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地抱着她,仿佛只要抓得足够紧就不会让她的生命从我的怀抱中流逝一样,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渐渐的,虽然她仍然睁着眼睛,但已经再无神采了。
我缓缓地放下了琳,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和愤怒充斥着我的内心,但此刻的我却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就像陈睿那样。
我站了起来,看到陈睿已经再一次被远远地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东西高高地举起了流着脓水的手掌,猛地向陈睿拍了过去。陈睿虽然已经受伤,但还是相对灵活地躲过了这一击。
接下来便是几声沉闷的枪响,子弹准确地命中那东西的胸口和腹部。
“轰”的一声,那东西的腹部终于炸开了,恶臭而粘稠的液体汹涌而至,把陈睿整个人都埋了起来。
那东西的口中发出了不满的“呜呜”声,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抓起了陈睿,就像它对琳所做的一样。
然而陈睿并没有像琳一样立刻失去了神智,尽管被掐得无法呼吸,但还是猛烈地用脚踢打着那东西腐烂的头部,只是看起来这样的攻击并不怎么奏效。
此时的我没有咒骂,只是慢慢地走到了长椅旁边。
人体的潜能是无限的,我竟然一把拽起了长椅旁边的几把相对较小的塑料椅子,随着铆钉断裂的啪啪声,椅子被我高高地举起来,接而重重地打在那东西的身上。
它的确像是由一团烂肉组成的,每一次击打椅子都深深地陷了进去,以至于每次我想再把它拔出来都是异常的困难。
它似乎是被我激怒了,再一次扔下了陈睿,两只腐烂的手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同样的,我并没有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只是因为窒息,我的眼前很快模糊了起来。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个怪物,他似乎穿着医院里的病服,上面写着几个鲜艳的红字。我想我认得这家医院。
我只觉得大脑在迅速的膨胀,头疼得几乎要炸开了。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古怪的鸣叫声,视野也渐渐变得狭小,眼前似乎出现了某种亮光,雪亮的光芒中似乎还有一个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人的濒死征兆。
我把视线从那怪物身上移开,我的视野只剩下绿豆那么大一点了,琳安静地躺在草坪上,这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

我多么希望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只是一场噩梦,但命运显然不可能这样的眷顾我。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躺在这片草坪上,陈睿就躺在我的身边,琳则在我视线内稍远的地方,她没有醒过来,仍然安静地躺着。
“琳琳…”我挣扎着爬起来,头疼欲裂。
“她不会醒过来了,不过也死不了”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做你这一行的,总是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不是吗?你们人类不是有这样的一句名言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我猛地转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后站着一个干瘦的老人,一身白衣,花白的头发,皮肤也很白,就像是白化病患者。我看着他那浑浊的眼睛,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极力地在脑海中寻找有关他的记忆。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希望刚才的那些事情只是被某人灌输的记忆,实际上它们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我知道这一切对于你来说很难接受。”老人微笑着说。
我想起他是谁了。
我转过身来,试探性地问道:“是你救了我?”
我想起来了,似乎刚才白光中的身影就是眼前的这个老人。
老人微笑地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谁,而且听你的口气,似乎你想表达你和我们并不一样?”我警觉地问道。
老人把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在公园里踱着方步:“很多人质疑科学家们为什么在寻找外星生命的时候总是执著于‘水,氧气和合适的温度’。‘外星人未必需要这些东西啊’,有人这么说。可是他们不知道,真有这样的生物,也并不是你们所能沟通和理解的。所以科学家们才会假设这几个条件,实际上他们要找的,并不是什么外星生物,而是生活在外星上的‘地球生物’。”
“你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到底想说什么?”我说。
“所以你不必猜测我是谁,我只是以一个你能理解的方式出现罢了。”老人停下了脚步,微笑着看着我。
“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我问道。
老人说:“孩子,你很聪明。”
我看着他。
“一场游戏正在展开,但对于你们来说,那可是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呢。”老人说。
“是什么事?”
“恐怕我不能告诉你,呵呵。”老人说:“也许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机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光是刚才发生的事,你所经历的很多事情都并非偶然,而你却正一步一步地陷入泥潭。当然,如果你愿意现在抽身的话还来得及,那就是放弃那个女孩,不要继续追查下去。这么做的结果虽然不是太好,但你却不会这么觉得,就像一个疯掉的人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一样。”
“我想你至少应该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救她。”我指着琳说。
“看来你是准备接受这个游戏的挑战了?”
“我不管什么游戏不游戏,”我说:“我只知道我必须救她。”
老人投来了些许赞许的目光,说:“你不会明白站在我的角度上来看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形,不过,”老人停顿了一下:“我想我可以支持你的决定。”
“你只能告诉我,这次琳的受伤不是偶然,对吗?”
老人点点头说:“我只能给你提示,却不能给你答案,这就是游戏的规则。”
我强压下自己的怒火:“你以为你是谁,上帝吗?”
“上帝…可笑的词汇。”
老人缓步向公园的深处走去,随着身影的远去,浓郁的黑暗像墨汁一样侵蚀着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直到整个人都融于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去。
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面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这个老人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一个出现的胖子被他的家人带回去了。
事实上他是个可怜的人,由于某些遗传因素而导致的过度肥胖和双手发育不良,从出生开始,他就被以“怪胎”冠名。
儿时被长期羞辱,成人后又因为双手的残疾而与女人绝缘。
用这双手杀死一个人似乎是证明自己“尚能有所作为”的一种捷径。所以他才在琳的面前承认上两件惨案都是他的“杰作”。
然而,仅是这样的一个在常人看起来并不正常甚至有些疯癫的想法,却直接把琳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我握着琳冰冷的手,满心都是悔恨。
我总是低估事情的危险性,以为每一次都可以化险为夷,但我忘了好运并不是每次都站在我这边,是我的大意害了她,如果可以重新开始,我绝不能让她冒险这么做。
如果“精气”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人用以维持生命的能量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它们被“吸”走了大半。此时的她就像是个癌症末期的病人,各项生命指标都已经降到了最低点,我想如果如果不是陈睿在第一时间猛扑过去的话,此时躺在我面前的,恐怕就只能是一具干尸了。
我突然意识到在危险面前,自己是多么的无力。
陈睿低沉地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害死了自己的未婚妻,又害了你的爱人。”
爱人,多么陌生的字眼。这么多年来,我们相伴着工作,见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人和在各种离奇而恐怖的事件中出生入死,我却一直以为她只是我最好的搭档而已。
我曾经多么“理智”地分析过有关“只有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句话的现实意义,但现在来看,最彻头彻尾的傻瓜其实就是我自己。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陈睿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似乎在苦苦地思考着。
王世奇轻轻地推开门走进来说:“她还没醒?”
“没有。”我说。
“很奇怪,”王世奇走到琳的病床前说:“她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只是身体的能量流失得太多了。虽然这差点致命,但现在对于她来说只会感到非常虚弱而已,不应该醒不过来的。”
琳的眼脸轻轻地闭合着,表情安详,如果不是过于削瘦和身体冰凉,任何人都会以为她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我说:“她的身体里会不会有其他东西?”
“我仔细查过了,没有。”王世奇似乎对上次没有查出“铊”元素的事仍然耿耿于怀,以至于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没底气。
“那种‘红血球’呢?”我问。
李局虽然已经禁止我再继续调查有关“红血球”的事,但我却怎么也无法忍住再也不去想它,尤其是在看到琳变成这个样子之后。
“没有,那些东西仍然很正常。”王世奇说。
正看着窗外的陈睿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绝望气息,便随手打开了窗户,冷风直吹进来。
“呃…”王世奇转移了话题:“你说的那件病服的确是我们医院的,而且我们医院的确有这样的一个病人。”
“真的吗,是怎样的一个病人?”我紧张起来。
“一个浑身长满了脓疮,已经呈现出死后五到七天时才会出现的巨人观,是这样的一个人吗?”王世奇说。
那东西的丑陋面容被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我恐怕一辈子也不能忘记它把琳高高举起那一刻的表情。
“对,就是他。”我说:“这几天深夜他是不是跑出医院了?”
“恐怕不太可能。”王世奇摇着头说。
“为什么?”
“我带你去看看他。”王世奇说。

太平间里,我看到了他的尸体。
看起来他的情况比我在那天晚上所见过的还要糟糕。
他显然比那时候更“胖”了,发源于五官上的血痕清晰可辨,肥厚外翻的嘴角上的血痕尤其明显。整个人身上被已冻结的黄色脓液覆盖,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尊恶心而恐怖的蜡像。
“他什么时候死的?”我问。
王世奇说:“今天早上。”
我的思绪烦乱了起来:“你是说他刚死去不到一天,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个已经死了一个多月的人?”
“的确是刚刚死亡不久的,”王世奇说:“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样的状态下存活的,我甚至一度以为他还会这样一直活下去,他简直是个死不了的人。”
我看着躺在我面前的这团冰冻的烂肉,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情绪油然而生,好几次我都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那就是冲上去把他砸个稀巴烂。
“我想我应该详细地了解一下有关他的事情。”我强忍住暴躁的情绪,尽可能地压平自己的语气。
“在此之前,我从来不敢想象一个人竟然能同时身患二十七种癌症。”王世奇开始了他的讲述:“我们最先发现他患有皮肤癌,化验粪便的时候,又发现患有直肠癌,接下来我们陆续发现了肝癌,肺癌,淋巴癌,白血病…他的病情恶化得很快,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些来尚属初期的肿瘤就已经快速成熟并全身扩散了,接下来他就患上了更多的癌症。
这些癌细胞扩散得太快了,一个月后,他身上的所有组织都已经癌变,是所有的组织,他的身上再没有任何一部份健康的组织,无论从他身上取下什么,都是已经癌变了的。”
王世奇并没有理会我的惊讶眼神,继续说:“一开始,我们预测他只有半个月的寿命,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撑到一个月,即使变成了这个样子,甚至是水米不进,他仍然活着,这让我们觉得很不可思议。”
“本月26日和27日的晚上,你确定他在医院?”我问。
王世奇说:“他一直呆在重症监护病房,值班的护士和摄像头都可以证明他整晚都在病床上。还有,他虽然一直都活着,但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生理机能,想翻身都不可能,怎么会出去杀人呢。”
我看着眼前的这具冰冻的尸体,和那天晚上一样,虽然整个人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但他的小眼睛却仍然神采奕奕,而且似乎在有意识地盯着我,仍然在向我传递着这样的一个信息,那就是:嘲弄。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接手过的那个孩子因为父母的关系出现裂痕而产生的巨大的,渴望被关注的情绪竟然化为一种可以撕裂任何东西包括她自己的无形的力量的事件来,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26日和27日晚的监控录像能给我看看吗?”我问。

他躺在病床上,身下垫了一大块塑料布,黄色的液体不断地从身下流出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大块放在秃鹫餐桌上的腐肉,毫无生气,如果不是那双小眼睛偶尔地眨动一下,谁也无法相信他是个活着的人。
他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着,护士聚精会神地坐在监视器的旁边,一切都显得很平静,护士偶尔会走到病床前照看一下他,帮他擦干流淌出来的脓液。
时间就这样在平静中一分一秒地度过,直到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僵直起来,只是短短的一秒便又塌陷了下去。这突发的变化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护士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然而我却看到他的眼睛闭上了。
在这期间,他很像是在熟睡,而且似乎是在做着某种噩梦,虽然腐烂的身体无法做出幅度明显的动作,但他的手指却在不安分地抖动着,在某个时间,所有的手指竟然全部弓了起来,就像是死死地掐住了什么东西一样。
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的身体再度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僵直了一下,这一次,眼睛却缓缓地睁开了。
像是在这几个小时内获得了一些能量一样,这一次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他张开嘴打了个哈欠,露出了乌黑残破的牙齿,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口腔内壁上灰白色的粘膜和长着肉刺的肉瘤。这些东西几乎堵塞了他的整个口腔,他费了好大劲才深吸了一口气,竟然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翻了个身。
他的眼睛正对着摄像头,好像知道我正在看着他一样,又是那种嘲弄的表情,不过嘴角略微地扬了扬,这一次,他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微笑,邪恶的微笑。
我又看了27日的监控录像,在凌晨的时候,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昨天晚上的监控录像中,一切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便化,唯一的不同是,在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的五官开始流血。
“能把他进入重症监护病房后的所有监控录像都给我看一下吗?”我问。
王世奇答应了我的要求,更早些的监控录像开始播放。
我注意到,在26日以前的录像中,凌晨一点左右,他同样会突然僵硬后“睡”过去并在凌晨四点的时候“醒”来,只不过醒来后并没有表现出突然“精神百倍”的状态来。
“还需要看更多的录像吗?”王世奇说。
“不需要了。”
我把身体重重地埋在椅子里,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作案的时候他会漂浮在半空中了。但我却丝毫没有查明真相后的解脱感,无尽的疲惫毫不留情地向我袭来。
“你发现了什么吗?”陈睿说。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想我可以称呼他为‘癌人’了。”
王世奇似乎一时间并没有理解我的话。
“肿瘤实际上只是人体内生长出来的多余组织,它们也有神经,感觉,其实就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只不过是它的疯狂生长消耗掉了我们的所有能量,所以才会致人死亡的吧。”我说。
“对,所以才称之为‘慢性消耗性疾病’”王世奇说。
“我想,在最后,他本人就已经成为一个大号的肿瘤了,一个人形态的肿瘤。”我说。
“他之所以不死,是因为他在消耗别人的能量来维持自己的生命?”王世奇说:“可是,他是怎么办到的?”
我累极了,一时间竟然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知道,疲惫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在我们刚要离开太平间的时候,一个医生走进来说:“王医生,有个女的要找一个叫‘郭东旭’的人。”
王世奇看看面前的这具尸体说:“找他?”
来者是一个看起来不足二十五岁的年轻女人,衣着打扮非常时尚,当得知郭东旭已经去世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太明显的情绪波动。
“哦,”她说:“那帮我把这个给他,一起火化了吧。”
我看到了,这是一枚钻戒,只是上面的小钻石显得寒酸了一点。
“你是他的女朋友?”我问。
“曾经是吧,我有急事,得先走一步了。”女人说着就重新挎上背包向门外走去。
“等等,我有话要问你。”我说。
她并没有如我所愿留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随着发动机启动的声音,一辆黑色的“辉腾”缓缓地驶离医院。
“呵,倒是个低调的人。”王世奇的语气有些嘲讽的味道。
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和郭东旭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尽管费劲周折,最终我还是调查到了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一些事情。
郭东旭,二十七岁,初中文化学历,外来打工人员。
刘颂梅,二十四岁,初中文化学历,外来打工人员。
刘颂梅是郭东旭的初恋,两个人在琳被害的公园相遇并热恋,这个戒指就是郭东旭五年来省吃俭用买来的,感动中的刘颂梅答应和他在一起,两个人开始同居。
一开始郭东旭很庆幸自己能得到这样的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但渐渐的,郭东旭开始盘算自己的付出。当自己对刘颂梅说“我爱你”却没有得到对方同样的回答时,当自己送出一个礼物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与礼物等同价值的回报,比如“激动地热吻”时,他便觉得自己的付出完全打了水漂。
于是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在动手打伤刘颂梅后,对方终于提出分手。
尽管郭东旭恳求对方不要离开自己,但事实已经无法挽回。
郭东旭心灰意冷,厄运之神似乎总是喜欢光顾本来就已经倒霉透顶的人,很快,他就被查出患有皮肤癌。
我相信他在住院期间一定是非常期盼刘颂梅能前来探望自己的,但刘颂梅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他。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他的潜意识里有这样的一种想法,那就是也许自己病得还不够重,不能打动她,所以他的病情才会迅速恶化,才会同时患上那么多的癌症。
或许在被癌细胞吞噬掉整个身体后,他开始有“意识”地回到那个公园,希望能再见到刘颂梅一眼。
或许这个时候他突然发觉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所以才开始汲取别人的生命?
可是为什么他的目标只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呢?
或许是心灰意冷后的仇视?
那么,如果仅仅是被汲取生命能量,琳为什么到现在也仍然昏迷不醒呢?
我和陈睿站在他的骨灰盒前,这骨灰盒是王世奇免费提供的,那枚戒指就放在里面。
他早已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后续的治疗实际上是医院免费进行的。王世奇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研究一下这个人身患如此多癌症却总也不死的原因。
“可悲的人,”我对着那简陋的骨灰盒说:“你不觉得你这并不是爱,而只是一种占有吗?付出就想要得到同样的回报,你究竟想证明什么,去证明你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吗?这个世界真疯狂,有人以为自己得到了爱,却不知道那只是一种占有欲;有的人以为自己没有爱,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已被爱包围;而有人的爱,却被你夺走了。”
细腻的雨丝从天空中缓缓洒下,很冷,毕竟是冬天的雨。
陈睿把一束白菊花轻轻地放在郭东旭的骨灰盒前,后退了几步,两眼紧盯着骨灰盒正面的那张相片。
“我不会可怜你。”
陈睿冷冷地说着,转过身去,慢慢消失在冰冷的雨丝中。
实际上,那个白化老人说的很对,科学家只是在寻找外星球的地球生物。
我们对生物的概念还是太狭隘了。
地球难道不是广义上的生命吗?九大行星、太阳,整个银河系甚至整个宇宙,他们都是生命形式,只是不为我们所了解。
想象一下,人体上的细菌群落是不可能体会到他们所寄居的宿主是有生命的,以他们的思维,是不可能对比他们复杂的多、高级的多的生命形式作出解释的。同理,人类相对于地球,就是这样一种形式,对,细菌对宿主的形式,而对于整个宇宙来说,我们的存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时间真的是我们感觉的这样是一直向前流动的吗?三维空间下是这样,而四维空间呢、五维甚至更多维呢?我们真的是在时空中流动吗?还是我们早已经流动完成,而我们并没有感觉到而已?我们是不是只是生活在自己的虚像之中,一个早已经完成的虚像,而我们却乐在其中。
四维空间下,我们是什么样的形象,是不是一直蠕动的虫子,尾巴是我们出生,头则是我们的死亡。四维生物如何看待我们?是不是既可以看到我们的出生,同时又看到我们的一生直至死亡?没错,就应该是同时的。神仙会什么?不过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神仙是不是思维生物?
这个事是不是特有琢磨头,是不是越琢磨越往牛角尖里钻?

第二十一篇 梦杀

一个月过去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早已下过,但琳却仍然昏迷不醒。
我几乎不再介入任何事件的调查,而专心寻找任何能让琳醒过来的方法,但一切努力似乎都没有什么效果,我就像是只无头苍蝇一样的四处乱撞,尽管撞得遍体鳞伤,但却没有得到任何任何收获。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白色的雪花时不时地落在玻璃上,马上就融化掉了,在玻璃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水渍,就像泪痕。
我回到琳的病床前坐下,看着她。
病房里的灯光安静而昏暗,一丝困意涌了上来,渐渐的,两只眼睑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合过眼了,尽管我并不想入睡,但意识还是很快地模糊起来。
人在将要入睡时往往都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就是虽然自己的意识还相对清醒,但脑海中的那些亦真亦幻的感觉却渐渐明晰起来。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和声音虚无缥缈地在我的眼前和耳朵里掠过,我看到了了一些古怪的东西。
眼睛上扎着钉子的男人从窗户上爬了进来;被残忍杀害的母子哀怨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疯狂地复仇;方静茹和她的孩子微笑着看着我,渐渐地消失在远方蓝色的天空;下着暴雨的午夜,闪电划过,半空中的巨大风车和它带动的巨大磨盘,还有磨坊里琳的惨叫声…
我猛地惊醒过来,我仍然在这间病房里,而琳也仍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窗外传来了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我走到窗前,停在窗外的那辆雪佛兰缓缓地开出了院子,在雪地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轮胎痕迹。
我觉得胸口发闷,呼吸起来也有些困难,变打开了窗户。
新鲜的空气流了进来,虽然很冷,但却很舒服。
我转过身去,想看看琳有没有要苏醒的迹象,然而,这一刻,我呆若木鸡。
因为我看到自己正靠在琳的病床上,右手被压在身下,左手则握着琳的右手,正沉睡着。
我几乎无法站稳。
我颤抖着伸出双手,它们还在;低头看下去,自己的身体也还在;走到镜子前面,镜子里面的那个人头发和胡须都很杂乱,一脸的颓废,但那的确是我。
那么,在琳病床上的“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