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川离开后,这个鸭舌帽青年也急忙结账走人,开车跟在了秦汉川身后。
——2——
秦汉川回到刑侦大队,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重案二组的人正准备下班,见他回来,都愣了一下。
文丽站起身问:“师父,萍萍姐找你有什么事?”
秦汉川不想把女儿的事告诉她,就随口撒了个谎:“也没什么,就是因为上次在步行街抢包包的事,跟我道个歉。”
文丽「哦」了一声,心里并不相信。因为姬萍萍给秦汉川打电话的时候,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马上见他,道歉这种事,怎么说也算不上重要的事,更不是非得马上完成的紧急事情。
她知道师父有事瞒着自己,但看见师父脸色铁青,并不愿意多说,她也不敢再问。
秦汉川看了大家一眼说:“都辛苦了,你们先下班吧。”
文丽他们答应一声,都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东西,下班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秦汉川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填写了一张配枪申请表格,拿去找大队长范泽天签字。
范泽天问:“晚上还有任务啊?”
秦汉川说:“查到了一点犯罪嫌疑人的线索,晚上想跟他正面接触一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配枪安全一点。”
刑警出去执行任务,配枪是常有的事。
范泽天没有再问,就在申请表格上签了字。
市局早就出台了相关规定,所有警用枪支全部收到治安大队枪库统一管理,只有工作需要用枪时,才能由警察本人提出申请,科所队长签字,最后还要主管副局长或局长签字,才能到枪库领枪。完成任务后,必须立即将配枪归还至枪库。
秦汉川请局长签字后,来到枪库,顺利地领到了配枪。
那是一支5.8毫米口径的92式手枪,共配发了10颗子弹。
秦汉川极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如常,在领枪登记表上签字后,他就把枪插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回到家,他走进厨房,难得地打开煤气,给自己做了一顿晚饭。
吃饭的时候,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白酒,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可是把酒杯举到嘴边时,他又放下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里的配枪。
公安部「五条禁令」中明确规定,严禁携带枪支饮酒。作为一个有着近二十年警龄的老刑警,他脑子里这根弦绷得紧紧的,带枪不饮酒,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他叹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又倒进瓶子。虽然他这次携枪是另有目的,但饮酒误事,这酒还是不喝的好。
他把配枪连同枪套一起摘下来,放在桌子上,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对面书桌上女儿和他的合照。
照片中的女儿,正是花季年华,趴在他的肩头,笑得多开心啊。
“颖颖,你离家出走,受人欺侮,爸爸没有办法找到那些欺侮你的人,给你报仇,爸爸感到很内疚。虽然爸爸是个警察,但有很多事,警察也无能为力。”
他对着照片里的女儿说:“但这一回,对那个害死你的畜生,爸爸必须出手了。要不然,爸爸真的会内疚一辈子。”
吃完晚饭,天色尚早。
他在桌子上铺了一件衣服,把枪械拆开,开始擦枪,把一个个零件都擦得锃光发亮后,再重新组装好。
又把弹匣里的10颗子弹,一颗一颗退出来,擦一遍,再一颗一颗填进弹匣。
5.8毫米口径的92式手枪弹匣容弹量为20发,但局里配枪时统一只装填10发子弹。
“10发子弹,太多了。”他把弹匣推进套筒座,向着窗外虚瞄一下,“对付那个畜生,我只需要一发子弹就已足够!”
在拟订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有些紧张,甚至会有些慌乱,但是当真正握住手枪,把手指扣在扳机上的那一刹那,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平静,甚至是冷静。
是的,他要用这把手枪,亲手把复仇的子弹,射进那个害死女儿的畜生的心脏!
夜里9点多,秦汉川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他已经回家了。发信人,正是姬萍萍。
秦汉川蓦地从沙发上跳起,把手枪连同枪套一起挂在腰带上,然后在外面穿上一件印有某某纯净水公司字样的蓝色工装,再戴上一顶蓝色的鸭舌帽,从茶几下面拎出一个装满水的纯净水桶往肩上一扛,就俨然成了一个标准的送水工人。
他的那辆黑色的比亚迪S6就停在楼下。
他把纯净水桶放进车尾箱,把小车开上了门前的城关路,再掉转车头,往金盆山小区开去。
金盆山小区位于中山街与沿江路之间,距离长江大堤不远。
这是一个高档别墅小区,居住的都是本地富豪。
小区安保措施做得很严密,四周围墙上布满了监控摄像头,内有保安24小时值班。
秦汉川决定今晚动手之后,就跟姬萍萍约好,只要欧阳昭一回家,就立即短信通知他。剩下的事,都交给他来做。
他把车停在与金盆山小区一街之隔的芙蓉宾馆门口,扛着水桶步行到金盆山小区大门处。
守门的保安拦住他问:“干什么的?”
秦汉川拉了拉帽檐,尽量不让门口的监控探头拍到自己的脸,瓮声瓮气地说:“送水的,送到705。”
门卫室里走出来一个保安,对守门的保安说:“刚才705的女业主打电话过来,说如果有人给他们送水,就放他进来。”
守门的保安点点头,朝秦汉川挥挥手:“那你进去吧。”
秦汉川低着头往里走,直到走出保安的视野,才敢抬头看一下周围的环境。
有钱人住的高档小区,跟一般的居民小区就是不一样,小区里清一色的三层西式洋楼显得既豪华,又气派。
洋楼间的楼距很大,其间点缀着一些假山喷泉和花草树木,像一个大公园似的。
秦汉川在路灯下,把洋楼一排排看过去,终于在第七排中间,找到了705栋的门牌号。
姬萍萍在电话里告诉过他,她和欧阳昭就住在这里。
他围着705别墅转了一圈,发现别墅后面有一座假山,路灯照不到,也没有监控探头。他心想,真是天助我也。
他把水桶藏在假山下,刚直起腰,就听得后面传来一声轻响,把他吓了一跳,以为有人跟着自己,转头一瞧,小区的花间小道上空荡荡的,并未看见人影。
他喘口气,攀着石头爬上假山,在一片青藤里隐藏起来,听听四周没有响动,才悄悄探出头,往705别墅里看去。
只见那别墅一楼正亮着灯,他居高临下,从打开一小半的铝合金窗户里,把屋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窗户里边,似乎是一个小厅,厅里摆着沙发、桌子,姬萍萍拿着一碟鱼骨头,正蹲在地上喂一只黑猫。一个穿白色睡袍的男人走进来,正是欧阳昭。
看见那只黑猫,欧阳昭似乎吃了一惊,继而暴怒,冲上前踢了那黑猫一脚,碟子的鱼骨被踢翻在地,黑猫在地上打个滚,伸出前爪要去抓他。
欧阳昭又是一脚,这一脚踢得更重,黑猫飞出好远,惨叫一声,跳上窗台,从防盗窗的缝隙间钻出来,逃走了。
屋里很快传出姬萍萍与欧阳昭的争吵声。
欧阳昭大声道:“你发神经了吗?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猫,还把猫弄到家里来。”
姬萍萍委屈地说:“对不起,这只猫在小区里流浪,我看它好可怜,所以领回来弄点鱼骨给它吃……”
“吃个屁啊!”欧阳昭凶狠地说,“你没看到它刚才要抓我吗?我告诉你,要是再让我看见它,非捏死它不可。”
姬萍萍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却又忍住,眼神有意无意地朝秦汉川隐身的假山这边望了望,默默地蹲下身,去捡被打翻在地的鱼骨。
欧阳昭则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张报纸,跷着二郎腿,悠闲地看起来。
当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悄悄对准他。
秦汉川趴在假山上,双手端着枪,枪口对准窗户里边欧阳昭的胸口,瞄了一会儿,又往上抬高少许,把准星对准欧阳昭的眉心。
他计算了一下枪口与目标的距离。
从假山到705别墅后墙窗户,大约20米。从窗户到屋里的欧阳昭,大约5米,两人间的直线距离,不会超过25米。
92式警用手枪的有效射程是50米,目标正在他射程之内。
他趴在石头上,把身子挪动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枪口重新瞄准欧阳昭的眉心,右手食指缓缓搭在扳机上。
每年局里实弹射击考核,他都是前三名,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
虽然从谋划这次复仇行动,到申请配枪,再到化装潜入金盆山小区,他都一直很冷静。
但是,当他真正面对伤害女儿的仇人,当欧阳昭真正出现在他手枪的准星里时,他还是禁不住有些紧张,甚至是胆怯。
他干了近二十年刑警,期间无数次携枪执行任务,也曾多次开枪击毙或击伤罪犯,但从来没有哪一次举枪,让他有过胆怯的感觉。
他调匀自己的呼吸,在衣服上擦干手心里的汗水,第三次握枪瞄准,牙齿一咬,正准备扣动扳机,忽然感觉到胸前有一个什么东西,把胸口硌得发痛,伸手在工装口袋里掏了一下,却是他换衣服时,随手塞进上衣口袋的警徽。
摸着警徽,他的手就像被烙铁烫了一下,心也像被烫了一下,猛地一跳。
他忽然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胆怯的感觉了,那并不仅仅是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更重要的,是因为一种敬畏,对自己手中这支警枪的敬畏,对自己警察身份的敬畏。
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扣动扳机,那自己与那些被自己亲手抓获或者击毙的罪犯,又有什么区别?
以前每次拔枪,都是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都是为了跟犯罪分子做斗争,射出的都是正义的子弹。而这一次,却仅仅是一次疯狂的复仇。
如果颖颖还活着,她会希望自己一向崇拜的警察爸爸,成为一个一怒拔枪的杀人凶手吗?
一想到女儿,他那被复仇的熊熊火焰燃烧掉的理智,就渐渐恢复了。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枪,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公安系统的「五条禁令」明确规定,民警违反规定使用枪支致人死亡,或者持枪犯罪的,对所在单位直接领导、主要领导予以撤职;
情节恶劣、后果严重的,上一级单位分管领导、主要领导引咎辞职或者予以撤职。
为了给女儿报仇,他自己倒是豁出去了,可是只要枪声一响,在自己的配枪申请上签字的大队长和局长,甚至更高一级的领导,都要因此受到连累。他于心何忍呢?
就在他犹豫之间,屋里的情形又有了变化。
欧阳昭已经看完一张报纸,随手丢到一边,打着呵欠说了一句什么,就沿着楼梯往二楼走去。很快,他的身影,就从秦汉川的视野中消失了。
姬萍萍又朝窗外假山这边望了一眼,眼睛里透出失望的神情。
欧阳昭仿佛在楼上叫了她一声,她一边答应着,一边关灯,上楼去了。
秦汉川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把枪插回枪套,从假山上爬下来,先机警地四下瞧瞧,见周围没有人,这才从石头下搬出纯净水桶,将里面的水倒掉,把空桶拎在手里,从小区大门走出来。
他回到自己的车上,才发现自己身上,早已被汗水湿透。
回到家里,秦汉川竟不敢去看书桌上女儿的照片。
那个被女儿在日记中叫作恶魔的人,那个害死女儿的畜生就在他面前,而他最终却没有开枪。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错?
刚脱下那件厚厚的蓝色工衣,正准备去洗澡,手机响了,是姬萍萍打来的。
“你为什么不开枪?”姬萍萍在电话里质问。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早已猜到,或者是已经发现他就埋伏在屋后的假山上。
他犹豫一下,说:“我刚想开枪,他就起身上楼了。”
“他在一楼厅里足足坐了十分钟,如果你要开枪,他现在早就死了。”
姬萍萍的电话里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
她应该是躲在洗手间里给他打电话。
秦汉川把枪从皮带上取下,锁进保险箱。
“萍萍,我是警察,我不能那么做。”他叹口气说。
“可是你也是秦颖的父亲,你女儿是被那个畜生害死的,你知道吗?”
尽管姬萍萍在电话里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和情绪,但秦汉川还是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哽咽的声音,“我一直以为秦颖是因为学习上的事被我逼疯的,这一年来,我一直被深深的自责和愧疚折磨着,你要知道,我比你更爱女儿,我对她要求严格,是希望她将来能有出息。
可实际上,她是被那畜生害死的。因为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以前他在外面鬼混,我都忍了。
可是我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把魔爪伸向秦颖,她还只是个孩子,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可那也是她女儿啊……他是害死秦颖的凶手,汉川,我们绝不能放过他!”
“我知道。相信我,我一定会亲手抓住那个畜生,替颖颖报仇。”
“你怎么抓他?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所有的证据都不存在了,警察不会因为一篇写在电脑里的日记就去抓他。”
秦汉川点点头,女儿已经不在了,现在要想找到证据指证那个畜生,只怕并不容易。
他想了一下,说:“我听说他以前在家乡开汽车修理店时,并没有赚到钱,他实际上是靠走私汽车起家的……无论用哪种方法,我一定要亲手把他送进牢房。”
“没用的,以前也有人因为这件事查过他,最后还不是被他摆平了?”姬萍萍叹口气说,“秦颖精神失常离家出走被人欺侮身染重病,我求你为她报仇,你说你是警察,不能胡乱抓人。
孩子被那个畜生祸害,我原本指望你能替她讨回公道,可是你却临阵退缩,白白放过了那个畜生。唉,既然连你这个亲生父亲都不能替她报仇,那我也不能再指望别人了。”
“我不是不想为颖颖讨回公道,可是就算要讨回公道,那也得使用正确的方式啊。我想颖颖在另一个世界,也不想看见她爸爸成为一个杀人凶手吧……”
秦汉川说到这里,电话那边隐隐传来欧阳昭的说话声,想来是姬萍萍躲在洗手间打电话,让欧阳昭起了疑心。
果然,只听姬萍萍在电话里急促地说:“他来了,我先挂了。”
电话里很快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秦汉川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好久没有起身。
他隐隐有些担心,如果欧阳昭知道姬萍萍已经知道真相,如果欧阳昭对她起了疑心,萍萍会不会有危险呢?
——3——
这天下班,文丽推开家门,看见文立英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由嘟起了嘴说:“老妈,你怎么还没开始做饭啊?我这肚子,都快饿扁了。”
文立英冲她一笑:“咱们家来了一位掌勺大厨,所以今天的晚餐,就不用我费心了。我也乐得清闲一回啊。”
“大厨?”
文丽抽抽鼻子,还真嗅到了从厨房传出的阵阵香味,“到底什么情况啊?”
她走进厨房,只见金一田围着花围裙,正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文丽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金一田一边炒着锅里的鱼香肉丝,一边回头朝她眨着眼睛:“我掐指一算,知道你下班肚子饿了,所以赶紧过来给你做饭啊。”
“少吹牛,这都能被你算到,那你就真成活神仙了。”文丽在他肩上擂了一拳,“你不是一向都挺忙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有空?那个少女失踪案查得怎么样了?”
金一田说:“有点眉目了。你还记得皇朝夜总会的那个妈咪吗?后来我在她的住处找到她,略施小计,就从她那里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她说那个汪小璐确实被周四春卖到了皇朝夜总会,因为她是处女,所以老板一直留着她想抬高「破处费」,后来被一个有钱的客人看中,出了一大笔钱后,带着汪小璐出去玩「野战」。
不想那姑娘机灵,半路上跳车逃走了。客人没捞着好处,回头还来找夜总会的麻烦,因为对方势力太大,夜总会不但退还所有「破处费」,最后还给客人赔了一笔钱,才算解决这件事情。”
“这么说,那个女孩已经逃离虎口了?”
“如果这个妈咪说的是真话,那至少说明那孩子现在是安全的,只是可能要花点时间才能找到她。”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那个妈咪说的是真话呢?”
“这个我还真没有办法确定,所以还要接着往下调查。”
正说着话,锅里的鱼香肉丝已经炒熟,金一田赶紧把炒锅端起来,把菜盛进碗里。
不大一会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就端了上来,有香菇烧排骨、鱼香肉丝、木耳炒猪肝等,饭厅里顿时弥漫着浓浓的香味。
文丽夹起一块鱼香肉丝放进嘴里,边尝边点头:“嗯,甜酸辣兼备,葱姜蒜味浓郁,味道确实不错,可以赶上三星级酒店厨师的水平了。”
文立英笑眯眯地看着金一田说:“想不到你不但文章写得好,菜也烧得这么好,以后我们家小丽嫁给你可有福享了。”
“妈,别瞎说。”
文丽的脸红了。
金一田说:“以前我为了写一篇跟厨师有关的小说,曾到厨师学校体验了三个月的生活,结果小说写完,我的三级厨师证也拿到手了。”
文立英说:“看来写文章也不容易啊,居然还要到厨师学校去体验生活。”
“是啊,想写好一篇文章,确实很不容易。”金一田说,“我最近应省里一家杂志邀请,准备写一篇大稿,但这篇稿子中涉及到一些政策问题,必须要当面采访一下咱们青阳市的某位高官才行。
可是像我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平时只有在电视里才能见到人家,现实生活中想接近他,难于上青天啊。”
“哦,你想采访谁?”文立英说,“也许我可以帮你,在政府机关,我认识的人还是比较多的。”
“那就多谢文主任了。我想采访一下咱们市的申副市长。”
“你还真问对人了。申副市长跟我是大学同学,和我比较熟,明天我跟他约个时间,让你们见一面。”
“真的啊?”金一田又惊又喜,“那就太多谢文主任了。”
文立英笑道:“你就别左一个文主任,右一个文主任了,听了多生分啊。”
金一田心领神会,马上改口说:“好的,文阿姨。”
吃完晚饭,金一田又陪文立英坐在客厅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告辞。
送他下楼的时候,文丽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什么搞什么鬼?”金一田一脸莫名其妙。
文丽说:“你骗得了我妈,可骗不了我。今天在饭桌上,你明明就是设好了一个圈套,让我妈往里面钻。快说,你要见申副市长有什么事?”
“不是已经跟你说了,想采访他,写一个稿子啊。”
“鬼才信你。”文丽扯着他的衣服,“我要听真话。”
金一田说:“我找申副市长,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对我还保密啊?”
“这属于我的工作机密。我向你打听消息的时候,凡是警方涉密的消息,你不是也不肯告诉我吗?”
“那好吧,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我听说这个申副市长不好打交道。”
“我知道了。”金一田嘻嘻一笑,坐进车里之后,又打开车窗,“多谢师姐关心!”
文丽一直目送他那辆银灰色东风标致消失在大街上,才转身上楼。
——4——
早上的阳光,透过米白色窗帘,隐隐绰绰地照进了卧室。
欧阳昭醒来的时候,感觉头有点痛。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恶梦,梦见自己因为迷路而误入一个无人的山谷,回头看时竟已找不到来时的路,正自惊惶,忽然听到一阵尖厉的怪啸,一团团黑影从四面八方朝他扑过来,瞬间就将他淹没。
直到黑影将他彻底撕裂和吞噬的那一刹,他才看清楚,那一团团黑影,竟然是无数只黑色的猫。
他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湿透。他5岁那年,曾被邻居家的猫抓伤过睾丸,这给他留下了两个后遗症,一个是不能生育孩子,二个是从此患上了「恐猫症」。
因为晚上没有睡好,早上起床,头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看看手表,已经是早上8点多了,妻子姬萍萍早已在小区门口坐学校的通勤车上班去了。
饭厅的桌子上,放着姬萍萍为他准备的早餐。
他吃了两口,感觉头越来越痛,就从抽屉里抓出小药瓶,倒了两片阿司匹林,和着半杯冷水一起吞下,然后出门,准备上班。
他按了一下车库自动门的遥控器,一楼那间紧锁的车库大门就缓缓打开,他那辆白色宝马就停在那里。
他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正要发动小车,忽听「喵」的一声,一只黑猫从后排座位上跳了过来,站在驾驶台上,瞪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望着他。
欧阳昭「啊」地惊叫一声,顿时手脚冰凉,靠在座位上好久不敢动弹。
那猫看见他不动,竟然又「喵」地叫一声,慢慢向他走过来。
欧阳昭喘了几口粗气,忽然咬咬牙,一把掐住那猫的脖子,将它往车外扔去。黑猫发出一声尖叫,两只尖利的前爪搭在他手上。
欧阳昭只觉手背传来一阵刺痛,急忙甩手将黑猫扔出。黑猫在地上打个滚,钻进花坛,很快就不见了。
欧阳昭看看自己的手背,已被猫爪抓出好几道爪痕,正往外渗着血水。
他用纸巾擦了一下,咬牙骂道:“该死的贼猫,下次让我看见你,非把你碾死不可!”
他定定神,把车缓缓开出车库,驶上了小区车道。
小区保安看见他的白色宝马驶过来,急忙摁下按钮,打开小区电动伸缩门,并且站在门边,立正敬礼。
欧阳昭感觉刚才被猫抓过的手背火辣辣地痛,就打开车窗问保安:“小陈,我的手受了点小伤,有创可贴吗?”
保安小陈愣了一下,忙说:“有的。”转身跑进值班室,抓了一把创可贴出来。
欧阳昭拿了三个创可贴,贴在手背上,创可贴里有薄荷,贴上去后感觉手背一片清凉,舒服了许多。
他的丰田4S店开在新城区解放路,距离绕城而过的高速公路入口不远,从他家到店里,大约有二十多分钟车程。
从金盆山小区驶出来,十多分钟后,宝马车就拐上了解放路,路边出现了一家早点摊档,就在街边用塑料彩条布搭了一个棚子,下面放着炉火灶台,摆着几张小桌,虽然十分简陋,但这里做的热干面却是青阳一绝,欧阳昭常常在上班途中顺道在这里吃早餐。
他想起自己在家里没有吃早餐,就把车停在路边,叫了一碗热干面。
因为辣椒油放多了些,一碗面竟吃得他满头大汗。
付钱的时候,他顺手在年轻的老板娘屁股上抓了一把,老板娘也不恼,一笑而道:“下次再来啊。”
解放路上的车流很多,欧阳昭不得不放慢车速,缓缓行驶了几分钟,他忽然打个寒战,觉得身上有点冷。
他看了一下,感觉有点奇怪,车上没有开冷气啊!
再往前走不远,他竟觉得身上越来越冷,手脚冰凉,嘴里咝咝吸着凉气。
他往前看看,前面不远,再驶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他的店里。
他想只怕是昨晚伤寒感冒了,赶紧去办公室加一件衣服。
白色宝马车行驶到十字路口,对面的红灯亮了。
他想踩一脚刹车,把车停在停车线内,可是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僵硬得完全不听使唤,紧接着全身一阵抽搐,眼前一黑,人就扑倒在方向盘上,一只脚正好踏在油门上。
白色的宝马猛然蹿了出去,正在横过马路的一辆大货车刹车不及,「砰」的一声,撞在宝马车的车门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