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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些全都是你的想象吧?万一呢,万一金城君就是一直管‘矢鸭桥’叫‘琴叶桥’呢。”
“这个警察一查就知道了,问问高木君也可能知道,总之很容易查清的。”
“我说,我跟佐佐木君什么关系都没有啊。不仅如此,我还一直帮着被欺负的若槻君呢。我们会嫁祸给若槻君?根本不可能的!”
她的脸上满是恳切,简直就像寻求谅解一样。
为什么要如此逼问她呢?我们明明是朋友的。
“然而,我知道是你们。我已经知道了,也直接问过若槻君了。要装作不知情,继续如往常那样过日子,我觉得自己做不到。”
不只是班上的同学,连外班的人都聚集过来,一大堆学生的脸挤在教室入口处,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本庄望从头到脚都像泄了气一样。她的肩膀略微垮下来,仿佛卸下了什么东西。
她放弃抵抗似的叹了口气:“……那就是说,没办法了吗?”
“若槻君不打算告诉大人们实情,我也没打算报警。这是他的心愿。我希望,由你和佐佐木君去跟警察说。那样的话,说不定,他会原谅我的。而且,若槻君一直都知道那封邮件不是金城君,而是你们发给他的……”
是你们为了嫁祸给他而发的。
尽管如此,他却依然决定隐瞒实情毅然赴死。
“若槻君他一直都不肯对我说出真相。本庄同学在场的事,我是通过其他线索猜到的。”
“怎么猜到的?”
“那天晚上,在案发现场附近,有目击者看到一个拿着伞的女孩子。我想那应该是你。”
“那一天,并没有下雨呢。”
“我知道的。我看了那天早上的天气预报,知道不会下雨。”
二十五日那天的午休时间,我就像现在这样背靠着窗边跟她聊天。那时候,我骗她说今晚会下大雨,所以她出门时才会带上了雨伞。
“我预先知道了那天晚上这座镇上可能会发生杀人事件。”
“知道?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犯人与受害者都是跟我同年级的人,所以才为了不让本庄同学出门而撒谎。我是想这样的话,本庄同学就不会成为受害者……只要一直待在家里,就一定不会被杀。然而,本庄同学却带着伞出门了。”
目击者正是因为对那把伞印象深刻,才会记住那个出现在犯罪现场附近的女孩子。而那个当晚会下大雨的谎话,我只跟她一个人说过。
“我明明是想救你的,很讽刺吧。我不希望本庄同学死,因为我非常尊敬你。我们是朋友,座位离得又近。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找人顶罪,而是三个一起逃跑,让警察不知道谁才是凶手,难道不好吗?虽然金城君是个坏人。”
“因为我很害怕啊。”她细弱的声音像从身体里挤出来的一样。
“那天晚上,若槻君一来,计划就变得乱七八糟的,我想这下全完了。这时若槻君对我说,让我们逃走,就当事情是他做的。我没有那么厉害,你实在高估我了。”
“但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们的动机是什么?”
本庄望与佐佐木和树有着怎样的过往,以至于非要杀死金城晃不可呢?
她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头也低了下去,眼睛和鼻子变得像大哭过一样红。正在此时,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是一位身体健壮兼任生活指导的男体育老师。
“我必须走了……”
说完我站起身来。她的手跟着动了,像是要抓住我的手腕,但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最终,她的手回到了自己的膝头。
“如果我早点儿注意到,跟你谈谈就好了。”
“真的呢,笨蛋。不过,瞒着你的我也有错。”
体育老师见我没有反抗的意思,也松了口气。在同班同学的注视下,我跟着老师走出了教室。到了走廊上,我回头去看本庄望。她手上拿着从小卖部买来的盒装牛奶,嘴唇夹着吸管,眼睛盯着窗外。外面依然是往常午休的光景,喧闹声从操场的方向传来。明亮的阳光照进教室,一张张的课桌显得熠熠生辉。
- 尾声 -
我至今依然记得很清楚。
那是升入高中后不久的事情。
当时是春天,四月。
我在闹钟响起之前便由梦中醒来,全是因为阳台传来的狗叫声。
打开窗户,在阳台堆积的樱花花瓣之上,一条小狗正在打滚。
看来是乘着风,不知被从哪里吹来的。
浅棕色的毛非常柔软,脸长得也很可爱。
我伸过去一根食指,它立刻用小小的舌头舔起来,还挺痒的。
然而我家禁止养宠物。
我在学校的电脑教室里做着领养小狗的告示。
告示难做极了。
偶尔休息一会儿,我从电脑教室的窗户眺望出去,正看到了开满花的樱花树。
我放上了小狗的照片,正在调整布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要写清楚是公狗还是母狗才行。”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站在我后面。
是同班的本庄望。
“你是在哪儿捡到这个小东西的?”
我跟她说是风刮到我家阳台上的。
她最初也是不信的。
“风的通路?”
放学后,我带她走到了我家附近。
在小丘下的公园里,我用手指向天空。
似乎是感到刺眼,她的眼睛在镜片后面眯成了一条缝。
小镇的上空有一条浅浅的粉色的线。
仿佛用汲满了水的笔蘸着淡淡的水彩颜料在天空中画了一道。那是大量的樱花花瓣乘着这条风的通路在飞行。
风掠过了小丘,掠过我的家,向着永无止境的天际而去。
在教室跟本庄望交谈过后,我被老师带到了警察局,在那边见到了我的父母和姐姐。姐姐一见到我的面,就下狠手打了我一巴掌。
虽然大人们问了各种问题,但我也只讲了自己跟若槻直人在一起的这几天,关于本庄望与佐佐木和树的事全都没说。
我向他们问起了若槻直人的事,可是现在案件还在调查中,所以不能让我们见面。
虽然帮犯人逃跑有违法纪,但因为我并没有直接参与犯罪,再加上还是未成年人,最终决定让父母带我回家,只是被给了个严重警告,然后短时间内还要无数次重返警察局协助调查。
我回到小丘上的家时,小镇已经拉下了火红夕阳的大幕。几日没有打扫,阳台上堆积了大量的落叶,看来风并没有因为我不在而缺席。
当天十七点,本庄望走到学校旁边的派出所自首。
据说她在午休即将结束的时候,突然离开了教室,从此再也没有回学校。
这件事我是从深夜姐姐打来的电话中得知的。根据她从姐夫那里听到的消息,本庄望已经自首招供了。
姐姐说,还有另一个悲伤的消息。
她的开篇是: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觉得自己能理解,本庄同学为什么总是喜欢打听漂流物的事。毕竟,一觉醒来,自己房间的阳台上就挂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简直太神奇了。”
再见到若槻直人的时候,我正好要过生日。秋天已经过去,街上的行人都换上了御寒的外套。
“原来超现实的事物也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的。跟松田君在一起时,我就这么想,感觉好像被拯救了。每次听到松田君说那些风的故事,哪怕只是一瞬间,也会让我忘记所有的痛苦,就像看小说或者漫画一样。所以,本庄同学才喜欢跟松田君聊漂流物的话题吧。”
一开始,我们两个都是一脸尴尬地坐在快餐店二层的禁烟区,喝着廉价的热咖啡。相对而坐,却都不敢看对方的脸。我只能一味地想着他大发雷霆要跟我绝交的情景,不过也并没有成真。我们一点儿一点儿、磕磕绊绊地互相报告了近况,然后说到了本庄望。
若槻直人那张女孩子似的面容依然没变,只是比九月底那次逃亡时更加消瘦了。他偶尔会垂下眼,沉默不语,只盯着盛咖啡的容器,长长的睫毛在脸上铺下影子,咖啡的热气因他的叹息而打着旋。这种时候,我就总觉得他是想起了本庄望。
“说起来,这个给你……”
我取出佐佐木和树的信给他看。被警察看押的佐佐木和树与我有过一次书信往来。我无法想象若槻直人读到这封信时的心情。
佐佐木和树在信中所写的是关于本庄望的事情。
那些与金城晃有关的可怕传闻,关于来实习的女大学生和自杀的女中学生的事,都不是传闻,而是事实。被害的两名女性,分别叫佐佐木纱耶香和本庄胜美。她们的人生全被金城晃毁了。虽然案件本身没有公开,但她们的家里人都知道是金城晃干的。
根据信上所写,本庄望和佐佐木和树从初中开始就为了同一个目的接触和来往。他们两人之所以选了我们的高中,也是为了接近金城晃。明明可以上更好学校的本庄望,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理由考来了这里。比她跟我成为朋友还要早很多很多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金城晃了。
若槻直人沉默了好长时间之后,将信纸叠了起来。我们又回到无言的状态,一起望着窗外。地铁口前有个巴士车站,并非我们去往东京时乘坐的高速巴士车站,而是每天早上都会乘坐的日常线路公交站。一大群放学途中的学生正从那边路过,勾肩搭背,嬉笑打闹,看起来真是开心。他们穿的正是我不久前上的那所高中的校服。
我和若槻直人从各自的书包中拿出了函授高中的申请书与文具。
首先写上名字和年龄。
松田祐也,十六岁。
“原来不是在交往啊,那两个人……”若槻直人坐在我对面,边写边说道。
“嗯。好像不是。”
佐佐木和树的信上也写了差不多的话。
“那本庄同学果然还是喜欢松田君的吧。”
“怎么可能。”
“她跟松田君聊天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
“那一定是因为那个啦。我家那个阳台,就是个喜剧制造器,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车站来车了,高中生们纷纷坐上去走了。
之后所剩的也就只有宁静的站前风景而已。
若槻直人停下来,伸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我把脸贴到志愿书上,埋头于那些空栏项目中,然后吸了吸鼻子。
那是我在教室与本庄望交谈后的翌日。
十月二日 星期四。
在天亮之前,我骑着自行车驶过坡道,到达平时光顾的便利店,买下了所有的报纸,坐在停车场上寻找那条报道。排版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与挂在阳台上的报纸碎片别无二致。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朝着学校走去。东方的天空渐渐亮起来,这段时间的校舍沉浸在一派清冷的空气中。
穿过走廊,上了楼梯,进入教室,窗边的座位上还放着那个小小的、孤零零的盒装牛奶。
那是昨天午休时她喝的牛奶。
下午上课的时候,谁也没有拿去扔掉,就那么放着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警察局的事,老师和学生们都照旧上着下午的课程。
牛奶的纸盒被吹进了气,胀得鼓鼓的。
像帮助若槻直人那样,拉着她的手逃离老师和警察不就好了吗?
她既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回自己家。
审讯结束后,她去了警察局的厕所,然后就没再出来。
眼前的这个小纸盒里,现在也还充满着她吹进的气息。
活着的最后一天,死去的几小时前,她的呼吸。
* * *
(1) “昭和”是日本天皇裕仁在位期间使用的年号,合共六十四年。
(2) 日本中学的校园文化通常鼓励乃至督促学生加入各种社团(日文中称社团为“部”)。社团活动通常在下午放学后开展,而不属于任何社团,放学后直接回家的学生,被戏称为属于“归宅部”。
(3) 山羊座:又称为“摩羯座”。
(4) 索利德·斯内克:著名战术谍报游戏《合金装备》系列的主角之一,被誉为“使不可能成为可能的人”。
第三章 part three 宗像君与钢笔事件|中田永一
中田永一是作为恋爱小说家出道的。他的作品会让人想起少年漫画杂志中连载的恋爱喜剧漫画。比起男女在恋爱中的微妙心理,他更喜欢描写那种特定情景中产生的荒诞感。据作者本人说,本篇原打算通过学生法庭的形式,描写少男少女的邂逅,没想到最后悬疑部分反而占了很大比重。虽然已经确定会将宗像君做主人公的故事系列化,但至今也没有任何续集的消息。
(原载于《小说昂星团》2012年2月号)
(收录于集英社文库《致彼时的你Gir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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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的那所小学,午休之后是大扫除时间,大家被分成几组,打扫不同区域的卫生。我擦干净走廊正准备回教室时,在楼梯处遇着了夏川同学和井上同学。夏川同学手上提着一件我非常眼熟的东西。
“我在教室里捡到的。正好找不到抹布,就拿来用了……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
那是我的擦手巾。接过来时发现毛巾还是沾满了水的,湿漉漉、沉甸甸地压在手上。她们时不时就会欺负我一下,比如在我背上贴纸,或者在我路过时绊一下。
第五节 和第六节课是在理科教室做实验,现在跟她们理论的话肯定要迟到。我匆忙赶回教室,发现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去理科教室了。我暂时把毛巾搭在椅背上,从课桌里取出书本和铅笔盒,又掉头往理科教室赶。夏川同学和井上同学比我稍晚一步走出教室。理科教室在教学楼的一层,下了楼梯往那边走的路上,看到理科教室旁边的厕所门前贴了“维修中,暂停使用”的告示。男厕所和女厕所都不能用了,上面还有请使用其他厕所的提醒。
那天的实验内容是把各种液体滴在护符一样的细长条试纸上,然后观察试纸颜色的变化。红色的试纸遇到碱性溶液就会变蓝,蓝色的试纸遇到酸性溶液就会变红。全班被分成几组开始做实验,没过一会儿,高山君突然喊起来。
“哎呀?哪儿去了?!哪儿去了?!”他在铅笔盒里翻找一通,最后干脆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桌面上。
“怎么了?”国分寺老师问。她是位三十多岁的女性。
“我的钢笔怎么都找不到了。”
那支钢笔据说是他生日时爸爸送的礼物,特别珍贵,外国生产的,要好几万日元。我也凑近看过那支钢笔。亮晶晶的黑色笔身非常光滑,上面还镶嵌着许多金色的圆环。笔帽要像拧螺丝那样拧下来,里面的笔尖也是金色的,笔尖内侧有一条沟槽,笔身内部的墨水就是通过这条露在外面的槽引导至笔尖上的。这种构造对于用惯了圆珠笔的我们来说相当新鲜。
结果,直到实验结束,他都没有找到自己的钢笔。除此之外要说还有什么怪事的话,就是没有任何朋友、在班上完全被孤立的宗像君,竟然舔了实验用的盐水和柠檬汁,为此而被老师训斥了一顿。国分寺老师让各组组长用手捏着颜色起了变化的试纸,然后拿数码相机拍下来。这些照片之后会作为此次实验的总结,在教室后方展出。虽然是五六两节课连起来做实验,但中间也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有几个人去了厕所,我则跟留下来的同学一起聊天。
第六节 课的下课铃响起后,这一天的课程就全部结束了。我们离开理科教室,往自己的班上走去。之后再开个我们叫“回家会”的班会,就可以从学校解放了。回家以后把电饭锅的开关打开,等妈妈下班买菜回来前就看看书好了。顺带一提,我家是单亲家庭,我跟妈妈一起过。望了眼窗外,天空中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了。明明上午还是晴天呢,我这么想着,跟两名好朋友一起走向教室。
一进教室,先从理科教室回来的同学一下子都停住了话头,齐刷刷看着我的脸。一片死寂的教室中,弥散着异常紧张的空气。不明所以的我和两个朋友还愣在原地,一贯活跃的和尚头榎本君开了口。
“山本,给我看看你的书包。”话里充满了对我的敌意,“快回话。我要看你的书包。钢笔就藏在里面吧?”
事后我才知道,高山君做完实验回到教室后,他的朋友们到处帮他找丢失的钢笔,课桌里、地板上、讲台桌下面,连走廊之类的地方都看过了。据说这期间,榎本君在教室后方的架子上发现了一块墨水污迹。竖三列、横十二排用来放书包的架子,每个格子都与书包的大小正相匹配。墨水的污迹就滴在我的书包旁边,正是那支钢笔使用的黑色墨水。看到这一切的同学理所当然有了以下联想。
高山君的钢笔不是丢了,而是被人偷了吧?滴在架子上的墨水污迹,一定是把笔往书包里藏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笔帽,笔尖撞上去才留下的吧?
“不、不是的……我、我没偷……”
“让我看看你的书包。本来想直接打开看的,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等到你回来。”
我点着头,把自己的红书包从架子上拿了下来。那时我才看到滴在架子上的墨水污迹,在隔板的右边,紧靠在外缘边上,好像还被擦过,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块污迹。
抱起书包的时候,感觉到里面有个小东西滚来滚去,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榎本君探头看了一眼,立刻把书包里的东西抓出来往高山君面前一递。
“你看,果然有。”
从我的书包里拿出的正是那支黑色笔身带着金色装饰的钢笔。
国分寺老师来开回家会的时候,被教室里的骚乱吓了一跳。
“你是因为羡慕高山君吗?”
老师误会了。因为我是没有父亲的单亲子女,所以就认定我一定会嫉妒高山君有个可以送自己昂贵礼物的爸爸。
回家会结束后,我被带到了教研室。我一直不肯承认是自己拿的,这让老师大发雷霆,扬言要给我妈妈上班的地方打电话。我还是继续摇头,彻底放弃的老师真的打了电话。妈妈在一家税务代理公司上班,当时正好是结束一天工作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一接到电话,她马上叫了辆出租车,脸色苍白地冲到了教研室。
听完老师的话,母亲按着我的头呵斥道:“真琴!你也赶紧道歉!”
“我……我、我没拿……”
满脸的鼻涕和眼泪中,我最终也只能说出这一句。老师一副“还嘴硬”的表情。我彻底绝望了,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我。然而,妈妈听了我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试着跟老师说:“我孩子说,不是她干的……到底怎么回事呢……”
“可是啊,这位家长,钢笔就是在真琴的书包里找到的。”
“但是,我家孩子应该不会……”
当我们离开教研室的时候,老师投给我妈妈的目光已经极为冰冷。刚出校门就下起了雨,我们在便利店买了便当和雨伞,然后逃跑似的回了家。微波炉加热过便当,吃饭的时候,我们的头发都还湿得打卷。
从第二天起,我就开始被大家排挤了,最开始只是背地里说说坏话,但很快就升级到藏我的东西,桌子、椅子也被搬到了教室外面,还有在黑板上写下“小偷山本去死”之类的事。
“单亲就是会养出小偷来,你看是吧。”“听说了吗?她家还没去给高山家道歉呢。”能听到大家这样的议论声,不,应该说是为了让我听到特意说得很大声才对。
国分寺老师也视我为眼中钉,上课的时候会专门揪着我提问,答不上问题,就只能红着脸站着,这时候其他同学就会在底下小声笑我。原来的好朋友也都躲着我,休息和放学时我都是一个人。
母亲也变得很消沉,好像有其他家长发邮件过来骂她。可每次我替她担心的时候,妈妈都会抱住我说“没关系的”,还说“比起这个,你能跟大家和好真是太好了”。我没办法把在学校被欺负的事告诉妈妈。
偷钢笔未遂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早上,我走在上学路上,半途中突然难受得迈不开步子,想起教室、同学、老师那些事,手脚就开始发抖,脑袋也变得一片混乱,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时候,学校的方向传来了铃声。现在是早晨班会开始的时间,已经彻底迟到了,但我无论如何都走不动。啊啊,我就要这样走上被欺负得不敢上学的路了,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哎呀?山本同学?”
回头一看,一个背黑色书包的同班男生站在那里。
是理科实验时,舔了滴试纸用的盐水与柠檬汁,然后被老师骂的宗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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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像君是小学五年级时转来我们学校的,从那时起就一直没有朋友。大家嫌弃他的理由非常明显,因为一靠近他,就会有股臭味扑面而来,好像很多天没洗澡的样子,头发上全都是油,指甲缝里也满是黑泥,衣服明显泛黄,一看就是几天甚至有可能几周都没洗过了。换位子的时候,有女生一听要跟他坐同桌,都忍不住哭起来了,但他还是一脸困惑。
“你这家伙,臭死了!快去洗个澡吧!”班上有男生这么跟他说。
“我家……很穷,屋子里没有浴室……”他回答的时候挠了挠头,立刻有白色的头皮屑飘下来,周围的同学哇的一声四散而逃。
我第一次跟宗像君说话,是在小学五年级的冬天。瑟瑟的寒风中,我去便利店的路上,遇到了在地上趴着的宗像君,开始还以为他是摔倒了,细看之下才发现他手上拿着一根棍子,伸进自动贩卖机下面的缝隙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他注意到我后立刻跳起来,非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长长的发帘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你在干什么?”
“找、找找看有没有钱,说不定会有人不小心掉进去点儿。”
他的身体不停地发抖,上衣虽然还算能御寒,但也就是往年那件破了洞的运动服。该不会他只有这一件衣服吧。那袖口都磨得发亮了。
“那个,山本同学,”宗像君纠结地扭着两只手的手指说,“突然提这种请求,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能不能借我十日元……”
“……行啊。”
“欸?真的吗?!”
“嗯,反正也就十日元……”
我当场从钱包里拿了十日元给他。
“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刚好就差这十日元啦。”
他从口袋中又掏出几枚硬币,都是些脏兮兮的五日元和十日元硬币,宗像君满脸洋溢着笑容地数了数这些钱。我心想他大概要买些热饮或者点心之类吧。然而,宗像君跟我一起走到便利店之后,买的却是一张邮票。出了店门,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棕色信封,舔了舔邮票粘到上面。
“那是啥?”
“信。寄给我姐姐的。我爸特别小气,不给我钱买邮票。”
他说自己的姐姐独自住在其他城市,偶尔会寄钱回来。宗像君想写信谢谢姐姐,但怎么都凑不齐邮费。我偷瞄了一眼那个信封,背面写着他家的地址,是个离我家有点儿远的地方。便利店前就有邮筒,宗像君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把写着姐姐住址的信封投了进去。
“这十日元我总有一天会还给你的。”他反复谢过我后就回家了。
要说我们的友情从此开始逐渐加深,那当然是绝不可能的。虽然他后来在教室里跟我搭过话,说“之前谢谢你了”,但我当时正跟好友聊得起劲儿,而且被班上其他人误会我跟他关系很好的话,说不定我也会被大家讨厌,因为害怕这点,我很冷淡地装作没听见,理都没理他。从那之后就再没跟他有过交谈,过了春天,又到了夏天,然后就发生了钢笔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