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前田哲夫插嘴说道,“被杀的人是小野君。我们无法把握凶手的恶意朝向哪个方向。而且,即使凶手憎恨樋口君,为什么现在才表现出对他的作品的憎恶?他离开这里都已经一年了……”
没有人给出答案。只有江神学长吐了一句话:
“或许是基于某种合理的想法。”
6
夜幕降临。从江神学长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后已过了整整一天。
事态看不到任何进展。既无法找出解决事件的突破口,也无法知道大桥何时架起,何时通电通电话。只有六点时雨停了一事让人略感欣慰。
晚餐是在蜡烛的光亮中进行的。我很是介意房间角落处的黑暗,总是无法平静,感觉自己仿佛在鬼魂包围之下用餐。
——凶手正在用餐。
我若无其事地依次看了看围桌而坐的各位。所有人都缄默不语。蜡烛神圣而毛骨悚然地照射着沉默不语的艺术家们。人影在上面摇曳。餐具互相碰撞的声音伴随着咀嚼声四起。凶手也正在用餐。
——你告诉我啊,你舌头上尝出什么味道了?
我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冰箱也停了,真是让人头疼啊。不过这个季节还好。”
哲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旁边的哲夫无精打采地附和说:“是啊,幸亏是十一月。”
“今晚早些休息吧,都已经精疲力竭了。”
菊乃说道,江神学长把脸凑近了我身边。
“房间门上有锁吗?我昨天没注意。”
“没有。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锁。所以我,很担心……”
“那把床挪一下堵住门就可以了。一会儿我帮你。”
“那就麻烦了。”
晚餐要结束时,八木泽说:“我去弹琴。”我正想他为何要宣告这样的事情,他又说:
“我想弹一曲小野君曾经喜欢的贝多芬的《葬礼进行曲》,以抚慰他的亡魂……”
我明白了。以弹奏安魂曲代替守灵。这本无可厚非,但不知是否由于光线的原因,八木泽的脸如同死人般苍白。宛如他自身就是一个幽灵。但不管怎样,有很多人赞成他的提议。
“那很好啊!小野君生前很喜欢贝多芬的。”
冴子首先发言说,小菱使劲点了点头。
“我想以音乐送小野君最好不过了。他平日一直公开声明自己是无宗教主义,所以我这种人的拙劣的诵经只会让他为难吧。”
“可不可以也让我听一下?”
菊乃远远地从坐席上问道,八木泽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被丢下的未婚妻。
“可以吗?”
“嗯……嗯嗯,”八木泽拢了拢了额发,“当然可以。如果还有其他人想听,请到音乐室来。”
“那我们也去吧。是吧,老公?”
“嗯,是啊。”
前田夫妻在说话。一如既往的妇唱夫随。江神学长与我也同冴子、由衣、琴绘一起请求,希望也让我们出席安魂音乐会。
“志度君你呢?”
哲子探出半身询问沉默的诗人,志度用小指指甲剔着牙缝说:
“那么多人一起去那个房间,都要窒息了。我就算了。”
“真是个古怪的男人!”
八木泽眼睛朝上怒视着志度说。在蜡烛的火影之中,他的脸颊看起来就似被削掉了一般。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线时,我脊背有些发凉。——而另一方的志度连看都不看八木泽一眼,专心进行着牙齿大扫除。
“如果带上椅子我想可以很轻松地坐下十个人。我想九点时开始,大家看可以吗?”
钢琴家缓和了一下表情询问大家说。
“嗯,当然可以……八木泽君。”菊乃将手置于膝上,“谢谢你。”
“请您不要说什么谢谢。”
八木泽紧咬双唇说道,又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现在是八点。
钟摆紧携黑影摇曳着。
***
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十点。
我把身体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精疲力竭。疲惫不已。
“八木泽君的演奏,真是不错!”
江神学长说了一句,他与我一样深深地靠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雨停之后夜里的庭院。他满脸平静却很疲惫,与置于钢琴盖上的蜡烛火苗一起映在窗玻璃上。
“是啊。菊乃夫人很高兴,连我都松了一口气。追加的《离别曲》也不错。——说追加什么的不太合适吧?不过,那好像是特别为我们弹奏的呢!”
“也许是因为听众不同寻常得多才特别弹奏的,这里的村民很少聚集起来听他弹钢琴吧?”
“嗯,是的。不过上个月有一次。是八木泽君发布自己的作品的时候。与今天一样,很多人说想听一下,结果大家就聚集起来了。那是一首非常激昂的曲子。从开始到最后几乎只有强音。听完后大家都目瞪口呆了。”
“那个时候志度君也?”
“嗯。曲子结束后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鼓掌。”
“古怪的诗人啊……”
我听到了门轻轻打开的声音,便向门口看去——古怪的诗人正站在那里。
“有什么事吗?安魂音乐会已经结束了。”
“所以我才来的。”
他关上门,伴着脚步声进来,一眨不眨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中熠熠生辉。他在钢琴前止步,用力搔着因懒惰而遍生胡须的下巴。
“我是来弹钢琴的。我就是听了八木泽君的演奏也没用!不是说那家伙弹得不好,可我就是不喜欢他弹的贝多芬。”
他转向钢琴,坐在了椅子上。掀开键盘盖子,相互揉着双手。我刚问他要弹什么,他的手指便落在了键盘上。是贝多芬。是《暴风雨》的第三乐章。或许我在何时曾听过他弹奏这首曲子。关于他为何突然弹奏第三乐章,这不言而喻。喜欢钢琴的人都想弹奏这一乐章。我正了正身姿,江神学长也重新坐正,注视着演奏者的脊背。他的演奏略显急躁,踏板操作得很疯狂,错音也不少。紧接八木泽的演奏后听来确实感到差距很大。只是,在他敲出的音中,有人的真声般栩栩如生的存在感。听到中途时我开始闭目凝听。真是一场倾其全力的表演。
演奏结束后,仅有的两个观众鼓起了掌。他弓背趴在钢琴上,举起拳头回应了我们。
“志度君,再来一个!”
我愉快地说道。诗人又揉了揉双手,缓缓地将长长的手指落在了键盘上。慵懒而又不得要领的旋律缓缓流散开来。诗人低声唱道:
Leanoutyourwindow
GoldenHair
Iheardyoursinging
Inthemidnightair
Mybookisclosed
Ireadnomore
Watchingthefire-dance
Onthedoor
……
从未听过的曲子,从未听过的歌。茫然若失而又美丽的旋律。我努力听懂那算不上难的诗。
我放下书离开房间
去听你那自疲倦而来的歌
你唱着亲切地唱着
金色的头发哦
你倚在窗上吧
短曲结束后,志度抬起了头。
“是志度君的诗吗?”
我询问说,他说着“不是”转向了这边。“是詹姆斯•乔伊斯的诗——《GoidenHair》。”
什么乔伊斯的诗,我是初次听说。
“曲是西德谱的。”
志度暗笑着说完,江神学长的声音飞了过来:
“是西德•巴勒特吧?”
是我从未听过的名字。听完此话,志度高兴得舒展了笑容。
“你知道啊,这首曲子?”
“我很喜欢,也很喜欢西德•巴勒特——没想到他的名字倒与志度君相同呢!(注:日语中“志度”与“西德”发音相同)”
“他其实本来不是叫这个名字的,大概是模仿我才叫西德的吧!”
我看着笑着的两个人,两人似乎正在互开玩笑。
“今天的安可曲只有这一首。”
志度将座位移至音响设备前,迅速挑选了一张CD。因为正处于停电中,他便将CD放入自楼下带来的便携式CD收录机中。
收录机开始播放没有旋律、只有强弱高低音的奇妙乐曲。钢琴、小提琴、长笛、大提琴的四重奏上,笼罩着我只能称其为毛骨悚然的高音。等一下,可以称之为高音吗?简直就像重度精神病患者在喊叫。乖僻而无彩色的现代音乐。对于不习惯如此音乐的我而言,我只能听作其在歌唱虚无与混乱。方才的贝多芬是何其优美……
“这是勋伯格(注:阿诺尔德•勋伯格,美籍奥地利作曲家、音乐教育家和音乐理论家,西方现代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的《月光下的彼埃罗》,副题是《月迷彼埃罗》。”志度告诉我们这些后看了看江神学长,“你知道是给谁的诗谱的曲吗?”
江神学长微笑着点了点头。“是阿尔伯特•吉罗的诗。——他是比利时人吧?”
“哈哈哈,是啊!这吉罗是你吧?江神二郎?(注:日语中“吉罗”与“二郎”发音相同)”
“哈哈,这好啊!哪怕只有今晚也好,我们就这么干吧!西德与吉罗。”
诗人这样的名字我也是初次听到。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这首歌在唱什么?”
“都说了是吉罗的诗了嘛!月夜的幻想无穷无尽地蔓延,”志度愉快地侧耳倾听,“你们听,现在漂亮小伙彼埃罗登场了。他正去往月光照射下的黑而神圣的洗脸台。水晶瓶的光辉,水声。他正在月光之下的洗脸台上妆。”
“那首诗是什么?像稻垣足穗一样的风格?”
“可能吧,彼埃罗在卡桑多罗的头上凿洞,还硬把樱花烟斗塞进去抽土耳其烟,这些地方或许是非常相像的。——不过我也真是败给稻垣足穗了!那可是他的真名哦!我本以为他是将萤火虫的发音倒过来取足穗为名的,没想到那竟然是他的真名!我最近才知道的。”
他开始侃侃而谈,为我们解释德语歌词的内容。并没有特别的故事。月光之下,丑角可伦彬、情敌卡桑多罗、见异思迁的女孩可伦萍以及爱慕她的诗人、爱慕丑角并担任监察人员的老妇们登场,不断演绎奇怪而颓废的幻想。奇怪而颓废,而血腥。在《肖邦的圆舞曲》一曲中,一反对标题的期待而出现了“肺病”这样不祥的意象,在《圣母》曲中,则是歌颂苦于鲜血不断从如眼睛般红的伤口中流出的圣母,而《盗窃》曲则将高贵的红宝石喻为血滴而加以歌咏。扮成祭司的彼埃罗朝向祭坛,用沾满鲜血的斧头将心脏取出,向战栗的人们展示。月亮变得宛如半月状弯刀,令彼埃罗感到恐慌。诗化作神圣的十字架将诗人处以磔刑。
“志度君,我觉得这首曲子不适合给小野先生守灵。血腥味太重了……”
我委婉地抗议说。志度复杂地缠绕着手指听着。
“确实是在流血。可画师曾经很喜欢这首曲子,所以我才挑选的,而且这首曲子的结局也不是完全不适合为死者送行。接近黎明时,彼埃罗以睡莲叶为舟,以月光为舵,乘风回到了南边的故乡。他陶醉于遥远岁月里那些令他怀念的味道。他回到了爱与自由之中。”
“西德•巴勒特是谁啊?”
我询问江神学长说。
“平克•弗洛伊德(注:PinkFloyd,英国摇滚乐队)创立时的领袖,摇滚音乐家。”
回答很简短。
“我倒是听说过平克•弗洛伊德,有这么个人吗?”
“他很快就退出了。因为神经错乱。”
我想起了刚才所听的《GoidenHair》。那是来自镜子对面的音乐。
——倘若,是志度君杀了小野君?
若事实如此,他便是在守灵时进一步愚弄死者。
我用力咬了咬牙,我想吼叫:我随时都准备向命运吐口水!
夜深了。
在坠毁大桥的另一边,有栖他们已经睡了吧……

第09章 密会的结局——有栖
1
“真的死了?”
我边询问着把脉的望月,边弯腰窥探着倒在地上的相原的脸。相原双目圆睁,眼睑再也没有动过。
“喂,这下可完蛋了!他被杀了!”
织田的话回荡在我茫然的脑海中。被杀了?他为什么这么说呢?我正想着,织田一声“快看”掀开了夹克衫的衣领。那是乌黑的一圈,可以看到被勒死的痕迹。
“是吧?他是被勒死的。这个发现可了不得!”
望月使劲咽下了一口口水。
“遇见了去年夏天以来的杀人事件啊……”
“我可是今年夏天以来。”
我环视四周。周围并无凶手潜藏的迹象。相原已死去很久,这一点通过看尸体便可明了,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进行了确认。
相机与钱包乱七八糟地散乱在地上。我的咽喉如月球表面般干渴,连可下咽的唾液都没有。
“有栖,你没事吧?”织田窥着我的脸色说道。虽不是没事,但还站得住。我姑且回答说:“没事的。”
“我们立刻通知警察吧!还好电话已经恢复了。”
织田说完,望月说:“警察要叫,不过最好也把中尾医生叫来。即使已经确定相原君死亡了,可我们也不知道警医要多久才能到这儿。”
织田决断迅速。
“就这么定了——我们借中尾医生家的电话联系警察吧,那样快些。”
我们冲出了废弃学校。
——摄影师为什么被杀了?谁把局外人的他杀死了……
我边跑边思考着这些。因为思考一些东西可以使我暂时忘却死者的脸庞。
——所幸麻里亚没在这里。
我首次对此表示感谢。
羽岛教师家依旧亮着灯,诊所却如方才所见,一片黑暗。我边抱歉地想着医生大概正在熟睡吧,边按响了门铃。几分钟后,我刚想再一次按门铃时,磨砂玻璃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怎么了?是急病患者吗?”
身穿睡衣的医生披了一件和服外衣,用刚睡醒的鼻音问道。由于我与他正面相视,我便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大夫,请跟我们一起去小学的教室。摄影师相原君出事了。”
我必须说清楚。
“他倒在那里不动,他死了。”
再说清楚点!
“而且好像是被杀的,被人勒死的!”
中尾满脸狐疑地看着我。
“那个摄影师被杀了?在小学的教室里?你不会在逗我玩吧?”
“我们不会在半夜开这种玩笑的。您来了就明白了。——对了,大夫,电话能不能借我们用一下?我们必须通知警察。”
看到我们散发的不同寻常的气息,听到我们说“通知警察”,他似乎终于相信我们了。“电话在那里。”说着他将我们引到问诊室,看过拨号备忘录后告诉我们杉森署的电话号码。
我平生第一次给警察打电话。我刚在困惑该如何发出第一声,电话里便传来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一句话——“我是警察。”
原来如此,警察接电话时说“我是警察”啊,我惊讶于这奇怪的事情而一时支支吾吾。
“喂?”
“啊,在,这里是夏森村,我们发现了奇怪的尸体,好像是杀人案件。”
“您是从哪儿打的电话?您叫什么名字?”
可恶,应答真够平静的!他是不是本人没有那么可恶?
“我叫有栖川有栖。我借夏森村诊所的电话给您打的。”
“有栖川……你说什么?”
完了,名字奇怪的人不应该来紧急报警。
“不要用什么全名报姓名啊!”望月在我身边喃喃自语说。
“我姓有栖川。”我重新清清楚楚地说道。
“在夏森村发现了奇怪的尸体是吧?在村里的什么地方?”
“夏森村的废弃学校的教室里,请马上过来。”
“等一下,所谓奇怪的尸体,是什么状态呢?”
“脖子有被勒的痕迹,不是事故或者自杀。”
“我明白了,请不要挂电话,稍等一下。”
叫我等算什么啊?!我感觉很奇怪。由于我缄默不语,周围的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正当我要向他们解释时,低沉的声音回来了。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您刚才说您是用诊所电话进行通知的,那请问中尾大夫在旁边吗?”
“在的。”
“能不能麻烦你把电话转给大夫?”
“……好的。”我边把听筒递给医生,边说,“警察说让我把电话转给您……”
中尾迅速接过听筒,接了电话。他表情凝重地回答说“好的”、“嗯”,却不知道在说什么。不久,他重重地说:“我明白了。”便放下了听筒。他依旧表情凝重地看着我们。
“他说发生了泥石流不能马上过来,还把验尸工作交给了我。”
“泥石流?”我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据他说并无大碍,但要打通道路到达这里恐怕要到黎明时候了。他还跟我说要在那之前保护现场。”
电话与电都恢复了,雨也停了,此时道路却因泥石流而阻塞了,这是运气差,还是在此种情况下仅能打通电话已属万幸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中尾麻利地换好了衣服,取过了问诊包。
“来,请你们给我带路。”
“请等一下。”
望月的一句话让我突然刹住了脚步。
“怎么了,望月学长?”
“我们得回一趟旅馆通知老板娘。她在担心呢!”
中尾焦急地说:“请使用这个电话吧。这样快些。”
望月接受了他的提议。只是,不知他是想避免因说发生杀人案件而惊吓到老板娘,还是觉得解释很麻烦,他只是敷衍老板娘说相原与我们今晚都在中尾医生家留宿,不回去了。
“好了,我们走吧!”
我们四人以中尾医生为先锋走到屋前时,听到有个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吗?”邻家的窗口打开了,羽岛教师探出了头。从服装判断,他似乎还没有入睡。
“哦,老师啊,好像出大事了呢!”
中尾简短说完后,羽岛也要一起去。既然听说了这么大的事件,大概也无法睡觉了吧。更何况现场是自己曾经任教过的小学,也就更不能不管。
我们五人成群跑向了废弃学校。边跑边无意中抬头看着天空的我,在那里也发现了异常。不对,只是有些惊讶,既非异常也非其他。
在云间可以见到月亮。
2
“从死亡时算起,已经过了四到六个小时了。”
中尾蹲在尸体旁边说道。羽岛与我们三人并排站在走廊中,透过窗口看着他验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地方面对这种事情。
“是用绳子之类的勒紧脖子造成的窒息死亡吧?绳子还没发现,不过搜查证物是警察的工作——现在的我只能知道这么多。”
中尾起身后,低低地说了一声,伸了伸懒腰。
“已经可以了。”羽岛在窗外说道,“死后过了四到六个小时,也就是说死于昨晚七点到九点之间是吧?可是如果要早上以后才调查,死亡推断时间不是也要变得更宽了吗?警察委托大夫您马上进行验尸是很明智的。”
“就是说信任中尾君平这一村中名人吧。”
中尾似很感叹一般摇了摇头。走到我们所在的走廊后,他似卸下了肩上的负担般点着了烟。
“我们去那边的房间吧!”
我们走向了旁边的教室,坐在了冷飕飕的椅子上。到底是小学生所坐的椅子,屁股都到了外面。或许是心理作用,我总感觉教室里的空气里满是尘埃。不知是出于习惯,明知灯不可能亮,中尾还是不知不觉按了一下开关。
“中尾大夫,不可能亮的。这里已经废弃好多年了。”
被羽岛一说医生苦笑了一声,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旅行者相原君竟然遇此横祸。”羽岛说道,“这也很难想象是强盗所为吧?”
“是啊。”中尾说着,将烟灰胡乱抖在了地上。
“看来不是被强盗袭击了……至于是不是招人怨恨被人杀了就更不像了。这个村里本来也没有几个人跟他说过话。”
“这也是。哎哟,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羽岛把交叉的双腿换了过来,他在思索。
这个村里没有人憎恨相原直树憎恨到想杀他。是这样吗?他只是为了偷窥木更村而来的,在这个村里,对村民而言他应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旅行者,与他接触过的人大概屈指可数吧。我数了一下,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中尾医生、保坂明美、旅馆的老板娘、福寿屋的老板,昨天下午来的西井悟……他与羽岛教师及邮局职员室木典生也见过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在这些人中有谁又为何会萌生杀意?
先等一下。还有其他与他接触过的人,而且接触方式不友好。不言而喻是木更村的人。我想起了那个叫八木泽满的男子的脸庞,他采取暴力手段赶走了非法侵入的相原,或许还有其他对相原极度不满的村民。例如,那个叫志度晶的放荡不羁的诗人怎么样?或许不是他。因为,他在提及相原时不像在抑制愤怒。虽不知姓名,与我们扭打在雨中的其他人之中或许有符合条件的人。
对了,千原由衣怎么样?自己不仅从演艺界,甚至从社会逃离,伤心地在木更村默默生活,对自己穷追不合的狗仔——相原在她眼中恐怕就是这样的形象吧。若事实如此,相原被憎恨也是理所应当的。虽然我不知道由衣是否过度思考到想杀了他……
等等,等等。我将手抵在了前额上。虽然木更村的村民中可能有人对相原抱有敌意,但他们之中不可能有杀害相原的凶手。龙森河上所架大桥坠毁时是昨天上午十一点左右。自那以后两个村子不可能有来往。若案件发生在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就是说木更村的居民全体清白。
可是——
虽又回到了原点,这个叫相原的男子对夏森村的村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无法理解是谁为何一定要杀了这样的他。有动机的是木更村的村民,可是他们……
停。有这样的人。西井悟。他曾经是木更村的村民。而且,昨晚他毫无疑问是在夏森村——在大桥这边。我眼前浮现出了他稳重的脸庞与言谈举止。虽然难以想象他是杀人犯,他的立场却总是浮现出来,让我觉得奇怪。我有些担心。
但是。西井有杀害相原的理由吗?西井知道相原是对由衣紧迫不合的狗仔,并且对此义愤填膺。——但我丝毫不认为这足以构成杀人动机。假使如此……
“喂,有栖!”织田看着我说。
“啊?”
“啊什么啊!你发什么呆啊,没看见大家正在说话吗?”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独自进行无声的讨论。被他如此一说,我感觉自己刚才似乎听到了某种声音,那声音就如潜入水中时听到的游泳池边的声音一般。
“不好意思。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在说不在场证明。我们刚刚说,如果案件发生在晚上七点到十点之间,那么我们的不在场证明都可以成立。”
“大家都没有问题。”
羽岛认真地说道。我一时难以回答,说:“是啊。”
看到此种情景,织田说:“喂,你好好想想!很快就能明白——我们回到宿处时是七点。我们见到了老板娘。羽岛老师打电话告诉我们说‘我们现在去吧’时是七点二十左右。他亲自到宿处接我们,我们一起到那个有趣的酒馆时不是正好七点半吗?那之后,我们一直在福寿屋喝到十点左右。所以不管拿到哪儿这都是毫不丢人又了不起的不在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