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逆风会处处针对我,是因为他们一直以为当年是我害死了周焕盛。”骆滕风总算是说完了这一大段话,长舒一口气。
路天峰反倒皱起了眉头:“按你的说法,逆风会的真正目的是替周焕盛报仇?”
“我认为是这样的。”
“那谭家强跟周焕盛到底是什么关系?”
“谁?”骆滕风瞪大了双眼,“我不认识什么谭家强。”
“就是刚才在礼堂袭击女学生的那个男人,他是生物系老师,也是逆风会的幕后组织者。”
“路队,你们搞错了吧?逆风会的创始人和组织者可是周焕盛的儿子啊!”
“什么情况?”路天峰还真是被吓了一跳,他一直以为谭家强就是逆风会的首脑,“你的信息来源可靠吗?”
骆滕风说道:“逆风会针对风腾基因已经好几年了,难道我就不会派人去起他们的老底吗?”
“这样说来,你早就知道这个组织了?”路天峰开始快速地回忆前面两次循环当中,骆滕风听到“逆风会”这三个字时的反应。
骆滕风曾经表示过不屑,也会冷笑着嘲讽他们,但真的好想从来没表现过惊讶,而且他还说过自己在论坛上跟逆风会的人吵过架。
“是的,路队是最近才开始调查他们的吧?”
路天峰有点哭笑不得,他当然是接手了骆滕风的案件才会关注逆风会的信息,而且实际上他是在第一次循环时才听说这个组织的名字。短短一天时间内调查所得的资料,当然比不上骆滕风数年的积累。
“那么周焕盛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周焕盛因沉迷工作忽略家庭,结婚没几年就离了。后来妻子带着年幼的儿子周明乐移民美国,父子之间也主要是通过书信交流,多年来只见过两次面而已。在周焕盛神秘失踪后,周明乐就联合他父亲的几位好友成立了逆风会,专门针对我。”
“难道周明乐现在人还在美国吗?”
骆滕风摊开双手:“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不是警察嘛。逆风会的大部分行动他都可以通过网络远程操控,国内这些人都是他的傀儡而已。另外,周明乐现在应该不叫这个名字了,他的母亲已经改嫁。他好像是改了个英文名,但我确实查不到更多关于他的信息了,国内的私家侦探也不怎么靠谱。”
“周明乐……”路天峰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又凭空冒出了一个新的嫌疑人,他的内心有点崩溃。下一步该去调查谁呢?
“路队,我们这边可以结束了吗?”
骆滕风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今晚那场婚宴我可不能迟到呢。”
“再等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酒店。”
8
离开警局之前,路天峰听取了各方汇报,并在脑海里快速整理了一遍。
樊敏恩的举动还真是大出所料,她一直窝在家里,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出门做了个头发,买了两套新裙子,然后就回家折腾她的化妆品,为晚上参加宴会做准备了。这个在上一次循环中充满谜团的女人,在本次循环中却几乎什么都没做,难道她不是关键人物?
张文哲和高缈缈则一直留在公司,两人既没有出门,彼此之间也没有特别的交流,就像今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一样。
莫睿在接受问话后,乘坐出租车返回了位于郊区的剧组,看来他在这次循环里面真的不会跟白家婚宴产生任何关联了,这进一步说明X很可能是在第二次循环的上午才接触莫睿,并把他当作棋子使唤的。
中午时分在机场发生的冲突事件也已经有了初步调查结果,发生争执的双方并无积怨,可以说纯属偶然,动手打人者目前还在拘留当中,很可能会被起诉过失杀人。
而D城大学的血案性质更加恶劣,虽然各大主流媒体收到了封口令,只发了一篇简短的通稿文章,但满大街的自媒体纷纷爆料,众说纷纭,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出一段不堪入目的故事,将遇害女生说成是谭家强和骆滕风共同的秘密情人,并把案件定性为情杀。
刚刚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公司也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骆滕风竟然还有心思惦记着出席别人的婚礼,这个男人的心脏难道是铁铸的吗?
陈诺兰的表现就相对“正常”多了,她坐在审讯室里面,脸色苍白,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路天峰看在眼里,颇为心疼,于是走过去悄悄地问:“要不,先送你回家?”
“你有空吗?”陈诺兰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喜悦,然后很快就意识到应该是自己理解错了,路天峰现在怎么可能会有时间送她回家?
路天峰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尴尬:“我还有点事,可以让同事送你回去。”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陈诺兰有点冷漠地站起身来,“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走了?”
“是的,但是……”
“我没问题的,放心吧。”与路天峰擦肩而过的时候,陈诺兰用不太自然的声调说道,“你要注意安全啊。”
“对了,你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路天峰突然想起,陈诺兰在前两次循环里都出席了白家的婚宴,难道这一次她不去了吗?
“原本是要陪老板去应酬的,但现在有点头晕,干脆回家睡觉算了。”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路天峰有点发愣,心里隐隐约约捕捉到某些东西,但又说不出来。
恍惚之间,陈诺兰已经离开审讯室,而路天峰一个人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大喊一声:“我明白了!”
他想通了关于莫睿的那条线索——
既然莫睿今天没有出现在天枫星华酒店,而且再三盘问也显示真的没有人委托他前往白家婚宴现场,那么可以推断出X是在第二次循环的白天与莫睿见面的。虽然已经无法调查第二次循环的具体情况,但X为什么选择这个时机约见莫睿呢?肯定是因为X知道婚礼上有秦达之这个人存在,甚至X看见了秦达之携带着那把自制的纸匕首,所以才想出利用秦达之制造混乱的计策。
顺着这个思路推理,X只有在第一次循环当晚出现在婚礼现场,才有机会看见秦达之和他携带的武器,因此X一定是现场宾客中的一员!
路天峰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甚至好像一下子就看穿了X的整体战术思路——X在每一次循环当中,都在寻找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制造混乱场景的机会,然后以特定的战术引发混乱,并在多次对比测试之后,在最后的第五次循环当中使用最稳妥的方案来行凶。
白家的婚宴、D城大学的现场活动、机场的游客斗殴……回想这一系列的事件,都完全符合路天峰的推断,他终于抓住了这只狡猾老狐狸的尾巴了。
在警方的重点嫌疑人列表中,樊敏恩、张文哲和高缈缈都出席了第一次循环的白家婚宴,路天峰基本可以锁定X就是这三人之一。
路天峰越想越兴奋,大脑飞速运作,为什么今天的事态发展与前两次循环大相径庭呢?他想到一个非常合理,而且可能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骆滕风的晨跑计划被改变了,证明X一定是在清晨六点之前就做了某些事情,从而影响了整个循环的进程,而且概率最高的可能性是X直接与骆滕风本人发生了互动。
能够在凌晨时分跟骆滕风互动的人,不就只有樊敏恩吗?
想到这里,路天峰立即拨通了童瑶的电话。
“替我盯死樊敏恩,她现在的嫌疑很大!另外,替我查一下樊敏恩在今天凌晨零点到六点之间,有没有跟什么人联系过。她的通话记录、网络通信记录,彻查一遍。”
“明白了,顺带问一句,你那边的事情还没结束吗?樊敏恩在不断地抱怨,说她正等着骆滕风回家,跟她一起去参加婚宴呢。”
“别管她说些什么,盯紧她的一举一动,绝对不能松懈,我让程队多派两个人给你。”路天峰心底涌起了莫名的紧张和激动。
樊敏恩,你会是X吗?
天枫星华酒店,白家婚宴现场。
这一次既有人缺席,也有人意外出现。
路天峰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酒店的临时指挥中心里见到程拓。
“头儿,你怎么过来了?”
程拓的脸上满是忧色,说道:“今天的进展似乎很不顺利啊!”
“是的,在机场和D城大学都涉及人员伤亡事件,虽然事件本身跟我们的保护行动并没有任何关联……”
“但不知底细的媒体和网民可不是这样想的。”程拓抢过了话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批评的意味。
路天峰当然知道自己身为警察,带队执行任务时连续碰上两起命案,怎么说都难辞其咎,程拓要问责也是合理,但也不至于那么着急,特地跑到任务现场来追究责任,更加不像程拓平日的作风。
“很抱歉,是我没有做好应急预案工作。”
程拓拍了拍路天峰的肩膀:“别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你,是否需要增派人手?现在你下属的压力也很大吧?”
“暂时还能应付得来。”路天峰说。
“关于案件,有什么最新的想法可以一起讨论吗?今天你可是把骆滕风都带回警局了,引起舆论的诸多猜测。”
“呵呵,就让他们瞎猜去吧。”路天峰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回到案件本身,我现在最怀疑的人是樊敏恩。”
“她?为什么?”程拓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
“这个……”路天峰一下子卡壳了,他的推理过程显然是不能告诉程拓的,那该怎么说呢?
“因为她实际上是利益关系网的最核心,虽然张文哲和高缈缈都是因为父亲的死才有机会进入风腾基因的,但她们在公司内部很难获得相应的地位,犯案动机过于间接了。反观樊敏恩,她和骆滕风的关系最为密切,一旦骆滕风出了什么意外,风腾基因几乎肯定落入她手中,动机最为直接。而且我发现樊敏恩可能和她的前男友有暧昧关系,这也加重了她的嫌疑。”路天峰急中生智,现编了一段好像还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
程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路天峰,良久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这次你有没有动用秘密线人,但我知道你的线人很厉害,而你在办案之中也非常看重他的情报。”
路天峰一时摸不清程拓的心思,干脆缄默不语。
“然而我担心的是你太过依赖线人提供的线索,从而忽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程拓语重心长地说。
路天峰闻言心头一震,难道自己真的是本末倒置,一心只想着利用时间循环的特性来破案,反而忽略了正常的侦查流程?
“头儿,何出此言?”
“因为我觉得樊敏恩犯案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路天峰刚刚清理的思路,因程拓的这句话又变得混沌起来。
程拓继续分析道:“你仔细想想,与风腾基因关系最为密切的三个人当中,只有樊敏恩是自小养尊处优、衣食无忧的,她这种人犯罪的可能性很小,而选择使用极端暴力来杀人的机会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路天峰恍然大悟,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按照刑侦学理论,想樊敏恩这样的人如果沦为罪犯,最大概率是经济纠纷,而即使上升为谋杀案,也习惯使用毒药之类相对“温和”的杀人手法,安装定时炸弹这种事情,实在不像出自她之手。
“反观张文哲,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黑白通吃,做事心狠手辣一点可以理解。高缈缈看似是个内敛平和的女孩子,但她太内敛了,某些负面情绪长期深藏在心底,遇到变故时很容易激化和爆发,而且她是读生物专业的,拥有理工科学生的思维。从犯罪心理角度去分析,这两人的心理状态都要比樊敏恩更像犯人。”
路天峰连连点头,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程拓的一席话指出了自己的思维盲区,眼下可不能光指望借助时间循环来破案,还需要踏踏实实地调查和分析。
“头,依你所见,下一步该怎么办?”路天峰想听听程拓的建议,毕竟到了下一次循环,也许就没这个机会了。
“直话直说吧,樊敏恩、张文哲和高缈缈三个人,已经被一支队的伙计翻来覆去地调查了好多天,如果他们真有什么问题的话,早就被查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X不在他们当中?”
程拓说道:“我的直觉是这样的,但我也很清楚,查案不能只凭直觉,他们三人肯定还是嫌疑最大的。”
路天峰突然想起了今天刚刚听到的那个名字,周明乐。
“如果X是因为多年前的往事与骆滕风积怨,如今想一手毁掉风腾基因呢?”
“什么意思?没听懂。”程拓皱起了眉头。
于是路天峰把骆滕风大学毕业前后的那段往事简单地复述了一遍。程拓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那么周明乐现在人在哪里呢?”
“还没来得及去细查,按照骆滕风的说法,周明乐移民之后就音讯全无,此后只在网络上出现过,远程遥控逆风会运作。”
“就算要动用国际刑警,也得把人找出来啊!”程拓匆匆忙忙地说,“这样吧,这条线索由我去跟进,争取在二十四小时内查出周明乐的下落。”
路天峰心里暗暗叫苦,他们实际上只有几小时的时间,真正的调查可能得放在下一次循环里了。
此时耳畔隐隐传来婚礼进行曲,白家这场奢华的婚礼“第三次”开始了。
9
路天峰没想到这一次的婚宴全程欢天喜地,竟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状况。端坐在人群中的秦达之似乎仍然带着那把用纸片制成的奇特刀具,但他几次把手伸进自己怀里,却始终没有将纸制匕首拿出来。陈诺兰没有出席婚宴,她跟樊敏恩之间的那场冲突自然也没有发生。
而风腾基因前来参加婚宴的一行人,除了骆滕风之外,其余几位都有点心不在焉,毕竟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D城大学那起恶性杀人事件的新闻,也不知道会带来多少负面影响,因此他们的心思早就飘远了。
正因为气氛尴尬,张文哲和高缈缈全程几乎没有说上几句话,骆滕风和樊敏恩之间也仅有最简单的交流,负责监控的警察反倒乐得清闲。
婚宴进行到后半程的时候,童瑶给路天峰打了个电话,原来她已经把凌晨时分樊敏恩的手机和网络通信记录彻查了一遍,但她并没有打电话给任何人,网络浏览记录也都是购物和美妆方面的,没有可疑之处。
“另外我也顺带查了一下骆滕风的电脑使用记录,发现他凌晨时分一直在加班,发了几封工作邮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好的,辛苦你了……”大概是因为婚宴现场太无聊了吧,准备挂断电话的路天峰随口问了一句,“骆滕风的工作邮件,是他发出去的还是别人发给他的?”
“嗯,我看看……邮件很多啊……”
“你看一下今天零点之后的第一封邮件是什么内容就可以了。”
“找到了,那是……陈诺兰发给骆滕风的。”
“发件人陈诺兰,收件人骆滕风?”路天峰又确认了一次。
“是的。邮件的内容是,陈诺兰说她经过再三考虑,认为可以尝试一下新的挑战,并感谢骆总的知遇之恩……好像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啊!”
路天峰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可是大大的不妥。
陈诺兰这封邮件很可能是连锁反应的开端,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封邮件在上两次循环当中有没有出现,但由之前两次原本在ROOST西餐厅的安排推测,陈诺兰当时是还没有接受骆滕风的提拔的。
但在这一次循环的凌晨时分,陈诺兰却主动发邮件给骆滕风,答应了他的请求,那么骆滕风通宵加班肯定和这件事有关联,而取消晨跑又跟加班有关联。
路天峰猛地摇了摇头,越往下想,就越觉得不对劲。ROOST的早餐会取消显然也和这封邮件有关,更何况在这次循环里发生的两起特别事件,竟然都跟陈诺兰直接相关——在机场与Volly投资人的见面,是由陈诺兰牵桥搭线的,而下午在D城大学的活动,陈诺兰同样打破了原定的命运进程,出现在讲座现场。
“路队,还有什么指示吗?”童瑶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他还没挂断电话。
“暂时没有了,辛苦你了。”路天峰草草收线,心中的疑惑有增无减。
今天下午的时候,路天峰还想不大明白,X大费周章地在机场安排那么一场戏到底意义何在,但如果陈诺兰跟X是一伙的,甚至假设她就是X的话,那所有的事情就都很好解释了。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发生争执的那几个人身上,没有人会留意到陈诺兰在做些什么,就连贴身保护的黄萱萱,肯定也是面向冲突现场,随时准备阻止闲杂人等靠近,而不会注意背后的陈诺兰。
如果陈诺兰想要下毒谋害骆滕风的话,那可是个很好的时机,尤其是事发后,她完全可以推说当时现场人太多了,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在D城大学礼堂内的情况也差不多,可以说当时的现场更加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学生们只顾着四散逃窜,即使是路天峰也只能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谭家强身上,无暇顾及骆滕风和陈诺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路天峰甚至有一种立即派人去监视陈诺兰的冲动,但是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女朋友哪来的动机去做这种事。
路天峰不敢说自己百分之百地了解陈诺兰,但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他能够切实地感受到她的真诚和善良,这样的女孩子会去杀人吗?
路天峰再也坐不住了,他在通信频道里呼叫:“勇生、萱萱,你们两个人过来接我班,婚宴结束后护送骆滕风和樊敏恩回家。”
“明白。老大,你要去哪儿?”
“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要立即去查证。”路天峰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就准备离开。
没想到骆滕风反而有点愕然:“路哥,你要去哪里?”
路天峰转念一想,自己的公开身份毕竟还是骆滕风的保镖,这样子离席确实有点不太合常理,于是用谦卑的语气回道:“骆总,我家里有点急事要回去一趟,我的同事会负责保证你的安全。”
“原来如此,赶快去吧。”其实骆滕风只是需要在公开场合找一个台阶来下。
路天峰急匆匆地离开宴会厅,刚走到停车场,就接到了程拓的电话。
“周明乐的下落有眉目了。”
“那么快?”路天峰诧异万分。
“一方面是找到局长,联系了他在美国的朋友帮忙,另外一方面可以说是纯属巧合,因为当年的周明乐,今天依然以另外一个身份出现在我们的视野范围之内。”
“啊?他是谁?”路天峰走到了车子旁。
“就在几小时之前,你见过他一面。他就是Volly的副总裁Steve。”
“什么?”路天峰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骆滕风在会议上向股东们介绍,说这次全靠陈诺兰搭线他们才能顺利联系上Steve。
“陈诺兰和周明乐是大学时代的校友,两个人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她问清楚。”路天峰用最冷静的语气回答道,只是当他挂断电话,坐到驾驶座上时,整个人仿佛僵硬了,手脚都不太听使唤。
路天峰胸口憋着一股闷气,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生气,生谁的气,几秒钟之后又用力地砸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身心俱疲,只想趴在方向盘上睡一觉,天大的事都等睡醒了再说吧。
可他不能这样做。
他是警察,他要保护骆滕风,要查出案件的真相。
即使这个真相会令自己遍体鳞伤。
路天峰抬起头,咬咬牙,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用力把油门一踩到底。
10
细雨之中,车子以接近极限的速度一路狂奔,没多久就来到了陈诺兰的宿舍楼下。
其实路天峰不太喜欢到这里来,每次到访他都有一种错觉,觉得完全是这间宿舍导致了他和陈诺兰的“两地分居”。
但实际上他心里非常清楚,两人若即若离的真正原因,是他们对各自工作的热爱和追求,如果彼此都不愿意退让和迁就的话,结果只会渐行渐远。
路天峰来到门前,按下门铃,但一直没人来开门。他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但仔细一看,并没有搞错,那么陈诺兰为什么不应答呢?
门缝里面看不到屋内有光线,那么只有两种可能:陈诺兰没有回来,或者她已经睡着了。当初陈诺兰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只是他觉得几乎没机会用上,就把钥匙扔在了家里。
路天峰只好掏出撬锁工具来开门,一边埋头操作一边不禁苦笑,身为警察的男朋友想进女朋友的宿舍,使用的手段居然跟小偷没两样。
“咔嗒——”门终于打开了,路天峰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屋内没有任何人存在的气息,温度也好像比外面低了一两度。
他轻轻打开灯,一眼就确认了陈诺兰不在这里。
她到哪里去了?
路天峰掏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陈诺兰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一直响着,直到快要断线的时候才被接通,耳边传来陈诺兰慵懒的声音。
“喂,怎么啦……”
“诺兰,你在哪里?”
“我在家睡觉呢,头痛吃了点药,没精打采的。”
“我这边快下班了,要过去找你吗?”路天峰只是想试探一下,看陈诺兰会怎么说。
“啊?我在家啊……你没听清楚吗?”陈诺兰惊讶地反问。
路天峰这才明白过来,陈诺兰所说的“回家”,是回了他们两人共同居住的房子里,可见在她的心中,那边才是真正的“家”。
他有点感动,也有点惭愧,只好说道:“那你等我回来吧。”
“但是人家好困啊……等会儿你回家的时候要是发现我已经睡着了,可别吵醒我哦。”大概是睡意蒙眬吧,陈诺兰难得一见地使用了女孩子撒娇的语气来说话。
路天峰的内心非常矛盾,一方面他有一大堆的问题,想当面向陈诺兰问清楚,另外一方面,他又认为陈诺兰的表现完全不像是犯人。
但如果陈诺兰不是X,那为什么她的行为举止会完全符合X的特征呢?
路天峰闭上双眼,陷入冥思,程拓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我担心的是你太过依赖线人提供的线索,从而忽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本来是显而易见的,他却一直没看见呢?
路天峰猛地睁开眼,他几乎漏了一个最重要的判断依据。
X和他一样,是一个能够感知时间循环的人,那么陈诺兰有流露出这方面的迹象吗?
这三次循环的点点滴滴,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路天峰的脑海里快速掠过,每当有陈诺兰出现的时候,他就会按下“暂停”,认真地回忆陈诺兰在那一幕里的言行举止。
然而一番思索过后,路天峰并没有找到她的任何破绽。
所以下一次循环时的重点调查对象,将会是自己的女朋友陈诺兰吗?
路天峰暂时还不敢下这个结论,他一边开着车回家,一边设想等会儿与陈诺兰见面之后要说些什么。与刚才赶去宿舍时的急急忙忙相反,现在他开得慢腾腾的,似乎希望这段路永远没有终点。
但再远的路,还是有尽头。
路天峰站在自家楼下,抬头就能看见客厅里充盈着温暖的橙色灯光,而他竟然有点不敢靠近。
“我回来了。”路天峰悄悄地打开门,用不高不低的音量朝屋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