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之余不禁为胥芳晴感到难过。
听说婚礼的第二天,他们就去马尔代夫度蜜月了。真不知道胥芳晴会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算了,跟你简直找不到话题。”见高兴全无讨论的兴趣,缪薇悻悻地站起来,走到卧室里去换衣服。⒌9㈡几分钟之后重新出现的她,身上穿着最新款的香奈尔套装,手里的包是限量版的LV。现在的缪薇可以面不改色地逛名牌专卖店,再也不用担心导购小姐的白眼。
“我先走了,你出车注意安全。”她走去玄关,套上价值上千块的高跟鞋。
“知道了。”高兴机械地答应着,目送那个妙曼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
怦,门关上了。高跟鞋敲打着走廊的声音渐行渐远。但袭人的香气依旧在这间屋子里徘徊。一个念头突然钻进了高兴的脑子里,冷不丁地蛰了他一下。他的神经条件反射地麻痹了几秒钟,勺子掉在了桌子上。
事实上那个念头已经在他心里存在很久了,就像一只蝎子似的,不断地释放出可怕的毒素。
高兴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拣起勺子,重新对付面前的食物。糯白的粥里多了一点红,就象雪地里落里一片梅花。拿起纸巾擦了擦鼻子,梅花又落到了纸巾上。最近总是这样,鼻子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
再抽一张纸巾,熟练地捻成两团塞住,接着拿起勺子断续吃饭。他将梅花捣碎,大口大口地咽下。缪薇给他做的饭菜,怎么能浪费。
可是刚吃了没两口,那个可怕的念头再次在他的心底蠢蠢欲动起来……
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的手机上。漆黑的屏幕与他对峙着,仿佛一只充满嘲讽和冷漠的眼睛。
他看着深渊,深渊也在看着他。
6
车牌尾号为0309的出租车就象鱼儿似地在拥挤的车河里穿梭。看来司机应该是个老手了。高兴不得不集中精神盯着它,以免目标丢失。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始终保持着一到三辆车的间距。不料意外还是发生了,在和平路和统一路交叉的那个路口,高兴被红灯卡住,眼睁睁地看着目标驶出了视线。
本来他应该能冲过去的,可是踩油门的那只脚突然失去了知觉。与此同时他的世界再次陷入了几秒钟的真空状态。当他恢复过来之后,耳朵里灌满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甚至还有一个人在愤怒地拍打着他的玻璃窗,示意他赶紧开走。他连忙重新发动了车子。
目标跟丢了。不过他的心情却并不怎么沮丧。这样也许更好,一个人的幸福程度,往往与其知道的多少形成反比。事实上在跟踪的过程中,他的心一直都被两种矛盾的声音充斥着。一个声音说,放弃吧,你无聊不?另一个声则说,不行,一定要弄个明白。这两种声音拧成了一条鞭子,不停地抽打着他的心脏。因此身体的故障反倒替他做了一个选择终于摆脱了这种痛苦的煎熬了!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伸手去口袋里摸了摸,烟盒已经瘪了。干咽了一口唾沫,将烟盒揉成一团扔出窗外。探头看了看,前方左拐的街角有一间便利店,于是旋转方向盘开了过去。然而就在此时,那辆车牌尾号为0309的出租车竟然阴魂不散地在他前方出现!
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再次身不由己地追了上去……
他跟着它驶出市区,上了人烟稀少的环海路。夜越来越黑,路越来越荒凉。两畔的路灯忽明忽灭,如同蹲踞在黑暗里的狼的眼。穿过一条狭长的遂道,它迎着矗立在海边的抱海大酒店疾驰过去。
在抱海大酒店的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了车。是缪薇。她穿着那身玫红色的香奈尔套装,莲步生花地走进了大堂。高兴急忙将车泊好追入,但大堂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他环视了一圈,发现电梯间的指示灯不停地闪烁。她应该进了电梯。
高兴怵然地盯着那些变幻的数字。电梯停在了四楼。当他乘坐另一部电梯抵达四楼时,她又一次从视线里消失了。
走廊里空荡荡的,光线昏暗。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就像一排沉默的嘴。高兴想了想,掏出手机拨打了缪薇的号码。几秒钟后,熟悉的铃声从408房间里传了出来……
“喂!”耳边飘来那个的甜美声音。
高兴调整了一下呼吸。“小薇,⒌92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是说了晚上有应酬。”
“是么,”高兴冷笑,“什么样的应酬需要去宾馆?”
“……你胡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就在你门口。”
“你,你竟然跟踪我!”缪薇发出一声惊叫,接着苍惶地中断了通话。
一阵异样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之后一片死寂。全身的血液刹那间排山倒海地涌上高兴的脑门,他扑过去,对着那扇房门开始拳打脚踢:“缪薇,你给我出来!”
震耳发聩的吼声惊醒了整条走廊。不少人好奇地探头窥视。
408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一个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向门边走来,接着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男人满脸狐疑地站在门口。
“先生,请问你找谁?”他上下打量着高兴,问。
“去你妈的!”高兴对着那张脸就是一拳。男人仰面倒在了地上。一道血注如同消防栓的水劲一般,喷在玄关的镜子上。
高兴冲进去,缪薇不在。但凌乱的房间里分明氤氲着她身上的气息。他依次将卫生间和衣橱的门打开,还是没有。怎么可能呢,明明听到缪薇的手机铃声从这里传出来!
“缪薇呢,你把她藏哪了?”高兴转身扑过去,揪住男人的衣领。
“什么缪薇,我不认识。”男人摇头。
高兴挥拳欲打,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噪杂的脚步声,接着双臂被人粗鲁地剪起。是闻讯赶来的保安。
“先生,你的行为扰乱了我们酒店的秩序,并且对我们客人的安全造成了严重的威胁,现在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工作人员看上去是个头头,厉声呵斥着高兴。接着躬身扶起那个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问,“胥先生,要不要报警?”
“报警?算了……我想只是一场误会。”男人勉强笑了笑。早有其他的服务人员一拥而上,又递毛巾又递冰块,俨如众星拱月。
高兴怔了怔,怪不得这张脸看上去点熟悉,原来是胥海峰。
突然,他觉得眼角的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激荡。拧头看去,窗子开了一条缝隙,窗帘被漏进来的风吹得掀起。
一个不详的预感瞬间击中了他……他用尽全力甩开保安的控制,快步奔到窗前。一楼的草坪上卧着一个的女人。光线虽然黯淡,但依然可以看出,她身上穿着的正是那套玫红色的香奈尔套装……
所有的知觉瞬间从高兴的身体里飞走,只剩下毛骨悚然的恐惧。
7
有人用手指轻叩着窗子,啪啪啪。⒌9⑵由缓至疾的声音连续不断地撞击着耳膜。
睁开眼睛,大颗的水滴正持续不断地弹击着玻璃墙。五月的马尔代夫,天气就像孩子的脸一样捉摸不定,不过这也正是其拥有多种不同寻常的魅力之一。
胥芳晴坐起来。卧室三面都嵌着落地玻璃窗,随时可以观赏周围的风景。其中一扇窗户缝隙漏进来的风将落地窗帘掀得老高,一栋栋斜顶木屋漂浮在雾气熏腾的海面上,恍如仙境。这便是马尔代夫最具原生态魅力的“水上屋”。
别看每间屋子的建造方式近乎原始,内部装修却将传统和现代完美地揉和在一起。咖啡机和泡茶器具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而且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绝对不用担心会被海浪吵到。胥芳晴是故意将那扇窗户拉开的,伴着海浪的声音入眠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转头看了看时君度。他还在酣睡,完全没有受到风雨声和海浪声的影响。也许是太累了。这里不愧为“印度洋上人间最后的乐园”, 帆船、潜水、冲浪等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以及目不暇接的奇观美景,齐齐挑战你的身体极限。胥芳晴也很累,只是睡眠很浅。因为一安静下来,眼前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令她无法释怀的画面。
她无法忘记婚礼上那匪夷所思的一幕。然而关于那件事情,之后时君度只字未提,仿佛那根本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磊落的态度令她备感自责,似乎任何的猜疑都是对感情的亵渎。因此每当受到时君度温柔的对待时,她的心灵就会遭受到痛苦的鞭笞。她怎么能够怀疑深爱着自己的男人,而去听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呢?她强迫自己忘掉那些事情,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心无芥蒂地与时君度相处,但每当夜深人静,那个黑衣女子就会邪恶地从记忆深处跳出来,提醒她事情并没有过去。
爱情的眼睛里揉不进一粒砂子,这句话对于胥芳晴来说尤是。从小到大,不论是在家里,学校还是在社会上,胥芳晴都是众星拱月般的焦点。诚如书里说的那样,她是含着金钥匙而生的孩子。这种氛围里长大的她,对于爱情有着近乎洁癖般的坚持。放弃江日晖,就是因为他无法给予她一颗完整的心即使她很爱他,但与生俱来的骄傲拒绝低头。时君度的出现就象是为了满足她的梦想而来的,无论哪一方面都无懈可击。然而现在,这尊完美的雕像也开始摇摇欲坠。
第一次见到时君度,是在阳光孤儿院。时间是在2007年的春节期间。那一天大概是元霄节吧,她带了新年礼物去探望孩子们。前一晚刚下了雪,孩子们正在兴高采烈地玩耍。她才走了两步,不知道哪里飞来一个雪球落在了身上。力道尽管不重,还是吓了她一跳。俯身清理身上的残雪时,一个磁性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男子,深色牛仔裤,米黄色的棉夹克,嘴角向上拉起,露出一排堪称完美的白牙齿。他手里拿着一只铁锹,身后不远处是一个半成品的雪人。几个孩子正绕着雪你追我赶,互相投掷雪球。
“不要紧。”她摆摆手。
年轻男子点头,将视线移到她放在地上的两只鼓鼓囊囊的袋子上。张开的一角露出文具的标签。“这些,是送给孩子们的新年礼物吧?”他又问。
“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礼物的价值不在于金钱,而在于拳拳爱心。”他认真地纠正,接着将铁锹斜插进积雪里,弯腰将袋子拎了起来。“呀,好重,我帮你送进去吧。”
他的手上还沾着没有融化的雪花。
“那……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我还得替孩子们感谢你呢。”他微笑着说,转身大步流星地向院方的办公室走去。
他是谁,怎么从前没有见过,正在为这个问题纠结的时候,院方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发现了她,热情地迎了过来。当她再次从人群中抬起头时,他已经从视线里消失了。
从工作人员那里得知,他叫时君度,是最近才加入进来的一个义工。
“他真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几乎每个周末都来帮忙,春节都在这里陪孩子一起过呢。”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交口称赞。尤其是年轻的女老师们,个个眼睛发光。
他的确是一个令人过目不忘的人,这一点连胥芳晴也不得不承认。
那阵子倪家慧刚刚去世,她的心情很差,有一段时间无暇顾及其他,难怪不知道这件事情。
再次见到时君度是在差不多半个月后。⑸⒐⑵
3月份的某个星期天,胥芳晴组织志愿者举办了一项绿色助学植树的公益活动。这次活动以扶助孤儿为出发点,通过扶贫助困与生态建设相结合,将社会各界的爱心资助从原来的输血模式转向生态建设、爱心激励和自强自立的造血模式。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同时,将其产生的经济效益用于扶贫助学的公益目标。
在忙碌的活动现场,胥芳晴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跟别的义工一样,勤劳地挖坑和填土,鼻尖上闪着亮晶晶的汗。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很绅士地递给胥芳晴一瓶水,由此展开了话题。原来他也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后来在好心人的捐助下,他获得了学习的机会,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国外一家名牌大学。不久前刚刚回国,在一间跨国公司任职。不论身在何处,他都对孤儿院怀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他觉得那儿是他的家。
胥芳晴被这个经历坎坷却拥有灿烂笑容、干净气质的男子打动了。
交往之后,她发现他集俊朗、善良、智慧、幽默、浪漫于一身,就像上帝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更重要的是,他对她的感情非常纯粹,不带有丝毫的杂质。第一次过生日,时君度的礼物是他花费了几天心思,亲手制作的一尊以她为模特儿的半身雕像。她收到后惊呆了,那尊雕像栩栩如生,就连颈上的汗毛都逼真得要命。
时君度的爱好很多,滑冰、赛车、雕塑、潜水、棒球……他仿佛一个蕴含丰富的矿藏,总是能够带给她不同的惊喜。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竟然就在父亲的公司工作。这个发现令她有一种宿命之感,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缘份。
8
但是最近,那个黑衣女子的出现颠覆了她的某些想法。甚至有一个可怕的念头不时地跳出脑海,折磨着她的神经他们的相逢真的只是偶遇吗?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胸口象是被一块巨石压迫着一样,感到呼吸困难。然而这个可怕的念头却并不因此而退却,反而与日俱增地扩大。
冲动的时候,她真的很想跟时君度要个答案……又缺乏勇气。她害怕他会承认黑衣女子的话全是事实,更怕他会对她撒谎,这两种结果都是她所无法承受的,所以只能选择做胆小的驼鸟,将头埋在沙子里。
雨越来越大了。胥芳晴走过去关掉窗户,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与世隔绝了一般。玻璃的倒影中,一个穿着白色睡衣,头发散乱的女子丢了魂似地站在那里,脸色就跟外面的海水一样阴沉。
“怎么起来了?”背后响起时君度的声音。也许是关窗的声音太大,终于把他吵醒了。
“没什么,想看看夜景。”胥芳晴用轻松的语调说着,回过头来。
迎上来的是两片湿润的嘴唇。
“我陪你一起看吧。”呼吸的热气喷在她的脖颈,同时一只手扯掉了她腰间的带子,往下一拉,睡衣哗的掉在了地板上,倒影里的女子顿时变得一丝不挂。昏暗的光线起到了修饰的作用,将她的身材勾勒的玲珑浮凸。一种无所藏匿的窘迫感油然而生。
“还是不要了,很累。”她皱眉,想捡起睡衣。时君度仿佛没有听见,依旧我行我素地吻上了她的耳唇。钳在腰肢上的手霸道有力,完全没有商榷的余地。他的唾液中释放出原始而不羁的气息,就像某种依靠化学物质宣占领地的生物。
然后托起她的臀,将她整个身体挤压向一览无余的落地长窗。
“别这样……”她伸手撑住玻璃,低声哀求。外面是烟波浩渺的大海,虽然没有人,但是有很多鱼。即使被它们看着也是一件羞赧的事。
时君度按住了她的手,回报以更激烈的热吻。就像窗外密集的雨点一样,垂直而持久。他熟知她的敏感地带,所以她的挣扎就像蛋糕上的裱花,只是起了点缀的作用。之后她闭上眼睛,在他的驱乘里渐臻佳境。
不久,她的脑海变得空蒙一片,木偶般失去了全部的思维能力……
“芳晴,我得先回去几天。”两天后,当时他们正躺在露台的躺椅上晒太阳时,时君度突然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脸色凝重地对她说。
“为什么?”她撑起胳膊不解地看着他。
“公司里出了一点事情。”⑸⑨⑵
“爸爸打来的?”
“嗯。不过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时君度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长发。“你待在这里,一处理完了我马上回来。”
“什么时候动身?”
时君度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最好今天。”
“这么急?”
“早点办完了好回来陪你啊。”他走回房间,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行李。
一团乌云从栈桥下面的梅花桩里穿过。那是成群结队的沙丁鱼阵。一条偷袭的大鱼穷追不舍,蓦地凌成而起,鳞片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寒光。胥芳晴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个不好的感觉。她离开躺椅,走到时君度面前,“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
“算了,我很快就会回来。”时君度头也不回地拒绝。
“不,爸爸打电话来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不放心。”
“生意上的事,你回去也帮不上忙。”
“我不管,总之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时君度皱眉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好吧,其实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这里有那么多洋帅哥。”
就这样,胥芳晴和时君度的蜜月旅行因为一个电话而夭折。
当天下午,他们就乘坐飞机返航。几番辗转后抵达贝城时,已是第二天凌晨,胥海峰亲自开车接机,他的气色看上去挺好的,不象遇上什么难题的样子。
可能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说明他对于这个女婿过于倚重,想将生意上的事情逐渐移交给他了吧。胥芳晴如是推测。这样一想,心里顿时释然了许多。她不应当怀疑父亲的眼光恋爱关系明朗化之后,胥海峰曾经对时君度的履历明察暗访过,如果发现任何不妥,都不可能将婚事提上议程。要知道他招的不仅仅是女婿,而是巨鲨集团的接班人。
正因为如此,婚礼上的那场闹剧才没有影响他对时君度的印象。他相信自己的调查结果。
相比父亲的豁达而言,自己是多么小鸡肚肠啊。胥芳晴一阵自责。
或许那真的是一场别有用心的恶作剧吧。她收回视线,将头搁在了时君度的胸前,暗暗说了声“对不起。”
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将那个黑衣女子彻底从记忆里删除。

第十一章 螺丝刀杀手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⑸㈨⑵迷惘的目光仿佛在搜巡着什么。几秒钟后,涣散的瞳孔重新聚拢,释放出一股犀利的光芒。同时吃力地抬起手,指向空中某个方向。那个窗口此刻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她翕动着嘴唇,最后发出虚弱却坚定的声音,“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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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落地窗吹进来的风带着槐花的清香。春天花园背后的山巅上生长着大片的洋槐树,五月正是它们竞芳吐艳的季节,白色的花朵就像积雪一样覆满了枝头,方圆十几里流动的空气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春天花园是巨鲨集团旗下的房地产公司新开发的一座高档别墅区,造型别致的复式小楼错落于街道的两畔,顺着曲折的山势向上延伸。冷杉青草绿蓠环绕,每一栋都像童话世界里的宫殿。胥海峰挑了一栋视野最好的单位送给女儿做了婚房。装修则是完全按照时君度的要求进行的。整体以浪漫主义为基础,采取中西合璧的手段,将古典宫廷浪漫与现代动感时尚结合,既突出欧式的华贵高雅,又显现中式的含蓄温馨。时君度高超的审美鉴赏力实在令人惊叹。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胥芳晴正在客厅里擦拭那尊半身雕像。雕像完全是按照真人比例制作的,五官神韵纤毫毕现。每当面对它的时候,胥芳晴都有灵魂出窍之感,这种感觉有别于照镜子,而是真真切切的震撼。可能每个人在潜意识中,都对于“自我”怀有一种本能的畏惧之心。
胥芳晴停住动作,看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显示屏是黑的,但是铃声依旧执拗地响着。好象是从卧室里飘出来的。她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时君度把手机落在家里了。
她抬头看了看悬挂在电视机上方,那只绘有“花开富贵”图案的工艺钟那是江日晖送给他们的新婚贺礼。时间是八点一刻,时君度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估计现在已经到了公司。
放下抹布,走进卧室。时君度的手机躺在床头柜上,显示屏上跳动着一个“林”字,大概打来电话的那个人姓林。
是帮他接听,还是置之不理?她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湿漉漉的手。
从马尔代夫回来的这些天,时君度一直都很忙,即使夜里睡觉时也经常被电话吵醒,可以说处于一种随时待命的状态,可见手机对他的重要性。万一错过了这个电话,会不会耽误什么重要的事?想到这里,胥芳晴果断地拿起了手机。
摁下接听键后,还没等她说话,一个粗鲁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响:“时先生,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打算赖帐?”
耳膜被震得嗡嗡响。胥芳晴连忙将话筒移得稍远一些。“你好,我是时君度的妻子,他把手机落在家里了,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转告。”
对方沉默了一下,接着发出几声暧昧不清的笑声,“呵,原来是胥大小姐……我在报纸上看过你的照片,真是个美人啊。”
“或许您称呼我为时太太更合适。”胥芳晴皱眉。
“好吧,时太太!”他阴阳怪调地说,“请时太太转告时先生,我是林峰,我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做了,请他赶紧把余下的款子打给我。”
“哦。”胥芳晴应声。他的语气听上去很不舒服,有点像咄咄逼人的感觉。
“还有一句话请勿必转告: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男人顿了顿又说。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是的,什么意思时先生会明白。”
“哦。”
“听说时太太在朝阳医院工作,请问是哪个科的,有时间去拜访一下。”男人口风一转,变得黏糊起来。⑸⑼⑵
“……我婚后打算辞职了。”胥芳晴撒了一个谎。直觉令她对这个男人很反感。
“啊,这样啊,真是遗憾。”他啧了啧牙花子,继续追问,“对了,能否留个联系方式,有时间的话请你出来喝茶。”
“对不起,我不喜欢喝茶。”胥芳晴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林先生,如果没有的事情的话我先挂了,我很忙!”
“那……好吧。”他恋恋不舍地说。
胥芳晴迫不及待地切线,舒出一口气。林峰?名字不错,可惜有点心术不正。
刚放下手机没有一分钟,铃声又响了。不会又是他打来的吧,胥芳晴厌恶地想。满怀戒备地拿起来,发现显示屏上的数字为时君度办公室的号码。
她接了起来。
“果然落在家里了,”时君度苦笑着说。“刚才有人找我么?拨打时一直忙音。”
“是一个叫林峰的人。”
“他?”时君度的声音停滞了一下。“他都说什么了?”
“他要你赶紧把余下的款子打给他,还说什么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这个家伙着什么急。”他不悦地嘟囔了一句,接着向胥芳晴解释,“一个新客户,初次打交道大概心里没底吧。他也不想想,巨鲨这么大的集团公司难道还会出尔反尔么。”
“以后别跟这种人来往了,听着不太象好人。”胥芳晴说。
“我也这么想。”时君度表示赞成,“我马上就回来取手机。”
“还是我给你送去吧,反正我也没事。”婚假还没过完,胥芳晴天天闲在家里。
时君度考虑了一下,答应了,“好吧,路上小心点。”
挂断电话后,胥芳晴换好衣服和鞋子去了车库。她的车子是一辆红色的本田雅阁,去年夏天拿到驾照后胥海峰买来送她的。因为时君度的工作很忙,上下班的接送有些吃力。
她将装有时君度手机的手袋放在副驾驶座上,扣上安全带,发动引擎,缓缓驶出了春天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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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至九点,正是上班的高峰期。此刻所有的马路都像功能失调的肠胃一样,郁积着各种消化不良的食物。胥芳晴跟在一辆屁股不时冒出黑烟的公交车后面走走停停,干着急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