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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你可以找得到铁锹以及质量好点的园艺手套吗?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有些事情我想去做一下。”
从伦敦出发的一路上她都坐在他旁边,脸上毫无表情,给人一种心神不定的感觉。每当彼得提议停下休息、吃点东西、喝点水或者伸伸腿,她都坚定地表示“不需要”。她没有聊天的心情,彼得对此求之不得。他把有声书的音量调高,收听下一章节的《远大前程》。他过去半个月来太过忙碌,都没能看完这本小说,不过他算计着这次长途驾驶会是个听书的绝佳机会。当他们接近村子的时候,他提议先去酒店登记入住,但是爱丽丝坚决地说:“不,想也不要想。必须直接去洛恩内斯。”
她告诉他关于钥匙的事情,想让他把钥匙带给她。“楼上有个干燥间,”她说,“在架子下方的地板上有一块松动的木板。你一看就明白了,因为上面有个奇怪的螺纹,像是麋鹿的脑袋。在那个洞里你会发现一个小皮夹,里面有把钥匙。那是我的钥匙,我太想念它了。”
“知道了,”他说,“松动的地板,麋鹿脑袋样的螺纹,小皮夹。”
在午饭时间,他们和其他人一起野餐的时候,她坚定的决心依然十分明显。她让他随身提着装备,盼望着这里一结束就直奔森林,但是之后萨迪·斯帕罗的外公波尔第邀请她参观夏至庆典,而她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彼得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整个上午他瞥见了一些事情,这也许可以解释她内心的转变。尽管他并不确定,但他有一种感觉,爱丽丝对波尔第很热情。她听他说话的时候很专注,对他说的玩笑开怀大笑,对他讲的故事频频点头。这并不像爱丽丝会做出来的事,她并不是那种会很快和别人熟络、建立亲密联系或其他联系的人。真的。
不管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最后回到了村子,登记入住了酒店,而爱丽丝则又出去参观了一圈庆典。与此同时,彼得则抱歉地和大家再见,自己单独溜掉了。整个下午他的脑海中一直有些东西挥之不去,成为了心中一个小小的疑惑,因此他想去图书馆一查究竟。不过现在,月黑风高,他们在此地,在白天走过的小路上,朝向船库的方向走着。当他们来到湖边的时候,爱丽丝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催促他走进森林。彼得有些担忧,不知道在夜里把一个八旬老人带进森林是否会受到谴责,但是爱丽丝让他不要担心。“我对这些树林了如指掌,”她说,“一个人永远不会忘记童年的景象。”
爱丽丝不止一次地感谢上帝,彼得不是个健谈的人。她不想说话、不想解释、不想取悦。她只是想静静地走路,回忆自己最后一次去森林时走过的路。黑暗中,一只夜莺在他们头上划过,这让她想起差不过七十年前的那天晚上,她悄悄地来到这里把它埋藏。而那时,马儿在嘶叫,湖水在拍打,夜莺在飞翔。
她绊了一下,彼得立即抓住她的手臂。“没事吧?”他问。
他是个好孩子,从不多嘴,安静地完成她的每一个要求。“不远了。”她说。
他们在沉默中继续走着,穿过荨麻林,越过藏匿地道门的空地,路过鳟鱼塘。回到洛恩内斯,夜里来到这片森林,爱丽丝感到一种奇怪的神清气爽。正如她前一天晚上坐在伦敦的阅读室里想象的一样。当时,她一边听着火炉边上的嘀嗒钟声,一边感到对回到这块土地的期待转化成了渴望的火焰,于是她给彼得打了电话。她并没有因为回想这些而感觉自己又恢复了年轻,当然不是;这是七十年来她头一次允许自己回忆年轻的时候,回忆那个胆小、为爱所困的傻姑娘。
终于他们来到了爱丽丝当初选择的地点。这是一直以来都铭记着她内疚的地方。“可以不用再走了。”她说。
她露出一丝微笑,因为森林里的野鼠和蘑菇。而记忆的冲击如此强烈,她只得扶着彼得的手臂来稳住自己。
“我想你是否可以帮我挖掘一下,”她说,“我是指,真的去挖;就是挖土,而不是其他意义上的挖掘。”
老天保佑,他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从背包里拿出铁锹,戴上园艺手套,然后在她指着的地方开始挖掘。
爱丽丝拿着手电筒,照亮他挖土的区域。她屏住呼吸,回想起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沾满泥土的裙边贴在她的靴子上。她后来再也没穿过那条裙子。她一回到家就把它卷成一团扔在一边,瞅着机会就把它烧掉了。
那晚,她在雨中一路穿过这片土地。她本来可以走那条地道的。尽管独自穿过地道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那里还有个不听话的门闩,但她一定会设法通过的。可是她不想去本去过的地方。她曾经十分肯定他就是带走西奥的那个人,这样自己的推论就完满了。可没想到,还有其他人会根据所有线索推断出她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她不禁目瞪口呆。
“爱丽丝,”彼得说,“可以把手电筒移动一下吗?”
“抱歉。”手电筒的光束随着她的思绪一同游移了,她赶紧把它对准被挖开的区域。
哐啷一声,铁锹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彼得趴到地上,从洞里拔出一个包裹,然后拆开这个她当初放进去的布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个盒子,”他说着,抬头看向她,瞪大的眼睛充满了惊喜,“一个金属盒子。”
“是的。”
他站了起来,用手套拍掉盒子上面的尘土:“需要我把它打开吗?”
“不用。我们把它带回车上。”
“可是——”
她看到它的时候,内心开始飘忽不定,但是她努力让自己的说话声音保持平静。“没有必要现在打开。我很清楚这里面是什么。”
萨迪一路在夏至庆典上拥挤的人群中穿梭。村子四周的道路上,接连不断地排着售卖玉米、衣服,还有手工肉馅饼和意大利面的小摊。小贩们生意兴隆的推车上跳动着火光。港口的一座浮桥上堆满了烟花,等着凌晨时分被燃放。爱丽丝和彼得下榻的酒店就在高街转角处,有着白色门牌、挂在墙上的花篮,还有傲慢的酒店老板。穿过人群所花的时间要比萨迪想象的要漫长。她只希望他们还在酒店里,没有出去到人群中晃悠。她急切地想告诉他们自己发现的事情,让爱丽丝知道,安东尼是无辜的。
她的电话响了,她感受到大腿上的震动。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个拿着一大朵棉花糖的小孩从她身边挤了过去。萨迪看了眼屏幕,发现是警察厅打来的。“喂?”
“斯帕罗。”
“唐纳德?”
“好吧,你这次终于把马蜂窝给捅了。”
萨迪纹丝不动地站着。她的心跳开始加快。“发生了什么?他们找过那个丈夫了吗,那个史蒂夫?”
“他现在就在这里被拘押着。他交代了整件事情。”
“什么?等等,让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虽然这么说,但要找一个安静地儿还真不容易,萨迪终于沿着港口石墙找到一个避开人群的角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什福德先从他的现任妻子入手。女督察希瑟参与了审问,都是些关于凯特琳过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全程亲切友好;然后他们把话题转到她是否有其他孩子、是否想要更多的孩子上,结果发现她无法生育。”
萨迪的另一只手捂住耳朵:“什么意思?”
“她和她丈夫为了要孩子努力了一年都无果,然后就去看了医生做了测试。”
正如他们在洛恩内斯午餐时假设的一样,同样的场景在爱丽丝关于迪戈里·布伦特的早期作品中出现过,而这是之前她从她妹妹那里听来的故事。“所以他就去弄了一个孩子给她?”
“差不多就是这样。他说他的妻子得知自己无法生育后悲痛欲绝。她一直都想要个孩子,一心想要个小女孩。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巨大,而那些治疗的药物把她弄得更加神志不清。她开始自残,他说,他想让她开心起来。”
“于是为她找个女儿,”萨迪说,“这是个完美的解决方法,但麻烦的是凯特琳已经有母亲了。”
“他在审问中崩溃了,把他做的全都对我们说了,于是我们便找到了他弃尸的地方。钓鱼度假?去他的!我们现在已经往那里调了潜水员。他是个典型的初犯,一边大哭,一边说自己不是个坏人,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会这样。”
萨迪严肃地抿了抿双唇:“在强迫玛吉坐下写那张纸条之前,在杀了她之前,他就应该想到的。”她对他的行为火冒三丈:面谈中他挑拣塑料杯的样子,把自己扮演成一个慈父的表演,对前妻的利用,对警方调查的关切、帮助和误导,而他自始至终都非常清楚她究竟在哪里,以及他对她做的事情。
玛吉一定知道了她将面临什么。在他们最后的对峙中她准是猜到了。是他干的,她在绝望中写下。是他干的。这个陈述的语气从未让人感觉如此瘆人,如此恐怖。而从各种迹象上来看,凯特琳并没有看见她母亲的遭遇,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幸运。“他说过当他处理玛吉的时候,他让女儿做了些什么吗?”
“他帮她把那件《爱探险的朵拉》主题睡衣穿上。而这个小姑娘一动不动。”
他知道,因为凯特琳还在公寓里,为了保障女儿的安全,玛吉不会大吵大闹,即使她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事情。萨迪在这个傍晚第二次发现,父母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孩子会干出些什么事情。
唐纳德的声音变得有些怯弱:“听着,斯帕罗——”
“他把他女儿一个人丢在公寓里一个星期。”
“他说他以为她外婆会来的,那个小姑娘很快就会被发现;他打算亲自去把她接回来的,他说——”
“南希·贝利应该知道这些。”
“他们已经派去了个联络官。”
“她一直是对的。”
“没错。”
“她的女儿没有出走。玛吉从来不会那么做。正如南希所说。”她被谋杀了。而他们差点让她的前夫逃脱了。萨迪感到如释重负,尘埃落定,但同样感到厌恶和悲伤,因为这也意味着南希的女儿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接下来凯特琳会怎样?”
“现在她由儿童保护机构照顾着。”
“之后呢?”
“我不知道。”
“南希很喜欢这个孩子,”萨迪说,“过去玛吉上班的时候她经常帮忙照顾她。她已经为凯特琳腾出了房间。这个孩子应该和家人在一起。”
“我记下了。”
“我们需要做更多,而不仅仅是记录下来,唐纳德。这是我们亏欠这个孩子的。我们已经辜负了她一次,要确保这种事不能再发生。”
萨迪不打算让凯特琳从警察系统内部彻底消失。她擅长当一个嘎吱作响的车轮一样的角色,只要能确保整部车子一路行驶顺利,她很愿意一直充当这样的角色,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默默决定给帮助过她的人们打电话。现在就等着凯特琳和南希重逢了。就在此时,她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两个认识的人。
“听着,唐,我得先挂了。”
“好吧,斯帕罗,知道了,我本该听你的,而且我——”
“不要担心这个。我以后再和你说。只是请你帮我一个忙。”
“好,你说。”
“确保那个小姑娘和她的外婆在一起。”
她挂断了电话并把它放回口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在人群中穿梭,朝着她看到爱丽丝和彼得的地方走去。她到了那里后停了一秒,目光一路望过去直到看见一抹白发。
“爱丽丝!”她在人群上方挥舞着手臂,“彼得!”
他们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一脸疑惑,这时,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头的彼得看到了萨迪,笑了起来。又是一阵熟悉的电光火花。他们对此确信无疑。
“斯帕罗警探。”萨迪走到他们身边时,爱丽丝惊讶地打着招呼。
“找到你们真是太好了。”萨迪气喘吁吁地说,“是本。一直都是他。”
她这才注意到彼得肩上的背包里有一把铁锹,而爱丽丝的手里捧着什么东西,类似一个大盒子之类的。而现在,这个老妇人似乎把它抱得更紧了。“你究竟在说什么?”她说。
“是本带走了西奥。你的父亲安东尼——不是他。他是无辜的。”
“她神经错乱了,”爱丽丝对彼得说,“帮帮她,彼得,她在说胡话。”
萨迪摇摇头。她还沉浸在同唐纳德对话的欣喜之中,她需要冷静下来从头开始说,以让他们明白。“我们可以找个说话的地方吗?找个安静的地方?”
“酒店,”爱丽丝说,“但我严重怀疑那里能有多安静。”
萨迪抬头看了看酒店。爱丽丝是对的,到处都是无可避免的噪声。她想到了波尔第的院子。那里位于村子的上方,可以看见大海。“跟我来吧,”她说,“我知道个完美的地方。”
尽管波尔第还在庆典上忙碌着,但他开着门廊的灯,门也没锁。狗儿们在新来的客人身边蹭来蹭去,好奇地嗅着,直到判断出他们是友而不是敌,然后跟着他们进了厨房。
“你想喝点什么吗?”萨迪问道,模糊地回忆着当一个主人应尽的职责。
“我想我需要来一杯什么,”爱丽丝说,“烈一些的东西。”
萨迪在波尔第的食品柜深处找到一瓶雪利酒,她抓起几只玻璃杯,带着其他人来到外面的院子。花园的石墙上装点着的小彩灯已经开始闪闪发光,爱丽丝和彼得把椅子从桌子下拖了出来。萨迪给防风灯点上蜡烛,然后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
“那么,”爱丽丝说,显然没有心思客套,“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是本杰明·芒罗带走了我的弟弟?我以为我们都认可了之前的推测,其实是我父亲的炮弹休克症……”
“是的,”萨迪回道,“我们确实都认可,而这显然也在案件中发挥了作用,但是西奥在那天晚上并没有死。本把他带走了,而且他不是一个人行动的,他和你的母亲计划了一切。”
“你到底在说什么?”爱丽丝的手搁到了她带来的金属盒子上。盒子上覆盖着一些泥土,只一瞬间萨迪便把泥土和彼得的铁锹联系了起来,但她决定把这古怪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继续说下去。
“对于你父亲的炮弹休克症会产生的威胁,我们的看法是正确的,但是错就错在他并没有真正伤害西奥。本和你的母亲认为婴儿需要被保护起来,而那条地道、那个派对和那个烟花表演,一切都给了他们完美的机会来让他消失。这些都在他们的信里提到了。至少,这是沿着你要找的方向所得出的结论。虽然你的母亲十分痛苦,但是她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保证西奥的安全。她无法离开你的父亲,她爱他,而她也发誓不会公开他所遭受的痛苦。就她所能看到的,没有其他选择余地了。”
“而本是西奥的亲生父亲,”彼得说,他在一旁点着头,“她可以信赖的最佳人选。”
“唯一的人选。”萨迪表示同意。
“这就是为什么她最后没有悬赏。”爱丽丝突然说,你可以看到这个大半辈子都在创作悬疑小说的女人,快速又精准地把各个点联结了起来。“这点总是让我觉得疑惑。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对此如此坚决。那个时候,她说对金钱的向往会让人们孤注一掷,投机分子会凭空冒出来搅浑水。现在就说得通了:她只是不想让人们去找本和西奥。她不想他们被人发现。”
“这同样也解释了她为什么坚持不让媒体提到保姆布鲁恩的玩忽职守,地方警局也收到了丰厚的报酬。”
“是吗?”爱丽丝说,“我并不知道这些。”
“罗丝被解雇后遭受了严重的打击,不过也不奇怪——让她走是因为她太警觉。如果罗丝照看着西奥,这个计划就根本无法执行。她被解雇的时候,你的母亲给她写了封完美的推荐信,还提供了一笔奖金供她去学习。她就这样度过了余生。”
“她是在偿还。”彼得说。
萨迪点了点头:“这起‘绑架案’是她亲手设计出来的,因此她要确保每一个为此遭受损失或者不必要麻烦的人都得到了补偿。”
“这听起来很像是母亲会做的事,”爱丽丝说,“她对公平和‘正确’的理解一直影响着她。”
“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彼得问道,“本带着西奥穿过地道然后离开洛恩内斯。你觉得本把他抚养长大了吗?”
爱丽丝皱了皱眉头,指间来回摇晃着她的雪利酒杯。“本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他在诺曼底登陆的时候被杀害了,可怜的人——就那样死去,真是太残酷了,而且就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参战很久了。我妹妹克莱米一九四〇年的时候在法国看到过他。”
“西奥在二战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萨迪说,脑子里迅速地计算着,“战争开始的时候才七岁。如果本在战争一开始就去打仗的话,他不可能把西奥一直带在身边抚养。要么他和别人结婚了?”
“或者西奥最终面临的是其他结局。”彼得说。
“这样我们又兜回到起点了。”爱丽丝总结道。
旁边的阿什在睡梦中发出一声长叹,一阵沮丧的气氛忽而笼罩着大家。萨迪给大家添了酒,他们默默地喝着。远处庆典的隆隆喝彩声随着凌晨的到来越来越响,并从村子的上方蔓延开来。
“信上怎么说?”爱丽丝终于开口,“他们有写过什么暗示本和西奥离开洛恩内斯后的去向吗?”
“就我所见,没有。其实你的母亲非常坚持不让本告诉自己他们的去向。”
“也许他还是给了她暗示呢?”
“我不这么认为。”
“某种细微的暗示,也许太过私密而被你漏掉。”
萨迪的信心拗不过爱丽丝的固执。“有必要再去看一看,”她说,“我去里面把文件拿来。我带了一些信件出来。”
萨迪来到厨房的时候,波尔第正要走进大门。“哟,萨迪,亲爱的,”他说,露出疲惫但却开心的笑容,“我设法在派对真正开始前逃了出来。要吃晚餐吗?”
萨迪说爱丽丝和彼得正在院子里,他们正一起讨论埃德温的案件。“我们有了一个突破,但这又给我们带来一系列新的问题。”
“那么,就是四人份的晚餐。马上就好。”
“做了那么多梨子蛋糕后你不累吗?”
“一点儿也不!”
她从背包里拿出文件,波尔第在烧水壶旁轻轻哼着小调。“另一件事情怎么样?”他一边问着,一边把茶叶包放进茶杯,“警察厅来消息了吗?”
萨迪快速地对他讲述了唐纳德电话的内容。
“那么,”他露出满意的笑容,“你是对的。我说过你的直觉很灵。”他摇了摇头,同情地紧锁双唇,“可怜的女人,可怜的孩子。我相信你的工作又恢复了?”
“这个我还不能肯定。阿什福德知道是我泄密的。他不打算宽恕我,无论事情的结果怎样。我只能边走边看。与此同时……”她举起文件,向院子的方向转了个身。
“过一会儿我去那里找你。”
萨迪回到了其他人中间,爱丽丝正在对彼得说话:“你知道的,我总是觉得那晚我确实在森林里看到本了。”
“那你为什么不对警方说呢?”萨迪问道,一边坐回椅子上,一边把文件放到桌子中央。
一阵疾风吹过,彩灯撞击着石墙发出叮当声响,爱丽丝望了过去。“我是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她说话的时候,颧骨上闪动着光影,“我应该在派对上和卢埃林先生在一起。对他的遭遇,我一直责怪自己;总想着如果我在凉亭下等待他的时间再久些,会不会是另一个结果。你们看,他在那天早些时候来找我,坚持着我们应该在晚上见一面,和我谈谈某件事情。于是我就在约定的地方等着,可他没有出现。”
“这就是另一个我不喜欢的‘巧合’,”萨迪皱起眉头说道,“关于卢埃林先生的死,有些地方不对劲。他对你的母亲忠心耿耿,不仅知道她的计划,也知道这对她来说要冒多大的风险——对于他选择彼时彼刻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件事,我持不同的看法。”
“我也同意,”爱丽丝说,“他没有道理自杀。但是抑郁不像很多神经性症状,是没有道理可循的。”
“如果我们知道更多关于他抑郁的状况就好了。”萨迪站起身,沿着石砖来回走动,“他第一次精神崩溃,就是放弃医学开始写作的时候。以我的经验来看,当一个人像那样做出改变生活的决定时,背后一定是有什么故事。如果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事情,我们也许会得到点启发。”
彼得举起了一只手。“事实上,我想我可能知道答案。”
萨迪转过身来面向他,爱丽丝也将目光从她的眼镜上方投来。“彼得?”
“今天在洛恩内斯,在你们讨论卢埃林的崩溃,好奇是什么让他选择结束生命的时候,我依稀想起我在上本科课程的时候,看到过类似的内容。于是今天下午我顺便去了图书馆,还遇到了一个很有帮助的人。”
“阿拉斯泰尔。”萨迪插嘴。
“正是。他的书桌上正好有本书。这是本图书馆之间互借的书,包裹好正准备归还到原图书馆,我偷偷看了一下。这真是一个异常奇妙的巧——”
“别说这个词。”
“——运气。有一个章节是献给卢埃林和《埃莉诺的魔法门》的,它根据康德的象征理论做出了非常有意思的比喻分析——”
“彼得!”爱丽丝厉声说道。
“好的好的,抱歉。作者称卢埃林的故事可以被解读为他自己人生经历的真实写照。他年轻时做医生的时候遭受了精神创伤,当时他被迫在朋友家参与一个紧急诊疗,结果他没能挽救病人。”
“一个婴儿,”萨迪深吸了一口气,“那个病人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爱丽丝问,“哪个婴儿?谁的孩子?”
彼得和萨迪目光对视,持续了一会儿,然后他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你认为那是康斯坦丝的孩子。”
“是的。”她匆匆回到桌边。“是的、是的、是的。”她迅速地在文件中翻找,防风灯里的烛光摇曳着。
“那就好解释了,”彼得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他们的芥蒂,她对他的仇恨。她真的就是个郝薇香小姐[1]。”
这些突如其来的疑惑让爱丽丝很生气。“彼得,”她不耐烦地说,“到底是谁跟谁?关狄更斯什么事情?”
他转身朝向她,眼睛发着光:“我帮你建立网站的时候,你说不要打扰你,我只管做就行了,许多问题我只能自己找答案,为此我翻看过你办公室的日记本。”
“嗯,然后呢?”
“你写过对你外婆的评论:‘一堆在骨灰中穿着华贵衣服的骷髅’,这引自《远大前程》。”
“这个描述完全符合她。她曾是人中龙凤,在她的光辉岁月里,为此她特别喜欢穿着旧时的华贵礼服——但不是婚纱,所以我会这么评价她。苍天在上,这究竟和婴儿有什么关系?”
“答案在这里。”萨迪抽出一页纸,上面有她对警方在护理院对康斯坦丝的第二次询问记录的笔记。“护士说康斯坦丝不停地说着埃莉诺,还有一个已故男婴的事情。我本来以为埃莉诺在生西奥之前还有个夭折的儿子,却发现孩子根本不是埃莉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