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呢?”我说道。
马胖道:“看样子没穿衣服,只能打开确定。”说着他轻轻地掀开塑料布一角,“都烂得没模样了,不过头发和前两个一样。”
我们在地下室内仔细搜寻一圈,幸好没有发现其他尸体。现在只有那两条通道没有看过,在下面辨不清方向,我和马胖就随意选择了一条进入。
刚走了没几步我就看到通道的一侧放着一个木头箱子,箱子盖很随意地盖在上面。
马胖上前一脚把盖子踹到地下,里面并没有尸体,只是一些杂物,基本上都是女性的衣物用品还有几个行李袋。
马胖用手拎着一条裙子,“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女人衣服?奇怪。”
我突发奇想,“你说会不会这里遇害的几个人,都是这个旅店里的住客?”
马胖扫了一眼行李袋,“如果是那样,这个旅店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旅店老板啊、服务员啊、打更的…”
我点头,这些人的确都有嫌疑,可是最奇怪的还是这间旅店,为什么在它的下面会有这样一间地下室?
我们撇下木头箱继续往前走,大概十几米就到了尽头,走过去才发现地上有很多凌乱的足迹和大片的鲜血,那些血迹还没有干透。在墙角有一团卷起的衣服,我提起来抖了抖,里面突然掉出来一把匕首,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马胖用衣襟裹手把匕首拿起来翻看一下,“这是作案凶器,上面肯定有凶手的指纹。”
我点点头,“那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了。”我看着墙,“你说这里有没有出口?”
马胖盯着头顶,“我头上就是。”
我盯着那块木板沉吟一下,“我去看看,说不定凶手就在上面。”
我把手电递给马胖,马胖没接,“我体格比你壮,我先上!”说着他扭了扭手腕,用力一推头顶的木板,木板应声而起。马胖用力一跃,用手肘卡在出口处,他的肥屁股在半空扭动了几下身体才慢慢挪上去,我紧跟着他跳了上去。
到了上面四周都是黑漆漆一片,我拿着手电一照,这间房和我们那间一样,靠墙边放着孤零零的四张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马胖打开房间里的灯,我在每张床上仔细看了看,靠东面的一张床有些凌乱,被褥好像是匆促间叠起来的,枕头上还粘着好几根长长的头发。
马胖打开门锁,看门牌这间房是零零八,正好挨着水房。
这里并没有什么重要发现,于是我和马胖再次进入地道,到另一个通道去看看。
另一个通道和这边大同小异,当我们走到尽头的时候发现上面也有一个出口,这时候手电光闪了闪,竟然灭了,周围一片黑暗。
马胖狠骂了几句,然后按照记忆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突然他惊喜地叫起来,“找到出口了。”
我听到他推开木板的声音,往上爬的声音,撞到东西的声音,然后外面忽然安静下来,我心生警觉,试探着喊了马胖一声,过了半晌才听到一声闷哼。
怎么回事?难道马胖遇到危险了?
我心急如焚,却不敢冒失地往外跳,往出口外张望,那里也是一片漆黑。我心中有些犹豫,就这么出去会不会像马胖一样?但如果我不出去…
我捏紧手中的手电,开始向外攀爬。
我爬到上面还没站稳,就感觉一股劲风向我袭来,我向后一闪,但仍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我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阵剧痛,眼前金星闪耀,骨头好像都碎了。
我眩晕着蹲在地上,黑暗中有呼呼的喘气声传来,我循着声音看去,黑暗中显出一个朦胧的影子。我打了个寒战,那就是袭击我的人,马胖呢?会不会…
这时那个影子再次举起手中的东西,我心知,要是那个东西砸在我的脑袋上,我肯定会当场报销。于是我一把把手电向那个黑影掷去,黑影痛哼了一声,我趁着这个机会飞快地扑向黑影。黑影在我的撞击下倒地,他手中的东西砸在我的后背上,我后背一痛,一口鲜血差点儿喷出来。
我顾不得自己的肩伤和背伤,骑在黑影身上死命地挥拳头,黑影痛叫了几声后,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我痛得蜷缩成一团,黑影翻身把我推倒…
就这样我们展开激烈的近身搏斗,我发现黑影的身手不好,但是力气大得惊人,我因为受伤力气不济,渐渐地落在下风。最后我倒在地上,再也无力爬起来。黑影蹒跚地站起来,摸索着拿起地上的东西,对着我高高举起…
我苦笑一声,几次死中求生,还是要死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黑暗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杀人魔,还我命来!”
黑影猛然间回头,我趁机一脚踹在黑影的身上,可是我伤后无力,黑影只后退了两步。我就地打了个滚,身体碰翻了什么东西,我一摸,竟然是一个搪瓷脸盆。这时黑影再次抡起手中的东西,我急忙把搪瓷脸盆挡在胸前,两两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我双手发麻,脸盆差点儿飞出去。看黑影再次逼近,我心中暗暗叫苦,就算我还能拿得住脸盆,这脸盆恐怕也扛不住下一次撞击。
“恶魔,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又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黑影的身形一滞,突然间双手抱胸,轰然倒地。
我隐约间看到他浑身抽搐了一会儿,然后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黑暗中只有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传来,我不知道那是马胖的还是黑影的,眩晕的感觉再次袭来,我失去了知觉。
我昏迷了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一天?当我醒来的时候,还没睁眼就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我知道,我现在肯定是在医院。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触目一片洁白,连同我的身上也是,胸口和肩膀都绑着厚厚的绷带。
“你醒啦。”
我转过头,旁边的一张病床上,马胖正笑嘻嘻地看着我,他的头上缠了一圈绷带,腿上也有,脸色苍白。
我艰难地坐起身,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你…你没事,太好了。”
“嗯,大夫说我体格棒,身上的伤很快就好。”
马胖看我瞅着他的脑袋,对我不在意地晃晃头,“你别看脑袋包成这样挺吓人,我就是轻微脑震荡,大夫说我运气好,再挨得重些就嗝屁了。”
“我躺多久了?”
马胖说道:“差不多一天了,大夫说你肩胛骨骨裂,其他地方没大碍,就是脱力,养几天就好,但是肩膀暂时不能用力也不能活动。”
我哀叹一声,“那不成废人了?”马胖劝我,“就咱俩这样的,能活着就算运气了。”
我问起马胖昨晚他爬上去后发生的事,马胖说他爬上去后就感觉有东西砸过来,还好他反应快,往后躲了一下,那东西擦着他的脑袋砸在地上。不过因为那一下,他晕了一会儿,后来腿上又挨了一下,等他恢复神志的时候,只听见黑暗中有搏斗的声音,他分不清哪个是我,而且也站不起来,急切之下他想到这个袭击我们的人肯定是那个变态杀人魔,于是就捏着嗓子瞎叫了几声,想分散那人的注意力。没想到他这个法子有奇效,不但救了我,还把变态杀人魔给吓死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给吓死了?”
马胖打了个哈哈,“没死也差不多了,没想到杀人魔竟然有心脏病,我这一手推波助澜,干得漂亮吧。”
我赞赏地点点头,幸亏马胖瞎叫这几嗓子,要不然我不死也去半条命。
马胖继续说昨晚的事,他当时看我们都没了动静,于是赶紧爬出去求救,出了那间屋子才发觉,原来那间屋是紧挨着旅店房间的打更室,袭击我们的就是旅店的打更人。
后来我们三个都被带到医院治疗,打更人还在昏迷当中,但是已经被公安监管起来,而且也开始着手调查他的犯罪经过,现在还没有结果。至于我们两个,因为也算是当事人,所以暂时不能离开,要协助公安同志的调查工作。
于是我和马胖随遇而安,一边在医院养伤,一边等待着调查结果。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希望最后都能找到答案。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在公安的调查下,事情渐渐明晰。杀人的正是那个打更人,他叫做钱刚,今年四十六岁。年轻的时候在采石场当采石工人,因为意外事故导致右半边脸毁容,右腿也有残疾。因为他意外毁容,他的未婚妻子另嫁他人,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上一任旅店老板看他可怜,就安排他在旅店工作。
至于旅店的地下室,这件事连现任老板也不知道,现任老板前年才接手这家旅店,那时钱刚已经在这里当了好几年的打更人。
至于钱刚那天用来砸我们的东西,就是他当年用的采石锤,分量自然相当沉重,我和马胖都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地下室的三具尸体据法医检验都是女性,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死亡时间相隔不太长。每具尸体的头发都被利刃剃掉,不知道钱刚有什么用意。据调查,这几个女性都曾经住过这家旅店,公安在地下通道里的木头箱子中发现了她们的身份证明。据服务员说,他记得这几个女同志都在旅店住了一晚后就不知所踪,他们看行李和人都不见了,就以为是住客有急事离开,所以并没有在意。事后曾有人来寻找,不过都是不了了之。
第四天,钱刚终于醒来,看到他的罪行已经暴露,只好俯首认罪。他很配合地交代了犯罪的全过程,我和马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钱刚当年遭到毁容和被未婚妻抛弃的双重打击,使他变得一蹶不振。后来他辗转来到梨花县投亲,但梨花县的亲戚并没有给他什么帮助。钱刚贫困潦倒,流落街头,偶然遇到了前任旅店老扳。说来也是巧合,钱刚曾经参与过这家旅店的改造,旅店老板还记得他,看他潦倒不堪,不由生出恻隐之心,让他留在旅店干些杂活,有个安身之所。
这家旅店地下室在当时不是特意建造的,而是因为这个地方曾经是抗战时期修建的一个特殊场所,表面上看很普通,地下室却是用来秘密审讯一些犯人的地方。据说那两根水泥柱也是特别建造的,可以用来拷问犯人,但是直到如今我也没弄明白它的门道。
后来,这片建筑被夷为平地,地基和地下室却完好地保留下来,六十年代末有人在上面建造了房子,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家旅店。
钱刚从开始就知道地下室的秘密,他当起打更人后,过得并不开心,被人歧视和内心的孤独逐渐腐蚀了他的善良,让他的性格变得暴戾而且疯狂。
就在1979年,钱刚有一次喝醉酒冲撞了住店的一位女同志,女同志大喊流氓之后给了他一巴掌,那一掌惊醒了钱刚内心的恶魔,他把那个女人拖到地下室后杀害,并且剃掉了她的头发。这其实是源于他的未婚妻也留着一头长发,他在潜意识里为自己复仇。
第二天,钱刚酒醒,他看着自己的杰作却并不后悔,他很冷静地把尸体裹进塑料布里,放在地下室,而且还由地道进入那个女人的房间,把她的行李都扔进地下室,造成女人匆忙离开的假象。
钱刚分别在1981年和1982年又先后杀害了两名女性,尸体都是如法炮制,他杀人的手法利落,尸体处理得也干净,连杀三个人竟然没有人察觉。可是这一次,他怎么也没想到我和马胖搅了他的局。
其实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他前几次都将尸体放在地下室,这次却选择放在我们的房间里?钱刚的答案差点儿让我吐血,他说他最看不惯小白脸,住在零零八的女人就像当年他的未婚妻,看到我这样的肯定会把持不住。而且他很讨厌马胖,因为马胖在刚来那天曾用鄙夷的眼光看过他,所以他不仅要杀掉水性杨花的女人,还要替天行道,让我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案情审理清楚后,钱刚被关进监狱等待审判。我和马胖这两个倒霉蛋只有慢慢地等待着伤势康复,再作打算。
“哎,你说那个钱刚会判个什么罪?”马胖无事的时候和我闲聊。
“当然是枪决,还能是什么?”
“不对,不对。”马胖摇摇头,“今年严打,就连顺个土豆都要蹲上几个月,钱刚连杀四人,还想嫁祸给我们,我看哪…”我笑道:“还能枪决后鞭尸?我们国家有这样的法规吗?”
马胖道:“你这主意好,解恨。”
晚上我睡不着觉,总会想起那晚在水房的经历,有些事是钱刚在作怪,可是马胖听到的小孩哭声,和他那些怪异的表现又是怎么回事?
我隐隐觉得,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日,我和马胖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我决定出院。住院这段期间,我已经考虑好出院后的去向,本打算直接走,可是马胖说想再到赵鹰家去一趟,问及原因,他却不回答,只是一脸奸笑。
快走到赵鹰家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理发店门扉紧闭,似乎还贴了封条。马胖“咦”了一声,这时一个女人突然从赵鹰家屋后跑了出来,她低着头,头发遮住了面孔,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依稀看到她脸颊上挂着两行泪。
马胖眉头紧蹙,突然跑了几步,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女人惊惶中回头,我一下呆住了,她不是那天我和马胖吃饭时看到的女人吗?
我不明白马胖抓住她的用意,女人慌张中带着几分恼怒,尖声叫道:“你是谁?抓着我干什么?”
马胖放手,极其无礼地打量了女人几眼,突然问道:“你认识赵鹰?”
女人愕然,随即慌乱地否认,“不…不认识。”
马胖眯了眯眼睛,“撒谎,我明明听赵鹰说起过你。”
女人一个哆嗦,“你…你要干什么,老赵都死了,你就放过我吧。”说着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
老赵死了?赵鹰死了?
女人的话仿若晴天霹雳一样,震得我和马胖目瞪口呆,半晌动弹不得。
“…老赵怎么死的?”马胖的嗓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女人未语泪先流,“十天前老赵被人发现死在家里,身上没有伤痕,公安局的人来调查过,说他…说他是突发心脏病死的…”
十天前,正好是我和马胖进医院那天。
“赵鹰有心脏病?”我疑惑。
马胖摇摇头,“没听说过,老赵这孙子一向身体健康,没想到…”说着话,他的声音开始哽咽。
哽咽了几声,马胖抽了抽鼻子,“你走吧。”
女人没有挪步,小心地看了马胖一眼,低声道:“你们是老赵的朋友?”
马胖沉默地点了点头,女人突然朝四周瞅了瞅,轻声说了一句,“我叫伍小云,今天下午两点你们到…我有要紧事说!”她快速地说了一个地址,然后匆匆离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去看看就知道。”“你真的听赵鹰提起过她?”
“傻瓜,我不骗她怎么能套出她的话?”
至于我疑惑马胖怎么看出伍小云有问题,马胖只给了我两个字:直觉。我没想到马胖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心中大感佩服。
之后我和马胖在附近逗留了一阵,证实了伍小云的说法,马胖连声叹气,万分痛惜地离开了赵鹰的家。
下午不到两点,我们提前到达和伍小云约定的地点。那里是一间废弃的炼油厂,院子里荒草丛生,即使在中午也显得有些阴冷。
马胖埋怨道:“怎么约在这里?那个女人想干什么?”
我心里也很疑惑,在来之前,我们在附近稍微打听了一下伍小云这个人,她好像是针织厂的职工,丈夫一年前去世,无儿无女,独自一人生活。不过她的风评不太好,我们提起她的时候,旁边有两个妇女鄙夷地撇撇嘴,悄声说了一句,“又是和那个女人搞破鞋的,真不要脸。”
当时我和马胖的脸色都不好看,马胖使劲朝地上唾了一口,“呸——怎么总是有绿豆苍蝇在这儿嗡嗡?恶心死我了!”
马胖气场全开,一副十足的痞子样,两个妇女狠狠地瞪了马胖几眼,匆忙地走了。
我们一直在炼油厂里等伍小云,直到将近两点半才看到她有些匆忙地往这边走。
马胖脸色很臭,伍小云连声道歉,“真对不起,我因为有点儿事所以耽搁了。”
她的样子很诚恳,我只好勉强笑了一下,“左右没事,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你要我们来这儿有什么事?”马胖开门见山。
伍小云犹豫片刻,低声说道:“这件事我本不想说,可是…”她的眼中泪光闪动,“老赵死得冤,我不能放着不管。”
我和马胖面面相觑,不是说赵鹰死于心脏病吗?伍小云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没有什么能力。你们是老赵的朋友,一定要帮帮他,否则他在地底下也不能瞑目!”伍小云泣不成声。
“怎么回事?你说明白。”马胖沉声道。
接下来伍小云说了一番话,她说其实赵鹰死的时候她在现场。十天前赵鹰有事找她,可是当她到赵鹰家的时候,发现赵鹰已经快不行了,当时赵鹰很痛苦地抓着胸口,只来的及说了一句“时妖”就断了气。她怕受到牵累,于是赶紧离开了赵鹰的家,幸运的是没有人看到她。后来赵鹰的死因被断定为心脏病,她一直觉得不可能。她非常了解赵鹰,赵鹰根本没有心脏病,而且赵鹰死前说的那句“时妖”,也非常能说明问题。所以她觉得赵鹰不是自然死亡,说不定是被人谋杀的。可是她没有证据,而且身份也十分尴尬,只能向我们求助。马胖听完她这番话,突然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伍小云一噎,半晌才道:“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这么问吧,你和老赵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的事?”
马胖这么一问,我心中顿时豁亮!
“这件事,你就别问了吧。”半晌,伍小云才勉强说了这么一句。
马胖只是冷笑着盯着伍小云,我配合马胖,一直保持沉默,炼油厂内的气压越来越低,伍小云终于受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
我慌了神,看马胖还背着手盯着伍小云,不由得踹了他一脚。
过了好一会儿,伍小云才渐渐止住了泪,“这件事本是我和老赵的私事,既然你们想知道,我也没什么好瞒的。”说着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早在几年前我就和老赵好上了,那时我丈夫一直卧病在床,老赵帮了我很多…我知道有很多人瞧不起我,但是一个女人要支撑起一个家有多难,你们知道吗?”说着,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虽然我事先隐隐约约明白伍小云和赵鹰是什么关系,但是真的听她说出来,心底依然震撼!
八十年代是一个保守的时代,强奸和通奸都是要被游街枪决的时代,我不知道应该说他们是真爱还是孤勇。
一时间我们三个都没有说话,一阵寒风掠过,及膝的荒草拂动,让人觉得有些恍惚。半晌,马胖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温声道:“嫂子,是我误会你了,老赵地下有知,也不希望你这么伤心。”
我暗暗蹙眉,嫂子?他还真是会“从善如流”。
伍小云勉强笑了笑,低下头,“只要你们能帮老赵,我受点儿委屈不算什么。”
“对了,你刚才说的时妖是怎么回事?”
我插口,“时妖是下九流中的一个行业,旧社会把拐子和装神弄鬼的巫婆都统称为时妖。”
伍小云摇摇头,“并不是那种时妖,在梨花县,有一个很神秘的时妖家族,他们很久以前就存在,但是从不轻易露面。他们只有一样本领,就是操控人心。”
当伍小云说到操控人心,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在旅店的那个晚上,马胖的表现相当异常,就好像被什么操控了一样,难道说我们曾经碰到过时妖?
马胖的眉头皱了起来,“胖哥我在江湖上混的也算久,对梨花县也很熟,可是从没听过什么时妖家族。”
伍小云沉默了一下,“不久前我曾听老赵提起过,老赵说他们虽说是家族,不过传到现在也就剩下寥寥几人,行事向来隐秘。”
我若有所思,“如果这个时妖家族很隐秘,那赵鹰又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他们之间本来就有纠葛?”伍小云道:“对于时妖家族,老赵并没有说太多,不过他提起过一个人,这个人说不定能帮你们找到线索。”
伍小云说起的这个人叫黑九,我想应该是少数民族才有这个姓。黑九住在梨花县的北郊,具体地址不知道,我想鼻子下面有张嘴,到时候现打听应该可以找到他。
告别了伍小云,我和马胖打听了路径就往北郊赶去。到了北郊天都快黑了,我们走的过于匆忙也没吃饭,现在是又饿又累。马胖蹲在地上直哎哟,我擦擦脑门儿上的汗,打量着北郊这块地方。
这里没有几栋房子,菜地倒是不少,不过似乎没有善加管理,显得有些荒芜。
我极目远眺,菜地尽头好像有许多小土包,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马胖瞅了一眼,脸色微微地变了,“那些土包怎么看着像坟包?这么多坟,怎么还有人住在这里?”
不远处走来一个老人,佝偻着背,手上拿着一把锄头。我急忙上前和老人打了声招呼,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向他问起黑九这个人,没想到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接着随手一指远处的土包,“他住那边。”说完就用极快的速度走了,我连喊了他几声都没回头。
我有些傻眼,老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指的地点是远处那一排排的小土包,难道他的意思是说黑九已经死了?
马胖狠狠地唾了一口,“运气背成这样,还真他娘的天理难容!”
我晃晃头,“那人说黑九住那边,他既然说住,黑九就应该没死吧。”其实我心中也不是很确定。
马胖也摇摇头,“你不知道,有些地方管埋死人的地方叫做冥屋,死人当然是‘住’在里面了。”
我衡量了一下,“左右也是来了,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怎么也要弄个明白才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说道:“尸不见也罢,见到他的墓碑就行。”
我们俩边说边往小土包那边移动,这段路平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两个又累又饿的人来说实在是折磨,我们走了大约二十几分钟才靠近那块地方。这时我终于看清那些土包的真面目,果真是一排排的坟包,一个挨着一个,星罗棋布,有些坟包上插着墓碑,有些却什么都没有。
马胖搓了搓手臂,突然装模作样地来了一句,“每当夜晚我都会想起你,哦,我亲爱的战友,今夜你在哪里安睡?”接着他又换了另一种声音接道,“我在世界的另一边安眠,而此刻,你是否正透过墓碑俯视我的遗骨?”
马胖念的这段东西我记得,这是我们小学校长为了缅怀他的战友所做的一首诗,那时候在学校里蔚为流行,许多学生争相传颂。本来这首诗并没什么,可是此时此地此景,我心中却突然发起毛,那些黑漆漆的墓碑间似乎出现了许多鬼祟的东西,风也变得阴寒无比。
我刚想让马胖闭嘴,却听见他大叫一声,似乎受到了惊吓。我循着他的眼睛看去,朦胧的星光下,那犹如一个个馒头的坟包间,有一个高度大约一米的黑影正在缓缓移动。
马胖声音微颤,“什…什么东西?”
我强自镇定,“应该是什么动物吧。”
马胖摇头,“不对,不是动物。”
就在我俩心惊胆战的时候,那个黑影突然变高,仔细一看分明就是个人形黑影!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我俩盯着人形黑影目瞪口呆,人形黑影一动不动,看他身体的角度,分明就是在看着我们。
突然间我恍过神来,胸腔里燃起了一把怒火。晚上在这儿装神弄鬼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于是我俯身拿起一块石头,使劲地朝那个黑影飞了过去。没曾想我这块飞石准头儿奇差,擦着黑影的身边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