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有文丙义的力气大,情急之下,张嘴就咬住了文丙义的手腕,疼得文丙义大叫:“哎呦哎呦,妈的,你给我松口,松口!”挥手就用枪把儿打了对方的后脑勺。
那人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下了。文大爷看着自己被咬得血淋淋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你个小白脸儿还真狠呀!”他无意中瞪着躺在地上的人,却吃了一惊。对方的礼帽掉在了地上,露出了长长的秀发。文丙义看得都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我的妈呀,是个女的啊!”

五 寻找地宫

看眼前这位女子面容姣好,楚楚可怜,文丙义不由心生怜悯。正在他发愣的时候,有两个大兵也顺着这个方向搜索而来。他们看到文丙义也在这里,马上行礼:“文副官。”
文丙义怕他们发现倒在草丛中的女子,万一真被他们发现了,这位姑娘无异于羊入虎口。遂摆摆手说:“这里我已经搜过了,没什么东西。”
两个大兵知道自己晚来了一步,就算是有好东西,估计也揣进了文丙义的口袋里,只得悻悻离开了。
文丙义将姑娘放到马背上,自己牵着马一步一步走着。这里常年战乱,十室九空。文丙义寻了一处无人的破落宅院,将姑娘抱进屋内。又将随身的军粮熬成粥,等着姑娘醒了就端给她喝。
夜都深了。姑娘朦朦胧胧地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文丙义就坐在自己身边,本能性地抓紧自己领子上的口子往后蜷缩:“你…你要干什么?”
文丙义呵呵一笑:“你醒啦?”然后到了灶台上给她端过一碗粥来,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说道:“你快喝点儿吧,还热着呢。”
不料这女的丝毫不领情,挥手将粥碗打到地上,“啪啦”一声粥碗摔得粉碎,热气腾腾的粥四散开来,铺在地面上。
文丙义看看地上的粥,又看看这位姑娘,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娘柳眉倒竖,丹凤眼瞪得溜圆,怒视文丙义。
文丙义怔了半晌,才说:“那…那你就自便吧。外面兵荒马乱的,你最好不要出去。”说完就走了。
这位姑娘听到文丙义最后一句话,心中竟荡起了一丝涟漪。也难怪,她正值芳龄,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而文丙义骑着马缓缓而行,心中也着实记挂着这位姑娘,她的倩影在自己的脑海中时隐时现,挥之不去。
回到了军部,文丙义躺在床上,带着甜甜的笑意睡去了。正在酣睡中,有人进来报告:“报告文副官,师长请您过去。”
文丙义穿好军装,来到了谭温江的办公室。谭温江马上吩咐:“文副官,军座要求肃清地方百姓,你立即下达命令,就说我军要进行军事演习,让老百姓迁出马兰峪。”
“啊?这…”
谭温江狐疑地看着他:“怎么,有问题?”
文丙义心想:“如果要求百姓迁走,那位姑娘岂不是很容易暴露?”但面对顶头上司,他也背不起违抗军令的罪名。
谭温江轻叹道:“唉,我自然体谅百姓疾苦。但若有百姓在此,掘开皇陵一事岂能瞒过众人之口?”
但文丙义自有自己的说辞:“清室虽衰,但东陵尚有人员把守,他们岂肯善罢甘休啊?”
“梁先生已经打探清楚了,护陵大臣毓彭中饱私囊,早就已经将皇陵隆恩殿上的铜鹤铜鹿等拆下变卖,何况我们到时候散播消息说军事演习区内有地雷,哪个还敢近前?好了,你快去办吧。”
“…是。”
文丙义天不亮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那所破落宅院。他之前根本不希望哪位姑娘离开,但现在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离开。推开虚掩的院门,抢身进了屋子,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是又喜又懊。喜的是姑娘听从了他的话,没有走;懊丧的是他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这位姑娘了。
姑娘看到他凌晨突然来了,脸上虽然没有了惧怕的神情,但还是有疑惑之色。
文丙义踌躇了半天,说:“孙军长已经下命令了,要求所有人都必须离开马兰峪。”
姑娘听后,憎恨地说道:“孙大麻子欺人太甚啦!”
文丙义听到她骂孙殿英,心里没有一点儿不悦,继续说:“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姑娘眨着大眼睛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文丙义。”
“文丙义。”姑娘轻轻念了一遍。
“请教姑娘的芳名?”
姑娘忽然嘴一撇:“我凭什么告诉你?”
文丙义脸一下子红了,低着头不说话。
“你说,孙殿英刚打完仗,为什么不休整队伍还要搞什么军事演习?”
“…”
“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
“我听说国民政府已经拖欠十二军很久的粮饷了,孙殿英没有钱粮还这么玩儿命的打仗,是不是奔着清东陵来的?”
一听到“清东陵”三个字,文丙义一惊。
姑娘看到他的反应,得意地笑了笑:“我就知道,孙大麻子没安好心眼儿。”她拣了一块儿干净地方坐下来:“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不走了,我看他孙大麻子能把我怎么样!”
文丙义着急了:“你还是快走吧,我们军长杀人如麻,你要是落在他手里,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不料姑娘“扑哧”一声笑了:“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拿枪指着我的时候了,那时候满口脏话还凶巴巴的,怎么现在这么老实啊?”
文丙义脸又红了,说:“那…那是装的。”
“你在孙大麻子的军中任什么官职啊?”
“我现在是第八师师长谭温江的副官。”
“官不小啊,那我让你给我办个事。”一般人都会说“我求你帮我办个事”或者“我托你帮我办个事”。而眼前这位姑娘的语气完全是命令。
换做别人,文丙义绝对回绝,没有商量的余地,但面对这位姑娘,他忙不迭地点点头:“你说。”
“我要混进孙大麻子的队伍,你想个办法。”
“什么?”文丙义做梦也想不到她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你不同意也行,我这就去找孙大麻子,说你串通土匪要造反!”
“那也不行。再说,我和军长是同乡,你又没有证据,他怎么会相信你呢?”
“别人的话不信,马福田女儿的话总该信吧?”
“那也…什么,你是马福田的女儿?”文丙义看着眼前这位漂亮清瘦的姑娘,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是马福田的女儿。
“我叫马倩。”姑娘眨着眼睛说。
文丙义瞠目结舌,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我既然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了,就不怕你出卖我。我要混入你们的队伍,就是想和你们一起打开皇陵,因为我想看看皇陵里面究竟有什么。它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去引得世人争相相夺。”
文丙义拗不过她,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但是你要记住,别轻易开口说话。这些当兵的都是色中恶鬼,你一旦暴露了身份,谁也救不了你。”
马倩笑了:“那你呢,你是色鬼吗?”
文丙义正色说道:“我当然不是?”接着,他返回部队带了一套小号的军装,自己守在院里让马倩换上了。
马倩换好后出来让文丙义看看。文丙义看了一下,点着头说:“不错,英姿飒爽。”
“是不是我穿军装比你好看?”
“行啦,你只要不开口说话,我就承认你比我好看。走吧。”
马倩双手故意叉着腰说:“怎么走啊,就一匹马?”
文丙义说道:“当然是你骑马,我走着了。”
马倩笑着说:“我爸爸不过是一团长,今天却有一位师长的副官愿意为我牵马执鞭,小女子荣幸之至。”让后不客气地翻身上马。
文丙义牵马出了院门:“马小姐,你只要不开口说话我就阿弥陀佛了。”
“你不能叫我马小姐,到时候会露馅儿的。”
“噢,那应该叫你什么呀?”
“你姓文,那我就姓章吧,文章嘛。”
“章,这挺好。那你叫什么呢?”
“你读的书多,你帮我取一个。”
“咳,我哪读过什么书啊,就念过一年多的私塾。依我看啊,得取一个大气点儿的名字,这样吧,就叫章秉忠,意思是秉承忠义,像个男人的名儿。”
“章秉忠,哎,这名字挺好啊。”
“咱们到了指挥部,我就说你是我的堂弟,你别多说话就行。”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是你的堂兄?”
“你看你长得白白净净,就像是一个奶油小生。”
“好,就让你占个便宜,堂兄!”马倩故意把自己的声调拖长。
天已经亮了,文丙义携马倩到了办公室,像谭温江报告:“报告。师长,这是我的堂弟,章秉忠,刚从老家来,特来师长帐下效力。”
谭温江看着马倩,说:“看你文文弱弱的,手无缚鸡之力,我可跟你说清楚了,我手下可不养闲人。文副官,你带这位小兄弟下去,职务嘛,就让他暂时跟你吧。”
马倩粗着嗓子敬礼:“是。”
文丙义听她出声儿了,吓得心都差点儿跳出来。好在谭温江并没有在意,只听谭温江说道:“李团长已经在肃清百姓了,你们现在马上去协助一下,明日晚上之前,务必使清东陵附近再无百姓。”
“是。”
文丙义和马倩乘马来到村口,只见尘埃弥漫,不少百姓拖家带口,哭喊震天。李团长端坐马上,手里晃着马鞭,大声吼道:“大家都听着,国民革命军要进行军事演习,所有人务必全部迁出。如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文丙义极目所至,百姓村民携老扶幼,四散奔逃。士兵或恐吓或威胁,↓倭僦唉收寄电♀自束论谈↑使老百姓胆寒,不得不听从军令。团参谋站在了一棵大树下扯着嗓子喊:“乡亲们,你们放心,等军事演习完毕,各位还可以回来住。现在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委屈大家了!”
马倩坐在马背上冷笑:“哼哼,孙大麻子还真是会瞒天过海。”
文丙义看着她说:“你小声一点儿,当心露出马脚。”他走上前去,问李团长:“李团长,此地何时可以肃清。”
“文副官放心,明晚之前一定可以完成任务。”
“嗯。”文丙义点点头:“这样最好。”
这时,又有一队人马开来,领头的人是梁郎先,见到文丙义拱手道:“文副官,谭师长命令我等前去勘察布雷区,请。”
文丙义没听明白梁郎先的话,但他心里清楚梁郎先肯定内中有他的深意。果然,文丙义随他带领着一小队人马出了村子后,梁郎先说道:“清东陵尚有清室重兵把守,护陵大臣毓彭虽然中饱私囊,但绝不会看着祖坟被刨而不管的。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支开这些旗人才好下手。”
“先生高见。”
“我们就说演习区内埋有地雷,私自靠近者皆不负责。”梁郎先奸笑着说。
文丙义明白了,刚才梁郎先为什么说要勘察布雷区,原来是要迷惑老百姓,顺便为这里打伏笔。他虽然不喜欢梁郎先的人品,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梁郎先的确是老谋深算。
到了皇陵外,梁郎先代表孙殿英宣读了开展军事演习的通知。护陵大臣毓彭特意从北京赶来,听完后说道:“我等奉命留守此处,誓死保卫皇陵。今日大军到此,要实施演习,我等本应回避。然国民政府已答应优待我等清室成员,一旦离去,祖宗陵寝岂不废弃?”
“此言差矣。”梁郎先拈着胡须说,“我等既为国民革命军,则处处为国民着想。东陵乃是清室之基业,我等定不会等闲视之,公可安心矣。”他们当然不会等闲视之了,要不来这里干什么来了?
毓彭长叹一声,知道再说无益,命令众人收拾东西撤离了清东陵。
至此,孙殿英全面控制了清东陵。
茂叔听到这里的时候,像是年轻了十几岁,眼睛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然后呢,是不是你们掘开了清东陵?那里面有多少宝贝啊?电视上演的那些陪葬品都是真的吗?…”茂叔一连串的问题让文大爷应接不暇。
文大爷笑了:“哪有那么容易啊?皇陵是埋葬皇上的地方,除了尊荣华贵之外,就是十分隐蔽了。”
我点了一颗烟,问道:“文大爷,那挂朝珠就是从清东陵里面盗出来的?”
“嗯。”接着文大爷又对我们娓娓道来。
第二天下午,四方百姓已全部肃清。被黄花山、倒仰山等四座大山环抱的清东陵,这个在封建王朝被奉为神圣之地的地方,现在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大家的眼前。当孙殿英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马上兴奋地召集大家前来商议。然而,虽说盗掘皇陵最初是孙殿英想出来的,但是现在真要动手了,心里还是有点儿顾虑,在梁郎先和冯养田的下,他决定亲自去北平一趟,谒见自己的顶头上司第六军团总指挥徐源泉。
徐源泉对于孙殿英的到来一点儿也不惊讶,因为现在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把话摆到桌面上来讲而已。
孙殿英开门见山地说:“徐总指挥,我孙大麻子是粗人,直来直去。我就想知道,马福田已经被我军击溃,我们十二军的粮饷究竟什么时间能到?”
徐源泉打着官腔说:“魁元,,你别急嘛,现在正值国家危难之际,被拖欠粮饷的不止你们十二军这一支人马。上峰已经在想办法了。”
孙殿英点了一颗烟,抽了一口,说道:“我为了安抚部下,都倾家荡产了,实在不行啊,干脆粮饷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得了。”
徐源泉听到这里,不由地探过身子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咱们是革命军,咱们得革封建王朝的命。眼下我率领弟兄们驻扎在马伸桥、马兰峪一带,这里不就有个封建的象征吗?清朝都亡了十几年了,那清东陵居然还有旗人把守!我不是冯长官(冯玉祥),不能把皇帝赶出紫禁城,但是我可以把清东陵…”说到这里的时候,孙殿英故意停下,观察徐源泉的神情。
徐源泉大惊,但又很快镇定下来。他点了一颗烟,站起来缓缓踱着步子,眉头紧蹙。一颗烟并没有抽多少,就夹在食指与中指中间,直到它烧尽了。徐源泉才捻灭了烟头,低着头又思索了十几分钟。
孙殿英也没有说话,一直看着他,因为他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他知道徐源泉是聪明人,一定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徐源泉思索已定,站起来细声细语地说:“孙军长,我乏了,你请回吧。”
孙殿英心中大喜,他知道这是徐源泉已经默许他的做法的表现,当下起身告辞,返回军部。
清东陵南北纵横一百二十五公里,东西宽约二十公里,占地面积两千五百平方公里。共葬有清朝皇室一百六十一人。就当时的时局来说,将清东陵全部掘开是很不现实的。第一,面积太广,而士兵有限。第二,时间有限,必须速战速决,万一迁延日久被老百姓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若从这么多的皇陵中决定盗掘哪一座,孙殿英还真犯了难。他没有读过书,也不知道这些早已长埋地下的棺材里哪个宝贝更多。
就在孙殿英犯难的时候,又是梁郎先为他列举出来三个目标。这三个目标分别是康熙皇帝的景陵、乾隆皇帝的裕陵以及慈禧太后的定东陵。
孙殿英说道:“这慈禧老佛爷我是知道的,其实我心里也把她列为了一个目标,但是康熙和乾隆…”
“军座。”梁郎先近前说道:“康熙和乾隆可是清朝鼎盛时候两位皇帝啊,正所谓‘康乾盛世’。这两人在位时文治武功十分了得,都贪恋珍玩珠宝。卑职认为他们的陵寝中肯定有不少宝贝!”
孙殿英高兴地一拍桌子,摸着自己的光头说:“好!他奶奶的,就要这三个了。咱们说干就干,马上行动!”
“慢,军座,还有一事。卑职听说李莲英的侄子也是他的嗣长子叫李成武,写过一本《爱月轩笔记》,书中详细记载了慈禧太后下葬时陪葬的宝物。卑职有幸曾经看过书中内容,宝物之巨不可想象,我想咱们必须得征调大车才能快速地转移这些宝物。”
丁庭站起来说:“军座,可现在四方百姓都被我们轰走了,哪里还能调到大车呢?”
孙殿英也疑惑地看着梁郎先。
梁郎先捋捋山羊胡,胸有成竹地说:“军座可以‘体谅地方疾苦,不忍就地筹粮’为由向遵化县征调大车,想来他们必不推阻。而且依卑职之见,最少也要三十辆以上。”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来比划着说。
孙殿英很满意梁郎先的计谋,命人前往遵化县署征调大车。
在遵化县署看来,巴不得孙殿英不再为难他们,即刻向地方上征调了三十辆大车供孙殿英使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现在还有一最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盗掘皇陵是密之又密的事情,就连平时开会也只是孙殿英和几名心腹而已。但是要真动起手来,单凭他们几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动用军队的士兵和装备。瞒是瞒不过他们了,可怎样才能使他们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干呢?
文丙义坐在了谭温江身后,他看到谭温江正侧着头思考着什么。
这时冯养田站出来说:“军座,满清在位时杀了不少忠臣义士。我们当中可以有人冒充他们的后代,就说是为祖上报仇,掘开满清的坟墓。到时候,只要分给士兵少许财宝就可以了。犯下这么大的过错,想来也没有人敢说出去。”
“嗯。”孙殿英点点头:“可有谁能完成这个任务呢?”
梁郎先说道:“依我看来,谭师长可担当此任。”
“我?”谭温江自己也糊涂了。
“谭师长可说自己是谭嗣同的后人,因祖上被满清所害,愤懑于胸,常思报仇。今日可以此为借口鼓舞士气。”
谭温江显然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不行,我才疏学浅,怎能当此大任?”
“不然,素闻谭师长有‘爱民师长’的美称,手下将士无不钦佩。此利一也。谭嗣同乃清末名士,天下谁人不知?当时被西太后所害时就曾引起天下人的不满,今日我们正好用之,此利二也。”
不待谭温江说话,孙殿英就拍桌叫道:“好,就这么定了!”
谭温江面色紫青,只好勉强答应了:“是。”
文丙义看到了谭温江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忧虑的神色。
第二天,铅云低沉,尽管时值七月夏季,但每个人都觉得有一丝凉意。谭温江前去检阅部队,文丙义紧随左右。三军走过校场,士气高昂。梁郎先站在谭温江身边恭维地说道:“谭师长军纪严明,治军有方,令梁某大开眼界啊。”
马倩在一旁小声地对文丙义说道:“这个老狐狸也真够狡猾的。”
文丙义很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倩耐心地说道:“梁郎先不过是孙殿英派来的耳目,随时观察监视谭温江的一举一动。”
“不会吧,他平时和谭师长私交挺好的。”
“你懂什么?官场上的事你知道什么呀?”
马倩一句不甚礼貌的话噎得文丙义无话可说。
谭温江轻笑着看了梁郎先一眼。马倩说的没错,多年的官场已经让他心知肚明:大家的和善只是表面功夫而已,不值得去当真。
谭温江调整了一下情绪,悲怆地对三军将士说道:“诸位,谭某无能,忝居师长一职。蒙各位兄弟不弃,今日谭某有要事相托。”
三军一起高呼:“军长请下令,我等万死不辞!”
谭温江惺惺作态地擦了几把眼泪,说道:“多谢各位兄弟。”说完深鞠一躬,站直了接着说:“昨夜,先父托梦于我。说我祖上为人所害,今仇人就在眼前,责怪我身为三军统帅却不能为祖上报仇!他日我…我战死沙场有何面目去见我列祖列宗啊。”谭温江泪水纵横。第八师是谭温江一手带出来的,将士都是竭忠尽智、死命向前。今天看到自己的师长这么悲痛,不少人都跟着流泪了。
一位旅长带头说道:“请师座言明,仇人是谁!”言语甚是激动。
“实不相瞒,我祖上乃是谭嗣同,正是被西太后慈禧所害呀!”
“师座要报仇,我们就去掘了西太后的坟!”“对,管她东太后西太后,掘了她的坟!”“西太后当初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今天我们要报仇!”“掘了她的坟,掘了她的坟!”…一时群情激昂,喊声震天。
文丙义看着地下的这一张张年轻的脸,那上面全是愤怒和愚忠。然而,那时候谁也没有多想,就连文丙义都觉得盗掘清东陵是天赐良机。
当天晚上,孙殿英召开了盗墓前的最后一次会议。他抽着烟对大家说:“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我也不打马虎眼了。咱们兵分三路,谭师长。”
“到!”
“你带所属师部负责挖西太后的定东陵。”
“是!”
“柴师长。”
“到!”
“你带领所属师部负责挖乾隆的裕陵。”
“是!”
“丁师长。”
“到!”
“你带领手下弟兄负责挖康熙的景陵。”
“是!”
“明晚开始行动,各部队要行动统一,不得走漏半点儿风声。要是有谁敢擅自行动,就地枪决!切忌,地宫打开后,只准让自己的亲信进去,旁人一律不得擅进!”
“是!”
文丙义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睡不着。隔壁住的就是马倩。文丙义特意关照她,让她住了一个独间,要不然一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和一群当兵的住在一起,迟早得露馅。文丙义正低头沉思呢,马倩推门就进来了。她也不客气,坐在椅子上问:“明天你就要当上正式的盗墓贼了,有什么想法?”
文丙义给马倩倒了一杯水,说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啊,不过一个区区的马前卒,服从命令就是了。”
马倩喝了一口水,说:“孙大麻子高兴得太早了。”
“为什么这么说?”
“当初我爸爸也动过盗墓的念头,可是根本就不知道地宫的入口在哪里。哼,埋皇上的地方,多么隐蔽啊,哪儿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入口?我听老人们讲,就连修筑陵墓的工匠最后都要被处死,为的就是入口的秘密不被外人传出去。”
文丙义说道:“我看孙军长不是一般人,他肯定有办法找到入口的。”文丙义听部队里的人说过,说孙殿英是黑龙转世,不是一般人。当初孙殿英出生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就说他的出生不知道是福是祸,但那算命先生的口气摆明了是在感慨。
马倩鄙夷地说道:“哼,跟孙大麻子混在一起,你迟早要倒霉!”
“那你为什么还跟着呢?”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口口声声说是革命,其实不过是贪恋里面的宝物。我只是想看看,看完我就走。”
“走?你去哪里?”
“这你不用管,我宁可去当尼姑也不会在孙大麻子的手下当兵。”
文丙义听到马倩要走,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他怔在了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马倩要走的时候,拉开房门忽然回身说了一句:“文丙义,你是个好人,呆在这里太可惜了。”说完就走了。
文丙义怔然了,活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他是好人。马倩的话令他再度陷入了沉思。自己当初当兵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而现在却要背上个盗墓贼的骂名。文丙义读的书少,但也知道“贼”这个字眼会让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但是不当兵,自己又能去哪里呢?整整一夜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