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应该是房间里本来就有的。”林蕊生说。心想姐姐怎么可能买这个呢,全无用武之地。
“那天我看到她买了东西回来,说是花瓶,特意为了男朋友的玫瑰花而准备的呢。”佟兵接过水杯捧在手里。
林蕊生惊讶地抬起眼睛。这句话里出现了两个敏感词:玫瑰花和男朋友。
佟兵确定地点头:“真的,她还说是要跟男朋友一起住。”
“你见过他?”
“没有,你姐姐说他有点事,需要等几天才能搬来。如果早点搬来的话,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旁边有人照料会好些……”佟兵惋惜地摇头,“他应该去见你姐姐最后一面了吧。”
“没有。所以我觉得很奇怪……我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林蕊生茫然地说。
佟兵诧异地扬起眉毛:“难道他还不知道你姐姐去世的事情?电视新闻都报导过了……”
“也许吧……”
“没准他现在不在贝城呢。再等等吧,可能过几天他就出现了。”佟兵说着环顾了一下房间,发出一声叹息,“唉,真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心情……”
他的眼前浮现出最初见到林莲生时,她眼蓄笑意地说“反正以后都在一起了”这句话时的样子。感觉真是世事无常。
“我得走了,值班室不能没人。”他大口喝掉杯中的水,然后放下杯子向门边走去。
“好吧。”林蕊生跟过去,呆呆地看着他换掉脚上的拖鞋。
她骤然想起,卫生间里还摆着一对牙缸和牙刷。本没有深想,现在跟这双拖鞋联系在一起,似乎有了新的意义。
佟兵走后,她在房间里重新检查了一下,发现姐姐购置的那些日常生活用品里,居然有不少属于男士用的东西。比如洗发水,剃须膏,男士内裤。所有的东西都是崭新的,一次也没有用过,这些都可以表明,佟兵说的是真的。姐姐有一个男朋友,她打算跟他一起生活。
可是,既然姐姐不是单身,那么在她死亡之后,⒌㈨②这个男人为什么没有出现呢?发展到同居关系的男女,一定保持着非常密切的联络,对方突然消失了,应该会引起恐慌才是。然而这个男人却不闻不问,实在太说不过去了!除非真的如佟兵所猜测的那样,他现在不在贝城。
了解姐姐致命的弱点,还可以随时在她的私人物品上动手脚的人,必定跟她认识,而且关系亲密。也就是说,跟姐姐关系亲密的朋友都有可能是凶手,而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最大嫌疑人!
想到这些,她无法不想到一个人——姐姐一年前曾经提过的那个男人。
姐姐当时说为了他留在贝城,后来怎么样了?不得而知。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会有很多人因为爱而走到一起,因为恨而各奔东西。一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很多事。
林蕊生的视线落在那只天鹅造型的玻璃花瓶上。明知道自己对花粉过敏还买花瓶,说什么为了男朋友的玫瑰花而准备,真是疯了……除非送给她的是塑料花!
对,她说的应该就是塑料花。得不到玫瑰,就算假得也可以吧。可能这就是她的想法。
也许那个男人答应了,可是送来的却是真的玫瑰……
林蕊生想着想着,就觉得颈后的汗毛一根接一根地竖了起来。
3
“她又来了。”
早上,孙全林刚刚走进办公室,同事就向他耸耸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还是林蕊生。她坐在椅子上,直直地盯着桌上的一盆仙人掌发呆。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来。脸色看上去更加憔悴了,黯淡的大眼睛周围的皮肤下。潜伏着青灰色的毛细血管。
“孙警官,我发现了新的线索……”她激动地说,“我姐姐原来还有个男朋友,可是为什么在她死亡之后,这个人却从来没有露面?这太不正常了!”
孙全林将外套扔在椅子上,拧眉:“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是说,他很有可能是凶手!”
“凶手!?”孙全林似乎被两个字惊到了,生硬地截断了林蕊生的话:“林小姐,你以为你是什么?金田一?福尔摩斯?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姐姐是自然死亡,不是刑事案件,所以不存在什么凶手!
“不,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这只是一个不幸的偶然事件。”
“可是我真的觉得……”
“林小姐,”孙全林的眉毛不耐烦地扭曲着,他用力敲了敲桌子,指着密密匝匝的档案夹连珠炮似地说:“我们真的很忙,每天都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又是年底,忙得简直脚打后脑勺……所以,能不能请你理解一下我们的工作?”
一时间,林蕊生被噎得哑口无言。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老孙,⒌9②接警处有新情况,辖区徐家庄发现一具女尸。”
孙全林解脱似地舒了一口气,说:“林小姐,你看,我现在有要紧的案子需要处理,就这样吧。”
林蕊生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般的绝望感觉。“孙警官,”她快步追上去,从后面叫住了他。
“嗯?”孙全林斜睨着她,挑起一边眉毛。
“你有姐姐吗?你知道亲情的相濡以沫吗?”林蕊生声音颤抖地说,“从小到大,姐姐都很疼我,她自己有病,却始终在我面前扮演着保护神的角色……所以就算所有的人都放弃了,我也会坚持查出真相,决不会让姐姐死不瞑目。”
说完这段话后,她从孙全林身旁边掠过,跌跌撞撞地奔出了办公室。
“这绝对不是一个‘偶然事件’。”
林蕊生吊在公车汽车的环状手柄上摇晃着,就象是身不由己的木偶。表情平静的她,心底却在翻江倒海地呐喊着。
很明显,孙警官已经不想再管这事了。她甚至怀疑关于那件徐家庄女尸的案子,也是他事先跟同事串通好的,目的就是要打发她走。
到站了,一拨人下去,一拨人又上来。在这些陌生的面孔里,或许有一张就是凶手的。林蕊生多么渴望自己能够拥有读心术,扒开那些华丽的皮囊,看穿他们的五脏六腑。
一串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旁边的女孩在印着Hollo kitty的彩色休闲包里掏了几下,翻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红色三星手机。推开滑盖,屏幕上欢快地闪动着两个字:老公。
女孩苹果似的脸颊透出兴奋的绯红,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对着话筒说:“喂,老公……”
姐姐是不是曾经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甜蜜地招摇过吧?她的手机里会不会也储存着这样一个充满幸福感的名称呢?
林蕊生眼睛一亮。是的,手机是现代人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通讯工具,也是每个人密不可分的伙伴。它就象另一个大脑,掌握着人类思维和行动所运行的频率和轨迹。因此想要了解一个人的状态,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开她的手机!
到站了,汽车还没有停稳,林蕊生就从跟脱膛的子弹似地从车厢里弹了出来,飞奔进了金凤苑小区。
林蕊生从装载遗物的纸箱里找到姐姐的手机。那是一只新型号的诺基亚手机,屏幕和键盘都是亮晶晶的,看上去很新。林蕊生按了两下,没有反应,电力早已耗光了。于是连忙找到充电器,置入插座。也等不及界面上象征电池的小方框储满,便再度按下了开关键。一声清脆的铃音过后,黑色的屏幕亮了。接着,连续几个未接电话的号码通过短信的形式跳了出来。
这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也都是发生在12月10日之后。林蕊生踟蹰了一下,决定打过去看看。
有人接了,是个男人。
“你好……请问你是林莲生的朋友吧?我刚刚在她的手机上发现你的未接来电。”
“林莲生?”对方怔了怔,马上说,“你是指金凤苑小区的林小姐?”
“对。”
“谈不上朋友吧,林小姐是我们的一个客户。⒌9㈡”
“客户?”
“我是三星商场的马骝。请问你是……”
林蕊生恍然大悟,佟兵曾经告诉过她,三星商场有个叫马骝的送货员来过好几次。“我是林莲生的妹妹。”
“哦,林小姐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谢谢关心。”
“不客气,对了,我放在值班室里的东西收到了吗?”
“收到了。”林蕊生看了看那个用包装纸包扎的结结实实的箱子。自从佟兵送来之后她还没打开过。
“对不起,其实是应该送货上门的,可那天我实在太慌张了,所以……”
“那种事情谁遇上了都是一样。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人,真的很感谢你。”
“哪里……”
放下电话后,林蕊生有些失落。她原本以为这个号码会是一条线索。
调整了一下情绪,林蕊生翻开了电话簿,心脏顿时剧烈地一跳,因为她看到了两个字:老公。可是,电话簿里除了这个号码,再没有任何人的联络方式。更加奇怪的是,通话纪录显示,姐姐只跟这一个号码联系过。
林蕊生满腹疑窦地抚摸着手机,真是太诡异了,难道这张卡是新办的?
不过,毕竟也算有所收获。那个代号“老公”的人,也许正是她要找的人!
她凝视着那个号码,感到喉部有一种被紧勒的窒息感。
快打过去,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心底涌动着一种谜底即将揭开的兴奋。同时好奇地揣测对方接到电话时的反应。看到一个死去的人的号码突然找上门来,一定非常惊慌吧!不过如果对方是凶手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他应该早就准备好了一套滴水不漏的台词来对付别人的盘问。
攥着手机的手有点滑,那是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林蕊生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用力按下了拨打键。
“老公”这两个字在屏幕上焦躁地跳跃着,就象热锅上的蚂蚁。
过了一会儿,话筒里传出一个机械冰冷的系统女声:“对不起,您所播打的号码已停机。”
居然停机了……
林蕊生吃惊地张大嘴巴。
她再次翻看了通话纪录,该号码在姐姐搬家前后多次联络过,最后的通话时间是在12月10日上午11点22分——也就是说就在姐姐死的当天,⒌92他们还有联系!之后他就消失了——姐姐的手机虽然断电关机,但开机后所有的未接来电都会弹出短信通知。马骝的几次未接来电就清晰地纪录在上面,却没有他的。
从频繁联络到突然销声匿迹,这太不符合逻辑,除非他知道这个号码不会有人接听了,所以才不再打来……更加蹊跷的是,他为什么要停机?手机做为重要的通讯工具,停机即意味着与外界切断了联系。这种行为通常意味着逃避或者结束。
不详的预感就像一群乌鸦,遮天蔽日地压了下来。如果说从前只是不确定的揣测,那么现在林蕊生差不多可以肯定,凶手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出现在姐姐手机里的,惟一的男人……
她怔怔地坐在沙发上,陷入了可怕的沉思。十分钟后,又突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抓起外套奔了出去。
手机卡虽然停用了,身份证上的资料一定还在吧,他总不能神通广大地换掉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决定去通讯公司调查一下,可是,通讯公司能够随便透露客户的信息吗?她觉得这种希望很渺茫。
结果可以预料,她失败了。那个穿着蓝色制服、系着条纹丝带,打扮得像空姐一样的客服小姐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对不起,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客户的信息。”
林蕊生走出营业厅的时候,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
现在就连惟一的线索也断了,她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林蕊生失魂落魄地回到金凤苑小区时,在门口跟佟兵迎面撞在了一起。“对不起。”林蕊生道歉。
可是佟兵却象没有听见似的,径直从她旁边掠了过去。
他看上去有点精神恍惚。
5
铅色的云块灰蒙蒙地填满天空,如同晚期癌症病人的脸色。
江日晖的心情就跟绝症病人一样郁积。
二十分钟前他接到了通知,市区徐家庄又发生一起凶杀案,疑似镙丝刀杀手所为。
这是第七个受害者了。距离第六个还不到一个月,这说明凶手越来越猖狂了。江日晖恶狠狠踩着油门,仿佛它就是那个可恶的凶手一样。
“真是阴魂不散啊!”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刑警唐朝,也怀着同样郁积的心情。上级领导和群众舆论的强大压力令公安局大楼里的气氛极为紧张,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从世昌大道一拐进红旗巷,扑面而来的是破旧的民房,逼仄的小巷,难闻的臭气,一路上随处可见的垃圾和巷道上方那些密集的蛛网,给人一种强烈的时空错乱的感觉。
在这里开车需要非常好的方向感,否则很有可能转不出去。民房的随意搭建,令城中村的巷子阡陌纵横,如同迷宫。路也越来越窄,某些地方的宽度甚至仅容一辆车出入。
江日晖小心地驾驶着车子,一边辨别方向,一边躲闪着那些在巷子里玩耍的孩子。
十几分钟后,面前出现了一块相对宽敞点的巷道,里面停着几辆警车,警车的四周人头攒动。
就是这里了。江日晖将车子靠在一边,⒌9⑵和唐朝先后跳了下来。
现场拉起了长长的的警戒线,看客们抻着脖子踮着脚尖拼命往圈子里挤,看上去很像超市换季大减价时的抢购现场。
警戒线的中心是一个很大的垃圾堆。城中村有很多这样的卫生死角,常年无人管理,垃圾堆积成山。冬天还好说,一到夏天蚊蝇乱舞臭气熏天,附近的住户根本不敢开窗。有关部门曾经清理整改了几次,当时焕然一新,但不久后又故态复萌,主要是由于城中村的流动人口太多,素质良莠不齐,不好控制。
法医和工作人员正在忙着斟察现场,除了部分辖区民警,基本上都是一些熟面孔。江日晖简单地跟他们打了招呼,走过去查看。
尸体卧在肮脏的垃圾堆里,短发,个头中等,年龄大概50左右,脸上有伤。褐色呢质外套,黑色条绒裤,棕色棉鞋。身体左侧不远有一个肮脏的蛇皮袋,从裂开的缝隙里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些压扁的易拉罐和塑料瓶什么的。
距尸体不到两米是一个臭水沟,花花绿绿的油污和各种垃圾都被凝结成冰。即使如此,还是有令人作呕的气味一阵阵地散发出来。
靠近边缘的部分被凿了一个洞。看来尸体是从那里捞出来的。
“应该是一个拾荒者。”江日晖对她的身份做了初步的判断。他着重看了看对方脸上的伤。共有三处,眼睛一处,脸颊一处,太阳穴一处。通过创面来看,凶器应该是细而尖锐的形状,跟镙丝刀的特征很吻合。
“真是太可恨了,连一个可怜的女人都不放过。”江日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着,咪起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条巷子叫芽笼巷,位置比较偏僻,现场就在巷子的尽头,最近的岔道距此约五十米。狭窄的巷道两边密布着摇摇欲坠的筒子楼,以及一些低矮潮湿的民房,抬头看看,密匝的电线铺满天空,与网线、电话线等缠绕交错地拉进不同的窗户,有的上面还晾晒着衣服。
城中村的巷道复杂,消防设施也跟不上,一旦发生火灾,后果不堪设想。江日晖忧心忡忡地想。半个月前,同样做为城中村的北沟屯发生一起火灾,据说就是因为线路老化引起的,火势很大,甚至波及了附近的几栋大楼,真是触目惊心。
现场不远装有一盏路灯,不过灯罩和灯泡早都没了,只剩下了一根光秃秃的灯杆。当然天网监控系统也早被破坏,就成了摆设。江日晖一路过来,发现这种现象在城中村里并不罕见。看来夜里的照明主要还是靠居民窗户里透出来的一点光线。这种环境真是犯罪的理想之地呀。
为了加强城市管理和打击犯罪,贝城启动了“天网”的监控系统,在市区安装了几千个监控点,对市区进行24小时监控。运行两年多来,公共安全专家机关通过“天网”处理了不少警情。不过有一些狡猾的歹徒还是会巧妙地避开“天网”的监控,犯下杀人越货的罪行。比如久侦不破的“镙丝刀杀手案”和神出鬼没的“飞车党”。
真是令人头疼。
6
发现尸体的也是一个拾荒者。唐朝将他带到江日晖面前。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又枯又瘦,就像一根风干的腊肉。脸上的褶子里藏着经年积攒的污垢。
“经过是这样的,”他惶恐地眨巴着小眼睛说,“今天早上八点多吧,我来这里捡垃圾,无意中发现臭水沟里漂着一只蛇皮袋,好象装着什么东西,于是就走过去看,结果看到蛇皮袋下面竟然还有一具尸体,真是吓死我了……”
早上八点多,他肯定不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人。可能是因为尸体被冻在臭水沟里,上面又压着一个蛇皮袋,所以才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每天早上都来这里捡垃圾吗?”
“嗯。”
“昨天早上没有发现什么可疑?”
老头摇头:“昨天没有。”
这么说死亡时间应该在24小时之间,⑸⒐⑵江日晖又想。停了停老头又说:“这个女的我认识,前几天我还碰到她了呢,怎么突然就死了!”
“她跟你是同行?”
“嗯,她就在这附近租的民房住,好象姓钟。”
“没错,是姓钟,”唐朝插进来说:“她身上带有身份证,叫钟巧妹,四川乐山人,据调查她是四年前来到贝城的,在槐花巷租住了一间民房。”
“有家属吗?”
“她有个儿子叫佟兵,在一个生活小区当保安。辖区民警正在联系他过来确认身份。”
江日晖点点头,回头又问那个老头:“你知道死者跟什么人有矛盾吗?”
“不知道,我跟她不熟,只是偶尔碰到过几次。”
“嗐,镙丝刀杀手杀人难道还需要理由么。”旁边的唐朝嘟囔了一句。
江日晖斜了他一眼,“鉴定结果未出来之前,谁也不能妄下结论。”
戴着深度近视镜的法医宋成锐直起腰,向江日晖走了过来。宋成锐业于皖北医学院法医系,多年的法医生涯炼就了火眼金睛的功力,令同行刮目相看。他负责贝城环翠区的尸检和活体伤害鉴定。
“怎么样了?”江日晖问。
“他杀无疑。”宋成锐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扶了扶滑在鼻梁上的眼镜,“总共有三处伤痕,眼睛一处,脸颊一处,太阳穴一处。是锐器刺伤。致命伤在太阳穴,凶器刺穿颞骨,损伤脑膜中动脉,致使血液不能流畅,造成大脑缺血缺氧,瞬间死亡。”
情况与江日晖的判断基本相同。
“也就是说死后才滚落水中,而不是溺水身亡的?”他问。
“是这样。另外颅骨处还有一处旧伤,从愈合的情况看应该发生在半个月前。”
“噢。死亡时间大概有多久?”
“根据尸斑和角膜的状态判断,死亡时间在13小时左右。”
“也就是说昨晚九点左右?”
“差不多吧,具体时间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才能确定。”
“凶器是什么?”
“凶器跟镙丝刀的形状很吻合。”⑸⑨⑵宋成锐说着长长叹了口气,“看来又是那个该死的镙丝刀凶手所为。真希望早点抓到他。”
江日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缓缓摇头:“我觉得这次的凶手未必是他。”
“为什么?”宋成锐疑惑地问。
“前面六起命案,被害者都是被凶手用镙丝刀不偏不斜地插进太阳穴而死的,又准又狠,而这一次的被害者却被连扎了三下才得手。”
“莫非是凶手在行动时被目标发现,惊慌中扎偏了?”
“对于一个有经验的杀手来说,这一点的可能性不大。要知道前六起命案中,有三个都是体格健硕的男子,操作的危险性哪一个都比现在的死者要高。可他们都是被一击致命的。”
镙丝刀凶手案的尸检都是宋成锐负责的。在回顾了前六名被害者的情况之后,宋成锐随即点了点头:“嗯,也是。”
“因此我怀疑,有人模仿镙丝刀杀手作案,企图混淆侦察视线。”江日晖拧眉说。
“等一等!”宋成锐突然脸色一沉,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似的,快步返回尸体旁边,蹲下去重新检验那几处伤口来。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来,笃定地说:“你的怀疑应该是对的……杀死前六名被害者的凶手,使用的是十字镙丝刀,而现在的被害者,创面分析应该是一字镙丝刀。”
江日晖脸上浮现出“果然是这样”的表情,眉毛深拧。
为了避免造成负面的社会影响,在一些案件没有侦破结果时,警方是拒绝披露案情的。镙丝刀杀手案却是个例外。因为他是采用的“无差别杀人”的作案方法,这种作案方法令人防不胜防,对社会的危害特别大。所以公安系统经过研究之后,通过媒体如实披露了案情的进展,以提醒市民谨慎出行,但对于一些具体的作案细节肯定是予以保留的。所以那把连夺几命、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镙丝刀,除了凶手和警方,不会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一字还是十字的。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江日晖长长叹了一口气。镙丝刀杀手的案子一天不破,给这个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就越大。现在出现的模仿者就是一个血淋淋的证明。而他作为刑警大队副队长以及专案组的组长,一直未能将凶手缉拿捉案,压力可想而知。
“别着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一个都跑不掉!”宋成锐摘下手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圈子外面的人群一阵骚动。一个二十多岁,穿着绿色军大衣的年轻男子激动地推开维持秩序的警察,闯了进来。在距离尸体半米远的地方,他捣着嘴巴蹲在地上,痛苦地抽动着肩膀。领口露出深色的保安制服。唐朝走过去将他带过来。
“你是佟兵?”江日晖打量着他,问。
“是。”
“钟巧妹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妈。”佟兵哽咽。
“确认过随身物品了吗?”
“确认了。手机和钱包都在。”
“哦,”这一点倒符合镙丝刀杀手的作案习惯,只取命,不要钱。江日晖心想。“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候?”⑸㈨⑵
“大概三天前吧……我在金凤苑小区当保安,大多时候住在宿舍,只是偶尔才回去一趟。”
“最后见到她时,她有什么异常么?”
“异常?没有吧,我觉得她精神挺好的,虽然刚出院没多久……”
“她最近住院了,为什么?”
“半个月前不小心跌了一跤,磕破了头。”
江日晖想,时间正好跟那处旧伤的情况相吻合。
“听说她经常在一代拾荒?”
“……嗯,其实她现在有工作。”佟兵有点难为情地垂下眼帘。“她原来是个拾荒的,近几年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所以托人找了一份工作。不过下班之后她还是喜欢在附近转转。”
“什么工作?”
“在一间公司做保洁工。”
“据你所知,她有没有跟谁结仇?”
佟兵脸上现出迷茫的神情,摇头:“应该没有吧,每天就是上班和拣垃圾,很少跟别人交际。”
“她工作的公司叫什么?”
“巨鲨集团。”
江日晖知道这个名字,那是一间很大的跨国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