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乘坐电梯下到一楼时,正好看到比尔驾车离开停车场。
“快上车!”欧阳嘉启动车子,正要踩下油门追上去,却发现车胎竟被人用枪打爆了。
“混蛋!混蛋!混蛋!”她气得直砸方向盘。
开车回吉姆先生的乡野宅邸,陆凡一一路沉默。他在职业生涯里遇到很多大大小小的案件,但从未有哪一宗案子像现在这样,充满了陷阱和重重迷雾,凶手似乎给他掘了很多散兵坑,只等他自己往下跳,这种想法带给他极大的震撼。
开上弯弯曲曲的乡野小路时已经是午夜了,比尔扭头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的陆凡一,问:“你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一天没吃饭,我的胃快磨穿了。”陆凡一自嘲一笑。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饿了。”比尔也笑了,“现在要是能喝一大杯啤酒,吃点北美小牛排和墨西哥烤肠就好了。”
“给我来一张东北煎饼果子就够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比尔突然开口:“FBI用你提供的方法,破解了农夫死亡密码,你绝对猜不到结果是什么。”
“既然猜不到就别让我猜了,我现在脑子一团浆糊,转不动了。”
“密码实际上是一组坐标,对应德州一个偏僻小镇的某栋老旧的民房,在那里,FBI发现了农夫的妻子。显然,她已经死了很久,开门的时候满屋子都是尸臭。几个FBI探员看到她的容貌时,落荒而逃。”
比尔绘声绘色的讲述,让陆凡一几次都觉得心脏狂跳,头皮和脖子上汗毛直竖,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次无心之举,竟然牵连出这么大一桩案子。
他仿佛站在比尔讲述的那栋民房外面,推开锈迹斑斑的小铁门,穿过杂草丛生的院落,走进客厅。映入眼帘的是脏污的枕头、散置在沙发上的灰色毛毯,桌子上摆着空了的咖啡罐,有一支体温计和几瓶止痛药。这种状况显示,屋子的女主人经常身体疼痛,然后窝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寻求慰藉。最后,她终于连沙发也下不了了,那里成了她的陈尸之所。
也难怪FBI探员会落荒而逃,农夫死去的妻子全身长满浓疱,像石灰一样坚硬灰白,而她四肢和脸上的脓疱比躯干上的更浓密,瘙痒使她忍不住用手去抓,造成脓疱破裂,多重感染。
很快,法医来到现场,刺破脓疱,涂抹在载玻片上,然后放在高倍显微镜下观察,当场诊断这是地球上几乎绝迹的重症天花病毒。最后,实验室得出权威的结论,这不全是重症天花病毒,而是将其他病毒的DNA并接到天花病毒基因组中的一种全新的病毒。
这下麻烦大了!
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和美国传染病控制中心马上介入,接触尸体的人被迫全部隔离,包括六名FBI探员和两名法医。这宗案子在当地引起了极大的恐慌。美国政府封锁了那个小镇。
“怎么越听越像生化危机呢!”陆凡一好奇地追问,“后来怎么样了?”
“没错,这是现实版的生化危机。”比尔说,“引发传染病的冷冻病毒已经找到,标签上写着一九四五年,地点是日本长崎。那里的实验室在二战时期曾做过天花突变菌株的研究。很显然,二战结束后,有一些冷冻病毒没有销毁,而是保留下来作为研究之用,最后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拿走了。”
“这与那名农夫有什么关系?”
“如果农夫只是农夫,那就不会有后面的故事,也就不会有FBI来找你。那位农夫的真实身份是美国传染病控制中心的专家,因为一直得不到重用而郁郁寡欢,最后发生了一起事故,按理说与他没有一丝关系,就因为他是专家,所以受到了牵连,被迫离职,回到他父亲的农场。但是,临走的时候,他顺手偷走了一些研究用的冷冻病毒。”
“这些年来,他一直保存着这些病毒?”陆凡一不敢相信。
“这并不难,他娶了一位当地的医生为妻,而他妻子工作的医院恰好有液态氮冷冻存储设备,所以,他把它们保存下来了。他始终认为某一天,他会开始某项重大计划,说不定会获得诺贝尔奖造福人类。他将获得空前的荣耀。”
“所以,他用自己的妻子做人体实验?”
“看起来是这样。”比尔说,“他喜欢被重视的感觉,他会想象,一个丈夫如果年纪轻轻就遭丧妻之痛,会引来什么样的关注。那种幻想使他亢奋,于是他在脑中拟出计划,某个周日的傍晚,他实行了他的计划。他的妻子感染病毒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别人永远无法得知,但那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那个案子永远不会上法庭,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死了。”
“那位农夫,不,应该说是传染病防治专家,他将妻子囚禁在某个偏僻的小镇,然后暗中观察她的症状?”陆凡一问
“应该是这样。”比尔点头。
“他们有孩子吗?”
“几年前还有个孩子,死于婴儿猝死症。”
“很奇怪的是,连这位传染病防治专家自己也死了,而且尸体上没有任何伤口。”
“这是验尸报告最令人费解的地方。”比尔说。
“更令人费解的是,他死的时候还特意留下一段密码作为线索。”陆凡一再度开口。
“对他死亡的原因,以及为什么要用密码做为线索,目前暂时还没有任何结论。照我看,这个混蛋是想出名想疯了,不惜拿自己开刀。他只是个自我迷恋、神志失常、对声誉永不满足的家伙,渴望引起别人的关注,他越来越清楚,怎么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与他接触过的人都被他毁了。对他而言,他的妻子只是一颗棋子,所有关注他的人都是他的玩偶。很有可能,他的孩子也是被他弄死的。”
谈论这么一个疯子让人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陆凡一索性闭了眼,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听了农夫的故事,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讲讲今天发生的事了?死在十号总统套房洗手间的那个人,似乎和你有关系?那两个警察是来抓你的?”
“很快就到了!”陆凡一不愿多讲,指着不远处的宅邸说,“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向吉姆先生交代吧!”
看到比尔和陆凡一混身是血地走进客厅,吉姆震惊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女儿呢?”
“吉姆先生!”陆凡一冷静地说,“现在的局面非常复杂,我猜,你女儿艾丽已经被人绑架了!”
“该死的!”吉姆忍不住地大声咒骂,“陆警官,在我还对你保留最后一点耐性之前,你能否解释一下破译密码的过程。”
“可以。”陆凡一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过那张写了密码的便签,声音平静地说,“其实最后一句话,根本就不是什么交赎金的地点和联系方式,而是解开密码的密钥!”
“什么?这句话是密钥?”吉姆先生不愧是反应相当快的人,马上就问,“那密码是什么?”
“第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密码!”陆凡一肯定地回答。
“怎么可能?”比尔反复看了看这两句话,“IKIDNAPYOURELL.IE!明明就是‘我绑架了艾丽’的意思!”
陆凡一摇摇头:“刚拿到这个密码,我就觉得不对劲,你看,这一句话有明显的语法错误,kidnap这个单词居然没有时态。”
“也许绑匪是个中国人,不懂英语。”比尔质疑。
“那ELL.IE中间的那个点你又怎么解释?”陆凡一问。
“可能是打字的时候无意中打多了一个标点符号,这应该不是问题的关键。”比尔说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是打字的时候多打了一个符号,为什么不重新修改呢?”
“也许没时间,也许…”比尔耸耸肩。
“也许是故意弄错的,因为这是密码的需要。”陆凡一打断他的话。
一阵沉默。
“我认为第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密码,而要解开这个密码的密钥,就是下面这句话。你们FBI的密码专家把密码和密钥都弄反了,当然解不出来。”陆凡一认真地说。
“你是怎么解开的呢?”比尔对这位中国警察不禁多了几分钦佩。
“其实很简单,第二句话一共有三十三个字母,所以我很容易就想到了一句最有名的全字母句。”陆凡一说,“这句话就是The quick brown fox jumps over a lazy dog。”
“敏捷的棕狐狸跳过懒狗?”比尔脱口翻译出来。
“对,把第一句话一一对应到第二句全字母句,我们就可以得到这个密码的替换规律,也就是密钥。”
“什么意思?”吉姆不明白陆凡一在说什么。
“我们对照一下,就可以根据这个规律来翻译第一句密码了。”陆凡一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下密码破译过程。
“根据密钥,替换过来的密码就是…”陆凡一在纸上写下了答案。
ILIVEINHILTONN.IO!
“重新排列一下就是ILIVEINHILTONN.IO.”陆凡一继续说:“大写的IO可以看做数字‘10’,而‘N.’这是单词是‘No.’的缩写,这也是为什么‘ELL.IE’中间多了一个点的原因,所以答案就是——我住在希尔顿酒店十号房。由于希尔顿酒店只有总统套房才以第几号房间表示,所以,艾丽的意思是,她住在希尔顿第十号总统套房。”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吉姆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一开始以为艾丽是想让张乐读懂这个密码后去希尔顿酒店找她,因为她知道张乐的电话一定会被你们监听,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通知他。同时这个办法还能起到威胁老爸的作用,让人误以为她被绑架了。一旦张乐找到艾丽,我想艾丽就会向吉姆先生你要赎金准备私奔了,这个计划可谓一举两得。不过现在看来,我错了。”陆凡一眉头深锁。
“你哪里错了?”吉姆急忙问。
“这个密码根本就不是艾丽写的,而是真正的绑匪!”
“你说我女儿真的被绑架了?”吉姆这下真的急了。
“恐怕是的。”陆凡一回想起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一连串事故,心中越发肯定,这是绑匪早就挖好的陷阱。他在心中不断计算着凶手陷害自己的次数:割下许建东的生殖器,切断老吕指着自己的手指,在关押自己的禁闭室内杀死老李,引诱自己来到老樊死亡的希尔顿酒店总统套房。
一共四次!
最要命的是,最后一次,凶手还引来了欧阳嘉和李宁,而自己正好被他们两个逮个正着!
有那么一刹那,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抓住这个聪明又残忍的凶手。与这个神秘的幕后黑手过招接连失利,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难道他真的要成凶手的替死鬼吗?难道开膛手杰克是无法战胜的恶魔吗?
“怎么会这样?艾丽怎么又成了绑匪的目标?”吉姆痛苦得直抓头发。
一个“又”字让陆凡一打了个激灵,脱口问:“难道艾丽以前被绑架过?”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比尔插了一句,“当时艾丽才三岁,在W市内的一家私立幼儿园学习,那家幼儿园的名字好像叫…天使幼儿园,对,没错,是叫天使幼儿园。吉姆先生花了一大笔钱才把她赎回来。”
“二十年前?”陆凡一想了想,突然浑身一震,“那就是1991年啦!”似乎有一道青色的闪电划过他的脑海。
“是1991年,没错,那时候,吉姆先生刚来华投资。”比尔问,“怎么了?”
“具体是哪一天还记得吗?”陆凡一的心怦怦直跳,事情就快恢复它本来的样子了。
“二十年前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呢!”比尔耸耸肩膀,无奈地摊开手,“这些我也是听吉姆先生说的。”
“吉姆先生,你还记得二十年前,艾丽被绑架是哪一天吗?”陆凡一激动地声音有些发颤,“这对我很重要。”
吉姆在沙发上坐下来,身子发软,仿佛一夜之间伛偻了原本英挺的腰,他沉默,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艾丽是在天使幼儿园组织郊游时被绑架的,我记得好像是…”
“6月1日?”陆凡一脱口而出。
“对!就是6月1日!是天使幼儿园组织的儿童节郊游!”吉姆非常肯定地回答,“那一次,我还赞助了整个郊游的开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陆凡一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脸色发白,毫无意识地一连重复了两遍“原来如此”。他突然想明白,原来老吕留下的决定性线索不是保险柜里的那张纸,而是保险柜的密码——199161。
老吕为何要用那个日子作为保险柜的密码呢?
1991年6月1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0章 陌生女人的复仇
就在陆凡一和比尔开车离开十五分钟后,整个希尔顿酒店顶楼就被大批警察封锁了,照例是现场勘查、询问证人等工作。
谢刚站在第十号总统套房门口的走廊上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欧阳嘉和李宁被训得抬不起头。
“我叫你们多带几个人,你们不听,现在好了,你们两个,不仅放走了重要的逃犯,枪还被人抢走了。你们知不知道,一个警察丢枪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而且对方还是极度危险的犯罪嫌疑人!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谢刚摆摆手,极力压抑着怒气,“好了,我看你们也不用当什么警察了,收拾收拾回家吧!离靳局长限定的破案日期还有四天,反正这四天里,破不了案,我们都得滚回老家喝西北风!你们俩就当是提前回家了!”
欧阳嘉和李宁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谢刚又问:“枪里还有多少发子弹?”
“当时情况太混乱,我只知道,我和欧阳队长每人带来两个弹夹,一共有24发子弹。”李宁说,“至于开了多少枪…不记得了。”
“连开了几枪都不记得了!好,真好!你们真对得起‘重案队刑警’这五个字啊!”谢刚竖起大拇指却不是为了表扬,他是气得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来,大喊一声,“痕迹科的人来了没有?”
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小伙子连忙跑过来说:“我是痕迹科的。”
“你马上查看一下现场一共有多少六四弹孔。”谢刚说完便又不管他了,转头继续质问欧阳嘉和李宁,“你们刚刚说,是一路追着老樊到希尔顿酒店的?”
“是。”欧阳嘉回答,“老樊的车开得极快,我们被他落下很远,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车开进希尔顿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和李宁还特意在地下停车场找了一圈,果真看到老樊的车。然后我们跑到酒店大厅向服务员打听,花了足足十五分钟的时间才知道老樊进了顶楼的第十号总统套房。”
“那就是说,在你们耽搁的这段时间,陆凡一杀了老樊?”
“这个…”欧阳嘉迟疑了一下,最后低声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老樊也许是在那段时间被杀的。”
“据你们刚才汇报的情况,在案发现场,和陆凡一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对,是个外国男人,他显然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欧阳嘉说,“一举一动都非常专业、非常娴熟。”
“外国人?”谢刚皱眉,想了想,迟疑着问,“是不是个子很高,一米八五左右,年纪大概三十出头,眼睛是蓝色的,头发自然卷曲?”
“是。”李宁插嘴,“给我的感觉就像是007。”
“果然有问题。”谢刚深深锁紧眉头,“好一个调虎离山。”
“什么调虎离山?谢队,你发现了什么线索?”欧阳嘉和李宁紧盯着他,急切地问。
怒气在谢刚眼中慢慢积累:“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在游泳馆被我们误以为是陆凡一的人!这个神秘男子一直在暗中帮助陆凡一,显然,他们是一伙的!”他越说越生气,“该死的,陆凡一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我们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欧阳嘉和李宁听了都默不作声。
“曹帅!你过来一下!”谢刚大喊一声,“你马上带人去查查,和陆凡一一起的那个神秘男子是什么来历!”
这时,首席法医周琳从老樊嘴里掏出一张纸条和一个MP3,分别装在两个物证袋里,走过来交给谢刚。
“又是数字?”李宁一下子就看到字条上写的数字1979,脱口惊呼,“怎么又少了两位?”
谢刚把物证袋拿在手上,一阵沉默。
少了两位数字,就意味着,人,又死了一个。规律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从最开始从许建东口中发现的“1303231979”十位数字,到老吕口中的“03231979”八位数字,又到老李口中的“231979”六位数字,直到这一次,老樊口中的“1979”。每一次谋杀案发生后,数字都会减少两位。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19”和“79”又代表谁呢?所有这些数字,究竟有什么含义?凶手为什么要故意留下线索?
“谢队,大堂经理来了,就是他给陆凡一开的门!”曹帅把一个受了惊吓的男人带到了谢刚面前,“他知道那个神秘男子的身份。”
“是你开的门?”谢刚眯眼看着他,冷冷地问。
“门是我开的,可我不是帮凶!”大堂经理嘴唇剧颤,脸色发白,唯恐谢刚不肯相信他,“那个男人说他是吉姆先生的人,还给我看了他的证件,所以我…”
“吉姆先生是谁?”谢刚像打开易拉罐一样打断他的话。
“是我们酒店的董事长。”
“那个人,他给你看证件了?”
“他…他是FBI。”大堂经理说出这句话后,人紧张得都快瘫在地上了。离奇又残忍的谋杀案、枪战、FBI,现在又是重案队,他有生以来哪里见过这架势。
“美国人怎么会跟这起案子有关?”谢刚愣住了,怎么都想不明白。
其他人面面相觑,越发觉得事情蹊跷。
“马上把酒店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我要这几天全部的监控录像。”谢刚说做就做,目光坚毅,“我倒要看看,老樊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希尔顿酒店里来。”
“已经晚了!”欧阳嘉阻止他,“我和李宁早就去看过了,酒店监控室的电脑中了病毒,所有资料都被格式化了,到现在,监控还处于失灵状态。”
“哪有这么巧的事?”谢刚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叫来曹帅,“你派技术人员去监控室看看,一定要查清中毒的原因。沿着电脑中毒的痕迹反查过去,IP地址就是对方的老巢。我猜,很可能是陆凡一搞的鬼,我们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找出陆凡一的藏身之处。”
“我马上派人去查。”曹帅带着两个电脑技术员,跟着大堂经理直奔监控室。
“谢队,如果陆凡一是凶手,那他为什么不杀我们呢?当时,他明明有机会杀了我们的?”这个疑问憋在李宁心里好久了,他用余光瞟了瞟身旁的欧阳嘉,见她也露出疑惑之色,似乎身有同感,只是问不出口。
“他不是不杀你,是舍不得杀她!”谢刚看了欧阳嘉一眼。
欧阳嘉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她难过极了。一阵长长的沉默。
“陆凡一临走前说他是被冤枉的。”李宁说,“他说话的神情,不像是撒谎。我了解他。”
“你了解他?呵,别说笑了,除非你也变成他那样冷酷残忍的混蛋,连续犯下四起血腥谋杀案。”谢刚目光沉沉地看着李宁,那不是嘲讽,而是微微的失望,他拍了拍李宁的肩膀,“只有谋杀者最了解谋杀者,你太年轻了,是不会明白他那样的人在想什么的。”
李宁哑口无言。
晚上20:30,重案队会议室气氛压抑凝重,原本为陆凡一设下的天罗地网,如今却变成了一场笑话。
“不是发了通缉令吗?有没有接到群众举报?”谢刚问。
“举报倒是有很多!”曹帅为难地说,“很多人打电话过来,说在哪里哪里见过陆凡一,我派人前去核实了,没有一条属实。”
“警犬队那边呢?有什么新进展?”谢刚问。
“陆凡一从希尔顿酒店上车离开后,警犬就无法继续追踪了。”杨帆说。
“他们逃走的时候,开的那辆车呢?查得怎么样?”
“没有牌照,只知道开向郊区了。那边几乎没有监控录像,所以追查起来非常困难,我已经加派了人手。”老马说。
问到这里,所有人的心已经慢慢沉了下去。
谢刚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出神地盯着桌上堆满了烟屁股的烟灰缸。如果说他在案发现场的时候是暴跳如雷,那他现在就如同一片深海,所有情绪都掩藏在那双深邃的眼睛下面,他顿了顿,又平静地问:“希尔顿酒店监控室电脑中毒,有没有什么结果?”
“对方是个高手,无法追查IP。”技术人员说。
“老贾,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谢刚看向老贾。
“联系了,美国驻华大使馆一听我们想核实一名在中国执行任务的FBI的身份…”老贾面有难色,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口。
“怎么说?”
“大使馆说,要核实FBI的身份可以,不过需要美国总统同意。”老贾实话实说,“他们还说,我们中国人的想法非常有意思。”
“是嘲笑我们很傻很天真吧!”李宁小声嘟囔。
“他们这么说也很正常。”谢刚脸皮紧绷,“据我所知,美国驻华大使馆是FBI在中国执行任务的唯一合法据点。大使馆位于市中心的主干道上,周围都是监控。曹帅,你马上跟交警部门联系,我要这几天进出使馆的所有人员和车辆情况。FBI如果想保护陆凡一,最有可能就是把他藏在使馆里!”
“不用看了!”欧阳嘉开口,“最近七天的监控,我都已经看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员或车辆进出使馆。”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会议室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许久,欧阳嘉打破沉默:“目前来看,所有线索都断了,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弄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谢刚直视她。
“许建东、老吕、老李、老樊,他们四个人有什么共同点?凶手为什么对他们下手?”欧阳嘉提出一直以来的疑惑,“我们一直被凶手牵着鼻子走,徒劳无功地奔波在案发现场,而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我可以理解你的疑虑,欧阳队长,但并不是所有谋杀案都有共同点。”曹帅说,“我知道你和陆凡一关系一直很好,不管你承不承认,其实,谋杀动机已经很清楚了,陆凡一杀许建东是因为暗恋你,他杀老吕是因为老吕怀疑他,杀老李是为了从禁闭室逃走,这些动机都符合逻辑。”
“那么老樊呢?如果陆凡一是凶手,他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杀老樊呢?老樊和陆凡一工作上没有交集,生活上也没有来往,他也没有得罪陆凡一啊?”欧阳嘉毫不客气地反驳,“大家难道忘了吗?老樊说收到了地狱的请帖,然后就甩开我们,直奔希尔顿酒店,很明显是凶手引诱他去希尔顿酒店的。”
“我相信,陆凡一和老樊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曹帅肯定地说,“只是我们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按照你的说法,陆凡一是随机杀人,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下一个谋杀目标是谁。那么,你怎么解释许建东嘴里的‘1303231979’?为什么老吕死后,这组数字变成了‘03231979’?而在老李之后,又变成了‘231979’。现在老樊死了,数字变成了‘1979’。我相信,如果我们中间又有人被杀的话,塞在我们口中的数字会变成‘19’或者‘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