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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商量好的计划,我靠在后面的石门之前等待,吴宏一人用湿毛巾掩鼻擎着火折子入内,待将鹅放到门口后按动开关并迅速返回,这鹅一路上都在嘶哑地叫着,声音凄厉,反而方便我们获知情况。
我看到前方的火光慢慢飘远,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阵轰鸣,声音沉重,仿佛什么怪兽挣断了身上的铁链一般,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一听便知道吴宏已经按照约定打开石门,于是一把抓住身后的铁梯,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吴宏一下子冲到我面前,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我们在一片漆黑中以湿毛巾掩鼻,凝神静气地竖耳倾听。对面鹅的叫声不时传来,开始还比较正常,后来感到其间有一丝恐惧,听上去像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和吴宏紧张地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逃离。不过,鹅的声音慢慢平稳下来,时间久了,我的听力重新锐利起来,竟然能够听到鹅翅膀扑地的声音,它的叫声也变得响亮透彻,不似有什么异样。
这鹅活得好好的。
这就够了。吴宏和我在黑暗中重新有了信心,摸着墙沿慢慢走向洞的深处。
鹅的叫声越来越响亮,我和吴宏心里都有了底:毒气想必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不知道这底下是谁设计的机关,居然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毒气释放完毕了。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小心前进,重新打燃火折子,照亮前方,一路摸索过去。
到了石门附近,果然看见那只鹅在角落里安详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不时歪歪扭扭地走两步,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终于放下心来。
等到火光近前,刚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我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起来。
老僧面部青紫地躺在地上,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已经死去多时了。最让我感到胆寒的是他的表情,双眼紧闭,五官都挤在一起,痛苦的样子竟有些狰狞可怖。他嘴边流出白色的唾沫,手心冲下痉挛成鸡爪的样子,指甲尽皆折断,地上有一道道深深的土沟,看样子是难以自制时失控刨出来的。我看到他的僧袍都被自己撕扯成条状,衣衫褴褛,浑身血痕,凄惨的景象令人不忍多看。
吴宏脸色铁青,低着头默默地把随身外衣脱下,将老僧的尸体轻轻挪到门外角落,把单衣盖在老僧身上,站起身来敬了个军礼,才重新迈步走进里面。
我不知道有什么表示才好,也举起手敬了个礼,眼眶还是感到有些发热,忙侧头去看吴宏,正好碰上他在冲我挥手,不知发现了什么情况。
等我赶过去,才发现吴宏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打碎的玻璃罩的对侧,没想到这边竟然也有人皮标本,一路数去,也是四个。等全部查看完毕,我们吃惊地发现,两边各有四个人皮标本,相对而立,全部都是壮年男子,没有发现女人。
但吴宏和我来到打破的玻璃罩前时,不由大吃一惊!地上空空如也,第一次进来时掉下地面的赵二狗的尸体居然不见了!
这太不正常了。地下深处,毫无出口的地方,一具人皮难道能够自己长了脚跑走了不成?这毫无征兆的发现让我头皮发麻,别是这地下深处还有什么东西吧?
吴宏也十分震惊。他很快调整了情绪,让我在旁边注意动静,自己在二狗尸体落下的地方细细地查看起来,不过他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仍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地上空空如也,除了碎玻璃,别说是人皮,连粉末都没发现一点。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对着七具诡异的人皮,这种发现所带来的恐惧是致命的,连一贯镇定的吴宏都有些吃不住劲了。他举着火折子缓缓地朝四周看了看,对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指指来时的道路,示意不要出声,我们悄无声息地按原路往回走。
我求之不得,脑子乱哄哄的,看看来时的道路,生怕那扇巨大的石门又轰鸣着掉下来,切断我们的去路。黑暗中完全看不到后方的景象,只有无尽的幽深像是一个巨大的嘴巴张开在我面前,鬼使神差地,我又想到了那双绿色的眼睛,心里一下哆嗦起来,不由加快了脚步。
所幸一路都没有事情发生,我脚下跌跌撞撞地走着,心里擂鼓一般轰鸣不已,暗暗祈祷千万不要碰上什么东西,不然在这地下阴冷黑暗的地方,不被生吞活剥也会被活活吓死的。
终于看见前面从上方投下来的微弱亮光,我知道我们走到铁梯所在之处了,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虽然没有回到地面,但在我看来已经一步之遥了。我身上的力气像是一下子抽干了一样,腿软得没法继续走路,一屁股坐到了铁梯下方的空地上。
吴宏紧跟在我身后,不时回头看看后方。等到了这里,他神色也安稳了不少,显然放下心来。我不知道他触碰了哪里,墙上的石门居然慢慢合上了,这次感到真的安全了,不管里面有什么东西,我相信至少没有撞破这厚重石门的力量。
正庆幸的时候,就看到吴宏蹲下身子,从兜里拿出了什么东西,迎着灯光仔细地看着。
我也凑过去观察,发现这是个铁块,形状一头是半圆一头是方的,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生锈了。吴宏把它翻个个儿,底部居然有几个日本字,我几乎全不认识,只能勉强看清其间好像有个“荣”字。
吴宏看样子也不认识,看我凑过来,便说:“这是在刚才的玻璃碎片中发现的,估计老师傅就是用这个砸开的玻璃罩子。”他抬头看看上方说,“我们上去后让老沈看看,他懂日文,这应该是条线索。”
吴宏回头看了看,说:“我想,秘密可能就在那些尸体上,估计日本人在这些人皮中藏有什么机密,所以煞费苦心将这里设计成一个陷阱,防止其他人入内。”
我当然同意。光是那奇怪消失的人皮就让我胆战心惊,谁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日本人费尽心机去隐藏的,一定是个惊人的阴谋。从困龙湖一路走来,我已经感受到日本鬼子的血腥和残忍,那些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做法除了让人感到无比的愤怒和不平,更让人从心底透出难以言说的震惊。若不是亲眼见到,我断然不敢相信人世间还有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
我扭头问吴宏:“下一步怎么办?”
吴宏看看对面那个黑洞洞的去处,抬头示意了一下。
我一下明白了,吴宏想去对面那个通道探查情况。我身上马上变得冷飕飕的,别的不说,这洞中的寒气就是从这个通道中冒出来的,刚才我们鬼使神差地去了对面,躲过了这刺骨的冷气,现在不同了,要进入通道,光温度就是个大问题。
吴宏显然没有考虑这些,这可能和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有关系,刚才下井的时候他就把这棉衣穿上了,因为外衣给老僧的尸体盖上,现在里面就是一个背心,外面披着棉衣,站立在入口附近。
我看着吴宏小心翼翼地进入通道中,只好咬牙跟在他身后弯腰前行。
刚刚走进去几步,就感到温度比刚才低了不少,完全不是先前的感觉了。不知哪里来的寒气慢慢地侵占我们的身体,一丝丝像银针一般扎到骨子里去,那种感觉不光是冷,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对着骨头吹气一样。
我裹紧身上的棉衣,哆哆嗦嗦地一路慢慢蹭过去,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路程,我的脚就已经有些僵硬了。好在前面已经看到有个拐角,这一路走来都是直线前进,有个拐点很可能到了什么地界,至少能够歇息一下了。
果然,走到拐点之后,我看见吴宏的背影闪了一下,消失了。
我并不紧张。同样的事情在困龙湖边已经出现过一次,那次是罗耀宗不见了。这正好说明我的猜测没错,前面的地势一定有什么改变,吴宏是走到下一个路口去了。
从通道尽头跳下来的时候,我感觉有些头晕,实在没有想到,我们的面前居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开阔地。
吴宏现在正站在下面的一块平坦的台子上奋力把手中的手电举高,试图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但却是徒劳,不为别的,这地方比较大,光是手电微弱的光芒完全不能把这块区域映照清楚。我小心地从通道里面爬出来,一下子跪在下方的地面上,手上不知道碰触了什么,黏糊糊的十分恶心,我皱着眉头把手放到鼻子边上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
吴宏看了几眼,回头问我:“暖和点了吗?”
他一说我才发现,这里的温度似乎不如刚才在通道中寒冷,按说来到尽头,应该更加接近寒气的源头,却不知道为什么温度反而升了上去,虽然还是有丝丝寒意,但比之刚才已经好多了。我挥了挥僵硬的手,表示没问题。
吴宏往前方试探着走了几步,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我。
有古怪!我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他,凭感觉吴宏一定是碰上了什么危险或匪夷所思的事情,愣在了原地。情急之下我也慢慢离开平台,小心地摸索到吴宏身后。
诡异白蛇
雕像一样伫立的吴宏一直凝立在我前方,一点点靠近的时候,我死盯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几步之后,我已经离他大概有两米远,突然发现吴宏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似乎是点了点地上的什么地方。
我突然想起来,在对面的通道中,吴宏发现人皮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一个动作,这是让我原地不要动的意思!
现在我可以肯定,吴宏一定是碰上了什么危险,生怕我也落入同样的境地。我浑身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正打算从侧面慢慢挪过去,不管能不能帮得上忙都得试一试,耳朵里突然传来一丝细微的声音。
“左脚…”这细若游丝的声音正是吴宏发出来的,我连忙打眼往他的左脚看去,借着他手中的光芒,我马上看清了面前的情形,头发一下子炸了窝一样竖了起来!
就在吴宏的左脚边上,凭空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洞,从大小和形状来看,吴宏和我其实正好站在一个巨大深渊的环形边上,只要再往前挪动一步,吴宏就会坠下这黑洞洞的地穴中!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在吴宏左脚的边上,黑暗的洞穴内侧,居然出现了两只绿莹莹的眼睛!
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下来,车底下黑暗中的那张面孔一下子跳进我的脑海,这里也有那东西!
即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居然还有工夫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两点绿莹莹的光,从大小来看,并不如我们在路上碰到的绿眼怪物大,似乎小了几号。不过这时它们一直冲着我的方向闪亮,倒是没有眨眼,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让我胆战心惊的怪物眼睛。
不管是什么,这深邃的黑暗都足以让我和吴宏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倒是吴宏似乎逮着了什么机会,神色一变,我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与此同时,刚才那绿色的眼睛一下消失了,我近在咫尺居然没有发现它是向着什么方位离开的,可见速度之快。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马上陷入黑暗之中,周围像是充盈着浓稠的墨汁,伸手不见五指,别说是吴宏离我有段距离,就是面对面和我站在一起,我都完全看不到他。
我一下子急眼了,大声喊道:“老吴!”
我身体旁边传来沉闷的答应声,我忙向着那个方向小心地一点点挪动,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要知道这可是在黑洞的边上,一步不慎就会坠入其中,谁知道下面有什么玩意儿?就算是没什么东西,摔我也摔死了。
因为紧张和刚才寒冷的关系,我的手都变得僵硬了,哆哆嗦嗦地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才好,当我慢慢把手放到地上辅助脚来往前面爬的时候,突然感到手背上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滑了过去!
之所以说“滑”了过去是因为那东西的皮肤十分光滑,从我手背一掠而过,仅仅接触了一下,我就感到自己那片皮肤的温度陡然下降,当时竟然有种灼烧的感觉。
你可以想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突然有个东西从你手背擦过的感觉。我当时像是触电一样一下子把身体弓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往旁边跑,因为我总觉得,自己碰上的是什么东西的尾巴!
难道那绿眼的东西就在我旁边?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猛地搭在我背上,一下把我按在原地,力气大得把惊慌失措的我推了一个踉跄。幸好没有挪动位置,虽然神经已经碰得快要断了,我仍然感到心里一顿,踏实了很多:至少吴宏还在。
就在我心情刚刚有所缓和的时候,眼前火光一闪,照亮了我前方的小块区域。我看见吴宏气喘吁吁地拿着一个火折子,满脸是汗地站在刚才的位置,神色慌张地问我:“没事吧你?”
看到吴宏的一瞬间,我心里立刻镇定了许多,一下子想起刚才他奇怪的举动,便问道:“刚才你发现什么了?怎么突然站住不动了?”
吴宏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指了一下自己前方的巨大孔洞说:“你自己过来看吧。”
我马上挪到吴宏身边,探头下去一看,眼睛就直了。
下面的洞穴深不见底,小小的火折子根本照不到头,里面簌簌地冒出白色的气体,不知道是水蒸气还是什么东西。让我吃惊的是,洞口旁边,光线所及之处,我居然看见了一个奇怪的装置。
这是一个两米见方的铁皮柜子,前面有个金属的围栏,上方有几道手腕粗的金属缆绳连接着,直直地伸到黑暗的深处去。旁边还设有几个斜向的横杆,看这样子是让人攀爬所用。
我抬头用质疑的眼光看看吴宏,他舔了舔舌头说:“滑梯。应该是当初日本人下去时用的,这东西是通电的,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这和我心里的猜测基本一致,这个洞中洞出现得太奇怪了,虽然不知道日本人的目的,但是既然有这样一个巨大的深渊,确实是一种预兆:这座山底部很可能才是问题的核心。
现在问题摆在我们面前:即便不考虑安全的问题,回不回来暂且不说,我们怎么下去?坐这个滑梯吗?
我突然想起吴宏其实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心里也拿捏不准他是不是了解我刚才看到了那双绿色的眼睛,便开口问:“你就是看到这个吓得动弹不了吗?”
吴宏在火光下的眼睛眯了起来,小声说:“这个至于吗?我吴宏胆子不至于小到这个程度。刚才我在这里看到一条蛇。”
“蛇?”我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种回答,难道我刚才看到的绿色光点就是蛇的眼睛吗?没等我问,吴宏就接着说:“不过这条蛇有点古怪。它全身都是白色的,大拇指粗细,浑身雪白,没有一点瑕疵。”
看来我刚才看到的应该就是这条蛇,想到这里我也看看洞口周围,那里只有些细碎的土棱,不像是有小洞的样子。小时候我见过很多蛇,没有粗糙的表面它们是无法移动的,这条蛇有什么特异的能力,能够在这样的洞壁上游动自若呢?
下面是什么?
吴宏看我陷入沉思,也不管我,只是接着说:“刚才我发现这洞口的时候,已经很吃惊,不知道怎么会出现一个洞中洞,刚要回头招呼你,就看到这条白色的蛇伸了一个脑袋在洞的边缘。奇怪的是,它全身都是雪白的,光线所及能够看到它身上细细的血管,白得如同透明一样。我刚把手电靠近,就看见它拱起上半身,蛇头高高昂起,轻轻地在我前方晃着圈,动作很古怪,不过我总觉得那是一副战斗的姿势。我平生都没有见过纯白的蛇,不过我想这样的环境产生的东西估计毒性十分厉害,便一下停住脚步,不敢妄动。不过我虽然不动了,它转圈的同时却一点点把头探到我面前,你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我的腿边。如果不是因为你在旁边,我可能已经死命一搏、跳开一边了。”
我听了才明白刚才是怎样的惊险,心悸之余问了吴宏一句:“那蛇的眼睛是绿色的吗?刚才我在旁边看见两个绿色的光点,是不是就是它的眼睛。”
吴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语气也变得迟疑起来:“我正要说到眼睛。刚才那条蛇把头探过来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蛇头上居然没有眼睛!”
我一下子蒙了。一条蛇怎么会没有眼睛?那我刚才看到的绿色光点是什么?
一股寒意沁进我的心里,好像那条蛇攀附在我的皮肤上一样。我结结巴巴地问吴宏:“是不是…眼睛瞎了…或者被挖掉了…”
吴宏果断地摇摇头:“蛇头上光滑匀称,完全被白色的皮肤覆盖着,眼睛的部位别说眼球,连个洞都没有。”
妈的,这事就怪了。我刚才难道看花眼了?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两个绿色的光点一闪而过消失了,我急忙问吴宏:“那你有没有看到两个小小的绿色光点?”
吴宏看着我,眼睛放出晶莹的光芒:“没有。”
我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过了足足几分钟,吴宏才打破寂静说:“我紧张得不行,手里的火光抖了一抖,无意中却发现慢慢靠近我的蛇也跟着朝亮光的方向晃了晃。当时我一下子清醒了,是不是这条没有眼睛的白蛇是被我的亮光吸引过来的?于是我故意轻轻地拿开火光去另一个方向,果然白蛇轻轻晃着身体靠过去了。”
“所以你最后把火折子弄灭了?”我听明白了,问道。
“是的,”吴宏看看自己的衣兜说,“发现这点的时候,这条蛇已经游到我裤脚附近了,再犹豫就会爬到我身上来。所以我马上把火折子扔到了洞中,其实后来我是因为听到你急促的呼吸声才被迫打开手电的。谁知道这条蛇是不是离开了?不过这可是宝贵的光明,打死我也不会轻易丢弃的。”
我听到这里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异物再出现,才问吴宏道:“我们还下去吗?”
这么问不是没有道理的。短短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几乎摧垮了我的神经。如果不是被近期的一系列事情锻造得意志坚定起来,我肯定已经崩溃了。刚才暗室中神秘消失的人皮让我心惊胆战,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了不知是真是幻的两只绿色眼睛。情况尚不明朗的局面下,我们下到这深洞之中是不是太鲁莽了?
吴宏沉思了一下说:“老实说,我也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通常我们都有着比较完备的装置和人员,现在这种情形,如果把老刘再带下来,就没有能够从技术上保证安全的人了。老沈倒是可以下来,不过上面一定要留人,以老刘的心机,我不放心。发电待援不是不可以,但时间不等人。我想既然我们已经走到这步了,不如加倍小心,下洞去看看。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倒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危险。这种地下深处的洞穴,产生个把诡异的生物也不算奇怪,终日不见阳光,可能眼睛退化了。黑暗中很多东西的皮肤都是白色的,这个慢慢你会知道。不足为奇,在海底也是如此。”
本来吴宏这番话是来宽慰我的,不过他一提到海底,我马上想起了困龙湖里莫名的生物,不由抖了一下。吴宏也意识到了这点,停下话语,简短地说:“所以我想,还是下去看看。你看…”
我也学会了吴宏的回答方式,没有正面应答,只问他:“怎么下去?”
吴宏看了看刚才发现的滑梯,手电冲着旁边照了照,说:“你看那边。”
我这才发现,巨大的铁质滑梯旁边,居然还有个木头架子钉起来的木箱,周围林立着一些滑轮之类,结构看上去很复杂。这次不用吴宏解释,我也看出来了,这东西也是为了下去使用的,弄不好是个备用装置。
很显然,这东西不用电。
吴宏不多说,首先小心翼翼地过去试了试滑梯上一个按钮一样的装置,没有任何反应。缆绳轻轻地晃了晃,几块碎石掉下深邃的黑暗中,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然后他把怀中一直绑着嘴巴的鹅先放在木箱上,手电递给我,然后自己轻轻踏了上去。
我把手电攥得紧紧的看着这一切,要是木箱不能承受住吴宏的重量,一下子坠落下去,可就完蛋了。不过还好,吴宏上去后没发现任何问题,木箱只是略微摇摆了一下就重新找到了平衡,看来那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木质箱体,可能还设计了什么自动平衡的装置。
他小心地拽了拽手中的绳子,木箱“吱呀”一声下降了一米左右距离。然后他又试探着拉了拉旁边几条绳索,触动其中一条时,木箱重新升了上来。吴宏在微弱的光线中冲我笑了笑,做了个上去的手势。
我咬咬牙,一步跨了上去,吴宏慢慢和我站到了箱体的两边,灯光下我看着他坚毅的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吴宏会意,伸手慢慢把绳子一点点放了下去。
开始下降了。我裹紧身上的衣服,蹲了下去,这样有利于保持稳定。随着下降深度的增加,我身上的凉意也越来越明显,刚才那种冰冷的渗透感重新回来了。吴宏也把自己的棉衣拉紧,默不作声地慢慢蹲了下来。
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下面是什么样子的?我们下去后还能不能顺利地上来?这些问题都像是虫子一样不断地钻进我的脑海,挥之不去,我的耳内嗡嗡作响。面对底下无边的黑暗,我的思维好像也被冻僵了,时常断断续续地失去了方向。吴宏的注意力全在绳索上,虽然这个木箱的平衡感保持得不错,但他还是担心绳索突然断裂,所以十分紧张,慢慢往下放着粗大的绳子,丝毫不敢大意。
我看着吴宏的大手上下翻动,下降好长时间后,还不像是有尽头的样子。吴宏和我打个招呼,为节约电量,拧灭了手电。我心中又是一阵紧张:周围浓墨一样的黑暗一下子占据了整个空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空气中的一股奇怪的味道微微飘荡,似乎还带着一丝凉风吹过。
我脑子突然清醒起来:按说这种全封闭的环境下是不应该有风的,这说明下方还有其他的路线通往外面,不是深坑一个。这样我稍稍轻松了点,如果不是这样,那地底无疑就是一个死穴,我们下去一旦上不来就算是直接去见***了。
黑暗中我紧张的神经重新绷紧了,这一幕似曾相识,刚才在通道上方失去亮光时也是这种感觉…突然,我一个激灵,在木箱上猛地站了起来!木箱因为我的这个动作幅度很大地抖了一下,我听到吴宏大声说:“你干什么!慢慢蹲下,保持平衡!”
我缓过神来,手脚都像是生了锈一样几乎动弹不得,费了好大劲才恢复到刚才的位置。
因为刚才的一刹那,我无意中想到一个让我魂飞魄散的细节:吴宏打亮手电的时候,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离我是有一段距离的。那黑暗中巨大无比的那股力量是哪里来的?那肯定不是吴宏的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暗的深处有什么?
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中,我的后背居然被冷汗湿透了,我的背心一点点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背上。我脑子中一片空白,这说明有什么东西已经接触过我了。果然不出所料,这黑暗深处真的存在什么莫名的生物!因为我能够感受得到,那股力量绝不普通,如果不是吴宏的手,那就像是一种瞬间爆发的劲道,似乎是什么东西从我身上踩了一下离开了。
情况紧急。刚才奇怪消失的人皮和诡异的白蛇都没有给我们造成威胁,但这个不同,已经危及我们的生命,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告诉吴宏?
黑暗中我能够感到吴宏在粗重地喘息,瞬间产生的想法让我对此也发生了怀疑:我身边的到底是不是吴宏?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谁能保证在我旁边发出急促呼吸的,不是其他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我的汗毛又竖了起来,咬牙壮着胆子问:“老吴!”
“干什么?”吴宏的声音很不高兴,听起来对我刚才的举动带着些不满。这我完全理解,如果刚才运气不好失去平衡打翻箱体,现在我们已经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了。
不——我突然哆嗦了一下:也许,连尸体都没有了。
虽然语带埋怨,我听了却高兴得要死。不管怎么样,身边至少还有他在。确定无疑之后,我决定暂时不把这个恐怖的发现告诉他,现在毕竟在下降途中,绝不是分析问题的最佳时机,等到达深洞底部时再说也不迟。
又过了很久,在我的胡思乱想和神经质的紧张中,我感到一声轻微的碰撞,木箱一下子坐实了。
到底了。
一片火光出现,我看见吴宏紧张的脸色,脑门上竟然还带有点点汗珠。他又打亮了一个火折子,我借着亮光观察了一下周围,我们重新到达了一个类似刚下井时的窄小平台上,不同的是,周围没有光滑的石壁,全是泥土刮平后的土墙,除了前方有个一人高的隧道之外,无路可走。
吴宏看了看周围,一把把我拽到跟前,贴近我的脸轻声问:“你刚才站起来干什么?”
我知道这问题困扰了他一路,便连忙把刚才匪夷所思的发现告诉他。吴宏听了咬了咬嘴唇说:“注意安全吧。前面有什么都说不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然后他毅然放低火光,迈进隧道之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到有些头晕,也跟着吴宏走了过去。
走了大概十几米我就一头撞到吴宏的身上,他猝不及防地停在前面,站住不动了。
我趁着火光看了看,原来是隧道到头了。外面是一片漆黑的空间,无边无沿,不知道何处是尽头,我们就站在隧道和空间连接的边沿。吴宏想必是怕下面又是个深渊,不敢试探前行了。
我轻轻问:“怎么办?”
吴宏低下头,在随身背的包里摸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竟然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奇怪的枪,前大后小,枪口很粗。迎着我诧异的目光,吴宏说:“你有没有感到有风从这里刮过去?”
我当然知道。刚才在下降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现在进入隧道,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耳边能够感到有丝丝细微的风掠过,这里不像是隧道,倒像是个什么地方的通气管道一样。
看我点点头,吴宏接着说:“这下面可能是个很大的空间,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情形,刚才我们下来之前就没有任何空气的流动。我手里拿的是信号枪——”他说着转过身去,“你往后站一点,我打出照明弹后,如果顶部空间不够可能会反弹回来,别伤着你。一定要注意在照亮的瞬间观察外面的情况!”
我一下紧张起来,这下面的空间到底有多大?里面又存在什么未知的东西?我脑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下面不会有一群绿眼怪物吧?或者是存在着什么巨大无比的东西,正在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想到这儿我哆嗦了一下,吴宏已经把手里的枪举了起来,斜斜地冲着外面上方,小声说:“注意看!”
一个红色的火球奔涌着腾空而起,尾部拖曳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将整个外面的空间照射得如白昼一般。虽然紧张万分,不过它飞向上方的一瞬间,我鬼使神差地忘记了所有的恐惧,直勾勾地盯着头顶上绽放的炫目光芒,觉得这情景美丽极了。
这只是几秒钟短暂的感觉,马上我就重新被巨大的恐惧一把攥住了心脏。空中的美丽弧线只持续了一半就撞到顶部,信号弹一下子破碎得四分五裂,盈盈地照亮了周围的小范围空间,过了几十秒钟,渐渐地熄灭了。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因为在刺目的信号弹爆裂在空中的一瞬间,我和吴宏马上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准确地说,应该是底下的景象。就在那几十秒钟的时间里,从站立的平台之上,我们无比清晰地看见了外面那个神秘的空间。吴宏一下子怔在原地,变得像雕像一样僵硬,他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着,慢慢松开了手中的信号枪,毫无知觉地任它滑落下去。
我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这一刹那,我毫无征兆地看见了那个毛骨悚然的场景。在以后的几十年里,每当回忆起那一刻,仍然能够让我瞬间大汗淋漓地颤抖不已,那种恐怖而震撼的情形牢牢地凝固在我的脑海中,像魔鬼一样不时露出它狰狞的面孔。
与此同时,远在地下的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我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时,地上的寺庙中也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是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我们一行人的人生轨迹。
余下请看《暗夜尽头,深水之下》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