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赵犀也顺着绳索滑下来了,一时间我们三个新奇地打量着这个地底洞窟,真没想到隐藏着龙脉的地方,竟是这般光景。
洞窟内异常森冷,温度几乎只有零度,和外面温暖的环境有着天壤之别,冻得我连打了几个哆嗦,急忙从背包里掏出一件衣服套在身上。
赵犀指着洞窟深处:“我听到水声,看来真的有暗河,只要沿着暗河寻找,应该能找到龙脉。”
尽管我们都心急如焚地想找到那个先我们一步的入侵者,可是在这偌大的洞窟内,只能一步一步来。
随着进一步的观察,我发现这是个典型的溶洞,除了洞窟四周,洞顶也吊着不少钟乳石,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显出玉石一般的色泽。洞窟内阴冷潮湿,崎岖曲折,脚下时有积水,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越往前走洞壁越狭窄,最后竟然形成了锥子形。
马胖看着狭窄的山壁,一张脸涨成了茄子皮。
我担忧地看着他:“能过去吗?”
“我试试!”马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接着我和赵犀先侧身通过,以我们俩的身材还不算太勉强,马胖站在缝隙面前,双掌互搓,然后狠狠勒紧腰带,深吸一口气,整个身体紧绷起来,他侧着身体一点点儿往里面挤,每挪动一下我仿佛都能听到石壁切割皮肉的声音,身上的肉也跟着疼痛起来。
不得不说人的毅力是惊人的,过了半分钟,马胖终于通过那个狭小的口子,衣服都破了,身上有多处划伤。他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满脸得意之情。
我哑然失笑,抬头望向周围,顿时又傻眼了,因为前方不远处,竟出现了三条黑黝黝的隧道,不知通向何方!倾听一下,似乎每条通道都传出潺潺的流水声。
“走哪条?”我和马胖不约而同地望向赵犀,赵犀眉头紧皱,显然也被难倒了。看来现在用罗盘和指南针解决不了问题,只有靠直觉和运气了。
长时间的跋涉和洞内的气温让我们体内的能量消耗得非常快,我们坐在岔口处休息,吃了些压缩食品,喝了点儿水,很快恢复了大半体力。
赵犀看着三条隧道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曹振说的话?”
“什么话?”
“他说他见过紫玉金蟾所显示的地图,好像是一个复杂的迷宫…”
赵犀这么一说我立刻想起来,曹振的确这么说过,难道说这地下洞窟竟是一个地下迷宫?赵犀指着三条隧道:“进去后生死难料,你们俩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赵爷爷你不走吗?”
赵犀坚决地摇摇头:“本来我就是要进去找龙脉,现在有人闯进去,我更不能退缩。反正我都这把年纪了,生生死死早就看淡了。”
我心里本来有些忐忑,听赵犀这么说反倒没有那些杂念了。我看向马胖,马胖一耸肩:“你别看我,我好不容易进来的,肯定不走。”
我点点头:“我也不会走。赵爷爷,你说进哪个洞?”
赵犀看我们态度坚决,也没再勉强我们,他拿着手电筒在三条隧道间来回地照着,最后手电光停在中间那条隧道上,赵犀说碰碰运气,他让我们把剩下的绳索缠在腰上,以免岔路口太多,不小心走散。
幸好那个洞穴并不十分狭窄,只是越走地势越陡,地面倾斜的坡度几乎达到四十度角,但也不全是那样的陡坡,走上一段,地势有时又会变得和缓。我们大约走了五分钟,遇到一个转角,又走了一段,眼前竟又出现了三个洞口。真不知前面还有多少个洞口在等着我们。
我们都觉得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迷失方向是早晚的事,于是就在进入洞口之际垒几块石头当做记号,以免回头的时候找不到原来的路。就这样,我们不知走了多久,久到我的双腿都开始不听使唤,马胖焦躁地发脾气,手电筒的光慢慢地减弱,还是没找到暗河。
我越走越是心惊,这地下迷宫比我料想的要复杂许多,难道不是天然形成的?
我们又坐下来休息吃东西,洞窟里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我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马胖抱怨说好像一直在兜圈子,我说并没见到我们做记号的地方,就说明我们走的路并没有重复。
赵犀静静坐着没说话,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最后他说了一句:“回头吧。”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回到我们出发的地方,还是放弃这次探险?
我们一语不发地往回走,洞窟内静寂得让人发毛,连刚开始的流水声都听不到了。那种无声的压抑是人无法想象的,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返回到刚刚走过的岔路口,马胖突然惊喊了一声:“记号不见了!”
我的脑袋“嗡”了一声,怎么会这样?一路上的岔路口很多,我早已记不清该左转还是右转。
一时间一种说不清的恐惧弥漫在我们周围,记号怎么会突然不见了,难道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毁掉了记号,或是这迷宫一样的洞窟会自己产生变化?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我匪夷所思。
赵犀咬牙:“既然没有回头路,我们继续向前走!”
我不知道我们在山洞中度过了多久,也许是两天,也许是三天,总之我们背包中的食物越来越少,食水越来越少,电池也耗尽,最后只好用上备用的嘎斯灯,幸好还有这个东西,否则在没有光的情况下,我们更没法找到出路。
我压抑着自己快要崩溃的神经,扶着一根钟乳石喘息,这时腰上的绳索突然一紧,竟是走在前面的赵犀倒在地上,我急忙解开绳索,上前扶起他,赵犀微微推开我的手,坐在地上喘气,这些天的辛劳已经达到老人无法承受的地步,难怪他会摔倒。
这几天马胖瘦了一大圈,我想他再通过那个锥子形的入口肯定没那么困难了。
我们都静静地靠在山壁上,我也算经历过一些磨难,但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让人感到绝望的情况。
突然间马胖跳了起来,指着脚下:“这里怎么有一摊水?”
我就着嘎斯灯的光亮看向马胖的脚下,那里果然积着一摊水,而且有极细微的波动,似乎还有水在不断地注入。我往山壁上摸了一把,那里异常潮湿,而且有一条缝隙正不停地往外渗水!
走过这一路,我们喝的都是存水和洞顶钟乳石上面滴下来的水,我甚至感觉我们和暗河离得越来越远。可是眼前的水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趴在山壁上听了听,竟意外地听到了流水声,而且声音很清晰!
“水…水…就在隔壁!”我兴奋得语无伦次。赵犀也趴在山壁上听了听,肯定了我的发现,可是我们要怎么过去山壁的另一边?如果顺着山洞走,不知道又会绕到什么地方,到时候连这唯一的机会也会失之交臂!
“可惜没有工具凿开山壁。”赵犀咬牙。
我叹气:“就算有工具也相当费力。”
马胖突然贼笑起来:“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带了什么。”
我不解地看着他,只见马胖打开背包翻找了一会儿,竟然拿出两个圆筒状,用黄色牛皮纸包装的东西,上面还缠着细线。
我失声道:“炸药!”
是的,马胖手上拿着的就是炸药,民间俗称黑炸药,一般用木炭、硝酸钾和硫黄翻炒制成,只要掌握其中的比例,想做并不难,威力也很大。
随后马胖又拿出两个小手指粗细的雷管,雷管的导火线足有六七米长。
我欣喜地接过雷管和炸药,我有好久没碰过这个东西了。
可是山壁上并没有固定炸药的地方,我笑着说让马胖效仿董存瑞同志,舍身炸山壁。
马胖只送给我四个字:去你姥姥。
赵犀有顾虑,他担心炸药的威力太强,不仅能炸穿山壁,还可能引起山体坍塌,到时候我们很可能被活埋在里面。这个问题的确很令人为难,我们讨论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试试,总比现在这样不死不活地拖着强。
我将雷管插进牛皮纸包裹的炸药里,然后放在山壁缝隙的正下方,黄牛皮纸上封着蜡,不容易弄湿,两股引线拧在一起,避开水,引到六七米之外。我让赵犀和马胖再往后退一段距离,然后摸出一盒火柴点燃引线,看着引线亮起一个火花,接着迅速地燃烧起来。
我立刻转身向后跑,刚跑出几步远就听见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气流撞击过来,我被掀翻在地,前胸后背都痛得要命,差点儿没一口血喷出来。山洞内石屑乱飞,像雨点一样砸在身上,我只能双手抱头,等着震动停止。
两三分钟后余震终于停止,我从地上爬起来,急忙看向马胖和赵犀,他们正互相搀扶着站起身,看样子好像没事。
马胖焦急地看着我:“你怎么样?”
我摸了摸胸口,那里痛得要命,可能是刚才的撞击太剧烈了,但应该没有大碍。我勉强笑了一下:“我很好,你们怎么样?”
马胖和赵犀都表示没受伤,我急忙跑过去看爆破的结果,结果却一脚踩在及膝的水中。我这时才发觉,刚才的小小缝隙已经炸成一人高的大洞,正不断有水涌进来,而且速度快得惊人!“快,水快要没过来了,我们进去!”我对着赵犀和马胖大喊,看着他们踏着水拼命地往这边跑,我一手拉住背包的袋子,从破口跳了进去。
一口水猛地灌进我嘴里,我急忙屏住呼吸,在漆黑一片的暗河里游动起来,不多时摸到一片石滩,我艰难地爬了上去。这时水中还有声音,我急忙喊道:“你们快向这边游!”
游水声渐渐向我靠近,最后到了跟前,我急忙伸手把人连拉带拽地弄了上来。就凭身体的重量,我断定他是马胖。
我急道:“马胖,赵爷爷呢?”
马胖呕出几口水:“不知道,跳进水里后什么都看不到,我也不知道他游到哪儿去了。”
我顿时心急如焚,赵犀年纪大了,不像我和马胖这么禁折腾,万一他在水里来个腿脚抽筋,那不是死路一条吗?我连声大喊赵爷爷,可是却听不到丝毫回应。
马胖说先别急,我听到他打开背包的声音,不一会儿眼前突然亮了起来,原来是马胖点燃了嘎斯灯。幸好他进水里的时候没忘记抓着嘎斯灯,嘎斯灯不怕水,背包里的嘎斯石事先用油纸包着,所以还能用。
洞里情形渐渐明晰起来,这里跟我们待了几天的洞窟没什么区别,只是宽阔了许多。有一点就是这里没有出口,是一个死角,唯一的通道就是这条水路。周围触目所及都是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但是并没什么美感,多数像是妖魔的触手长长地伸着。此时我和马胖待在山壁边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其他地方并没看到这样的大石。
我将嘎斯灯照向水面,暗河的水流动缓慢,水面平静无波,哪里有赵犀的影子?我心中一冷,难道说赵犀死在水里面了?
我让马胖提着嘎斯灯,自己再一次跳进了暗河。
暗河的水冰冷刺骨,冻得我四肢发麻,我拼命在水中滑动着四肢,适应黑暗后,我朦朦胧胧能看见一些东西,可是我在附近游了几个来回,甚至潜入水底,却不见赵犀的影子。
我冲向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马胖焦急地看着我:“怎么样,找到了吗?”
我绝望地摇摇头:“找不到,水里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就算老头子死在河里,也总该有尸体吧?”
“难道说这水里有什么怪兽,把赵爷爷一口吞了?”想到这种可能,我不禁狠狠打了个冷战。
“别瞎猜了,我下去。”马胖一手将我拉上岸,他又跳进了河里。
别看马胖身材肥硕,可是他的泳技很好,我记得小学六年级他还得过校际比赛亚军。只见他在水中胸一挺屁股一撅就潜入了深水。
过了好一会儿,马胖才探出头,他看着我缓缓摇了摇头,我内心失望得几乎崩溃。
马胖爬上岸,把身上的湿衣服全部脱下来拧水,我用力抓住他的胳膊:“不行,我还得下去找,你待会儿接我的班!”
马胖两道眉毛拧在一起:“杨贺,你冷静一点儿!待在水里那么久,就算救上来也不中用了!”
“可是还没见到赵爷爷的尸体…”我兀自嘴硬。
“他很可能是被冲到更远的水域去了,所以我们一时找不到。但是…真的没救了。”
我知道马胖说得有理,可是我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和赵犀一路走来,他虽然远不如王半仙那样诙谐幽默,但也是个可亲可敬的长辈,突然说没就没了,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我蹲在地上,眼泪差点儿流出来。马胖心里也不好受,我们俩默默无语地蹲在嘎斯灯两边,静默得仿佛两座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醒过神来,湿衣服还裹在身上,冻得我浑身发颤。
马胖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塑料袋:“最后一包饼干,吃不吃?”
我点点头,我俩沉默地分享了一包饼干,吃完饼干后我身上有了些力气,不管怎么说等死不是我的作风,我决心一定要找到赵犀,哪怕只是他的尸体。
我和马胖商量了一下,这条暗河的水流还算稳,但为了安全起见,下水前身上一定要绑着绳子,如果发现情况就拉三下,在岸上的人可以第一时间有所行动。那捆绳子的长度有三十几米,只要不是游得太远,应该没问题。
第一次我下水,仍然没有发现,第二次马胖下水,我攥着绳索,紧张地盯着水面。
过了一分钟,马胖没上来,过了两分钟,马胖还是没上来,过了三分钟,我手中的绳索猛然一紧,接着又是两紧,我知道肯定有情况,赶紧死命往回拉绳索,可是绳索那边突然生出一股巨力,我没有拉住,绳索脱手而出,消失在暗河里。
我手上火辣辣地疼痛,可这时什么都顾不上,我急忙跳进河里,向着绳索消失的方向游去。我不知在水里游了多久,时不时还要大喊马胖的名字,可是他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找不到他。
我终究还是游回了那块大石头,嘎斯灯的能量快要燃尽了,蓝色的火苗似有若无。我浑身冰冷地躺在大石头上,禁不住苦笑,如今我的情况又和这嘎斯灯有什么区别?
在石头上躺了不知有多久,我起身往灯里添了一块嘎斯石,接着再次跳进暗河,就算是死,我也要弄明白马胖和赵犀消失的原因!
这一次我潜入深水,游了大概半分钟,突然间一股急流袭来,我措手不及,被它冲出很远,在水下不知翻了几个来回,灌了一肚子水。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星点光亮,水流也渐渐变缓。我憋着最后一口气猛劲儿往上游,终于冲出水面,第一眼就看到马胖和赵犀,他们都瞪大眼睛看着我。
他们都还活着!
马胖伸手把我拉上岸:“我正和老爷子商量怎么回去找你呢。”
我心里几乎乐开了花,声音却有些哽咽:“我以为你们出事了,吓死我了。”
马胖哈哈大笑:“这不是没事吗?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话说回来,你小子胆子也够壮的,你就不怕跟我们一样有去无回,被阎王带去啊!”
我说,当时自己都蒙了,一个人在黑暗的地下洞穴里,那种孤独恐惧的感觉想想都后怕,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就是一门心思想找到你们。说完我看向赵犀:“赵爷爷,你没事吧?”
赵犀的脸色不太好,衣服湿透了,浑身直哆嗦。他勉强看着我笑了一下:“你别担心,我还撑得住。”
我环顾四周,这地方竟是一个极高极阔的洞窟,高度差不多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不知道从哪里透进些许亮光,能让我勉强看清洞内的全貌。
我们脚下是一大片长满青苔的泥地,泥地高于河面许多,十分安全。
我身上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坐在布满石块的泥地上十分不舒服,马胖比我更甚,他什么都没穿,不过在腰上绑着赵犀的上衣,此时冻得浑身打摆子。
“赵爷爷,现在怎么办?继续找龙脉吗?可是我们的东西都找不到了。”“只要这两样东西还在就行。”说着赵犀掀开衣服,拿出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放着“灵宝生元”和银色眼珠。银色眼珠是我在出发前交给赵犀的,没想到他竟然贴身保管着。
“我们只要顺着这条河走,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龙眼。而且出口应该就在龙眼附近。”赵犀很有把握地说。
我感觉绝处逢生,不外乎如此。
我们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一块极大的石头挡住了去路,那石头呈暗红色,将近一人高,表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些细小的孔洞,看着令人作呕。我靠近这块石头以后,全身都感觉很不舒服,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不知哪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救我…救我…”那声音似有若无,听着让人发憷。
马胖悚然一惊:“谁?”
我细听了一下:“声音是从石头后面传来的,说不定是佐藤麟,快过去看看!”
我和马胖先后爬过了大石头,赵犀也在我俩的帮助下跳了过去。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两个人,他们姿势怪异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上前细看,却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两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死得相当可怕,他们的脸,他们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像被溶解了似的,呈现出一种红白交错的颜色。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死了没多久,难道刚刚的呼救是他们发出来的吗?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呆在当场。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救命…救救我…”
这次我终于听出声音是来自离大石头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大片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屏障,如果不仔细找,很难发现那里还藏着一个“洞中洞”。我和马胖急忙跑过去,把呼救的人从那个狭小的洞口拖了出来。
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人竟是曹振。
原来一开始我们就猜错了,进洞的人是曹振,并不是佐藤麟。如果是曹振,他当然可以破王半仙的阵法。
曹振双目无神地看着我们,状况比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惨,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求…求你带我离开这儿,我要离开…”
他的脸还没有太大变化,但是手上的皮肤也和刚才那两个死人情况差不多,看着令人作呕。
对这个人,我已经生不出任何怜悯之心,我冷笑着看着他:“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曹振看向马胖,马胖竟然把头扭向一边,我感到奇怪,这种情况马胖不是应该立刻指着曹振的鼻子大骂吗?可看他的样子竟像是有些心虚。
赵犀面色凝重:“曹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边的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是我害了他们…小北和小张,我不该带他们来…”曹振满脸涕泪交横,接着就没了声息。
“他死了?”赵犀俯身探了探曹振的鼻息和心脉:“还没死,不过照他现在的状况应该撑不了多久。”
“赵爷爷,你看死的那两个人和曹振的皮肤都很怪,他们是不是中毒了?”
赵犀直摇头:“这可不好说,等曹振醒过来问他吧。这山洞里处处危险,你们两个都小心点儿。”
我和马胖都郑重地点头,开玩笑,自己的小命只有一条,谁也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个破地方。
这时马胖突然蹲下,盯着曹振的手:“这是什么?”说着他掰开曹振的手,拿出一只莹白圆润的手镯来。
马胖吹了声口哨:“这玉镯,好东西啊。”他的眼睛一亮,“难道是从宝藏里拿出来的?”
我急道:“你别乱碰,万一有毒怎么办?”
“你不知道吗?”马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玉是试毒的东西,特别是这种白色的玉,如果有毒,早就变成黑色了。”
我一愣,我还真就没听说过这种事。
赵犀见曹振久不转醒,就用手指用力掐曹振的人中,还给他不断地揉搓心口,没一会儿曹振呛咳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马胖手里的白色玉镯,突然间异常激动地坐了起来:“把它还给我!”接着又一头栽倒,神色痛苦地呻吟起来。
我急忙戳了戳马胖的后腰,马胖悻悻地把玉镯送回曹振手里,小声嘀咕了一句:“都快死了还这么贪财。”
曹振捧着玉镯喘了半天,慢慢平静下来,他颤抖着叹了口气:“这镯子…这镯子是我很多年前送给曼曼的,她失踪前还戴在身上…我却在这儿发现了它,可是…曼曼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和赵犀对望了一眼,这一刻我还真的挺同情曹振。
“我只能想出一个理由,”我说,“曼曼早就背叛你了,她是佐藤次郎的人。”
“不可能!”曹振面色激动,“我认识曼曼在先,她还怀着我的孩子…”
“就算你认识曼曼在先,可是佐藤次郎的手段那么多,他可以威逼也可以利诱,让曼曼去当间谍监视你,当然也可能是曼曼最后变节了,她想自己独吞宝藏,所以才会出现在这个洞窟里…”
曹振听完我的话,半晌没动,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事,突然间他大笑起来,笑得一口鲜血像箭一样喷到地上:“亏我还想了她几十年,这个贱女人竟然骗我…”
他突然狂笑着看向我:“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到这来吗?是他!”曹振指着马胖,“他为了钱出卖了你们!”
马胖屁股一扭蹦了起来,愤怒地朝曹振喊:“死老头,你…你放屁!”
曹振狂笑:“要下地狱大家一起下,我先走,你们别让我等太久…”话还没说完,他的手突然重重垂到地上,玉镯脱手而出,滚进了暗河。
赵犀伸手摸了摸曹振的颈窝:“他死了。”
我疑惑地盯着马胖:“马胖,曹振说的是真的吗?”
“没有,那个死老头污蔑我。”马胖极力反驳,但是样子很心虚,我回想一路上的种种迹象…马胖总是走在最后那个;他方便次数多得可疑;有一次我碰到他拿着匕首在树上刻着什么,他告诉我是在留到此一游的纪念…
我开始相信曹振说的是真的,我冷冷地看着马胖:“曹振现在都死了,你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马胖垂着头没吱声,半晌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只是跟他说好,沿路给他留下标记,他给我五百块钱,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这叫什么都没干?马山水,我没想到你真的无耻到这种地步,看来我跟你的朋友已经做到头了,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的肺快气炸了。
马胖听我说得这么决绝,顿时变了脸色:“杨贺,你非要把话说得这么绝?”
“绝?”我冷笑一声,“是你自己把事做绝了。你今天可以为钱带路,明天就可能为钱杀人!亏我一直真心把你当朋友,看来你这种人是没有真心的。”
马胖一声怒吼:“放屁!杨贺,你整天把自己当圣人,教训这个说那个,我看你的真心才最虚伪!”
我再也忍不住怒火,对着马胖一拳挥过去,马胖马上不甘示弱地回敬我,我们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我们身上连件遮挡的衣服都没有,拳头打在身上特别疼,我在疼痛和怒火的双重煎熬下,毫不留情地痛揍马胖!
赵犀过来想拉开我们,可是我正值怒火中烧,哪里肯罢手,马胖亦然。赵犀看拆解不开我们,索性任我们打个够。
马胖的身手不如我灵活,可是他的身材占据很大优势,他见打不过我,就用身体当武器,向我直扑过来,我们像两只发狂的野兽一样,翻滚到一处,就差没互相撕咬一番。
我们打得太过投入,完全没注意身边的情况,当我听到“咕咚”一声闷响后,赵犀已经倒在地上。我悚然一惊,还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就感觉头脑中一阵混沌,在我彻底昏迷之前,我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靠近。
当我再次清醒的时候,感觉浑身痛得像被压路机来回碾压过无数次。马山水这个死胖子,下手真不是一般的黑。我一边在心里诅咒他,一边想要坐起来,可是无论怎么努力也动弹不了。我朝身上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被一条绳子牢牢地捆住,马胖和赵犀也被五花大绑地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一下清醒过来,看来有人趁着我和马胖打架的时候偷袭了我们三个,这个人是谁,难道是佐藤麟?我试着把赵犀和马胖叫醒,可是喊了半天他们也没反应,我心里发毛,这两个人不会已经死了吧?
我试着扭动身体向他们靠近,可我身上的绳索实在捆得太结实了,努力半天才向他们靠近了不到半米。我万分沮丧,就在这时马胖发出一声呻吟,同时我也看到赵犀的手轻微地动了动,我这才知道他们只是暂时昏迷了,并没有生命危险。
这时我才有闲暇打量周围的环境,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目瞪口呆!
这里已经不是我们所在的那个钟乳石洞,而是一个精工修葺的…大“浴池”。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形容它,总之它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浴池。不知道传说中的华清池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大浴池的外观是圆形的,在它的周围有八个出水口,正对着我们的一面有一个龙头形的入水口,那个龙头应该是铜铸的,很大一个,龙头中吐出的水足够让整个大池子随时都处于满水状态。
在龙头左侧五六米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似乎刻着不少字,但是我离得比较远,看不清上面刻着什么。
整个大池子最奇妙的是它的中心部分,在那里立着一根天然的钟乳石柱,出水部分有半人多高,石柱顶端呈半开的莲花状,花心部分包裹着什么东西,就是那个东西让整个山洞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里,同时石柱和龙头喷出的水雾之间形成了一道类似于彩虹的七彩光晕,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喃喃自语,“不会是神仙洗澡的地方吧。”
一个声音接口道:“池子里的水冰冷刺骨,不信你进去试试。”
我下意识转头,看见的不是佐藤麟,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田大爷。
田大爷的样子没怎么变,数月不见他倒好像是年轻了几岁,此刻他正微笑地看着我:“贺子,好久不见。”
这一刻我不知道应该给他什么反应,在他杀死王半仙又意图杀我的时候,我记忆里那个和蔼可亲的田大爷就死了,可是他现在突然出现,还一副好久不见的模样,真的让我无所适从。
“你一定奇怪这是哪里吧,”田大爷接着说,“这里就是龙脉,你们千辛万苦要找的地方。”
“这里…就是。”我再次打量这个地方,原来这里就是迷宫的终点,果然神奇。不过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看向田大爷,心中充满疑问:“是你带我们进来的吗?你又怎么找到这里的?”
田大爷微微一笑,从腰间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紫盈盈的物事,我定睛一看,那不是紫玉金蟾吗?紫玉金蟾一直都在佐藤麟手里,为什么会出现在田大爷手上?
这下我更加糊涂,半晌我想到一个可能:“你跟佐藤麟是一伙儿的?”田大爷一愣:“佐藤麟是谁?”
“你装什么蒜,紫玉金蟾不就是他给你的吗?”
田大爷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日本人,他已经死了。”
我呆了一下,佐藤麟死了?
“他是你杀的?”
田大爷没有否认:“是的,我父亲当年就是被日本人杀害的,我对日本人从不会手软。”
佐藤麟的死并不让我觉得惋惜,毕竟他干了那么多坏事,死是罪有应得,可是他的死让我感到意外,他懂得很多阴毒的旁门左道,我和马胖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田大爷却能杀了他,这说明什么?
“你杀了佐藤麟,夺走他身上的紫玉金蟾,而且你能找到龙脉,看来你知道紫玉金蟾的秘密吧,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也是龙脉和宝藏吗?”对于田大爷,我有数不清的疑问。
“看来你有很多问题啊,”田大爷瞥向池子中央的钟乳石柱,“我还有些时间,就跟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要从我的家族说起。我们田氏家族其实并不是个普通的家族,而是一个神秘家族,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本事。我们历代都为最高统治者服务,作为皇帝手下的秘密棋子,我们家族享受着高于一切朝廷大臣的待遇。但是当这个朝代快要灭亡的时候,我们就会消失,直到新的王权建立。
“到了清朝,田氏家族为康熙皇帝效命,平三藩、镇广东、统一台湾、征朔漠其实都有我们家族的参与。康熙皇帝很是器重我们家族,但是我们只能在暗处接受他的封赏,因为我们的身份是不能暴露在世人面前的。
“可是,田氏家族在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耀同时,也承担着不为人知的痛苦,那痛苦其实源自我们的血液,源自我们对权力的追求,那就是,田氏族人没有自由婚配的权利!
“你一定会问为什么,是的,我们的异能源自我们的血液,只有和家族内的女子结婚,异能才能代代传承下去。不管这个女子是老是丑还是毫无感情,都必须无条件接受,因为我们的血不能掺杂不纯的血液,哪怕只有一丝,也会让异能减弱,直至消失。可是近亲结婚的下场,却令家族内的女人代代减少,有时候,田氏家族的男人不得不几人同娶一个妻子。
“就在康熙皇帝封赏田氏家族的第二年,有一个田氏家族的男人爱上了一个大家闺秀,他受不了和兄弟同娶一个女人,也受不了和那个没有感情的女人同床共枕一辈子,所以就选择和大家闺秀私奔。他们在外面逍遥了几年,最终还是被田氏族人捉到,大家闺秀被秘密处死,但是她留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怀着仇恨长大,他找到他的父亲,并且费尽心机接触田氏族人,就在田氏族人逐渐接纳他的时候,他在所有人的饮食里下了毒。那种毒叫相思子,只要一丁点儿,就能让几十个人内脏溃烂痛苦身亡。
“当然,田氏族人不可能轻易被这种毒物杀死,要解这种毒有一种很简单的方法,就是放血,也许这是那个孩子一早就计算好的。解毒之后的田氏族人能力都消减了大半,一部分人甚至异能全部消失。为了解决这个危机,长老们一致决定启用田氏老祖宗的应急措施。
“第二天田氏族长就跟康熙皇帝请辞,要立即带着全部田氏族人退居山林,康熙坚决不允,甚至要用强硬的手段把他们留下。田氏族长无奈,只好答应康熙为大清朝无条件守护龙脉两百年,以报天恩。康熙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田氏族长以退为进的借口,田氏家族必须借助龙脉的力量蓄养水晶胎,才能挽救我们濒临消失的异能。而水晶胎是田氏家族的秘宝,必须放在一个灵力极盛的地方长久滋养,大清朝的龙脉就是最适合的地方。
“之后将近两百年的时间,田氏家族一直待在帽儿山一带韬光养晦,可是这两百年并不太平,发生了许多不为外人道的变故,守护龙脉的田家人逐渐减少,到了清朝末年,就只剩下我爷爷那一脉,而且身上异能几乎消失殆尽,可是水晶胎一直没有长成。
“等传到我父亲,正值日本人入关,日本人来到帽儿山一带,那时我父亲并不常住在山上,他娶了我母亲——我母亲并不是田氏家族的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日本人在村子里大肆搜掠,强奸妇孺,我母亲不幸,被他们抓到,我父亲为了救我母亲而死。我那时才七八岁,只跟父亲上过两次山,并不记得龙脉具体的位置。我知道紫玉金蟾里藏着龙脉和地底迷宫的地图,可是当时都被日本人抢走了。我对自己说,一定要把这一切夺回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一等就是五六十年。直到今天——”
田大爷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水池中央,他欣喜地抚摸着钟乳石柱上的莲花,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莲花竟然绽开了花瓣,露出花芯里发光的物事来。田大爷轻轻将它托起,我瞪大双眼瞧着,那竟是一个如水晶雕琢而成的婴儿,大概只有新生儿一半大小,手脚俱全,栩栩如生,晶莹剔透,就连那半开半合的眼睛也跟真的婴儿一般不差。
田大爷将水晶胎放入怀中,山洞内顿时暗了下来,七彩光晕也消失了。他走出大水池,对着我说:“贺子,我要走了。”接着他在我手边放下一个东西,我一摸,竟是一把匕首。
我哑声道:“你能告诉我曹振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田大爷说:“你说的是外面那三个人吧。其实你们看到的那块暗红色石头是块流星石,是老祖宗放在那儿震慑闯入者的。那块石头会释放一种有害物质,长时间接触就会全身溃烂死亡。”
我吓了一跳:“我也接触过,会不会…”
“你接触的时间很短,应该不会像外面那三个人。”田大爷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其实这里的入口就在流星石底下…贺子,你保重。”我脱口而出:“田大爷,你当初为什么要杀死王半仙?”
“我和他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也许你会觉得我很残忍,但是我背负着家族两百年的希望,我也有我的痛苦。”说完他走向山洞尽头的石阶,很快消失在我眼前。
山洞内彻底暗下来,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艰难地用手擎着匕首,一点点割断捆绑我的绳索。割了很久我的手脚才彻底解放,我急忙摸索到赵犀和马胖的位置,把他们身上的绳索也一一割断。
黑暗中传出马胖的一声怒吼:“杨贺,我知道是你,刚才没打够,趁着我看不见的时候对我下刀子是不是?”
马胖的胡搅蛮缠差点儿把我鼻子气歪了,我狠狠把绳子掷在他身上:“放你的屁!我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一直绑着!”
黑暗中传出一声痛嘶:“哎呀,我的眼睛!”
原来我刚才的飞绳竟然打在赵犀的眼睛上,真是一团混乱。
赵犀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把刚才和田大爷的对话简短说了一下,赵犀沉默了,当一切真相都摆在眼前,是非黑白,孰对孰错也不是那么容易分清的。
我摸索着找到出口,我们三个出去后果然发现出口处立着那块暗红色的大石,想到曹振三人的死状,我对这块石头不寒而栗。
我们出去后找到了曹振带进来的袋子,那里面有几套衣服,我和马胖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我们已经裸得够久了。
袋子里还有一些食物和水,我们三个已经很长时间都没吃过东西,几下就把食物一扫而空。曹振的袋子里没有手电和嘎斯灯,但是有几根蜡烛,我们身上恢复力气后,就拿着蜡烛再次进入地洞。
蜡烛的光亮远远不及水晶胎,想起那个神奇的东西,我忍不住琢磨田大爷是怎么用它恢复异能,该不会是把它吃进肚子里或是成天抱在怀里吧?
赵犀拿着蜡烛围绕着大水池走了好几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一直对那块石碑上刻的文字感兴趣,就跑过去看。那石碑有半人多高,保存得非常完好,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见,我想是因为地洞的环境长期保持不变,就算再过几百年,这块石碑也不会损坏。石碑上面刻着几行繁体字,幸好繁体字还难不倒我,我借着烛光看上面的刻字:田氏与康熙爷立下盟誓,谨以合族之力守护龙脉,二百年为期,特立此碑,以示后人。清圣祖康熙五十一年十月。
我低头算了一下,康熙五十一年也就是1712年,清朝完结是1912年,其间正好间隔了两百年,这种巧合实在太惊人!
就在我研究石碑的时候,马胖也没闲着,他拿着蜡烛东张西望,当他看到出水龙头的时候,眼前不禁一亮,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龙头处,伸出右手去抠上面的龙眼,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我看看这个龙眼是不是宝石做的…他娘的,怎么抠不动?”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那不是宝石的,是铜铸的,当然抠不动了,傻瓜!”
马胖不甘心,干脆用手去掰那个龙头,没想到竟然无意中触动龙角,龙角往下滑动了半寸,马胖嘀咕:“还说是铜铸的,一点儿都不结实,别是时间太久,变成破铜烂铁了吧。”他的话音刚落,一直往外出水的龙头突然发出一声怪响,湍急的水流突然变小,接着完全停止。
马胖瞠目结舌:“怎么回事…”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这时水池内也连连发出“隆隆”的怪声,像是有一只巨大的猛兽要破水而出一样!
赵犀也变了脸色,我们三个紧紧靠在一起,看着水池内的动静。这时水池内的水突然像被什么巨大的利器分割开一样,纷纷往两边倒退,接着从底部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黑影,由于光线太暗,我实在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那个物体的体积很大,依稀能看出是长方形的。
等到那个黑影不再上升,我们三个才战战兢兢地走过去,那个庞然大物就横亘在钟乳石柱和龙头之间,好像是水池内有什么把它托上来的。我们三个站在水池的边缘,我把蜡烛高高地举起,顿时我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那个庞然大物竟是一口巨大的棺木。马胖半天才找回声音:“他奶奶的,棺材竟然搞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里面不会是个巨人吧。”
赵犀摇摇头:“你们不知道,这不叫棺材叫棺椁,就是指套棺,真正的棺材在里面呢。”
我从没听过棺材外还要再套一个套子,觉得很新鲜,赵犀解释说这是古代的贵族发明的,只有皇公贵胄才能享受到的高级待遇。
马胖眼睛一亮:“棺椁这么大,里面肯定有不少陪葬品,说不定…说不定传说中的宝藏就是指这个!”
“怎么可能?”对于马胖的猜测我嗤之以鼻。
这时赵犀进入水池,慢慢接近棺椁。棺椁离地很高,托着棺椁的是一个巨大的石台,除了放置棺椁,石台上还有比较宽裕的地方,足可以容纳五六个人站在上面。赵犀爬上石台,稳稳地站在上面,左手擎着蜡烛,右手轻轻抚摸着棺椁的盖子。
我和马胖也急忙爬到石台上,那棺椁从正面看更觉得震撼,上面的花纹非常繁复,刻着很多我不认识的文字,我猜想那是满文,还有一些图画,棺椁的两侧满满的都是,似乎想要表述一些事,可是我看不懂。让我奇怪的是这套棺椁明明是从水里升出来的,也就是说它在水里最少浸泡了两百多年,照理说一般木头别说泡两百多年,就算泡上两个月也早就变成烂木头了,可是它却没什么影响,难道它不是木头做的?
我用手在棺椁上摸了一把,感觉它并不像金属铸成的,也没有玉石的触感。
我转头问赵犀:“赵爷爷,这棺椁是什么做的,感觉不像金属也不像玉石…”
赵犀“嗯”了一声:“我也看不出来,不过我听说过古时候在昆仑山上生长着一种琅琊神木,这种木头不惧水火,使用这种木头做棺材死后不堕地狱,不入轮回…”
马胖的声音充满了惊喜:“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那这棺椁岂不是价值连城!”
赵犀笑了笑:“其实琅琊神木只是个传说,我看这棺椁就算贵重,也不至于是琅琊神木做的。清朝时期制作棺材的工艺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我想一定是工匠制作这个棺椁的时候在其中加入了一些特殊材质,能够防水防腐的,所以棺材才能够经得住上百年的考验。”
马胖一脸失望,我却在心中偷笑。赵犀这招高明,马胖这个人太贪心,就应该这么治治他。
“赵爷爷,这个棺椁根本看不到墓碑和灵位,也没有任何能表露身份的东西,挺奇怪的,你看棺椁上的图画是不是在表述棺椁主人的身份啊。”
赵犀说:“这样的棺椁我曾经接触过一些,但是没细研究过,我只是个风水先生,并不是盗墓贼。”说这话的时候赵犀不经意瞥了马胖一眼。
“不过,这图画的意思我倒是能看懂一些,这上面似乎在叙述棺椁的主人的生平大事,他应该是个骁勇善战的人,他带领着族人打败了外敌,建立了一个王朝…我只能看懂这些了。”
我心里暗惊,按照赵犀的说法,再结合田大爷的故事,难道棺椁里的人竟是努尔哈赤吗?太不可思议了。
我和赵犀的这番谈话,马胖完全听不下去,他一直在观察棺椁,似乎在寻找打开的方法。
“说了这么多,咱们打开看看行不?”马胖腆着脸看着我们。
我虽然很不想顺他的意,但我自己也很好奇棺椁里是什么样,我看向赵犀,赵犀没有反对,于是我和马胖很有默契地托住棺椁的一边,用力往上一翻,棺椁的盖子应声而开,一股奇怪的香味透了出来。我们再次用力,盖子掉在另一边,发出很大的声响。
马胖急不可耐地把头伸进里面,连声称奇:“怎么这么香?是什么味道?”
赵犀急忙把他拉出来:“你不要命啦,万一里面有机关或是毒气之类的怎么办?”
马胖一呆,随即嘻嘻一笑:“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在水池边坐了好一会儿才过去看那口棺材。看见它的第一眼我就肯定这口棺材绝不寻常,因为它通体是绿色的,在烛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手感也如玉石般温润。赵犀观察后说这东西应该不是玉,是玛瑙。至于为什么有香味,他也弄不清楚。我对石头向来没有研究,只是觉得玛瑙应该是红色的,绿色的应该是翡翠才对。马胖盯着棺材看了很久,然后看向我:“杨贺,咱们发财了!发大财了!”
“怎么?”
马胖激动得语无伦次,他说赵犀说得没错,他曾对玉石之类的研究过一阵子,这的确不是玉是玛瑙,绿色的玛瑙十分罕见,像这么大块的更是绝无仅有。听说价值连城的和氏璧其实就是块绿色的草纹玛瑙,这么大的棺材可比那和氏璧大上百倍不止,可不是发大财了吗?
我冷笑一声:“马山水,你想得倒是挺美,这么大口棺材你要怎么把它运下山,别说运下山了,就是弄出这个山洞都不可能。再说了这口棺材属于文物,贩卖文物的罪可是相当大的,很可能你刚下山就被捉去剃阴阳头游街,然后被枪决,为了钱不要命,你犯得着吗?”
马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杨贺,你非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我一耸肩:“我说的是实话,你不听就算了。”
赵犀喝道:“你们俩都少说两句!盗墓掘坟发财最为不祥,就算报应不落在你身上,也会落在你家人身上。山水,世上可以赚钱的方式很多,不要因为一时的贪欲后悔一生!”
赵犀的话把马胖说得哑口无言,我和赵犀协作打开玛瑙棺材的盖子,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棺材里蹦出一具僵尸,我也会第一时间把它再踹回去。可是世事偏偏难料,当我们打开棺材盖儿时,看到的竟是一口空棺!
说是空棺也不完全恰当,因为在棺材的中心位置,孤零零放着一个巴掌大小、形状奇特的东西。
“怎么…怎么会是空棺?”马胖呆了。
这个问题我们都想知道,可是又有谁来解答?
赵犀伸出手,把那个巴掌大小的东西拿了出来,我在一旁瞧了个仔细,那东西非金非银非铁非玉,乍一看倒像木头雕的,摸一下却又不是。形状是椭圆形的,很像古代人系在腰间的玉佩,中心部位镂空雕着一些奇形花纹。
“赵爷爷,这是什么?”我不解地问。
“应该是一种骨饰。”
“骨饰是什么?”
“就是用骨头雕琢的饰品,出现在这里真是奇怪。”
我们探讨了半晌,也不得要领,后来我想到会不会是当年曹振放地气放得晚了,棺椁主人的尸体化成了龙,飞天而去,只留下一个空棺,而那个骨饰是类似于得道高僧飞升后留下的舍利子之类的东西。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真相如何,恐怕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后来我们把棺材和棺椁都放回原位,并且启动机关,让棺椁再次沉入水底,马胖的眼中满是不舍,但是没做任何小动作,想来赵犀的话他听入了耳中,我心里很安慰。
等棺椁沉入水下后,赵犀再次进入水池,把“灵宝生元”放在钟乳石莲花的花芯里。赵犀说,他进来后发觉王半仙其实有些事情料错了,帽儿山的地气不需要修补,大自然是神奇的,在漫长的岁月里,帽儿山早就依靠着天地气泽将地气修补完毕,要不哪能花木扶疏,生机勃勃,而且放在龙眼处的水晶胎也是促成这次修补的关键。不过现在水晶胎被拿走了,这种平衡多少会产生变化,他把“灵宝生元”放进去,就是想继续维持这种平衡关系。
做完这一切,我们三个合力用流星石重新封住了洞口,不管里面曾埋葬过什么,它都必须重新回到黑暗里,因为有些东西是不适合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接着我们按照正确的路径走出地下洞,看着外面久违的阳光,满山的绿意,我的眼睛有些发潮,无论如何,我们终于活着出来了!
我低头看了看满身的狼狈,再看看马胖像大人偷穿小孩衣服的模样,禁不住笑出声来。
马胖一瞪眼睛:“笑什么?”
我指了指他的衣服,他也禁不住大笑起来。
赵犀坐在一块石头上,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掌心。我把脑袋探过去:“看什么呢,赵爷爷?”
赵犀高高举起手里的东西:“我留了个纪念品。”温暖的阳光下,惨白的骨饰泛着森冷的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