那个该死的安全岛里。这是作弊!
他正在来回巡视。一日海军陆战队,终生海军陆战队。他现在还没抬眼往上看,不过这也只是时间问题。我大概还有一两秒钟的时间作出反应。
我松开握把,沿着穹顶滑了下去。我试图让自己的脚对准地面——如果我以正确的方式着陆,没准还能控制住冲击力。然而事与愿违,我动作完成得极为狼狈,两方面都创下了最差纪录:我不仅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而且还完全失去了重心。
我像坨屎一样拍在了地上,但是却落在了安全岛的另外一边。幸好声音无法在真空中传播,不然刚才那一下肯定逃不过鲍勃的耳朵。无所谓了,赢得再难看也是赢啊。
我抱着奥尔德林的外墙往到达区的反方向绕,直到鲍勃在我视野中消失为止。我不清楚按他的“巡视路线”,他下一步会去哪儿,但我确定他一定不会离太空港太远。我继续前进,直到整个到达区都消失在我的视野里,然后背靠墙壁坐在了地上。
我开始等待。从我现在的位置是看不到安全岛的,但是能看见从阿尔忒弥斯蜿蜒而出的铁轨。
半小时后列车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由于月球的尺寸较小,我们的地平线仅距离我们两公里半,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列车就会到站。
等列车驶入站台完成停靠后,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列车。
这是今天的首班车,大多数乘客都是游客中心的员工。他们很快就上了车,列车也准备好返程了。
列车缓缓启动了,这样大小的载具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完成加速,所以这会儿它开得还不算快。
我往前一跳,抓住了列车的前轮廓。虽然算不上称手,但我死死抓着不放。列车拖着我一路向前奔驰,我的双腿在地面上蹦跶着。好吧,可能这算不上完美计划,不过至少能让我逃出鲍勃的魔爪,这就足够了。
列车速度正在提升,行驶得越来越快,我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以当前的速度,随便来一块尖石子都能划穿我的活动服。我总不能全程就这样挂着吧,必须得在车体上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我向上伸出手臂抓住了车窗的边沿——我也只好指望此刻没人坐在那扇窗边。我一个引体向上,把脚搁在了轮罩上。我想伸长脖子偷瞄一眼,看看是不是已经有人发现我了,但我努力克制住了这股冲动。人们不一定会留意到窗户外沿多出的几根手指,但一定能发现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一顶巨大的舱外活动头盔。
我尽量保持静止。如果车里的乘客听到列车外壁发出奇怪的声音,大概会被吓死吧:《人生误入歧途的月球女人的反击》。
我和一车人一起,从容地驶向游客中心。现在你应该猜到我的计划了。追捕小组正在盯着阿尔忒弥斯的全部气密舱,但他们有没有想过游客中心的气密舱也需要盯一下呢?
就算他们想到了,也不可能在我之前赶到,这可是首班车。
就跟以往一样,这趟旅程一共耗时40分钟。我找了个还算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在了轮罩上,感觉还不错。
我一路上都在对自己目前的窘境忧心忡忡。即便我能在没被人抓住的情况下回到舱内,我也完蛋了。特龙雇我把四台矿车通通报废掉,我却只解决了三台。桑切斯的工程师只需要对幸存的那台稍作修理就能派它继续工作了,尽管产量会减少,但仍能完成供氧指标。
特龙不可能为这样的结局买单,我对此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我这次不仅功败垂成,也让他后续的行动变得更为艰难。现在桑切斯已经得知有人在找他们麻烦了。
“妈的……”我的胃一阵绞痛。
靠近游客中心之后列车开始减速。我跳下车,顺着惯性往前跳了几步减速,而列车则继续向前驶向站台。
我蹦跳着跑向游客中心,绕过了它的外墙。在我绕着外壳爬到另一侧时“鹰号”映入了我的眼帘,它看起来并不认可我的表现。呲,呲,我的船员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之后我看到了极为壮观的场面:舱外活动气密舱完全没人看守!
太好了!
我冲向气密舱,打开外舱门溜了进去,再把门带上。我转动输气阀门,听到了嘶嘶的空气声从各个方向朝我喷射过来。
虽然现在火烧眉毛,我还是完成了空气清洗。我也许是走私犯、破坏狂、全方位的王八蛋,但也无法放着自己脏兮兮的舱外活动服不管。
等清洗程序完成后,我浑身锃亮得就像个哨子。
终于进来了!我必须在游客中心里找个地方把我的舱外活动服藏好,这倒不成问题。我可以把活动服塞进游客专用的储物柜中,占用多少格都没问题,之后可以带个大一点的包回来取。我本来就是个快递员——只要说我是来取件的,就没人会起疑。
我打开内舱门,走向了我的救赎。
不对,不是救赎,而是末日。我迎来了我的末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转变为刚上钩的鲤鱼脸上的表情。
戴尔站在副舱里,双臂交叠在胸前,一脸的似笑非笑。
亲爱的爵士:
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已经好几周没你的音信了。
亲爱的凯尔文:
抱歉,为了省钱我把我的机模给停了,刚刚才重新激活。这段日子很苦,不过慢慢开始步入正轨了。
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偶尔手头有闲钱的时候我都会去康拉德区的一个墙洞里喝上杯啤酒。我知道在无家可归的时候还把钱浪费在酒精上并不明智,但是酒精能让无家可归的生活更好过些。
总之,那地方有个常客叫戴尔。他是个舱外活动专家,大多数时候都在阿波罗11号游客中心工作。他负责带观光客进行舱外活动之类的。
我跟他聊了会儿,也不知怎么就跟他说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他对此深感震惊,主动提出要借我点钱,我觉得他这是在找理由泡我,所以拒绝了他。
但是他再三发毒誓说他只是单纯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收下他的钱是我有史以来作过的最艰难的决定,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总之我凑齐了钱,付了胶囊公寓头一个月的押金。那地方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我想要后悔都嫌空间不够,只能走到外面去(此处应有鼓点音效),但好歹也算是个住处。戴尔也信守了自己的承诺,从未要求我回报他什么。他是个真君子。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甚至开始和一个男的约会了,他叫泰勒。我们认识还不久,但他很贴心。他有点害羞,对谁都很有礼貌,涉及原则问题的时候就会跟童子军一样较真。所以他所有方面都跟我完全相反,但我们处得很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现在有点自私,就光顾着自己了,甚至都忘了联系你。你近来可好?
亲爱的爵士:
真为你高兴!我之前还担心你和肖恩的那件事会不会让你永远都不想联系我了。我说了吧,我们的情况还没那么糟。
我在肯尼亚太空集团上班,对此一直心存感激。我最近还升职了,现在已经是见习装卸管理员了,再过个把月我就能当正式装卸管理员了,然后就能加薪了。
哈利玛现在已经有六个月身孕了,我们所有人都在为孩子的出生作准备。我们制订了轮值制度,这样哈利玛去上学的时候就由其他人照看孩子,妈妈、爸爸和我则负责上班养家。爸爸之前都准备退休了,但现在至少还得继续干五年。我们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钱不够啊。
亲爱的凯尔文:
你现在是见习装卸专家了啊?也就是说有时候你可以独自处理货舱的装卸了?那个啥,我们阿尔忒弥斯这儿有好多烟民。
亲爱的爵士:
愿闻其详……


第七章
我盯着戴尔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个怪物:“你怎么……”
“不然你还能怎样?”他从我无力的手中拿过了头盔,“你肯定知道追捕小组已经控制了阿尔忒弥斯所有的气密舱,唯独漏了游客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