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路天峰也不多说了,点到即止。
骆滕风沉吟片刻,半开玩笑地问:“如果我现在让车子吊头返回公司的话,你觉得是否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路天峰也愣了愣。
“是否明智不好说,但肯定是个理性的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骆滕风再次笑了起来。
“路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骆滕风有点故弄玄虚地说:“如果我是个足够理性的人,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RAN技术了。”
路天峰很想追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此时车子已经停在D城大学的礼堂门口,他暂时没机会发问了。
命运因弹簧效应而重回正轨,骆滕风跟上一次循环一样,意气风发地走进礼堂,挥着手迎接学生们狂热的欢呼和喝彩。路天峰则先是泰然地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直到讲座正式开始,全场的焦点都聚集在台上的时候,他才悄悄起身,从侧门离开礼堂。
路天峰提前来到生物系教学大楼。一小时后,这条走廊上将会挤满找骆滕风签名的学生,而现在四周却是安安静静的,一位匆匆赶往教室的女学生发出的脚步声,已经是路天峰此时能够听见的最大声响。
路天峰在教学大楼里慢慢地转着,没多久就发现了坐在某间自习室最后一排,正在低头看书的徐朗。路天峰注意到徐朗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厚厚的英文书,而封面上的英文单词他一个都不认识,估计是生物学方面的专业教材。
光看徐朗白皙瘦削的脸庞,很容易以为他就是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但路天峰注意到了徐朗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那是长期锻炼的成果。
“同学,很认真嘛!”路天峰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徐朗旁边的座位上。
徐朗抬起头来,一下子愣住了,因为课室里面还有不少空的座位,他搞不懂这个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学生的男人为什么非要坐在自己旁边不可。
“请问……我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徐朗同学。”
徐朗惊讶地看着路天峰,不禁缩了缩身子,右手也下意识地握成拳。
“你是什么人?”
路天峰没有回答,假装不经意地压低声音说道:“我很佩服你对学习的热情啊,明明等会儿就要袭击伤人了,现在还有心思坐在这里看书。”
徐朗毕竟还只是一名大学生,被路天峰这样接二连三的语言攻势弄得方寸大乱,差点就想站起来夺路而逃了。
但路天峰抢先一步按住了徐朗的肩膀。
“别慌,小伙子,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路天峰看上去没怎么使劲,却把徐朗死死地按在了座位上。
“你问吧。”徐朗知道遇到行家了,垂头丧气地说道。
路天峰依然没有松手,问:“你是逆风会的成员吗?”
“是又怎么样……”
“你认识谭家强老师吗?”
“他是我的导师。”
“是他让你来这里伏击骆滕风的吗?”路天峰接二连三地抛出问题,不给徐朗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我只是……负责吓唬吓唬他。”徐朗根本摸不清路天峰的底细,也不敢随便撒谎,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知道谭家强今天准备要下毒杀死骆滕风吗?”
“杀人?”徐朗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看起来不像是假装的,“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子……”
路天峰看了一眼徐朗手中的英文教材:“如果骆滕风被谭家强杀死,你知道你会背上什么样的罪名吗?”
“我……我……”徐朗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路天峰把手伸到徐朗座位的抽屉里,拿出摆在里面的文件夹,徐朗的嘴角斜了斜,但没说什么。
“这东西我没收了,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我就当从来没有看到过。”说罢,路天峰把文件夹放在腋下,径直离开了教室。
徐朗的问题已经解决,接下来轮到谭家强了。
路天峰随手将文件夹扔进楼梯间的垃圾桶里,然后往顶楼的办公室走去。
由于系主任非常重视骆滕风的到访,大部分教职工都被分配了不同的接待任务,四处奔波忙碌,办公室里头反而显得异常安静。墙上挂钟指针摆动的滴答声清晰可闻,还有热水沸腾的声音,并时不时传来杯子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
“什么人?”办公室的最里面,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询问,路天峰认出是谭家强的声音。
“我是来找谭老师的。”
“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情?”谭家强疑惑地看着来者,一脸茫然。
路天峰改变战术,开门见山地出示了警官证:“对不起,有一起案件需要麻烦你协助调查。”
“警察?”谭家强瞪大眼睛看了看,有点难以置信。
“我想问一下,你听说过逆风会吗?”
谭家强耸耸肩道:“怎么又是这桩事情啊?我早跟你们说过了,逆风会是我组建的,但在网络上发表各种过激言论的人不是我,你们来找我也没用!”
原来谭家强没仔细看警官证,误以为路天峰是网警,脸上的神色也顿时轻松了不少。
路天峰故意板起脸,冷冰冰地说:“对不起,我是刑警,我需要调查的是一起谋杀案。”
“谋杀案?”谭家强一头雾水地看着路天峰,“你一定是搞错了吧?”
“方便让我参观一下吗?”路天峰略带强硬地走上前,伸手想去检查桌上那套雪白的陶瓷茶具。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茶杯的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在上一次循环中,只有谭家强递给骆滕风的那杯茶有毒,因此现在茶壶里头并没有毒药,他应该要等到骆滕风走进这间办公室才动手。
所以在这个时间点检查茶具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了,警察同志?”谭家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难道你怀疑我在茶里头下了毒?”
路天峰倒也沉得住气,他拿起茶壶,慢慢地替自己斟满了一杯茶,放在嘴边,轻轻呷了一口。
“上等的茶叶,恰好的水温,用来杀人不会太浪费了吗?”路天峰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反而让谭家强摸不清他的底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你一点都不生气。”路天峰放下茶杯,杯子已经空了,“要是换成我,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冲进我的办公室,指着鼻子说我是杀人犯的话,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谭家强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
“要不,我们来聊聊你的学生徐朗?”路天峰步步进逼道。
“徐朗……他怎么了?”
“他已经被警方控制,全部都招了。”路天峰也不担心谭家强事后会识破这个谎言,反正一切都会因为后面的时间循环而重置。
没想到谭家强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起来,这可不是假装出来的那种勉强的苦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警察同志,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徐朗确实是我的学生,但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呢?”
路天峰暗暗叫苦,他注意到谭家强的表情已经完全放松了,根本没有丝毫受到压迫的迹象。到底是什么地方搞错了,莫非谭家强和徐朗之间并没有联手?
不可能啊,上一次循环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他们是联手设局对付骆滕风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谭家强听到徐朗落网的消息,怎么会那么淡定?
除非他确信这消息是假的。
路天峰瞄了一眼摆在谭家强办公桌上的手机,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徐朗在被识破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谭家强。这样继续倒推回去可知,刚才谭家强“误以为”路天峰是网警的种种表现,全都是他在演戏。
真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城府居然那么深。
“介意我搜查一下吗?”路天峰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上前搜身。
谭家强双手高举过头,自嘲道:“就算我介意也没办法吧?”
“你可以去投诉我……但请问这个是什么?”路天峰在谭家强的裤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口不但后木塞,还用一层透明薄膜包裹着,保护得异常小心。
“这是植物毒素,请你小心点,一滴足以致命。”
“你承认这是毒药?”
“为什么不承认?我是一个生物学家,这是我正在研究的毒素样本。”
“剧毒的研究样本就这样随身携带?这不会违反贵校的规定吗?”路天峰咄咄逼人地追问。
“好吧,确实是有点不合规矩,如果被系主任发现了,我可能要受处分。”谭家强的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真没想到刑警同志还有时间精力来管我们高校实验室的日常工作安全守则啊!”
路天峰的心底泛起一阵挫败感,现在他明白谭家强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几次循环当中成为一股强大的阻力,看来必须特别安排警力来对付他才行。
“这瓶东西,我需要带回警局分析调查。”
“没问题,麻烦警察同志给我开个证明之类的。”谭家强依然是满脸笑容,“我可是要靠这东西来申报课题的,请好好保管,拜托了。”
6
四月十五日,第二次循环,下午五点半,骆滕风的专车上。
天色依然灰暗,云层压得很低,雨势时大时小,因此路上的交通状况也显得比平日更拥挤。
“弹簧效应”再次显示规律了,骆滕风让司机先行离去,跟上一次循环一样,安排路天峰开车。
对骆滕风而言,今天的D城大学之行圆满结束了,他既在讲座上出尽了风头,也在参观教学活动的过程中尽显友善的形象。
因此骆滕风现在可谓满面春风,与沉着脸开车的路天峰形成了鲜明对比。
“路队,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今天下午的行程不是挺顺利的吗?”
你觉得顺利,只是因为没看见那些不顺利的地方——路天峰当然不可能这样说话,他只是淡淡笑道:“背后的辛酸一言难尽啊!”
“这么说来,X就是逆风会的成员?”骆滕风的眼睛一亮。
“并不是,我们还没找到他。”路天峰老老实实地回答。
“所以说你今天上午的警告依然生效?”
“是的,今晚的宴会同样需要万分小心。”
骆滕风不禁皱眉:“这场宴会有上千人参加,我想X也不敢随便乱来吧?”
“我们这些当警察的,永远不敢低估犯罪者的疯狂。”
其实让路天峰烦心的还不仅仅是谭家强,正在监控的几位嫌疑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根据童瑶的汇报,樊敏恩今天中午去了SPA和理发店,花了三个多小时,然后乘车前往城中著名的高档夜店“巴黎俱乐部”,没想到在俱乐部的门外遇上了负责监视张文哲的余勇生。原来张文哲也是这家夜店的股东之一,樊敏恩在这里就是为了和他见面,这两人到底有什么关联?
会特意选择在这种地方“谈生意”的人,大多数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灰色地带,因此巴黎俱乐部在包间里安装了信号屏蔽器,导致童瑶的窃听器无法运作。
如果是在营业时间之内的话,余勇生还能想办法假扮客人或者服务生混进去打探消息,但像这样的大白天,两个人关起门来聊天,还真让他束手无策。
结果樊敏恩和张文哲密谈了将近两小时,童瑶和余勇生却只能守在门外干瞪眼。大概四点半,樊敏恩首先离去,张文哲在十分钟后也离开了俱乐部,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完全推测不出他们在俱乐部内到底谈了些什么。
另外一位监控对象高缈缈的行动线倒是简单,她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干活,哪儿都没去,不过黄萱萱通过网警的援助,获取了高缈缈的网页浏览数据,发现她竟然整个下午都在搜索关于陈诺兰的个人资料。
临下班之前,高缈缈还登录了某个专业的生物医学数据库网站,接连查阅了好几篇专业领域的论文,其中有一篇关于实验室毒物泄露事故的文章,让人难免产生各种联想。
看完下属的汇报,路天峰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一圈。
在上一次循环当中,白家婚宴的全过程波澜不惊,但深入调查才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路天峰又想起了当时陈诺兰和樊敏恩之间爆发的那场小冲突,之前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在婚宴过程中产生矛盾呢?
看来是今天下午张文哲跟樊敏恩见面的时候向她说了些什么,才导致她对陈诺兰产生了敌意。
路天峰决定在下一次循环中,派人提前潜入巴黎俱乐部的包间安装录音设备,以填补这近两小时的空白信息。
而另外一个不稳定因素就是高缈缈,这位看似善良单纯的女生对陈诺兰的敌意隐藏得更深,甚至到目前为止,也完全无法指责她做错了些什么,但这种不动声色的敌人才更可怕。再想深一层,高缈缈如果对骆滕风怀有恨意,是否同样能隐藏得不露痕迹?
但如果高缈缈是X的话,她为什么要弑父?
车窗外传来了一声闷雷,路天峰突然想到了一点:高缈缈并不是高俊杰的亲生女儿,只是养女。会不会有某件事情让这对父女反目成仇了?
不行了,路天峰只觉得自己越想越混乱。
一阵莫名其妙的冷风吹着路天峰的后背,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骆滕风把后座车窗的玻璃降了下来,外面零零星星的雨点也随风飘入车内。
“吹吹风,精神爽利一些。”骆滕风就像看穿一切般说道,“开车嘛,还是得注意安全,不要分神想其他东西了。”
“都是些关乎骆总生命安全的事情,我不得不去想。”
骆滕风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开口道:“其实在我心中,有一个人的嫌疑非常大……”
路天峰瞄了一眼后视镜。
“这个人就是你的太太樊敏恩。”
骆滕风稍微愣了愣,并没有表现得特别惊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特意安排司机回避了,如果你想对我说的是张文哲、高缈缈等人的话,根本没必要这样做。”
“厉害,佩服!”骆滕风轻轻地拍了两下手掌,“那么路队能够猜到,我为什么对你说这番话吗?”
“协助警方尽快抓住想要伤害你的罪犯,难道还需要有其他的理由吗?”
骆滕风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我希望你们调查的时候能够尽量低调,毕竟这种事情……实在太丢人了。”
“是否介意我多问一句,你为什么怀疑你的太太?”虽然已经知道了理由,但路天峰还是想再次确认。
不出所料,骆滕风跟上一次循环时一样,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我怀疑他出轨了。”
“出轨对象是谁?”
“我并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她出轨了?”
骆滕风撇了撇嘴,没有回答。
这种问题本来就不需要回答,一对朝夕相处的普通情侣,也可以在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准确地判断对方是否已经变心。
更何况骆滕风这种智商和手段远超常人的角色,要是连老婆出轨都感觉不到,那就真的是见鬼了。
“明白了,我们会好好追查这条线索的。”
雨势又变大了,骆滕风关上车窗,车内一下子显得特别安静。
7
四月十五日,第二次循环,傍晚七点,天枫星华酒店。
宴会厅内和附近的走廊上都布置得一派喜气,背景音乐一直在播放着《今天你要嫁给我》,因为循环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听起来难免让人有点厌烦。
路天峰发现自己有点心浮气躁,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耐性,今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因为计划更改,路天峰不再安排人手监控整个会场的状况,而是让每个人贴身跟踪监视各自分配的目标,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连上洗手间都不能放过。
路天峰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随骆滕风,就连上次循环里面开过的那次简短的工作会议都取消了。只是他并没有预料到,这一个小小的变动竟然引发了连锁反应。
所有变故的源头,就发生在骆滕风步入宴会厅的那一刻。
作为城中鼎鼎有名的富商,白卓强的为人处世之道自然是八面玲珑,眼见同样是本地风云人物的骆滕风到来,立即迎上前去。两人热情地握手拥抱,好好寒暄了一番。
白卓强注意到骆滕风身后站着一个男人,虽然一下子没认出对方是谁,但他知道能够在这种社交场合紧随骆滕风的人,很可能大有来头,于是上前一步,也向路天峰伸出右手。
路天峰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离骆滕风太近,但已经来不及退后了,只好礼节性地与白卓强握手。
两手相握的瞬间,白卓强终于认出了这位仅有一面之缘,但救过自己一命的男人。
“是你。”白卓强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微笑。
“白总,恭喜恭喜!”路天峰只是客套了一句,假装成两人素未谋面的样子。
白卓强看起来一切如常,热情地招呼骆滕风一行入席,但路天峰注意到他转头就喊来了两位身穿黑衣,应该是负责现场安保的工作人员,在他们耳边低声吩咐着什么。
路天峰立即联系余勇生:“勇生,注意一下,刚才白卓强认出了我,很可能也认出了你们。”
“啊?那又怎么样?”余勇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换了是你,发现自家的婚宴上到处是便衣,会怎么想?”
“我想……我一定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了吧?”
“没错,白卓强也是这样想的。”路天峰观察着宴会厅的四周,只见不断有戴着耳机的黑衣人从外面进来,其中不少人手中拿着便携式的金属探测器,正在逐一对宾客进行扫描检查。
“老大,这样恐怕会打草惊蛇。”
路天峰不禁懊恼地跺了跺脚,就算X真的藏身于宴会厅当中,看到这种阵势估计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一轮意料之外的安检措施没准也能打乱X的布置,那就走着瞧吧。
今天毕竟是白家举办婚礼的大喜日子,加上在场人士大部分是有头有脸的社会名流,负责安检的黑衣人也不敢过于唐突,只能彬彬有礼地逐一检查着。
骆滕风也留意到气氛不对了,他轻轻碰了碰路天峰的手肘,问道:“路队,这些人是你安排的?”
“不,他们应该是白家聘请的安保人员。”
路天峰感觉不太对劲,白卓强为这场婚宴提前配备的安保人员数量也有点太多了。到底是因为他上次差点被绑架导致杯弓蛇影,还是另有隐情?
每一个进入现场的黑衣人,实际上都可以看成是一个新的变量,而一下子加入数十个变量,估计已经超出了弹簧效应的极限值,从而彻底改变了命运的走势。
弹簧效应终于转化为蝴蝶效应。
“老大,怎么办?”黄萱萱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按兵不动,注意盯紧各自的监视对象。”
“这位先生,借一步说话?”路天峰回过头来,才发现白卓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路天峰望向骆滕风,而骆滕风自然不能不给主人家面子,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白卓强领着路天峰,穿过宴会厅的舞台,一路来到为新人准备的休息室。
“你是警察吧?”确认休息室内没有其他人,并且关上门后,白卓强直奔主题。
“是的。”路天峰知道瞒不过去直接承认。
“谢谢你上次救了我们全家。”白卓强向路天峰主动伸出右手,这一次明显比之前的礼节性握手更加热情有力。
“不客气,这是警方应该做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警方当晚为什么能够提前得知歹徒的行动呢?”白卓强虽然嘴上说得非常客气,但路天峰听起来总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儿质问的意味。
“很抱歉,这个我们不方便……”
没料到白卓强突然插话,打断道:“那么我想问清楚,今天晚上的事情警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路天峰还真是愣住了,今天晚上的事情指的到底是什么?
白卓强那一贯冷静的表情,竟然也有点动摇起来:“无论是上周我去榕华饭店吃饭,还是今天上午才收到的那封信,我家里能够接触到这些消息的人不超过五个,警方怎么可能会知道?”
路天峰总算听出点端倪来了,看来是白家今天突然收到了一封恐吓信,估计是说要破坏婚礼之类的,所以白卓强才会极度紧张,在宴会厅外布置了大量人手,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马行动。
“这个嘛……”路天峰还真有点骑虎难下,骆滕风遭受生命威胁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对白卓强说的,但他又该如何去解释呢?
就在路天峰犹豫不决时,只听见白卓强重重叹了一口气:“既然警方已经插手这件事,那么我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我女儿的安全……”
“那封信……能给我看一下吗?”路天峰表现得像是早就知道来龙去脉似的,淡淡地问道。
“信撕掉了,不过信的内容我拍了下来。”白卓强掏出手机,递给路天峰,“唉,真是流年不利……”
一张普通的A4白纸上,用红色墨水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你竟然敢嫁给别人?我要你死无全尸!全家陪葬!
原来这封信直接威胁的对象是白卓强的宝贝女儿白诗羽,表面看上去很可能是感情纠葛。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骆滕风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哪有精力顾及白诗羽这边?不过让路天峰可以稍微放心一点的是,在上一次循环当中,这场婚宴可是平安无事地结束的,所以他觉得这封恐吓信很可能只是为了吓唬吓唬白家的人。
“请不要担心,婚礼不会有问题的。我建议您可以让大部分的安保人员撤出宴会厅,有时候人越多就越容易出乱子。”
白卓强沉思片刻,终于开口说:“好的,我相信你……对了,请问警官姓名?”
“我姓路,路天峰。”
“好,路警官,那我现在就让他们退出去。”白卓强拿起电话,急促地吩咐着什么,然而话才说到一半,他的脸突然唰的一下白了。
“怎么了?”
白卓强扔下电话,疯了似的往宴会厅方向跑去,路天峰暗叫大事不妙,也拔脚往回跑。
同时,耳机里传来余勇生的声音。
“老大,这里出事了……”
8
原本一片喜庆的宴会厅内乱糟糟的,满地都是花瓣和气球,原本整齐的桌椅变得七零八落,现场就像被台风肆虐过一样混乱,不少宾客都争先恐后地往门外跑。而在宴会厅中央,有一条以鲜花装饰两边,用红地毯铺出来的“幸福之路”,但如今站在地毯上的三个人,却都神色可怖。
那个穿黑色西服的男子,本来是今天晚上最幸福的新郎,如今却战战兢兢地半跪在地上,一副欲哭的表情。
“你放开她,你放开她……”新郎口中不住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距离新郎几米开外,身穿一袭雪白婚纱的白诗羽正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用手臂箍住了脖子,同时有一把类似匕首的东西对着她的喉头。
白诗羽泪流满面,把脸上的妆都弄花了,眼中带着不解和恐惧。而劫持她的男子也是五官扭曲,一脸怒容。
路天峰迅速地环视四周,只见大部分宾客都选择尽量远离事发现场,而余勇生和黄萱萱现在所站的位置,虽然离劫持者并不算太远,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卓强本来还想走上前劝说两句,被劫持者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