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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要迟到了哟。”
我被孤立的事,宗像君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种地方,再也不想去了。”
“这、这样啊……明白了。”
他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然而突然,他又掉头回到我旁边。
“我也翘课算了,只要赶在发午间餐前过去就行啦。”
每天的午间餐他总是吃得风卷残云,还要尽可能多盛几次,应该是经常在家里挨饿的缘故吧。后来我才听说,由于迟迟不交饭费,又次次都要多吃,国分寺老师很嫌弃他。
“在这里闲逛会被车撞到的哟。”
他招招手把我带到了河边。细长蜿蜒的河流仿佛是把几块住宅区拼接起来的缝合线。我们顺着混凝土楼梯下到河岸边,眺望了一会儿水面后,宗像君开口问我:“我有点儿事想问一下,高山君的钢笔,是山本同学拿的吗?”
“才不是呢。”
“真的?你说实话吧,我不告诉别人。”
“我没拿!我、绝对、没有拿!”
“明白了,我相信你。我还欠着你十日元,所以就给你十日元份的相信吧。”
“太少了!”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有点儿惊讶他依然记得冬天那件事。宗像君从书包里掏出了短短的铅笔头和皱巴巴的笔记本。
“趁现在还记得清楚,我们把那天发生的事写下来吧。”
“干吗?”
“为了解开谜团啊。只要证明山本同学没有偷,问题就解决了。”
“但是,要怎么做呢?”
“这个嘛……”
我偷偷望向他盖在发帘下的眼睛,眼神中的认真让我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从现在起,我们俩一起努力吧。”
宗像君开始问我那天发生的每一件事,而我则在不断的叹气中把所有想起来的都告诉了他。顺便我还问起了他在理科实验中舔了盐水和柠檬汁而被骂的事,他红着脸回答“是因为那些看起来挺好吃的”。
·12:15—13:00 午间餐(这时还在)
·13:00—13:45 午休
·13:45—14:00 大扫除
·14:00—15:50 实验(发现没有了)
·15:50— 回家(会被发现!)
宗像君在笔记本上潦草地写下了那天下午的日程,括号里注明的似乎是当时钢笔的状态。
“全是假名啊。”我在旁边感叹着。
“笔记这种东西嘛,当然是速度优先喽。”
“为什么唯独‘午间餐’写了汉字?”
“因为,我超喜欢这个词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午间餐时钢笔还在呢?”
“那天国分寺老师是跟高山君他们组一起吃的午饭。”
我们学校在午间餐时,会让大家按组把桌子拼在一起吃饭。而班主任会挑一组坐下跟他们一起吃。老师搬一把自己坐的椅子过来,然后其他人把餐盘挪开点儿,腾出个空间好让老师把自己的餐盘放上来。
“吃饭的时候,老师问那个组的人‘大家的宝物都是什么啊’。我坐得离他们很近,听得一清二楚。高山君就把钢笔拿出来给老师看了。所以,吃饭的时候,钢笔还在高山君手上,那之后才消失的。”
“钢笔为什么会消失呢?是高山君自己弄丢了,还是被谁偷了呢?”
“如果是高山君自己弄丢的,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山本同学的书包里呢?”
“应该是掉在哪里之后,被人捡起来,然后错放到了我的书包里吧?”
“如果真的有人并非出于恶意而这样做了的话,那么在山本同学被指认为犯人的时候,就该站出来说句话不是吗?没有这么做,说明他是故意的。不过我怎么都觉得是被偷的。你看,高山君那么宝贝这支钢笔,不应该轻易弄丢它才对啊。”
钢笔放在高山君的铅笔盒中,而铅笔盒放在他的课桌里,想偷钢笔的话,必须把手伸进桌斗里。那样一来肯定会被其他人注意到。我把这个问题说给宗像君听。
“做实验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也就是说在午休或者大扫除时被偷的。大扫除时肯定不行,周围人太多了。”
因为有两个组负责的区域是教室,所以屋子里有二十人左右。要想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偷走钢笔是不可能的。
“确实呢。只可能是在午休时偷走的钢笔。那天午休时,山本同学在干什么呢?”
“我记得是跟铃井同学、福田同学一起聊天。地点好像是教学楼后面那边。”我说出了好友的名字。
“如果铃井同学和福田同学肯在大家面前说出那天午休你们在一起,山本同学的嫌疑说不定就能解除了。”
“这个就……”
自从那件事以来,她们就再没跟我说过话,真的还能为了我在大家面前说出实情吗?如果被认为是我的同伙,可能反而会跟着一起被欺负。快到中午时,宗像君站了起来。
“午间餐要开始了,我得去学校了。因为今天是我等了好久的三色肉松盖饭!”
“你记得真清楚啊。”
“一个月的配餐表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宗像君挠着头,在满天飘落的头皮屑中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下午的街道因空无一人而无比安静,只有我还在闲逛。实在没有地方去,我又沿着原路走回了家。傍晚妈妈回家后就问我:“今天没去上学吗?老师给我公司打来电话了。”我跟妈妈说走到学校附近突然觉得不舒服,然后就回来了。妈妈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些,是因为担心我吧。我觉得很难过,就说了句“对不起”。妈妈像是快哭了一样摇了摇头。第二天,然后第二天的第二天,我还是没有去学校。
- 3 -
一周后的某一天,玄关外传来一点儿响动,我走到外面,看见投递口里塞着一团纸,展开一看,是年级报和作业讲义。我能想到是某个同学送来给我的,不过也看得出他很不情愿。
偷了钢笔,然后藏进我书包里的犯人真是可恨。都是因为那家伙,我才被人误解,受尽了同学的冷眼。但是,犯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想把钢笔占为己有,应该是放进自己的书包才对。
说不定犯人就是想让我被同学孤立,陷害我是小偷的目的就是让大家讨厌我。若是这样,那犯人一定是夏川同学。我的两个好朋友就跟我这么说过。
“夏川同学喜欢海野君哟。”
“而大家又都在传海野君喜欢的是山本同学,所以咯,一定是因为嫉妒。”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传言,是因为海野君经常盯着我这边看。海野君是个仪容整洁的男孩子,给人留下的都是清洁干净的印象。说我完全没在意过他,那肯定是谎话。
我站在玄关前面叹了口气,正要返回家中的时候,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山本同学。”
回头一看,是背着书包的宗像君。
我家的房子是比较老旧的一户型,也是妈妈的娘家。宗像君脱下破破烂烂的鞋子,诚惶诚恐地进到屋内。他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传来了一股野狗身上特有的气息,然后我就看见了他那油腻腻的头发。满身鸡皮疙瘩的我终于忍不了了。
“宗像君!我有事拜托你!”
我打开了热水器的开关,把他推进了浴室。
“肥皂什么的随便你用,能不能请你先洗个澡?!之后我们再说别的!”
我把淋浴的使用方法教给了一脸困惑的宗像君,然后就关上了浴室门。虽然想把他的衣服也洗了,但我家又没有男生的衣服可以借给他。如果爸爸的衣服还留着,大是大了点儿,但至少能给他穿穿。然而,爸爸跟公司的年轻职员出轨后,就与妈妈离婚了,然后逃跑似的搬去了很远的地方,衣服也被妈妈扔掉了,连一件衬衣都没留下。
宗像君从浴室出来时果然浑身清爽了很多,虽然衣服还是平时那件破了洞的衬衣和脏兮兮的短裤,但终日笼罩着他的邋遢气场已经消失了。我也终于能发自内心地欢迎他了。
“请坐这边!”
等他在餐厅的椅子上坐好,我又拿出了吃的,都是些便利店或超市常见的小吃和巧克力点心。
“我们边吃边聊吧。”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碰那些吃的,似乎是很不好意思。我打开一包点心,抓了把吃,他才终于也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宗像君放学后来找我,是为了向我报告他在学校的调查结果。其实他并不知道我家的地址,是偷偷跟在给我送讲义的同学后面找来的。当然也目击了要交给我的讲义被揉成一团硬塞进投递口的过程。我问是谁干的,他说了个女生的名字。我和那个女孩子因为回家方向一致,以前放学时还经常一起走呢。
“那个,话说回来,给你看这个……”
嘴里塞满了点心的宗像君带着一脸幸福的表情,从他破破烂烂的书包里,拽出了破破烂烂的笔记本,展开里面破破烂烂的内页,给我看上面密密麻麻的铅笔字。
“关于那天的事我已经问过大家了,不过有几个人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跑了,所以没有问到所有人……”
我开始看他的笔记本。
【午间餐时发生的事】
高山君把钢笔拿出来给大家看。午间餐结束后大家把椅子扣在桌面上,推到了教室后方。
【午休时发生的事】
教室里基本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外面玩,只是不时有人回到教室?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图书馆看书)。山本同学在教学楼后面,跟铃井同学、福田同学在一起。
【大扫除时发生的事】
教室内有大约二十人。高山君也是打扫教室的人之一。没可能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前提下从高山君的桌子里偷走钢笔(高山君本身是犯人的情况另当别论)。
山本同学的毛巾被夏川同学拿来当抹布了。夏川同学说“从地上捡到的”。可是,打扫教室的竹中同学和牧野同学看到,夏川同学从山本同学的架子里抽出了毛巾。
【理科实验中发生的事】
第五节 和第六节课,在理科教室做实验。开始十分钟后,高山君发现钢笔不见了。我因为舔盐水和柠檬汁而被老师骂了。
【回家会之前发生的事】
从理科教室回到班上,高山君、榎本君、来栖君、佐藤君一起寻找钢笔。榎本君发现了架子上的墨水污迹,说这不是山本同学放书包的格子吗?山本同学回来,看了书包里面,发现了钢笔。
被同学们敬而远之的宗像君,要获得这么多情报可想而知有多难。大扫除时间那一栏引起了我的兴趣。
“果然,我就觉得是这样。那条毛巾,捡到什么的果然是谎话。夏川同学就是从我架子上拿的。”
宗像君吃过点心之后又塞了一嘴煎饼。我向他讲了自己怀疑夏川同学偷钢笔的事。我告诉宗像君她多么讨厌我,还有讨厌的理由,以及迄今为止几次找我碴儿的事。说着说着我才注意到没给他拿喝的,于是赶紧端出了麦茶。宗像君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带着灵光一现的表情问我:“被当作抹布的毛巾,是放在架子上的?放书包的那个架子?”
“是啊。就压在书包下面。因为宽度跟架子的尺寸正好一致。”
宗像君一脸惊讶,连忙让我说得更详细些。为此我特意找来了那条带回家的毛巾演示给他看。“就是这样叠,然后放在架子上的,”我把毛巾叠了三折,“这样一来就跟架子一样宽了。”然后将毛巾交给了宗像君。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一时没有开口,不过拿点心的手倒没有停下。等到窗外开始染上夕阳的红色,他才终于出声。
“我说,山本同学,理科实验的过程中,你记得有什么事吗?比如,都有谁离开了理科教室?”
“课间休息时,大家都是自由出入的呢。”
实验占用了下午两节课,但是中间夹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以外,是不是也有人出入理科教室?”
“有几个没来得及去厕所的,后来老师准许他们上课时去了。”
宗像君渐渐沉默下来。我把米洗好放进电饭锅,然后按下开关时,他正好站起来说“我该回去了”。
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没多久,妈妈就带着菜回来了。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妈妈突然对我说“吃太多点心会发胖哟”。因为她看到了垃圾桶中塞着大量的空点心袋子。
第二天,我还是没有去学校,在家里待了一天。傍晚的时候,门铃响了,我以为又是宗像君就去开门,却看到海野君站在门口。
“那个,给你这个。”
他递上了折得很整齐的讲义。一般都是由回家顺路的人轮流给缺席的人送讲义的,看来今天轮到海野君了。他身上穿着与宗像君完全不同的整洁衣服,怎么挠头也不会有头皮屑撒下来,更不要说他用的那种让人觉得味道很香的洗发液。
“谢谢。”
接过讲义,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沉默下来。
“那,我就走了……得去辅导班了。说起来,宗像君他,好像在跟大家问来问去的,有什么事吗?”
“他在帮我。”
“要小心点噢,据说宗像君,在之前的学校被抓到过偷拿东西。我是听国分寺老师说的。就觉得还是,不要跟他来往太密的好。”
海野君说完就离开了玄关,快步顺着我家门前那条路走了。家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本来想看看书的,但总惦记着海野君说的事,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宗像君被抓到偷了东西。还说什么不要跟他来往太密,让我更加担心了。
我收拾好走出门外,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找宗像君问一下,便向他住的那片区域走去。前一年的冬天,宗像君向我借十日元的那天,我在他拿的那个棕色信封上看到了住址。虽然不记得具体小区,但对那片街道还是有印象的。
走了一段后,景色越来越萧瑟起来。一进入他住的地区,就开始有扬沙飞尘的翻斗车在身边来来往往。滚滚浓烟从工厂的烟囱一直升腾至空中,仿佛随时都会坍塌的单元楼,被西沉的太阳染成了红色。我一边查着贴在邮递信箱上的门牌标签,一边继续向前走,又看到赤裸上身、形似黑社会的男人站在路边抽烟,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吓得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哥哥—!吃我一招—!”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吵嚷声,沿着破破烂烂的狭窄小道望过去,只见宗像君正陪着一群幼小的男孩、女孩玩耍。小孩子们从四面八方围攻着他,宗像君一面连连惨叫着“疼疼疼,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一面在地上打滚。并不是被欺负,只是陪他们玩而已。我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
“宗像君?”
“哎呀?山本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他那张满是污泥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跟他在一起的都是邻居家的小孩子,见我跟宗像君聊起来,他们就互相追逐着跑去别处玩了。
“刚才海野君来给我送讲义了。”
“海野君吗?”
“我听说了……偷拿东西的事。宗像君,你在以前的学校,被抓到偷拿东西,这是真的吗?我越想越觉得不安,就想来问你一句,偷走钢笔的人,不会是宗像君吧?”
他垂着头,发帘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偷拿东西的事是真的。那时我实在太饿了。走在商店街上,不知不觉就把店前面摆放的点心揣进了衣服里。不过,偷钢笔的人真的不是我。”
“我可以相信你吗?”
“真的不是我。”
“知道了。就像宗像君相信我那样,我也相信宗像君。”
松下这口气,我重新开始观察周围的建筑。我家已经算是够老旧的了,但比起这一带的房子却还要好得多呢。宗像君指给我看面前的两层简易楼,沿着布满铁锈的金属楼梯走上去,二楼其中一间就是他的家。
“现在我爸爸喝醉了正睡着,没法带你去我家了,万一把他吵醒就麻烦了。”
“你姐姐还好吗?”
“嗯。应该还在努力工作。”
据说他姐姐在一个叫“肥皂岛”的地方上班,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店。
“抱歉,这么突然地跑来了。”
“没事啦,来得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
“铃井同学和福田同学都没有理我,似乎是不想聊起跟山本同学有关的事。”
“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呢。”
现如今,跟我扯上关系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当成是我的同伙而受人欺负。她们想要保持距离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
“不过,我说山本同学,明天,你来学校一趟吧。”
“学校?!”
“我感觉已经能证明你的清白了。不过要把话说清楚,还是得山本同学自己到场。”
宗像君的书包就扔在他脚边,看起来他放学后连家都没回就跟附近的孩子玩了起来。他从书包中掏出笔记本,撕下了其中一页交给我。
“这个是今天查清的一些事,我都写下来了。”
我接过来,就着昏黄的夕阳快速看了一遍。
【理科实验中发生的事·追加记录】
得到老师的允许去上厕所的一共五个人。
榎本君(A),高山君(C),海野君(B),夏川同学(A),井上同学(A)
海野君在上厕所之后还去了趟保健室(他自己似乎还想隐瞒,但调查后可以确定这一点)。他找保健室老师要了创可贴,说是“手指受伤了,想用创可贴贴一下”,但老师并没有看到他的手指有伤口。
我歪着头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啊?实验中有谁去过厕所是这么重要的事吗?
“话说,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名字后面为什么还要加上ABC啊?”
“啊,我忘记加备注了,那是他们各自上厕所的地点。A是二层楼梯附近的厕所,B是一层理科教室附近的厕所,C是一层教研室附近的厕所。”
“嗯……那海野君去保健室的事为什么也写在这里?”
“因为很重要啊。”
“为什么?”
“因为海野君就是犯人啊。”
追逐嬉戏的小孩子们又是叫又是喊地从我们面前跑过。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复跟宗像君确认了很多遍。夕阳终于也落下去了,天空的颜色渐深,薄纱般的黑暗从四周聚拢过来。
- 4 -
跟妈妈吃过早饭,我拿着书包和手提袋走出家门,惊讶地发现宗像君就站在我家玄关外面。
“我来给你弄个能提升勇气的护符吧。”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管黑色的美术颜料,绕到我背后摆弄着我的书包。十秒左右,那个什么护符就弄好了。
“你没干什么奇怪的事吧?”
“没有啦,没有啦,毛巾带了?”
“装在这里了。”
我让他看了看手提袋。昨天分别的时候,他特意对我说,去学校的时候一定要带上那块被当作抹布的毛巾。
“很好。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宗像君朝着学校走去。
而我也拖着沉重的步伐出发了。退缩的念头不时就会涌上心头,我拼命忍着,一点儿一点儿向学校靠近,途中在河岸边坐了一会儿,在马路上徘徊了一会儿,甚至还走回了家门口,就这样花去了几个小时,结果也不知道那个护符有没有起效。
即便如此,我还是打算到学校去,因为实在太在意宗像君昨天说的话了。他非常肯定海野君就是犯人,却又不肯告诉我理由。“只要你明天肯去学校,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说完这句,他就再也不肯开口了。
白色的教学楼总算出现在眼前,踏进校门时过度的呼吸令我感到窒息,已经过了十一点。穿过楼道,上了台阶,压抑着想要呕吐的欲望,我推开了教室的门。
这时正在上第四节 课。班上同学的视线一瞬间全部投向了我。正在黑板上写数学公式的国分寺老师停下手来,说了句:“哎呀,你来啦。”我拖着打战的双腿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大家仍然不时偷瞄我几眼,然后小声地议论纷纷。看到了好友铃井同学和福田同学的脸。钢笔的主人高山君显得非常惊讶。夏川同学、榎本君,还有其他一部分同学都皱起眉头瞪着我。宗像君和我对了一下眼神。我把书包挂在桌旁,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来。
海野君也和大家一样回头看着我,像是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般盯得紧紧的。
“山本同学,谢谢你拿出勇气来上学。那么大家,我们重新开始上课吧。”
国分寺老师面带微笑地说道。
我的桌面上还留有铅笔涂鸦的痕迹,不过很明显已经被橡皮擦过了,橡皮渣还零星可见,分别有浅粉和淡蓝两种橡皮的渣滓。我记得两位好友就各自用着这种颜色的橡皮。
环视教室一周,我发现后面墙壁上的装饰变得不一样了。现在展示的正是事件发生当天大家做的理科实验总结。按照分组,贴着老师拍下的照片,照片中是各组组长用手举着实验试纸。这么说来,海野君也是组长来着,他们那一组的照片上一定是他的手。
我打开书包,准备拿出教科书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打到了头,低头一看,地板上滚落着一个纸团。我捡起纸团,将它展平,上面写着“小偷去死”。
“那个,老师……”
听到声音,我抬起头来,就看见宗像君站在那里。全班都望着他。
“老师,我有事想说。”
“什么事?”
“是钢笔被偷那天的事。我稍微做了点儿调查。”
我的胃就像被拧了一下似的。果然,还是应该算了吧。我发自内心地恳求他不要再兴起波澜,然而他继续说着。
“我认为,山本同学被当成犯人,是一个误会。”
国分寺老师扬了扬眉毛。
“这件事与上课无关,你坐下吧。”
“可是……”
“坐下!”
国分寺老师的语气已经相当可怕了。宗像君一脸困惑地挠了挠头。周围的同学马上稍微挪远了桌子以便跟他保持距离。大概是想躲开那些落下的头皮屑吧。
“快坐下,宗像君!”
国分寺老师用教师专用的教科书敲打着讲台桌,大声说道。有几个人甚至被吓得肩膀一震。不过宗像君却没有丝毫动摇。他直直地盯着老师的眼睛,突然,踏着自己的椅子站到了课桌上。全班都愕然地抬头仰望着他。而他两脚站在桌子上,也居高临下地环视着我们。
“山本同学不是小偷!我可以把这件事说清楚!所以请让我说吧!”
国分寺老师走到宗像君的位子上用尽全力想把他拽下来,而宗像君则拼命抵抗,用他那双破破烂烂的鞋子在老师衣服上留下了无数的脚印,这无疑让老师更加愤怒了。周围的女孩子都尖叫着逃到一边,远离扭打中的两人。坐在远处的同学则站起来寻找能看得更清楚的位置。骚乱的动静甚至传到了隔壁教室。国分寺老师终于架住宗像君的两只胳膊把他拉到地板上时,正赶上隔壁班的老师因为担心而跑来看情况。“没事吧?”隔壁班老师问。“啊啊,不要紧,什么事也没有。”国分寺老师赶紧回答。
“大家都坐下吧。”
几乎所有同学都回到了座位,但宗像君依然站着。
教室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还有三十分钟就是午间餐时间了。国分寺老师终于不情愿地答应了宗像君的请求,大概是因为她发现这样下去也上不了课。老师带着一副“这叫什么事啊”的神情坐到了摆在教室前方窗边下的椅子上。
宗像君站在讲台上,开始往黑板上写事件发生当日午后的时间表。他问过高山君,确认了午间餐时跟老师聊天的内容,以及那时钢笔还在他手边的事。脏兮兮又邋遢、头皮屑乱飞、散发着奇怪臭味的他,一直都是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性格以及他的想法。对大部分孩子来说,与他交谈也肯定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