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和蔼的老板娘出现了,她那圆圆胖胖的脸丝毫不逊色于这财神大人,她弯腰鞠了一躬。
“你们是打过电话的从京都来的客人吧?远道而来,辛苦了。”
老板娘迅速给我们拿来了拖鞋,我们异口同声地对她说道:“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填写一下这个。”
她把好像是自制的登记簿及记号笔递给了江神学长。日本纸上带着褐红色的线条。社长并没有在上面胡写乱画上“金田一耕助”等毫无意义的名字,而是写上了“江神二郎,同行三人”。
江神学长写完西阵公寓的地址及电话号码后,老板娘微笑着说:“好的,谢谢了。”她接过登记簿,然后问道:
“请问你们要住到什么时候?”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我们还没有决定。”江神学长回应道。
“哎呀!是这样啊。你们到这么偏远的深山处做什么来了啊?来拍乡村照片什么的?”
我们被追问了。她大概是在担心为什么四个年轻人会来这里吧。
“我们是对木更村感兴趣而来的。我们想尽可能进到村里去看看。”
江神学长只说出了我们真实目的的一半。他大概是在轻微地试探初次见面的当地人吧。想看看潜入木更村是否像传说中一样困难。
“啊?你说你们想去那个村子吗?去那儿啊。”
老板娘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瞪圆了眼睛表达了她的惊愕。
“我觉得这有点困难。他们连当地的人都不让进去呢!”
“不行吗?”
“那儿聚集了一群奇怪的人。你们大概知道艺术家们聚集在那儿吧?那里很奇怪的。”说到这里,老板娘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啊,不好意思啊。我先带你们去房间。请往这边走,房间在二楼。”
我们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楼梯被引到了一处拐角处的房间,房间的西面和北面都有窗子。无论从哪边的窗子看去山都似乎离我们很近。北面还可以遥望到山的皱壁,西边的天空却因为阴天的关系而漆黑一片,连绵的群山则失去了色彩化为了灰色的墙壁。
江神学长坐在窗边陈旧的沙发上,把玻璃窗稍打开了些,令人惬意的风轻柔地吹了进来。
“哎呀呀!”织田把行李放在窗边,边扭动肩膀边说道,“我们竟然到了这么远的一个地方啊,远到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不要说得那么夸张。”望月笑道,“又不是到了南美内陆。顶多不就是四国嘛!”
“好吧。”
受他影响织田也笑了,他盘腿坐好后立刻倒上了茶。这位硬汉派的粉丝非常喜欢日本茶。他一个人嘟囔着:“啊呀,是雁音茶啊!她给我们拿了好茶啊!”
“大婶说晚饭是七点开始吧?在那之前我们先去转转,看看村子的情况吧?”
我说完后江神学长望着窗外说道:“我们先去麻里亚的朋友保坂家吧。反正我们也带了小礼物。”
我一晃瞥见了我们带来的生八桥煎饼盒。那是使用有马先生预付的必须经费——我们也曾婉拒过但是没能拒绝得了——购买的。
关于我们今天进入夏森村的事,有马先生也已经与保坂明美通过电话了。
“是啊。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地去访问吧!我们到这里的事,大概也已经传遍整个村子了。”
“那也太夸张了吧。”对织田的话,望月这样反驳道。
我把生八桥煎饼盒拿到手上后,学长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我们四个人排成一列,嘎吱嘎吱地走下楼梯来,发现老板娘正和一个男子站着说话。两人同时转向了这边。
“你们要出去吗?”
老板娘如此问道,我们分别点了点头,她便给我们介绍她旁边的男人。
“这位是五天前开始在这里留宿的客人相原先生。”
“啊呀,你们好!我叫相原直树。请多多关照。”
他很随便地跟我们打了个招呼。
虽然有点吊眼梢,他的笑脸却和蔼可亲。年龄大概三十多岁吧。身材适中。头发微卷,略微有些长。黑色衬衫外面穿着斜纹棉布夹克,背着挂肩式皮包。
我们做了自我介绍后,他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
“哎呀!你们是特意从京都来的啊。那么是来做什么呢?啊,不对,既然要询问你们,我就得先说明自己的目的,不然就太失礼了。我是一个没人气的摄影师。平时拍些人们用来做广告的商业照片,不过这次我是想拍些能拿去参赛的艺术照片才从东京来这里的。”
“东京?”
我不禁出声反问道。那岂不是比我们从京都来还要远?这个村子里真的存在值得人千里迢迢从东京跑来拍摄的东西吗?我本以为他没有感觉到我这样的疑问,他却补充道:
“今年夏天,我因工作去了一次高知的中村,归途中偶然到了这里。因为刚刚结束无聊的工作,我当时情绪很低落。我本想在深山里进行生命的洗涤而漫无目的地来到了这里,却完全被这里吸引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似乎能拍摄到好照片。那时我在这里逗留了五天,但我感觉时间不充足,况且我也想换个季节拍摄,于是我就又来了。这次不是借工作之便,只是为了我的照片而来的。”
真是个能言善辩之人。我正想着他具体在拍些什么呢,这位摄影师便哈哈地笑着挠了挠头。
“站着说话像什么话啊!我们今晚一起聚聚怎么样?”
相原在嘴边做了个饮酒的动作。我们没有异议。
“那我等着你们。我先走了!”
他机灵地这样说道,然后背了背包上二楼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老板娘笑得眯起了眼睛。
“他是个善谈而愉快的人。我不知道这里的什么东西让他这么着迷,可他好像一整天都在四处拍照呢!”
“是什么样的照片呢?”
“是些天空的风景。”听见我问,老板娘简单地回答说。也无所谓了。具体情况我今晚去问他本人吧。我还是第一次跟职业摄影师这种人说话,似乎会很有趣。
“那我们走吧。”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并以此为信号走出了宿处。
雨滴啪嗒一声打在了我的额头上。
6
我们要去的地方步行要五分钟,就在保坂做护士就职的那家诊所后面。庭院中的淡紫色菊花正在接受蒙蒙细雨的洗礼。
“远道而来,又不巧碰上下雨,真是辛苦你们了。”
出来迎接我们的保坂明美是位肤色白皙的美人,清秀脱俗。在客室里她给我们端来咖啡时我看到了她的手,那双手也是如此美丽,那种润泽的颜色尤为漂亮,虽让人感到那是一双有别于我们的劳动的手,却依然充满魅力。
“麻里亚的父亲给我打过电话了,所以今天下午我一直在家里等着你们。”
我们各自做完自我介绍后,明美拽了拽自己白黄相间的毛纱毛衣的下摆,边整理边说道。我与她正面对视了一眼,于是就把视线稍向上移了一点。风伯与雷神相对而立于她背后的楣窗上。
“听说你和麻里亚是老朋友?”
江神学长略饮了一口咖啡后说道。
“是的。”明美回答说,“初中时,我们曾在东京共处过两年。父亲事业败落,我们一家人如同夜逃般躲到了这偏远的深山处,但我跟她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家父所谓的事业是绿色食品方面的食品批发,因此能够回到自然之中,对家父而言这里也许反而更合适。——啊,不好意思。我总是一说话就跑题。”
明美基本上是用标准的普通话讲述的。她说父亲正在生产无农药大米,此时到邻村的农协去了并不在家。而母亲则在里间躺着。
以她与麻里亚的长久交往——对我们二十岁的人而言,七八年的交往毋庸置疑是很长久的——为题闲谈了一会儿后,江神学长进入了正题。
“不知道麻里亚现在怎么样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明美很是抱歉地说,“这半个多月来我们都没有见面。不过那个时候她看起来还是挺好的。”
“她没有跟你提过夏天发生在嘉敷岛的事吗?”
“是有很多人去世的那件事吧?关于那件事,她没有跟我提过,不过我倒是听麻里亚的父亲说过。——她大概猜到我已经知道了吧。所以才丝毫没跟我提起什么。”
江神学长继续问道:
“那个叫木更村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她如此着迷呢?我们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让她想回来却有心无力的状况……”
“我想应该不是。因为丝毫没有这样的迹象——我也说不好,只是她……”
明美稍微顿了顿,鼓了鼓勇气说出了自己担心的事。
“麻里亚变得非常漂亮了。自从九月份久别重逢后,我们还见过五次,但是她好像一次比一次变得漂亮。——所以我并没有特别担心,因为我觉得女孩子变漂亮并不是什么坏事。”
“啊!”织田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我明白了。原来是麻里亚在那个村子里喜欢上了什么男生啊。听到女生变漂亮,我只能想到这样的理由了,她不会是因为这个不想回家吧?”
如果是这样就简单了。只要再向着大团圆结局迈进一步,或生气或高兴地跟她说声“害我们白担心了一场”,然后回京都就好了。我胸口有些不舒服,如同被小刺刺到后,疼痛来临前的刺激一般,这也许是心理作用吧。然而,真相果真如织田所推测的一般吗?
“我想不是的。”明美边挽起毛衣袖子边说道,“如果是那样,麻里亚会告诉我的。我们过去通信的时候,也会很热烈地相互讲述自己喜欢的男生。”
我突然想到,麻里亚在信中描绘的会是个怎样的男生呢?不过事到如今这已经无所谓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对你难以启齿呢。”织田说道,“这是我一时的想法也许不太合适,比如说她喜欢的人是个已婚人士什么的。”
“可我并不认为这种小事她会对我难以启齿。”
“哦,是吗。”被明美一反驳,织田嘟囔了一句便默不做声了。
“不能给木更先生府上打电话吗?”望月问道。
“麻里亚不愿意如此。她说:‘一个在别人家吃闲饭的人是很忌讳外面打来电话的。’因此,我也不给她打电话,她也只是在刚去的时候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麻里亚的父母来造访时,她曾经来过村口吧?”江神学长问道。
“只来过一次。”明美边点头边回答道。
“如果电话不行,那我们只能明天突然袭击了吧?”我下意识地说道。大家似乎都认同我的提议。
“我想只有大家能够确认,”明美满目认真地说道,“麻里亚是变漂亮了还是只是回归成了原来的麻里亚。请你们确认一下。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如果是后者还好……”
说话声在此中断了,耳边只剩下外面的雨声。刚才还湿润着地面、为大地所汲取的小雨,现在似乎正猛烈地拍打着地面。大家的目光似乎同时集中到了窗子上。
“天气预报说可能要下大雨。”
明美说道。
第02章 订婚之夜——麻里亚
1
“可能要下大雨啊!”
铃木冴子靠在窗边说道。她身穿肥大的黑色运动衫,黑色牛仔裤,巨大的窗子看起来似乎像压在她的背影上一般。雨水不断冲刷着窗上的玻璃。透过这层屏障可以看到山毛榉树林的影子。
“你刚才没觉得冷吧?”
她只转过半张脸来问我道。
“嗯,没事。”
我边说边脱下衬衫,换上自己的运动衫。突然,我的目光停在了胸口写的EITOUNIVERSITY(注:英都大学,即有栖、麻里亚他们的大学)标志上。明明是平时一直穿的衣服,却像是现在才意识到一样。
——我是这所大学的学生。我依旧这样以为……
我身穿黑白相间的方格花布裙。冴子离开窗边,笑眯眯地缓步朝我走来。
“马上就快好了,请再坚持一下吧。”
“嗯,当然。”我一边抬头注视着她水灵灵的眼睛一边说道。而她那冰晶般的目光移到了我额头稍上方。
铃木冴子,三十六岁,画家。与在嘉敷岛丢了性命的那个男人一样——画家。
关于她我所知不多。她肄业于东京的美术大学,二十几岁时作为商业设计师而就职于企业,无论与何人讲话,就连与小她十六岁的我讲话都只使用郑重语,只穿黑色衣服。仅此而已。
我边戴上放在房间角落里的椅子上的手表,边看了一下时间。
冴子问我说:“几点了?”
那时是六点半。
“哦。这个时候饭菜应该准备好了吧。我们下去吧。”
冴子催促着我,自己先往门边走去了。我也跟在她后面。冴子在门前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房间中间的画架。我追随着她的视线,看着画中的自己。
“就差一点了吧?就剩一点。”
冴子如叩拜一般将双手在胸前合十。表情看起来很高兴。
“谢谢你,麻里亚。虽然还在进行中,但我非常喜欢这幅画。我一定会把它画得让你满意的。”
听到她抛过来的感谢的话语,我只是含糊地微笑了一下。她能这样说,我也很高兴。我也很喜欢这幅日趋完成的画。可是要说到我所做的事,其实只是坐在墙边的床上,面无表情地频频回顾画家而已。我不禁感觉感谢的话语实在是过于沉重了。
“如果吃完饭后您还想画,我是不介意的……”
“谢谢。不过今天就这样吧。从下午开始你一直都在给我做模特,肯定累了吧?况且,我听说今晚要宣布什么重大的事。”
“要宣布重大的事?会是什么呢?”
到了走廊后我这样问道。
“这个嘛……”
走廊上排列着一盏盏黄色的灯,雨水不断拍打在走廊尽头的窗子上。雨势似乎越来越猛了。我也总觉得这似乎是在宣告大事即将来临。我们拐过走廊的一角后,迎面走来了八木泽。他一如既往地双手抱臂行走着。
“雨越下越大了啊。”他边放慢脚步边说道。
“听说大雨警报已经发到四国的四个县了,似乎九州已经开始出现灾害。”
“是吗?”一下午都在对着钢琴弹敲键盘的男人简短地说。
八木泽满,二十九岁,音乐家。
尖尖的下巴、瘦小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比实际上更敏感,但他只是脾气有些暴躁,无论对于同性还是异性而言,大概都不是那么难以相处的人物。关于他的履历我也介绍不了太多。这里的所有人我都所知不多,但都能简单地说上一些。听说他母亲曾经是高中的音乐老师,他从五岁开始从母亲那里接受钢琴启蒙教育,小学毕业之前一直是西日本的神童。然而,这位神童迎来青春期后意识到了自己演奏能力的局限,于是不顾母亲的反对开始以作曲家而不是演奏家为奋斗目标。在东京的音乐大学里学习和声及对位法,据说他在我这个年龄时完成了由五首舞曲组成的钢琴组曲。关于毕业后其是如何在东京谋生的,由于本人不想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只轻描淡写地告诉过我一次,说自己曾经有段时期为醉客弹钢琴。
“据说饭后夫人有事情要宣布,您知道是什么事吗?”
面对八木泽的疑问,我们两个人都摇了摇头。他说的夫人是指该公馆及该村的主人木更菊乃夫人。对于夫人的称呼方法各人各有不同,但他一直满怀敬意称她为夫人。
尽管如此,让我总觉得奇怪的是,今晚夫人有重要的话要说是如何传到我们这里的。似乎每个人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但不清楚传言来自何方。虽然听说是有关菊乃与小野博树的事,但没有人跟本人确认过。不知从何处泄露出来的,大概就是他或者她向什么人委婉透露的吧。
“我听说好像是夫人与小野的事情,果然……”
“嗯,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不过,关于具体内容……”
八木泽与冴子边含糊其辞地说着边并排走下楼梯,我跟在他们后面。
“请问铃木小姐您是听谁说的呢?”
“我听小菱说的。八木泽君你呢?”
“我是听一个笨诗人说的。”
诗人这类人在村子里只有一个,就是八木泽的天敌志度晶。他演一出两个男人反目的戏逗我开心,可如果对方令人无奈的是位言语的爆炸恐怖分子,这位笨嘴拙舌的钢琴家根本不可能赢,在这种单边游戏之中,有着——对我而言——极其意味深长的东西。
从コ字形房子中间的楼梯下来后,旁边紧挨着就是食堂。楼下有食堂、厨房、食品库,除此之外还有起居室、木更菊乃的卧房、已故木更胜义的美术藏品陈列室、收纳藏书的图书馆、不接待客人等但却富丽堂皇的会客室以及香西琴绘——马上就出场了——的调香室等。
厨房传来的香气洋溢在走廊上。我们穿过食堂走进了厨房,看见今天当班做饭的志度晶和千原由衣正在并肩做饭。正在切甘蓝的志度晶先回过了头。他细长身材,过长的手脚,视线扫了一下我们三人。
“都来了啊,一群饿鬼。”
“你要是诗人,就该说些更委婉的话来迎接我们。”
八木泽不失时机地反驳道,听了这些话,志度晶用手中的菜刀背咚咚地敲了敲自己高高隆起的鼻子。
“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真是遗憾。”
说着,他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笑意,似要发出冷笑声一样。尽管可能有很多人讨厌,但我并不讨厌他这种笑容。那种表情——虽然我也说不好——让我感觉到了很自由的东西。或许,人也可以这样笑的。
但是八木泽好像越来越不自在了。光被岁数小于自己的志度大声喊着“你”也是很不愉快的吧。
志度晶,二十五岁。干裙带菜般的蓬头乱发间大大地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目光从初次见面起就深深地让我着迷。他脸色很差,似乎有些不健康,且缺乏风度。然而这所有的负面因素全被他那熠熠生辉的双眸一扫而空了。那是与自嘉敷岛一别就未谋面的江神二郎社长的温和双目一样让我着迷的眼睛。关于他所作诗歌的好坏,我只能说不是很清楚,尽管不清楚,我还是在笔记本上摘录了几节我喜欢的地方。
这位诗人,现在正站在厨房里。这里的所有人员公平地轮流值班做饭。
“今天晚上吃八木泽先生喜欢的山菜哦!”
千原由衣亲切地说道,像是要转移闷声不响的音乐家的注意力。她脸颊上胖嘟嘟的肉堆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那我可真期待啊。因为由衣你给我做的一定是别有滋味的。”
看到由衣的笑脸,八木泽的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他对她很温柔。
千原由衣,十九岁……原偶像派歌手。在这些人之中,我最了解的就是她了。一年多以前,每天都能在电视上看到她边唱边跳的身影,在杂志封面和卷首插图上看到她可爱的笑脸,即使走在大街上也能随处听到她的歌声。现在她在这里,曾经窈窕纤弱的偶像由衣现在在这里,体重是我的两倍。关于其原因,我也大概能够说明。
“麻里亚的画进展顺利吗?”
由衣向我和冴子问道。
“当然顺利啦!是吧,有马?”
“嗯。”
我们对视着,轻轻地碰了碰拳头。
“画完之前我就不看了,一定会是一幅完美的画吧?”
由衣对我笑了笑。虽然正在接受暴食症的医疗指导,她依然非常可爱。我不了解由衣从前沐浴在辉煌的聚光灯下的真实样子,可我更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那我们从做好的东西开始端吧!”
听到冴子拘谨的号令声,我和八木泽端起了装有金枪鱼沙拉的盘子。
“由衣。”
八木泽对身穿荷叶边围裙的由衣叫道。
“嗯?”
“如果吃完饭你要练习的话,我可以陪你的。”
“嗯。”她把食指放在下巴上,“如果不耽误八木泽先生作曲的话,我可以稍微麻烦一下您吗?”
“我不都说可以了嘛!”
听到身后二人的谈话,我看见志度使劲耸了耸肩膀。
2
公馆主人木更菊乃最后放下筷子时,她背后的挂钟刚好指向八点。银色的钟摆每摆动一圈都反射出日光灯的光芒,其摆动声连坐在末席的我都能听到。
随着进餐接近尾声,大家逐渐不再说话,最终转为沉默。
如果要宣布重要的事情那应该要开始了吧,这么想着,我正了正身体。我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远处对角线席上的冴子,她正低头用食指拼凑着掉落在桌上的面包屑。
“我去给大家端咖啡吧。”香西琴绘轻轻地说了一句,打破了沉默,“好吗,菊乃夫人?”
刚迎来花甲之年不久的琴绘,称呼年长自己五岁的女主人为菊乃夫人。她发明的东西深深吸引着我,关于其详细介绍稍后再叙。
“嗯,好啊。”
“让我来。”千原由衣边说着边要起身,却被琴绘制止了。
“没关系的,我去弄吧。”
她边向仍然站在那里的由衣打了个让她坐下的手势边向厨房走去。
对啊,还有饭后咖啡呢。是要边喝咖啡边听她宣布重大事情吧。
“香西一个人拿不了吧。我去帮她忙。”
由衣这样说着就进厨房去了。尽管过去在演艺界受到公主般的待遇,她却比我能干多了。虽然她经常说这是由于自己最年幼的缘故,但是只比她大一岁的我却觉得有些刺耳。
一个人把很多个人的咖啡一次性端来确实是有些困难。这里加上我一共十一个人。平时,木更村的现有全体人员是不会在晚饭时聚齐的,果然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吧。
大概是因为由衣去了,八木泽也站起来去帮忙了。不久,三个人便端着托盘排成一排回来了。糖罐和牛奶瓶转了一圈花了两分钟,杯匙交碰声持续了一分钟左右。
接下来——
“大家可以听我讲一下吗?”
菊乃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全场却立刻鸦雀无声。
“有传言说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坐在我对面的小菱静也说道,“是要宣布吗?”
这位三十六岁的舞蹈家剔着干干净净的光头,皮肤由于经常日晒变得简直像咖啡色一样,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他轻柔地弯曲着自己发达的肌肉跳舞的样子,甚至让我有了宗教式的感动。宗教式的。这虽是个比喻,但事实上他确实是名僧侣。
“哦,有这样的传言啊?我只是传话说希望大家今天晚饭时可以到齐就有人多心了啊,”菊乃稍微顿了顿,“对我而言确实是件很重要的事。”
身材矮小的菊乃挺直了腰背宣布道:
“我要和小野先生结婚了。”
席上开始出现嘈杂声。然而,坐在菊乃右侧那位长着一对福耳的小个子男人一站起来后,全场又一下子鸦雀无声了。
小野博树,五十岁,画家。
“我是小她十五岁的新郎。”
小野难为情地说道。然后像确认大家的反应一般环视了一下围桌而坐的各位。大家一时似乎都在考虑该如何反应,不久就从各处传来“这……”“天啊”等毫无意义的话语声。——不过,这个宣布应该不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方才铃木冴子与八木泽在走廊里说话的时候也提到过他们二位的名字,就是我也曾想象过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