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完)

第十一篇 梦死者
很难想象他只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过来找我的时候,一些女同事被吓得惊叫连连。
如果你见过早衰症的儿童,那么你应该在现有思想准备的基础上再增加三倍以上的承受力才能够平静地面对他。
肌肉严重萎缩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包着人皮的骷髅,颧骨高高突出,眼窝深陷,眼眶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黑色,眼睛却像甲亢病人一样突在外面,像是随时会掉出来一样;裸露在外面的胳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肌肉,大腿也是,我很怀疑他是怎样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
如果那张包裹在骨骼外面的皮肤是健康的话或许我不会那么紧张,但是那皮肤却衰老的厉害,比我见过的任何最长寿的老人还要衰老。那皮肤满是渗人的褶皱,褶皱之间是那种灰土土的颜色,干枯到没有一点水分。
他的头发只有寥寥数根,如枯黄的野草,枯死在干燥的头皮上。
整个人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死人,如果不是在呼吸,我会怀疑自己是在对一个木乃伊说话。
他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咧开嘴,是一口枯黄的牙齿:“你是不是在怀疑我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敢看他那圆滚滚的眼睛,只是说:“我的工作告诉我,不能去否定任何你认为不合理的事物。”
“但我的状态并不是我找你的重点。”他说。
“那重点是什么?”我说。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看起来过于凸起的眼睛让他并不舒服:“我想知道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我笑了:“这不是问题,可以肯定的是,我现在是清醒着的,而我又看到了你,所以你不是在做梦。”
他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喜悦的光来,但马上又黯淡下去了:“在我之前的梦境里,别人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觉得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我说:“梦境和现实总是有差别的,人们在做梦的时候,虽然梦境光怪离奇,又很逼真,但经常会在梦里就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并且醒来后会回忆起梦的内容,如果你是在5分钟内醒来的话。”
“如果分不清呢?”他说,鼓鼓的眼睛看着我。
我一愣,分不清梦境,这的确是很难想象的,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
“那么说说吧,你的梦是怎么样的。”我说。
他的眼睛似乎很疼,双手使劲捂住眼睛,停了好一会,说:“本来是没问题的,我和平常人一样生活,做梦。但从那一次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继续说:“那还是我上小学5年级的时候,老师在上面讲课,我实在太困了,就趴在课桌上睡着了。后来,校长在广播里通知,说下午学校有事,所有学生放假,我听到这消息后马上就跳起来了,拎起了书包就往外跑,而且和几个同学一起到后山的水塘子那边抓青蛙玩。我们玩得很开心,我还抓到了一只大的。但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丝丝红色的裂痕,就和血一样,那裂痕越来越大,最后天空竟然碎了,像一块块蓝色的瓦片,掉下来。池塘,树什么的都碎了。然后是我的同学,我看到他们的皮肤快速老化,很快就和一个老头子一样了,最后他们那皱的皮肤也裂开了,整个人像打碎的花瓶一样撒了一地。整个世界很快变成黑呼呼一片的东西,我像跑,却发现我也碎了,然后我就醒了,发现自己还在教室里,根本没有什么下午放假的事情。”
“很典型的噩梦,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们正常放的学,我回家吃饭,妈妈给我准备了我爱吃的菜,我吃得很开心。我一边吃一边提起在学校做的那个梦,但妈妈没有说话,但是,我看到她的下巴掉下来了,皮,肉,还有骨头一个一个地掉下来。爸爸的皮肤也迅速老化,也碎了;然后就是整个房间,然后是晚上的天空,一块一块地掉下来,然后是我。”
“然后你醒了?”
“对,”他说,“我发现自己还在饭桌上,菜也没有吃。我问妈妈说我是不是睡着了,但她说根本没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他越说越快:“后来,我经常做梦,每次梦的结局都是世界崩塌,我也随之死去。我不知道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是那么的逼真,那么的自然,梦和现实没有任何区别。我没有办法忍受皮肤骨骼开裂时的痛苦感觉,你一定无法想象我的痛楚。”
我努力地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却始终无法真正体会到那种痛苦。如果他每天被这样的梦境折磨,整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也可以解释了。
他说:“更痛苦的事在后面,我考上了大学,找到了一份理想的工作,当上了部门经理,找到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在婚礼的那一天,世界和我又崩裂了。醒来的时候,我竟然在晚自习室——高中时候。这个梦,我竟然做了十年!”
他继续说:“我不再相信自己的生活了,醒来后,我问自己的同学,老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们认为我疯了。这一次我彻底崩溃了,为了证明那是不是梦,我躺在了铁轨上。我想,如果是梦,那么我一定会再次醒来;如果不是梦,那死了也就死了,这样的生活太累了。火车来了,我的头被轧掉了,虽然身体的感知没有了,但脖子的断裂处还是很疼,大脑也剧烈地疼,思想也越来越模糊,我想,这一次应该是死了吧。”
“那应该还是梦,否则你也不会在这里跟我说话了。”我说。
“的确,我又醒了,这一次,我在婚礼的现场。看起来回到高中晚自习室才是我的梦,婚礼才是现实。我终于搞清楚了,并且以死的方式结束了那个噩梦。我以为自己解脱了,从此以后可以正常的生活。”
“没那么简单,是吗?”我问。
“对,”他说:“我和妻子度蜜月的时候,我醒了,发现母亲正看着我,对我说:‘尝尝我做的菜好吃吗?’我没有吃,直接把叉子扎向了我的颈动脉,母亲哭着送我到医院,我能看到动脉的血喷出来,溅了一地,还有母亲的身上。我死了,但我又醒了,这一次我躺在单身公寓里,电话响起,让我去店里工作,我竟然成了店员。这一次我不想自杀了,我一直活到现在,看见了你。”
“你的选择是对的,如果你再自杀,那么你就真的死了。你应该相信,这一次你肯定不是在做梦。”我重复着。
“每个梦里的人都这样跟我说!”他也重复着。
“不可能,”我微笑着,希望能摆脱他的焦虑:“如果你现在是在做梦,那么我算什么,只是你梦境中的一个人,或者只能说是你梦中的一个道具吗?显然不是,我是一个真正的人。”
“我梦中的妻子也这样跟我说,”他说,“但她现在没有了,根本没有这个人。而你,在我之前的梦里面也根本不存在!”
我有些害怕,如果他现在真的是在做梦的话,那我究竟算什么呢?
他叹了口气,说:“算了,这一次已经八年了,我不应该再去探究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了,权当它是梦吧。可惜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坏,现在已经没有人雇我工作了。饿就饿死吧,反正只是个梦。”
我很想再次劝说他这并不是梦,是现实,但我竟说不出来。
他没有喝纸杯里的水,缓缓地站了起来,看起来是要离开了。
然而,他的脸色突然大变,发出了惊恐地叫声:“来了,又来了!”
我说:“又崩裂了吗?”
他的面容因为过度惊恐而扭曲了,像一头受惊的狮子一样四处乱撞,眼睛使劲地瞪着,大喊道:“碎了,都碎了,你也碎了!又是梦,为什么又是梦!”
我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异常的变化。
我上前去抱住他,为了不让他在这乱撞中伤到自己。然而,在我碰到他的一刹那,胳膊上褶皱的皮肤却裂开了,如一块布角一样掉在地上。他痛苦地惨叫起来,我看到皮肤下面的骨骼也裂开了,但没有血。先是皮肤碎裂,撒在地上;接着是眼睛,如过压的灯泡一样爆裂;然后是整个人并不发达的肌肉,最后是骨骼。
仅仅十多秒,这个男人已经化为一些干枯的碎肉,碎骨,整齐地堆在我的面前。
医院来人把他的尸体(权当作是尸体吧)运走了,死因不明。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抵触死亡这种说法。或许,这个时候的他又被惊醒了吧,或许是在教室里,或许是在家里,又或许是在婚礼上。接下来,他还会继续生活着,我希望这一次不是梦。
看着桌子上的玻璃杯子,我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我打碎杯子并割腕自杀死掉了,我会发现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但或许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这竟是我想要的结果。
(本篇完)

第十二篇 幸存者
我和琳一起去采访一位当年青藏铁路一期一次突发事件的幸存者。
青藏铁路修建到风火山段的时,有四十二名建设者被暴雪围困,十二天之后才被救援队找到。当时的惨状无法言表,建设者们横七竖八地倒在雪地里,大半个身子已经被雪掩埋了,整个人被冻得很坚实,很像雪地里的冰雕。
当救援队以为所有人都遇难的时候,却在正在挖掘的隧道口处发现了一个人,虽然他也是昏迷不醒,但意外的是整个人还有体温,并没有冻僵。更加令人惊奇的是,他身边半径1米的雪竟然都滑掉了,踩上去有些湿滑,另外还有些像花瓣的东西撒在周围的雪地上,红色的,和白色的雪映衬起来,竟有一种美,只是没有人能说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四十一位建设者被追认为烈士,同青藏铁路建设过程中其他牺牲的人一样作为传奇而被载入史册。而他也被授予英雄奖章,只是后半生没有像大多数人所想象得那样在各种报告会中度过,相反的,如果不是我们在无意中得到了这个资料,他注定要像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最终默默无闻地消失,不会引起这世界的一丝波澜。
一切都是这么平常,让所有人不解的是,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列车被严密地封闭,即使内部的气压等于把车内人的感觉比实际的海拔降低了1千米以上,但我仍然觉得胸闷气短,眼冒金星,整个人总有一种要爆掉的感觉。
琳出神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石林,褐红色的怪石矗立着,像石碑一样从窗口处一掠而过,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里就是风火山了吧。”琳说。
我说:“应该就是了,青藏铁路一期平均下来每公里都要牺牲一个人,而风火山段却是最集中的地方。可以说我们脚下每一米都埋着一个人的尸体。”
我看着窗外的那些“石碑”,或许那些“石碑”早就预示着一些微不足道人的宿命。
琳说:“听说当年建设这条铁路的人,即使幸存了下来,总是要留下一些后遗症的。比如说心脏的增大和移位,有人的心脏甚至旋转了90度。”
我知道琳对即将见到的这个人充满了好奇,作为一名存活者,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虚弱到不能接受调查的地步?然而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获知他究竟是怎样幸存的。
我们不再说话,每说一句话体力就会多透支一点,疲惫很快涌了上来,但在这样低氧的环境下却怎么也无法入睡,那是一种艰难的等待。
下火车后我们在第一时间用上了氧气袋,在招待所里面呆了三天才略微有些适应当地的环境,敢于出门稍微走上那么一走。很难想象当年的建设者们是怎样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工作的。
他住在一座简陋的院式建筑中,那是典型的青海民居风格,屋子的顶部是褐色的瓦片,门窗都被同样颜色的木材包裹着,整个建筑显得敦实稳固。他整个人也和当地的居民一样,红褐色的脸上满是高原恶劣气候刻下的深深皱纹,皮肤显得非常粗糙,花白的头发有些稀疏,能看到下面的头皮,也是红褐色的。
这个老人看起来竟十分健康,完全不像是经历过那样惨烈“战役”的人。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我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整个人向外散发着一种古怪的气质来,很熟悉,但我又很难描述。
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和琳走进屋中的时候,竟然有一股花香扑面而来,但又闻不出那是什么花的味道,那花究竟是摆在什么地方的。
整个房间也给了我很古怪的感觉。
琳突然问:“您妻子也在吗?”
我想很多时候女人的感观总是要敏锐于男人的。
他笑着说:“没有,我一直没有结婚。”
“为什么?”琳拿好了纸和笔开始准备记录。
他笑了笑说:“我想我还没问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以为不会再有人提起它,你们究竟是谁,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只知道你们是大人物,我不得不接受调查。”
他是汉族人,但说起话来总是有一股藏语的味道,如果我不是稍微了解那么一点这种特殊的语言,恐怕很难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在这里呆太久了。
我同样地笑了笑:“你可以对你的私人问题保密,我也对我的工作保密。”
他坐了下来说:“问吧,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我说:“我知道那件事对你来说很痛苦,但对于我们来说,你的生还之谜非常重要。”
我以为当他回忆起那段往事的时候会很痛苦,这是常人的正常反应,但他的目光却突然犀利起来,直直地看着我:“你觉得这世界上有神吗?”
我被问过这样的话太多次了,对于这样的提问,我的回答只有:“不能轻易否定也不能认可任何事物。”
他回到了常态:“我曾经和团里的人说起过这事情,可他们都认为我疯了,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的话,但你们要认真地听,这也是对我的尊重。”
我说:“这是最基本的道德素质。”
看起来他的故事遭受了太多的嘲笑与冷漠,他用手捋了一把花白的头发,开始了自己的故事。但这一动作我又觉得非常奇怪,说不出来的感觉。
“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一直以来我都不觉得自己的体格有多么好,但赵班长却把所有人的食物都给了我,他们都觉得我是唯一一个能活着回到营地报信的人。我也认为自己很坚强,但却不是这样的。”
“你昏倒在隧道口。”我说。
“是的,”他说,“我一口气吃下了大半个馒头,我以为这样一来我的体力足够支撑到营地,但我错了,我刚走出隧道口就倒在了雪地里。那种感觉很奇怪,虽然我很清楚那一定是刺骨的寒冷,但却根本感觉不到,感受到的却是很暖很舒服的感觉。很多能想起来的和想不起来的记忆都浮现了出来,我想起来小时候和爹妈围坐在热炕头上吃饭的感觉,玉米粥虽然很稀,但那实在是太香了。”
“那是濒死体验,我很关心接下来发生的事。”
“我知道那都是幻觉,但如果这种温暖的感觉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我倒不觉得这样死去有什么可怕。”他说,“后来这些感觉慢慢变淡了,我也知道我就快被冻死在这了,但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的话,我看到了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一个年轻女人!”
“一个女人?”琳忍不住重复了他的话。
老人突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他停了停,似乎在理清自己的思绪,好让接下来的表达更为艺术和生动:“我能清楚地记着她的样子。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发,是乌黑的长发,头发上还插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她的裙子也是纯白色的,并且没有穿鞋。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的纯洁细腻,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的棱形项链,这是她身上唯一有颜色的东西。”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大眼睛圆圆的,眼神温柔地看着我,向我慢慢走过来,走过的地方并没有脚印,只有些红色的花瓣。”
看着来这仍然是他的濒死体验,那姑娘只是一个幻觉。
但这里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老人所描述的,有关那个姑娘的衣着打扮在那个年代显然是不可能出现的,就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白种人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对别人描述白种人的样貌的,但他做到了,从被救活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对周围的人形容那个女孩的装扮。
第二,如果那一切只是濒死时的幻觉的话,那又该如何解释被人发现时洒落在他身边的花瓣呢,更为重要的是,该如何解释这个老人的不死之谜呢?
当然,如果站在那个姑娘确实存在的角度上来说,一切似乎更为明晰了一些。
“我们假设那个女人是真的,那你又是如何存活下来的呢?”我问。
他的脸上泛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潮红,在犹豫了很久以后,终于说:“她对我说,‘和我做爱,你就能活。’
琳瞪大了眼睛,似乎她想像了许多可能出现的情况,但老人的话实在是太另她意外了。琳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张开的嘴巴合拢了起来,脸上竟然满是鄙夷的神色:“于是你照办了?”
“是,我照办了,如果那样能活下去的话。”他说,“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碰过任何女人,那种感觉很好,虽然是在冰天雪地里,但我却觉得很温暖,而且空气中全都是花香味,满眼的雪这时候看起来也很美丽,我们就好像是在画里面。”
“是那一次你的感觉太好了,所以觉得其它女人都不行,所以才一直没有再结婚吧。”琳半嘲笑半开玩笑地说。
“我…”
“琳。”我嗔怪着的看了她一眼,对老人说:“当你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了?”
“是这个样子的,”他说,“别人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没有死,还有我周围的花瓣是从哪来的。我不想告诉别人真相的,但他们总逼我,可我说出事实的时候,他们却说我疯了。”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看起来他没有说谎,但这样的事情却是太过离奇,太难以让人相信了。
老人送我们出门的时候,再一次做出了那个动作,我的心又是一紧,但又很难发现哪里不对。
当无线网络终于可以顺利连接的时候,琳第一时间上网查了资料,她兴奋地对我说:“支远,快来看,果然我猜的没错,是雪女!”
我用最快的速度扫视了一下网页,那里面对雪女的介绍是这样的:“雪女,日本传说中的一种妖怪,在深山中居住,有着惊人的美貌。雪女皆为绝世美女,身穿白色和服,肌肤似雪,身材窈窕,脸庞像月牙般白皙圆润,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妇孺皆知的一种妖怪。”
“可这并不是日本。”我说。
“这可不是你的工作作风,”琳说,“如果每一个国家传说中的妖怪只仔当地才会出现的话,那么这种妖怪也只能存在于传说之中罢了。事实上很多传说都是有共性的,‘华夏大地的女娲女娲’和‘夏娃’,方舟时代的‘诺亚’和葫芦时代的‘傩亚’,你不觉得很相像吗?”
“的确,有关瘟疫和大洪水的记载,世界各国的传说都是一样的。”我说,“可是,即使他看到的就是所谓的‘雪女’,是一种拥有神力的妖怪,但这至少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雪女为什么要救他?”
“或许根本不是为了要救他。”琳喃喃地说。
琳的观点让我大吃一惊,我继续往下翻看着网页:“雪女有着另人惊艳的美丽外表,常常把进入雪山的男人吸引到没人的地方,和他接吻,接吻的同时将其完全冰冻起来,取走其灵魂食用。在食用了足够多的灵魂的时候,雪女就可以降临到人间,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如果传说是真的,难道那场灾难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确切地说,是‘妖祸’?四十多人难道都是被所谓的雪女杀害的?”我说。
“我没有办法不相信,”琳说,“如果不能有证据证明第四十二人的不死之谜和那些花瓣的来历的话,那这一切只能是真的。”
“那么,为什么第四十二人可以活到现在呢?”
我疑问着看着琳,她认真地看着我,大眼睛里传递出很多信息,虽然没有说话,但我的心却猛地一颤,“在食用了足够多的灵魂的时候,雪女就可以降临到人间,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这样的语句像钉子一样,被一钉,一钉地钉在我的心底,极度的寒冷涌了上来,整个人像是被剥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里面。
我想我终于明白老人的家里为什么满是花香了;
我想我终于明白老人为什么如此低调,并且终生未娶了;
我想我终于明白老人那个习惯性动作是什么了。
像个女孩子一样,把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
(本篇完)

第十三篇 死亡象征
我终于要向你们讲述这个恐怖而伤感的故事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没有勇气提笔把它重现在纸面上。这是件很难的工作,因为在得知事实的真相后,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从阴霾中走出来,更不知道应该怎样写才能够真实地还原事件的经过。
在我鼓起足够的勇气之后,将作为“裂痕”的外篇,单独讲述这个故事…
一、冷雨
我驱车前往那个小镇。
雨绵绵地下着,车窗外是无尽的绿色。绿色的树木,绿色的草地,长满绿色苔藓的屋顶,马路上散落的绿色树叶…一切看起来郁郁葱葱,充满了生命的力量,我猜想车外的空气一定很新鲜,但我却感觉很冷。
看起来阳光至少一个月没有照顾到这个镇子了。
事情起源于一对年轻的大学生,在郊外的出租屋里面不幸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恐怖景象,通俗点说就是“遇到了鬼”,如果不是接连有三起这样的事件发生并且警局也无法解释这个现象的话,恐怕上级也不会派我来调查这件事情。
那是一栋典型上世纪90年代中期建起的二层房子,通体贴着白色的瓷砖,红色的瓦,下面是镶嵌着蓝色玻璃的铝合金窗户。这栋房子在那个年代应该算是相当漂亮的了,可惜除了审美观的变化之外,在雨季中长满苔藓的瓷砖也仿佛在向所有人叙说着它的陈旧。
这栋房子的主人是一位看起来将近四十多岁的男子,在我说明了来意之后,没有出现料想中的愤怒和拒绝,相反的,他热情地接待了我。
“如果你能付给我房租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你的身份,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他端来了一杯水。白色的陶瓷水杯,上面印着一只可爱的斑点狗。
“既然你不介意我的身分,那我们就直接切入正题吧,”我说,“许多在你楼上居住过的租客都宣称自己见过了某些可怕的东西,这并不是个例,你知道吧。”
“是这样的。”他回答道。
“你见过那些东西吗?”我问。
“没有,我从来也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异常。”他说。
我看着他,这个戴眼镜的男人其实尚处于青壮年的末期,但却是满脸疲态,头发散乱,有一种和年龄不相称的疲惫感。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室内光线不足,显得比屋外还要阴冷。手中的热水此时显得无比亲切,我轻轻地喝了一口,一股暖意沿着食道一直流向我的胃,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子里的摆设井然有序,一点也不脏,在我注意到墙壁上他与爱人的合影时,我相信这就是屋子里井然有序的秘密了,在这样的问题上,男人需要女人的帮助。
“她是我的爱人,”他低沉地说,“但她已经去世了。”
本能让我继续追问他爱人“去世”的原因,但看见他一脸的忧伤,我咽下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话,而是说:“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