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夜听到脚步声的时候,黑亮的眼睛睁开,尽管睡意朦胧,还是看清楚了眼前的闯入者。
那是一个男人。他进入水夜的房间之后,直奔水夜的那张床。可是他刚走了几步,蓦然愣住。因为他看清楚了睡在床上的水夜。他一时间懵了,呆立在那里没有反应。
这个男人身体健壮,眉毛粗重,鼻孔上翻,下巴上有一片浓密的胡须。他的眼睛很大,瞪得溜圆,像两盏灯泡一般直射向水夜。也许他的眼睛本没有这么大,只是因为吃惊而睁得大了。
水夜看到他的这张脸就已经惊恐万分,睡意全消,但让她惊骇的不只是这张脸,更是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橘红色衬衫!
那个在舞台上被荆井一剑刺穿胸膛却又不死,死了却又复生的橘红色衬衫男人!在本来无他影踪的魔术团里,在午夜时分,突然闯进了水夜的房间!

第七章 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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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夜在这个突然闯入房间的橘红色衬衫男人面前,就像突然遇到恶狼的小羊,连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那一瞬间,心跳暂停,呼吸暂停,思维暂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种状态维持了多久,直到那个男人先开口。
“姑娘。”他的声音像他的人一般粗重,听起来有些蹩脚。这个男人在舞台上从来没有说过话,只在利剑刺入胸膛的时候发出瘆人的惨叫。所以这应该是水夜第一次听到橘红色衬衫男人说话。
男人用粗重的声音问:“你是谁?”
水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本能地反问:“你是谁?”
橘红色衬衫男人其实看到水夜,惊愕程度丝毫不逊于她。但他毕竟原本是清醒的,所以反应比水夜迅速。他没有理会水夜这个问题,而是问她:“这是几号房间?”
水夜仍然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回答:“是…206房。”
橘红色衬衫男人忽然用手重重地拍了拍脑袋,满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我刚才趁你们睡了,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走错房间了。”他说着,一转身就往外跑。
跑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又转回身问:“你是新来的?”
水夜知道他是走错房间了之后,惊恐大减。她点头:“是的。”
橘红色衬衫男人看了看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回过头继续往外走。
水夜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用比刚才高了许多的声调问他:“你住哪个房间?”
橘红色衬衫男人却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并将门重重关上。
水夜想跑出去追他,但双腿就像棉花一般无力。也许,是自己根本没有勇气。
她没有想到魔术团让她最忌惮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原本以为他会在阳城的魔术表演中才现身。他们一起来阳城的时候,根本不见他的踪影。他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他住在哪个房间?他的行踪不被人知道吗?
水夜从刚才的惊骇转为茫然。她再也睡不着了,起身倒了杯水。是纯净的白开水,温热的,去除身体里的躁动与不安。
她忽然想,也许明天可以趁陪樊冰去医院的时候,从她的嘴里了解一些隐情。
问题是樊冰会告诉自己吗?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魔术团所有的人都在大餐厅吃饭。水夜留意了,人都在,唯独缺了那个橘红色衬衫男人。看来橘红色衬衫男人真的就像魔术团的秘密武器一样深藏不露。如果他昨天夜里不是冒冒失失闯进水夜的房间,水夜一定不会相信他就藏匿在自己周围!
她忽然想起他昨夜说的那句话:“我刚才趁你们睡了,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走错房间了。”
他是趁着大家都睡了才出去的。他是因为某种原因自觉这样,还是遵照着房路的意思,有意避开众人?
他还可以出去买东西,说明这个男人对外并不封锁,而是对内封锁的。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他是瞒着房路出去的,“趁你们睡了”,这个“你们”,也是包括房路在内的。
可是是什么样的原因,连魔术团里的人都要避开呢?
水夜一直想着这件事,直到与樊冰坐上开往医院的出租车。水夜看出樊冰心中的惶恐,用手握着她的手腕,全当安慰。出租车在十字路口遇到红灯,水夜的思维也似汽车,在那一刻停滞了。她忽然问樊冰:“《妖手》那个魔术里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樊冰正想着心事,被水夜这么一问,有点发愣。她奇怪地看着水夜,摇摇头:“不知道。”
水夜看着樊冰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魔力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珠晶莹剔透。在舞台上,她以这样的眼睛征服了观众,让观众认为她是无辜的,继而认为那些魔术都是真实的。那场完美的《美女分割》,将她的魅力展现十足。
水夜也有些被这双眼睛征服了,以至于几乎相信樊冰是真的不知道那名特殊助手的名字。水夜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些什么呢?”
樊冰继续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却是又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个哑巴,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房总不许他接近我们。”
水夜极为惊诧:“什么?他是个哑巴?”
樊冰点头:“对。我很少有机会能看到他,他也从来不讲话。房总说他是个哑巴,听不到,更不会说话。所以我们即使看到他,也不会跟他搭讪。”
水夜直觉樊冰没有欺骗自己。她的耳边响起了橘红色衬衫男人昨晚对她说的话。他的声音粗重,听起来很蹩脚,看来是长时间装哑巴,不习惯说话的缘故。而他昨晚应该确实走错了房间,所以突然看到自己,在情绪紧张的情况下突然开口说话了。也许这是人在特定的状态下的一种本能吧。
水夜又问:“他就住在阳城宾馆吗?”
樊冰点头:“是的。但他从不出来,有人专门负责给他送饭。这个我了解一些,因为负责给他送饭的人,就是我的男朋友杜松。”
水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杜松其实水夜早就认识了。当时她在云城大剧院晕倒之后,就是杜松负责将她送入医院的。印象中,那是个成熟而稳重的男人,与那些毛头小伙子有很大不同。但是,这样的男人,往往城府会很深。关键的时候,可能靠不住。否则,此刻陪樊冰上医院打胎的人就不是自己了。
樊冰说:“你看过《妖手》是吗?你一定对这个魔术非常好奇,继而对那个男人非常好奇。但是水夜,你听我一句话,在魔术团里,好奇心是不能太强的,否则一定是坏事。这件事情是荆氏魔术团最大的秘密,知道真相的人可能只有魔术师荆井和他的道具师房路。其他的人不应该知道的,你明白吗?”
樊冰说得诚恳,水夜连连点头。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问樊冰这些情况也是试探,水夜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在她身上挖出有价值的信息。
可是水夜又不愿错失良机。她话题一转,转到了文澈身上。
提到文澈,樊冰毫不掩饰地叹息着。她说:“文澈是个很单纯很乖巧的女孩子,一门心思全在荆井身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房总对他们的事总是横加阻拦,所以文澈很是苦恼。偶然她也会找我诉诉苦。但荆井对文澈非常好,常常当众夸赞文澈,心中似乎也只有文澈一个人。所以我想他们一定会终成眷属的。可是,谁会想到就在前几天,在云城演出的时候,文澈竟然在化妆间自杀了!这件事大家都很震惊,无法接受,特别是荆井。可是房总却一直对外界封锁消息,警告我们不要透露半点。”
水夜问:“你见过文澈的尸体吗?”
樊冰点头:“当时演出结束的时候,文澈本来应该上台与荆井跳一段华尔兹的。但是直到舞曲结束,文澈都没有出现。我们急坏了,就去撞化妆间的门,发现文澈吊死在里面…”说到这里,樊冰的眼中充满了哀伤和恐惧。哀伤是一定会有的,可是樊冰为什么会恐惧呢?文澈究竟是不是自杀?难道…
这样想着,水夜又问:“那文澈的尸体后来怎么处理了?”
樊冰用惊骇的目光看了一眼水夜,全身一抖。然后她连连摇头,嘴里不停地说“不知道”。
她们一直在出租车上。说这些话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耳语,以免被出租车司机听到。而樊冰的这几句“不知道”则提高了嗓门,引得出租车司机往后视镜里看了她们几眼。
水夜明白,这个时候,樊冰开始对自己有所隐瞒,或者说有所防备。如果她真的不知道的话,大可不必反应如此激烈。而水夜能够感觉到樊冰掩饰不住的恐惧。也许她只是因为害怕而不敢说吧。

32

樊冰从妇科的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如同换了一个人。她的脸色苍白,满脸汗水,一摇一晃走向水夜。
水夜急忙去搀扶她,看着她这副样子心疼不已。水夜问:“怎么样,很痛吗?”
樊冰缓缓摇了摇头,双目空洞。过了片刻,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再也不会理他了!我恨死他了!”
水夜同情地叹息了一声。女人总是在心灵或者身体上经受了创伤之后,才懂得应该保护自己。可是已经太晚了。
回到阳城宾馆,已经接近午饭的时间。她们回房间时撞见了房路。房路察觉到樊冰的异样问:“你怎么了?”
水夜替她回答:“她病了,刚看过医生,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樊冰虚弱地补充道:“房总,我不去吃午饭了。我想多睡会儿。”
房路皱了皱眉头:“那明天晚上的演出你能行吗?”
樊冰点头:“没问题的,我能够挺得住。”
房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水夜吃午饭时,趁去洗手间的工夫找了个服务员,给了她一些钱,要她悄悄煲一锅乌鸡汤送到房间。
樊冰喝完了乌鸡汤,气色才好了许多。水夜松了一口气,交待她好好休息,然后回自己的房间午睡。
水夜这几天很累,所以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一阵喧闹将她吵醒,才意识到,一定又出什么事了。
她打开门,看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往外抬一副单架,单架上是不省人事的樊冰。樊冰身上蒙了一层被单,被单被鲜血浸透,触目惊心。而樊冰的手臂上,已经吊上了一袋血浆。
“她怎么了?”水夜惊骇地问。
满头大汗的房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大出血!你们去医院刮宫也不告诉我一声,还好我见她中午病怏怏的样子不放心就去看她,结果人都已经成这样了!医生说再晚一步命就保不住了!”
水夜的大脑嗡嗡作响。她没有想到流产手术竟然会这样危险。她只知道生孩子时产妇会大出血,没想到刮宫手术同样也会引起大出血。她一直跟着担架,担架被抬上车的时候,水夜本来出于对樊冰的关心欲跟着上车,却被房路叫住。房路的脸色阴沉沉的,水夜的心里直打鼓。房路还是第一次没用笑脸跟她讲话。水夜看着救护车走远,然后硬着头皮跟房路去了他的房间。
进了房间,房路的脸色忽然缓和下来。他请水夜坐下,倒了杯纯净水给她,在她旁边坐下。
水夜原本以为房路会追问她樊冰的事情,她还在矛盾要不要跟房路“坦白”说出孩子是谁的。可是出乎水夜的意料,房路根本没提樊冰的事,而是说:“从现在开始,你暂时顶替樊冰,成为魔术团的女助手。明天的演出就看你的了。”
水夜愣住了。女助手?那都要做什么?那不再是跳一段华尔兹那样简单。想到《美女分割》,水夜不寒而栗。自己能够胜任吗?有危险吗?搞砸了怎么办?
这些念头迅速在水夜脑子里面来回穿梭,以至于水夜只是愣愣地看着房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房路表情很严肃:“水夜,我能看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放心,我看准的人不会错。从现在开始,我会传授你有关魔术的秘籍。你要迅速领会掌握,绝对不能够影响明天的演出。”
水夜已经回过神来。这个时候,一丝惊喜侵入她的脑海。魔术的秘籍?如果做魔术团的女助手,这不是意味着她将要获知关于荆氏魔术的秘密?这些秘密包括《妖手》吗?
水夜很快否定了后面一个疑问。自己就算成为荆氏魔术团的女助手,也不可能获知《妖手》的真相。樊冰不是说了吗,这个秘密只有房路和荆井两个人知道。
能够知道普通魔术的秘密,已经足够水夜惊喜了。但是,在短短一天的时间中,自己由一个外行突然转变成助手,能行吗?
房路看出了水夜的顾虑,又说:“你放心,明天的魔术节目会因为你而做些调整,你只需要参与其中的一个节目。这个节目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和功底。只要掌握原理,每个人都可以完成。不过…”
房路前面的话说得很宽心,最后却话锋一转,水夜的心一紧,忙问:“不过什么?”
房路说:“不过,这个节目的风险比较大,需要非常谨慎。所以,一会儿我就安排你跟荆井排练。在此之前,我先让你看看这个节目的录像,你好做到心中有数。”
水夜点点头,心中暗暗佩服房路做事有条不紊。
这个时候,房路打了个电话,叫来了杜松。
杜松进来的时候,头低着,大气儿也不敢出。房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医院照顾樊冰?出了事做缩头乌龟,算什么男人?!”
水夜心中暗想,原来房路早就知道樊冰跟杜松的事了。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可是,她去看杜松的时候,却发现杜松用冷冷的眼神扫了一眼水夜。水夜心中暗暗叫苦,心想杜松一定是把自己当成告密的人了。
杜松有心想走,脚却没动,仍然站在那里。
房路一拍桌子:“还不快滚!如果樊冰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杜松这才连连点头:“好,好的。”然后脚一抹油便溜了。
房路余怒未消,闷哼了两声,然后调整心情,取出一张光盘放入碟机,打开电视。
房路说:“这个魔术的名字叫做《万剑穿身》”。

33

水夜仔细地盯着电视画面,她要看看这个《万剑穿身》究竟是怎么回事。水夜想到她在电视节目里看荆井的《刀飞美女》,看似极度危险的场景其实根本没有危险。那些刀子都是事先藏在木板后面的,并不是从魔术师的手里飞出来的。但这个《万剑穿身》房路已经说过会有风险。会是怎样的风险?水夜不寒而栗。
再看电视画面上,荆井依然是一身白衣,旁边是美丽的女助手樊冰。樊冰身上穿着样式简约的迷你裙,露出一双妙腿。樊冰的前面放着一只半人高的竹篮。竹篮上有一个盖子,荆井将盖子揭开,两位助手将竹篮翻转,让观众们看清里面空空如也。
竹篮又被放好的时候,樊冰抬腿跳进竹篮,蹲下。然后荆井将盖子盖好。
荆井张开双臂,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两把长剑,一手一柄,然后让观众让来验剑。架上一共十把剑,把把都锋利无比,不说削铁如泥,起码也是削布如泥、削绸如泥。
荆井将其中的一把剑刺进竹篮。长剑很快便只留下剑柄。荆井很快又拿起一把长剑,从另外的位置和角度刺入竹篮。荆井不断地重复着这些动作,直到将架子上的十柄长剑全部刺入竹篮。
水夜看得目瞪口呆。她禁不住问房路:“樊冰还在里面吗?她已经逃掉了吧。”
房路开怀大笑:“逃掉?她往哪里逃呢?她仍然在这只竹篮里。”
“那…就是这些剑有文章吧。其实并没有刺入竹篮里。”水夜猜测着。
房路又是大笑。笑过后,他说:“这些全都是如假包换的真剑,杀个人跟玩儿似的,哪里有什么文章?而且,这些剑全部都刺进竹篮里了。”
听了这话,水夜周身一寒,似乎那些利剑刺穿的是自己的肌肤。她颤声问:“那樊冰岂不是…”她说不下去了。她想,一定不会是这么回事。樊冰肯定是毫发未伤。除非,除非…
除非她像那个橘红色衬衫男人一样,虽然已是千疮百孔,但却能够在荆井神奇的力量之下恢复如初。如果真的是这样…水夜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惊叫道:“不!我不要像她一样被刺成刺猬!我不要表演这个节目!”
房路看着水夜,像看一个孩子一样。他微笑着说:“傻丫头!你以为这些剑真的刺穿了她?人都是肉做的,那不是已经死了?”
“那…”水夜无语。
房路说:“你接着看吧。”
却见电视里面,荆井已经将那些长剑全部拔出。闪着寒光的刀刃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半点血迹。
水夜吐出一口气。这应该与《妖手》不一样的。《妖手》中,那把利剑刺穿橘红色衬衫男人胸膛的时候,是鲜血四溅的。
然后荆井将竹篮的盖子再次打开,却见里面站起了亭亭玉立的樊冰来。樊冰真的毫发未伤,她从竹篮里走出来,满面笑容向观众致意。
房路关掉了电视。她对水夜说:“就是这样一个魔术,《万剑穿身》。说是‘万剑’,其实只是十把剑而已。你要做的就是,代替樊冰做那个竹篮里的女助手。”
房路看着紧张得呼吸都不均匀的水夜,又是大笑:“别紧张,我的女助手,你照着我说的做就成。”

34

一刻钟后,水夜跟着房路走进了宾馆的一个小型会议室。助手已经将道具搬过来了。是那只竹篮和放置了十把长剑的架子。
水夜亲眼看到竹篮,感觉实物要比在片子里看到的大一些。她把盖子揭开,看到里面的空间也很大。
会议室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房路对水夜说:“你试着跳进去。”
水夜这会儿已经换上了利落的吊带背心和牛仔短裤。脚上是一双平底凉鞋。这一身打扮令水夜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又不失纤巧和清秀。房路欣赏地看着她,不觉又想到了文澈。文澈从来那没有穿成这个样子。现在想想,文澈真的就像古代的小家碧玉,而眼前的水夜则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优雅,以及现代女性的从容。
水夜试着跳进竹篮,蹲了下去。蹲下去之后,她发觉竹篮真的不像想象中那样狭小,她甚至有足够的空间做各种动作。
房路在竹篮外面说:“是不是觉得这个竹篮其实很大呢?在魔术中,道具是头等重要的事物。做道具是一件非常需要智慧的事情。道具做得巧妙,便可以用障眼法骗过观众。比如这个竹篮,采用了巧妙的形状和弧度,从观众的视角来讲,垂直的宽度远远大于平行的宽度,所以会让观众看起来很小,但其实并不然。”
见水夜连连点头,房路接着说:“你现在知道了吧?其实,在这个魔术中,女助手真的还在里面。而利剑也是真的刺穿了竹篮,但是并没有刺中女助手。因为这个竹篮里面尚有很大的空间,女助手懂得每一把剑刺入的方向和角度,所以,只要她很好地躲避,便不会被剑碰到。”
水夜恍然大悟。原来魔术的真相就是如此简单!但像这种匠心独具的魔术,知道真相之后并不是对之不屑,相反是对设计者的极度钦佩。这才是一等一的魔术。
这个时候,门一开,荆井走了进来。
水夜从竹篮里站起,撩了一下盖在额前的秀发,朝荆井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荆井对水夜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与水夜的休闲装扮相反,荆井打扮得很整齐。板正且干净的衬衣,长裤,皮鞋。还好,房间里空调的温度开得足够低,不会让他觉得热。
荆井连头发都梳理得很整齐,胡子也才刮过。水夜看到荆井这副样子心中宽慰了许多。一个人的打扮是否整齐很多时候都是被心情所左右的。但反过来,整齐的打扮又能给自己愉快的好心情,这都是良性或者恶性循环的。
所以说,荆井能够有心情把自己打扮整齐是件好事情。
荆井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嘴上却很诚恳地对水夜说:“水夜,我昨天心情不好,所以对你很不礼貌。希望你能够谅解我。”
水夜愣住了。她没有料到荆井会跟她道歉。她只不过是魔术团的一个新人,地位很低,而荆井在魔术团可谓是主角,呼风唤雨的人物。所以刹那,昨天因为态度恶劣而在水夜心目中形象倒塌的荆井,这个时候又重新让水夜景仰了。就算荆井说这话是言不由衷,甚至可能是房路逼他这样做的,但至少他能够这样不卑不亢地跟水夜道歉,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水夜向荆井摇摇头:“荆先生太客气了。我可没有生你的气,所以你用不着跟我道歉。”然后她想到自己还站在竹篮里,似乎有些失礼,便打算先出来再说。
房路冲她一摆手:“水夜,你站在里面别动。我们开始练习这个魔术。”
然后,他递给水夜一件衣服。衣服样式有些像修下水道的工人穿的工作服,连头连手连脚的连身衣。黑色,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很厚,结实而且柔韧。
房路说:“你先穿上这个,可以对你自己有很好的保护作用。但是正式上场的时候,你是没有条件穿这个的。所以,排练时你必须要非常用心才行。”
水夜点头,套上衣服。房路把手伸进竹篮帮水夜拉上衣服背后的拉链。
因为防护服的布料很柔韧,所以并不妨碍水夜的动作。房路让水夜蹲下去,这个时候,荆井手里已经拿起一把长剑。
荆井说:“水夜,我第一把剑会从你的右侧刺入,从你的身后进去,你需要将身体尽量往前贴,才能够避开长剑。”
水夜听了便将身体向前挪,紧贴着竹篮。因为竹篮的盖子并没有盖上,所以荆井看得清楚。他说:“对,就是这样。你别动,我开始运剑了。”
尽管有着结实的防护服,尽管知道那把剑不会碰到自己,水夜还是非常紧张。冷汗冒出来,加上防护服一点儿都不透气,所以水夜有了洗桑那的感觉。
她紧紧地将双眼闭上,然后听到了长剑刺入竹篮的动静。那是剑刃与竹篮摩擦的声音。
她听到房路在讲解:“荆井从侧面刺入长剑,其实位置非常靠后。但从观众的角度看,是看不出前后的。他们会以为这把剑是从正中刺进去的,感觉中,似乎是穿透了你的身体。”
荆井接着说:“水夜,我的第二把剑是从你左侧刺入的,位置靠前。所以你需要将身体往后挪。但是不要太靠后,因为后面已经有了第一把刺入的剑。不过放心,只要你的姿势够轻柔,那把剑不会伤害你的。因为我刺入的时候,剑刃并不朝着你。”
水夜按照荆井的授意将身体后挪。她挪得很轻缓,直到感觉背后有个东西若有若无地触到她的脊背。
她睁开眼,眼睁睁看着第二把剑从她前面过去,横在她的面前。
水夜忽然问:“在正式表演的时候,我可以看到竹篮里的情形吗?”
房路说:“可以看到。舞台上的灯光会很足,竹篮的缝隙又很大,所以你完全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
排练继续,水夜的额头有大滴汗珠滚落,身上也早已汗湿。她才知道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女助手背后要吃多少苦,不禁佩服起樊冰来了。
水夜按照荆井的指令,不断将身体挪移位置,避开那些刺入竹篮的长剑。因为长剑的刺入,水夜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狭小。当最后一把剑贴着自己的身体刺入竹篮的时候,水夜要保持的姿势就很难受了。全身都是僵硬的,而且丝毫动弹不得。
终于,第十把长剑很顺利地插进了竹篮。水夜听到房路大声叫好。他说:“水夜你太棒了!一遍就成功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丝不差地记住刚才的过程,记住每把剑刺进去的角度和位置,记住自己应该用什么姿势来躲避这些剑。好了,荆井,你开始拔剑。”
荆井说:“我拔剑的时候,你千万不能动,依然要保持这样的姿势,否则也是很危险的。你准备好了吗?我开始拔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