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起眉头:“那还不快去刷!”

  特护病房条件真是不赖,盥洗室衣帽间家属床位一应俱全。我一边洗漱一边思考,该如何撇开司徒雪自己去702。并不是我要独占这个案子,我实在是担心她的火爆脾气会坏事,万一到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先来一记六阳真火,还不把医院点着了。

  还没等我想出对策,有个人急急忙忙的推门进来了:“小李,好像出了点问题。”是王医生的声音。没等我从里边答话,他接着说:“你昨天不是跟我打听过702病房么?今天早晨出了件怪事,那孩子忽然醒了,而且开口说话了,检查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脸色铁青得怕人。”他的语速很快,显是心情很激动。

  司徒雪默不作声,等着听下文。唉,他显然把面向床铺背对门口的司徒雪当成是我了,也难怪他会认错,我们两个都包得跟蚕茧一样,从背后看确实无法分辨。

  “醒过来不是好事么?”我从里边一边擦脸一边摇出来:“怎么您好像有点不对劲?”

  王医生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楚床边的人是司徒雪。不过看起来他没心思在这上面纠缠,只是用目光询问了我一下,问我是能不能继续说。

  事已至此,想把司徒雪撇开是不可能了,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王医生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说:“这孩子昏迷了三个月,一度已经被确诊为植物人,我们已经采取保守治疗,只是他的家人还不肯放弃。在一周前在例行检查中,我们忽然发现他的脉搏和心跳开始有复原的迹象。所以这次他醒过来,虽说有些吃惊,但之前的种种迹象倒也表明了这个可能行,我也没有觉得太离谱。”

  “那就是说有更离谱的事情了?”我奇怪的问。

  王医生定了定神,点头接着说道:“没错,他一切检查都正常,只是,只是他的体温只有二十九度。”

  “二十九度?那是什么概念?”我对这方面真是没什么概念。

  “那是蛇的体温。”一直沉默的司徒雪忽然开口。

  “还有,”王医生点点头,接着说:“那孩子一醒过来,开口说了一句话,他说,要见住在709的大哥哥……”

  

第八章 化蛇

  他要见我?

  正说话间,一个小护士推门进来:“王医生,快去702,病人情况发生变化。”

  王医生推起我直奔702,司徒雪在后便紧跟着过来。一进门,我就愣住了。房间的结构和我住得差不多,区别是屋子里多了很多摆设,玩具、花瓶之类的。病床前面围着两个护士,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眉眼清秀,满脸憔悴疲惫,却又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兴奋。孩子死而复生,当然高兴了。看到我们和王医生进来,虽然有些奇怪怎么带着两个这么奇怪的家伙进来,却顾不得那么多,忙不迭的说:“大夫,您再帮小宁检查一下吧。”

  这两天我很多次设想过702病房内的情景,其中并不乏诡异恐怖的场景,但是从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的情景。

  我看到两个孩子。

  昨天我在走廊看见的那个小孩子果然已经醒来,此刻正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另一个漂浮在病床上空的,是他的魂魄,一条细长的链子从病床上那孩子的手腕上延伸出去,把魂魄锁在半空。此刻那魂魄已经毫无动静,大概已经化成了虚魂。

  “王医生,您看他的脸。”刚才跑过去喊人的那个小护士小声对王医生说。

  那孩子现在果然有了些生气,说是生气,只是说他像个活人一样可以呼吸行动,而脸上却青得糁人,散发着一种诡异的颜色,像翡翠饺子的皮。

  我敢肯定,那床上躺着的,绝对不是活人!

  一个死去已久的躯体里被注入鬼气,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不过,绝对不是人。

  那被唤作小宁的孩子看到我进来,对我笑了:“大哥哥,你快来,我有话对你说。”我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尖利,跟昨晚完全不同。

  我对王医生说:“能不能让我们单独呆一会?”

  他沉吟了一下,点头答应。对孩子的母亲小声解释了几句,母亲也同意了,爱怜的帮儿子掖了掖被角,临走时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们很久。

  等他们都出去之后,我小心翼翼的摇过去,低声问:“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昨晚和你聊天的那个孩子啊,你不记得了?”他奇怪的说。

  “我只知道除非有冥界的许可,否则人不可能死而复生。”

  “你忘了?你昨晚还帮我挡了那姐姐放出来的火呢。”他指了指我身旁的司徒雪。

  我浑身剧震,看来此刻他身体里的真的是昨晚的那个孩子,那又该如何解释眼前这一切?

  民间俗称的回魂是存在的,但那只不过是假死状态而已,只是暂时的心跳和脑电波障碍,人的魂魄并未离开身体。一旦魂魄离开,肉体就再无生机,除非是练有魂魄出窍之类的术法,否则必死无疑。这个孩子的魂魄已经离开身体至少六七天了,从未听说还可以重新灌入人体的。

  “大哥哥,我很辛苦呢,你可不可以帮我……”他抬头看了看上方。

  他竟然也可以看到上边漂浮着的虚魂?!此刻这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能看到吧。

  “他们都看不到,只有你能帮我,大哥哥,你帮我斩断这锁链吧,我好辛苦。”他抬起手,我看到链子的尽头是一个小银镯子,上面一样有着奇怪的花纹,那细长的锁链就连着镯子上。我皱着眉头,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什么锁链,我看看!”司徒雪从后边上来,一把抓住这孩子的手腕,忽然呀的一声松开。

  “怎么了?”我问。

  “他的手腕,摸起来像……”

  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胆大包天的司徒雪这么吃惊。

  “他的手腕,像蛇一样。”司徒雪大声说。

  我伸手捞起他的手腕,的确,凉凉的滑滑的,像刚蜕过皮的蛇。

  “你帮帮我,大哥哥,我不想变啊。”

  “变?变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他猛地张开嘴。

  我看到——

  他的舌头又尖又细,前端还隐隐分开两叉,鲜红无比……

  

第九章 镯子

  我吓得往后一缩。

  这是什么邪法?!竟然把人变成蛇!

  他指了指自己的舌头,又掀开自己的病号服。我看到他的皮肤上泛起一层浅浅的纹路。

  司徒雪已经退的远远的,这家伙居然怕蛇。

  我试着想帮他摘掉那镯子,却发现已经死死的锢在手腕上,根本无法取下来。

  忽然那孩子大喊一声,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痛苦在床上来回打滚。

  门外的王医生、孩子的母亲还有那两个小护士冲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冲过来扑向他的孩子,在母亲怀里,那小孩子平静了一些。

  我对王医生说:“能不能让这两个护士回避一下?”

  王医生点点头,吩咐她们几句,两人离开了。我把门在里边反锁上。

  这时候母亲也察觉到孩子的异样,厉声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他要变成蛇了。”

  “蛇?!我儿子怎么会变成蛇?你胡说什么?”

  “你冷静点,先看看你儿子的样子。”

  母亲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忽然大叫一声,接着手足无措的哭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天笑,你怎么还不来……”

  “已经给叶先生打过电话了,他很快就会到。”王医生说:“现在情况很奇怪,我建议你最好听听小李的说法。”

  母亲犹在哭个不停。

  “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再不抓紧时间的话,只怕来不及了。”我催她。

  她一惊,努力的止住哭声,犹疑的望向王医生,王医生是那孩子的主治医生,所以她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

  王医生开口说:“叶太太,这个小伙子信得过,他是个阴阳师。”

  “阴阳师?”

  “简单点说就是负责驱妖捉鬼的了,我病房的抽屉里有我的阴阳师执业书,国家认证的。”

  “那这位是?”她转向司徒雪。

  “这是我的同事司徒雪。”

  司徒雪离床远远的,闻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说完双手一分,一团真火从指间腾起。

  呵,关键时刻她到真不含糊,知道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跟叶太太解释,展示一下我们的特殊能力是最直接的方法。

  看她露了这一手,叶太太的疑虑打消不少,焦急的问:“小宁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

  “你必须把这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我们才有办法帮你。”我沉声说。

  床上的小宁又开始扭动起来,好像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叶太太搂紧他的儿子,定了定神,开始讲述。

  叶家夫妇住在郊外,大概三个月前,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们接到叶小宁同学打来的电话,小宁出去跟同学踢球晚归,赶上大雨,一群伙伴在一棵大柳树下避雨,结果一个巨大的震雷打下来,劈折了柳树,一团火光过后,大家发现小宁也昏倒在地。同学们七手八脚的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院来,赶紧就给家里打电话。等叶家夫妇赶到医院时,主治的王医生已经下了诊断结论,病人处于持续性植物状态,持续时间无法判定。

  王医生接着道:“没错,我到现在还记得,因为那孩子送来的时候太奇怪了,周身上下没有检查到一点伤痕,可以进行自主呼吸,通常机体的循环系统、消化系统和泌尿系统功能正常,瞳孔对光源也有正常反应,这是最典型的植物人特征。持续物理治疗了两个多月都没有什么变化,我们都已经放弃了。到大概一周多前的一天,我们发现他已经失去一切生理反映了,无论是脑部还是心脏,也就是说已经死了。可是叶太太他们坚持还要再观察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忽然有了变化。病人竟然又有了生理反应,而且越来越强烈。”

  “是,有一次小宁居然朝我笑了。”叶太太说:“我和他爸爸都觉得是神仙的法宝起作用了。”

  “什么法宝?”我一惊,追问。

  “就是这个。”叶太太拿起儿子的手腕,给我看上边的镯子。除了我之外,别人应该都看不到这镯子上还连着条链子,链子上还锁着一个虚魂。

  “这镯子是哪来的?”

  “唉,这孩子躺了两个多月也没什么反应,我跟他爸爸听说西山有家妙风观,里边许愿很灵,就去了。正巧见到观主,跟他讲了我们家小宁的事情。观主给了我们这个镯子,说给小宁戴上就可以了,果然戴上第二天小宁就有反映了,直到今天他醒过来。”

  “能不能再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很明显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观主是个老道士,他问了我们家小宁的生辰八字之后,闭眼算了半天,对我们说让这孩子保持现在这样好些,最后我们苦苦哀求,他才不情愿的说如果非要想他醒过来,也不是没办法,只是醒过来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管了。当时我们一心想让孩子醒过来,就答应了。”她顿了顿,接着说道:“那老道士拿出一个镯子,嘱咐我们说,等这孩子断绝生机的时候,马上把镯子套在他右腕上,等七天之后,孩子就会重新醒过来。这镯子不戴满七天是摘不下来的,等到七天届满,再把这个镯子拿到西山还给他就可以了。今天好像正好是第七天。”

  

第十章 蛇夫hiuchus

  “小宁是什么时候的生日?”司徒雪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97年12月5日。”

  汗,我没拿手机出来,真是推算不出什么日子啊。

  “95年,嗯,乙亥壬戌初五猴正四子六后八九……”司徒雪小声叨咕了几句,默念了一会,开口道:“是己亥年庚亥月丁午日,不过这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啊。”

  “不是吧,这样你都能算得出来!”

  “废话,你不是连‘银盘算历’都不会吧,怎么当道士啊。”她鄙夷的说。

  银盘算历?汗,我是知道有这么一种算法口诀的。

  干支纪时是我国历史最悠久的历法,以天象为依据,符合物候特点,体现了五行旺衰。干支纪时,在中医、气功、周易数术、农作、历法等领域中有着特殊的实用价值,当然,尤其是我们阴阳师这一行,一个人的生辰命数直接决定了他的一生命运,而且配合每个不同的日子,天象地脉都有不同变化,跟我们的工作密不可分。比方你要是在六阳之日想驱鬼就容易些,而如果赶上八阴之时,此消彼涨之下,再托大的阴阳师也要掂量掂量了。

  现在科技发达,我一般都是直接查手机里的小工具了,但是以前的道士没有工具软件时候,一般都是用“银盘算历”的方法来计算的。农历有大月、小月之分,大月30天,小月29天。如果不考虑小月因素,农历两个月60天,与一个甲子六十组干支数目相符,即每两个月可重合一个甲子。按照这样一个规律,知道了某年的正月初一的日干支,就等于知道了三月初一,五月初一,七月初一,九月初一,十一月初一的日干支,这几个月的初一的日干支,应是相同的(有闰月者,月分稍有变化)因为农历中存在小月,只要知道某年有几个小月,其分别为哪几个月,所推日期经历了几个小月,干支纪日顺延几天就是了,这样就能够心算干支纪日了,前辈们为此编写了一套口诀便于记忆,她方才念的“乙亥壬戌初五猴、正四子六后八九”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唉,这种算法师徒间口口相授严禁外传,因为太费脑子,而且实用价值不大,连道士都基本不用了,没想到她一个佛门弟子居然还会这东东。

  王医生问道:“这个生辰是不是不妥?”

  我跟司徒雪一起摇头:“己亥年庚亥月丁午日的生辰普普通通四平八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等等,”司徒雪一摆手:“12月15,让我想想啊……武仙以北,天蝎之南……人马……黄道……亚斯克雷比奥斯……”

  “这啥啊??”我一头雾水。

  “啊,我知道了!”她大喊一声,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是蛇夫!蛇夫座!!12月5日是黄道穿越蛇夫座的中间点!”

  “拜托,你说星座啊,那是西方黄道十二宫的说法,你竟然拿来用到中国人身上。”我终于明白她在说啥了,没好气的说。

  “你想啊,蛇夫,蛇……”

  “靠,蛇夫座的就会变蛇啊,懒得理你。”我转头去研究小宁腕子上的镯子,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他取下来呢?

  唉,这个老道士,到底想干什么呢?

  等等,我抬头看向半空的虚魂,按照那个老道士所说,届满七天,镯子会自己掉下来,也就是说已经吸光了所有鬼气,可现在镯子还是这么紧,也就是说半空那个还没有完全变成虚魂,只要想办法把鬼气逼回去,应该就可以让这个鬼“复活”?然后再想办法斩断链子,就OK了。

  方案算是有了,可是想遍《茅山秘法》,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完成这一系列程序。

  “喂,别琢磨星座了,帮我想想办法。”我对司徒雪说。

  “不要,我怕蛇。”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怕蛇?

  那蛇怕什么?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一拍脑门:“王医生,您这有雄黄么?”

  雄黄?

  你是说四硫化四砷么?

  

第十一章 决断

  “四硫化四砷?这也太专业了吧。反正你说是就是吧,麻烦给我弄点来。”

  王医生答应一声,点头出去。

  我转对叶太太说:“我还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行,在那之前你要考虑好做个决定了。”

  “什么决定?”

  “在决定之前,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你的儿子已经死了,现在你怀中的,并不是你的儿子。”

  “什么?!”她用力的抱紧怀中的躯体,生怕被抢走一般。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我现在可以肯定,你儿子正在蛇化的过程中。”时间不多,我直接进入正题:“我不知道还有多久,大概几分钟,大概几个小时,他就会完全变化,至于变成什么样子,我无法确定,但到时候这具皮囊肯定是不存在了。”

  “不可能的,他方才还在喊妈妈!”叶太太难以置信的嘶喊一声,用力的摇着头。

  “那只不过是他魂魄中残留的意识罢了,现在他的意识已经渐渐被吞噬了。”叶太太顺着我的手指,看到怀中那孩子的眼神已经涣散,瞳孔放大,发着一种淡绿色的光芒,是人都知道,那是蛇眼的颜色。司徒雪已经闪得远远的,一声不吭。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件事跟那镯子有莫大的关系。你的儿子早在七天前已经死了,他的魂魄被这镯子锁住,无法入地府报道,并且这镯子在吸噬他的鬼气,等到鬼气被吸光,你死去的儿子连鬼也做不成了,他将变成游荡在三界之外的虚魂。”

  “那会怎么样?”

  我抬头看看半空那个孤单的灵魂,决然道:“他将受尽寂寞的痛苦,永世不得超生!”

  “那你让我做的决定是……”

  “或者你放任他这样下去,让人利用邪法,将你儿子分成两半,身体这一半变成不知道是啥的怪物,另一半变成虚魂,这两者,都为天道所不容,他们将受尽痛苦。”

  “我还有其他选择么?”叶太太流着眼泪默默的看着孩子半晌,终于开口说。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会想办法将他体内的魂魄逼回虚魂当中,然后斩断锁链,让你儿子的魂魄去地府报道。一种是生不如死不生不死的存在,一种是正常人都要面对的生死轮回,你决定吧。”

  我知道这样很残忍,但是我们都别无选择。

  这时候,王医生回来,拿了一副塑料手套和一个小密封塑料瓶,上边写着:AS4S4。说实话,我也是头一次接触这东西,唯一的知识来自白娘子许仙的故事,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这是剧毒物品,好不容易才从库里借出来,最好不要用掉太多,不然我很难交代。”王医生交代说:“另外要尽快,一旦氧化就变成砒霜了。”

  我接过来,还没等拿近,那孩子就在他母亲怀里剧烈的抖动起来。

  我看向王太太。

  “我可不可以等等我丈夫再作决定?”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法决定。

  这我完全可以理解,就算明知眼前这个已经异化的躯体不再是自己的儿子,可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那一脉血肉相连的母子情分,这是天性啊。

  唉,忽然有点想我老妈了,待会要打个电话给她。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撞开,进来一个身着长衫的斯文男子,三十左右岁,背上背着一个包,气喘吁吁。真没想到这年头居然还真有身着长衫的人。是汉服爱好者么?

  他看着我愣了一下,总共不到半秒钟的功夫,就直扑到床边:“小宁?你醒了?”

  可怜那孩子早已蒙昧六识,无法跟他沟通了。

  他仔细看看,意识到孩子的状况有些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他转过身来,大吼。

  

第十二章 却蛇

  男人的承受力到底高些,他听完我和他妻子的叙述之后,沉默了许久,轻抚他妻子的头发,柔声说:“天道有常,既然是这孩子的命数,我们也没有办法,上天注定我们与他只有十二年的子嗣之缘吧。那位道长确实让小宁醒过来了,没想到却用这种方式醒来,我们真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恨他,当初他不是也说过最好不要醒来么,都是这孩子的业障吧,我们现在只能希望他的魂魄得以安宁。”

  这番话说的大有禅意,连司徒雪都忍不住点头低诵佛号。

  我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一下眼前这个人,他身量颇高,四肢瘦长,眼睛长的细长,戴一款金丝边的眼镜,五官倒也没什么出奇的,可是整个看来有种暖暖的亲和力,即使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坐在他身边仍然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古人所说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转向我:“真对不住这位李师傅,方才我太激动了。”

  “没事,人之常情,很高兴你做出正确的决定。”

  “唉,我初拿到这个镯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异样,只可惜以我的眼力只能看出这是款明器,却也无法再得知其他信息了。”

  明器又称冥器,乃是墓葬、出土之物的专称,他竟能看出此物是明器,就凭这份眼力,也定非寻常人物。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刨根问底的时机,我把疑问硬生生的压下去。不料他看出我目光中的疑虑,开口道:“李师傅不必忌讳,我姓叶,名天笑,吃的就是古玩明器过眼的这碗饭,承蒙同行不弃,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叶一眼。”

  他就是叶一眼?!这名号我倒是真听过,别说H市,整个省里要想找出一个古物鉴定专家,第一个肯定就是叶一眼。他们家七代在当铺做大朝奉,到了他父亲这辈,当铺生意不再红火,才自己开了家古玩店,平时也收收古玩,蹩个宝什么的。此人在古玩行里是大大的有名,什么东西只瞧一眼,不用第二眼,就可断代,绝无偏差。听说他家资颇丰,难怪住得起特护病房了。

  “原来您就是叶先生,久仰久仰。”这倒不是客套话,干我们这行的,也免不了跟古物明器的打打交道。

  他谦虚了两句,然后问道:“李师傅可是知道这镯子的来历么?”

  我摇摇头:“这镯子质地似乎是银的,上边的花纹也十分诡异,我从没见过。”

  他点头:“不错,这些花纹倒更像是一种咒语多些。”

  我正要答话,那孩子在床上忽然开始剧烈抽动起来。

  我们得抓紧了。

  我戴上手套:“我现在先试试把魂魄逼回去,如果成功了,再想办法斩断锁链。”

  动手之前,我沉吟了一下:“可能待会的情形有些骇人,你和叶太太要不要回避一下?”说是骇人,其实是凄惨还差不多,我怕他们两个受不了。毕竟眼前这个躯体在外形上看还是他们的孩子啊。

  叶天笑摇摇头:“家人一场,让我们送这孩子最后一程吧。”说完从床边把她的妻子拉开,在一旁站定。

  我点点头,拧开盖子,倒出一把雄黄来。

  是一块块的颗粒,发出刺鼻的味道。

  司徒雪是指望不上了,她早躲得远远的,王医生知机的上前来,帮我压住那孩子的身子。

  我把雄黄在手心研磨成较细的形状,然后从那孩子脚底开始,逐寸的涂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