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的眼睛再次睁开,目光中闪动的虔诚不见踪影,此时双目中充满的却是那种看破生死的诀别。
男子双拳紧握,发出咯咯的声响,是愤怒,是怨恨,是不甘。
他双脚用力蹬地,靠蛮力使自己稳稳地站了起来。
环顾四周,他望见了屋外那几个扎满银针的巫毒娃娃。
怒火,再一次燃烧;恨,已经到了一个极致。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像一只咆哮的狮子,扑向面前的藤椅。一支带着强烈金属质感的手枪被他牢牢地抓在手中。
乒,乒,乒,乒,乒……
瞬间,娃娃的头颅全部被一枪击碎。
由于子弹的冲击力,原本贴在娃娃身上的黄纸应声而落。
夕阳的余晖照亮了黄纸上的墨迹,五个人的名字隐约显现了出来:
冷启明、陈国贤、焦磊、司元龙、叶茜。


根据现场推断,死者的致命伤只有一处,解剖并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明哥那里没有头绪,老贤也是一样。案发现场又是在农村,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监控设备,所以胖磊那里也是“两手空空,一身轻松”。现在砝码全部压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可想而知,我现在的担子有多么重。
嘀嘀嘀,痕迹检验室的仪器被我打开了。叶茜像跟屁虫一样站在我的身后。
“小龙,你在现场有没有发现?”
“有!”
“能不能破案?”
“不知道!”
“你现在准备干啥?”
“哎呀,姑奶奶,您真不愧是警校‘武当’出身的女汉子,这体力就是好,您在这儿叽叽喳喳,我还要不要做实验了?”
“啥?实验?”叶茜顿时来了精神。
“对,实验!”
“到底什么实验?”叶茜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这时,我从电脑中调出了一张还热乎的数码照片。
“这是……?”
“我在现场提取的并联指印的照片。”
叶茜眯着眼睛使劲瞅了瞅:“这一点指纹纹线都看不见,怎么比对?”
“没有纹线我也照样有办法!”
“什么办法?”叶茜看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的脾气我最了解,所以我只能耐心解释道:“你有没有发现,成年人不管身体胖到什么程度,脂肪厚度有多大变化,这手指的粗细变化得并不是很明显。”
叶茜伸出双手,在一起比较了一下,接着又偷瞄了一眼我的手指:“好像是啊!”
“这就可以当作一个判断的依据。”
“依据?”
“对。”
“这说白了就是三根手指指节并在一起的照片,还那么模糊,能分析出结果来?”叶茜似信非信。
我微微一笑解释道:“这还要从人手的生长过程来说。”
“啥意思?”
“我们知道,儿童和青少年时期是人生长发育的重要阶段,人体骨骼的成骨细胞和破骨细胞在这个时期非常活跃,表现为骨髓腔逐步扩大、骨骼由小长大、由细长粗的过程。指节的生长也遵循这一规律。骨骼的生长基本完成于十八九岁,止于23岁前后,也就是说,像我们这么大的人,手指基本上已经发育完全,可以形成稳定的特征,既然有稳定的特征,那就有规律可循。”
“你接下来的实验,就是找出这里面的规律?”
“对。”
“我们刑警队在调查的过程中反馈回来信息,同村的张云福经常去给死者送饭,咱们掌握的这三根手指节印会不会是他留下的?”叶茜也说出了我的疑虑。
“从新鲜程度上来分析,指纹的遗留时间不会超过五天。按照正常人的记忆力,五天以内的事情,只要他刻意做过,应该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来。”
“你准备亲自问问这个张云福?”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对,明哥、胖磊以及老贤那里,基本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我这边必须全力以赴,否则这个案件可能就黄了。”
“嗯!”叶茜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顺利的话,明早就应该有结果。你让刑警队的人通知张云福明天早上八点来科室,等我的分析结果出来,也好有个抓手。”
“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基本上靠仪器就可以完成。”
“那……那你……”
因为案件紧迫,现在李芳死了,她的儿子张庆生下落不明,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案件上,所以叶茜话还没有说完,我便低头开始观察从现场提取的痕迹。
“多……多……多注意点身体。”叶茜忸怩地说完这句话,轻轻地退出了检验室。
作为刑事技术警察,我们和其他的警种有着本质的区别,在外我们有个文雅的称号叫“警队中的科学家”。对于每一名技术警来说,要想提升自己的能力,最简单快捷的办法就是参加全国的培训班,听取学科泰斗分享最为精华的实战经验。就在侦破“鲍黑贩毒集团”案之后,明哥几乎拿出了科室所有经费,给我开启了最为充实的学习之旅。就好比玩网络游戏打怪升级,我这人物的经验条唰唰地往上涨,拦都拦不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科学的海洋里遨游。”整整11个小时,就这样不知不觉被我“遨游”了过去。
吱呀!检验室的门被推开了,室外强烈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当我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的时候,我的鼻子却得到了极大的享受。
“豆浆、油条。”是叶茜的声音。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叶茜因疲惫而有些发红的眼睛:“你昨天晚上没有回家?”
“没有。”叶茜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你在单位干吗?”
“该干吗干吗。你赶紧把饭吃了,都凉了。”叶茜忽然把东西往实验台上一放,转身就要离开。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张云福我给你喊来了,在明哥办公室呢!”
经过一夜的挑灯夜战,我总算得出了一个大致的结论。当然,有些结果还需要排除,所以一听到张云福的名字,我立刻手嘴并用,把那几根明显是刚出锅的油条,拼命往嘴巴里塞。
半小时后,我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报告走进了明哥的办公室。此时胖磊和老贤已经坐在屋里抽起烟卷来,从桌面上快要堆满的烟灰缸不难看出,他们早已等待多时。
三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告诉我,他们同样彻夜未眠。
明哥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我。
“有点头绪!”我读懂了他的意思。
“真的?”老贤和胖磊异口同声。
“行,张云福你来问!”还没等我回答,明哥主动给我让出了座位,但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
在我们科室,不管是询问证人还是讯问犯罪嫌疑人,从来都是明哥的活,他这么一说,我有些慌神。
明哥甩给我一支烟卷:“我们三个和叶茜那边暂时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你结合你掌握的情况询问就行了,我会在一旁给你做补充。”
“该来的总会来的,小龙!”胖磊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点燃烟卷,深吸一口,慢慢地吐出。当烟卷烧到一半时,我有些忐忑地坐在了明哥的木椅上。叶茜见状,迅速坐在我身边,打开了笔录软件,双手准备敲击键盘。
一切准备好之后,我冲她点了点头,接着把目光转移到坐在软椅上的张云福身上。
“张云福。”因为我暂时还没有捋清楚从哪里开始询问,所以便喊了他的名字,好让他集中注意力。这也是菜鸟第一次询问惯用的招数。
听我这么一喊,张云福本来还弓着的身子,立刻直了起来:“到!”
我边吸烟边打量坐在我对面的老汉,他年纪有65岁上下,因为是庄稼人,身体还很硬朗。现在正值春季,他很应景地穿了一身还算干净的春装:一件蓝色条纹大码西装,一条藏青色的西装裤,脚上套了一双锃光瓦亮的老式圆头皮鞋,裤脚边缘处,墨绿色的棉袜裸露在外,相当扎眼。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可在我心中,他暂时还被列为嫌疑人,所以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态度。
我皱着眉头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最后把视线落在了他的脚上。
科室的其他人都屏气凝神,生怕打搅我,连一向跟我对着干的叶茜,也很识趣地在一旁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屋里打翻的那碗饭是你送的?”我开始切入正题。
“对!”张云福可能感觉到了我的态度并不是很友善,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你对死者的家庭情况是否了解?”
“啥叫家庭情况?”张云福一愣。
“就是她家里的情况。”由于一夜未眠,我有些不耐烦。
“我们是一个村子的,多少知道一点。”
“什么叫多少知道一点?我们调查过,村子里只有你一个人给死者送过饭,你和死者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把你知道的仔仔细细说出来,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他听出了我语气里警告的意味,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看到他这种表情,我把手指缝中早已熄灭的烟头扔进烟灰缸,接着往椅背上一靠,长舒一口气:“说吧!”
张云福抬头看了我一眼,停顿了几秒钟,开口说道:“芳儿,哦不,是死者。”
“你就按照你的叫法说,没必要学我。”
“欸!”张云福点了点头接着说,“芳儿男人张丛宝跟我小儿子是一个辈分,我比丛宝他爹还大几岁,我们是堂兄弟,按照辈分,芳儿应该算我的侄媳妇。”
室内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丛宝和芳儿有个男娃,叫张庆生,今年虚岁七岁。庆生这孩子可是个苦命的娃!”张云福用手掌抹了一把他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有些忧伤地感叹了一句。
“怎么说?”
“这事还得从六年前庆生出生那会儿说起。”张云福换了一个姿势,“庆生刚出生,头一胎又是男娃,丛宝一家那叫一个高兴,光娃的满月酒在村里就摆了整整三天。可也就几个月的热闹劲,后来的事简直像撞了邪。”
“撞了邪?”
“你不知道,我侄儿丛宝长得那叫一个丑,连我儿一半都赶不上,家里又没啥钱,可芳儿却长得相当水灵,当时在我们村里,绝对算得上一枝花!你说,这么漂亮的黄花大闺女怎么会看上我那丑八怪侄儿?”
“难道里面有原因?”因为目前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分析,不排除仇杀、情杀的可能性,所以一听到这儿,我们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有,怎么没有!”
“说说看。”
“芳儿娘家就在我们村30里外的小李庄,听我们村的媒婆说,芳儿家的祖坟风水不好,克夫,芳儿她姐就把她男人活活给克死了。她家里这事,在十里八村都传开了,所以芳儿才找不到男人,也只有我那个侄儿不信邪,可到头来呢,年纪轻轻就给克死了。”
我本来以为是直接关系到破案的矛盾点,可听他说得越来越邪乎,我却越来越没有听下去的欲望。
“张丛宝具体是怎么死的?”明哥开口问了一句。
“哦,掉水塘里淹死的。”
“仔细说说!”我把问题接了过来。
“我记得应该是庆生五个月大的时候,丛宝带着娃去赶集,那天正好逢大集。”
“大集?”
“大集是我们自己的叫法。我们农村买东西可不像你们城市,去个超市啥都能买到。集市一个礼拜只有逢单才开张,礼拜一、三、五人少,我们叫小集;礼拜天是人最多的时候,我们叫大集,大集也是最热闹的一天。”
“嗯,你接着说。”
“丛宝这孩子啥都好,唯一一点,就是好赌,一到逢集就要赌两把。当年他把庆生放在背篓里,只顾自己押宝,等钱输光了才发现庆生不见了。”
“不见了?”
“对,被人拐跑了,卖到了山里。丛宝他爹妈因为这事害了心病,不到六十就走了。娃被拐的那两年,丛宝他们两口子天天哭成个泪人,地里的庄稼也荒了,塘里的鱼也不养了,一家人起早贪黑地找娃。就在娃被拐的第二年,丛宝因为身子虚,掉进水塘里淹死了,芳儿因为受不了打击一口气没上来,瘫在了床上。”
“后来呢?”
“娃被拐的时候,丛宝报了110。就在第三年,外地的公安竟然把庆生给送了回来,说是人抓到了。那个老拐子②还给芳儿赔了几万块钱。”
“那个拐卖庆生的人你认不认识?”
“生面孔,不是我们那边的人,听说好像住在集市附近,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你们打过照面?”
“我没见过,我是听别人说的。”
“怎么说的?”
“说这个老拐子也就30岁上下,因为这事被判了五年大牢。”


“五年?”听到这个年限,我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
如果这名拐卖张庆生的嫌疑人因为被判刑而萌生怨念杀人,好像也能说得通。张庆生今年满打满算才六周岁,嫌疑人在其三岁的时候被抓获,也就是说,嫌疑人还剩下最多两年的刑期,不过,除非他有特别重大立功表现,否则不可能减刑两年出狱。换句话说,这名嫌疑人虽然有作案动机,但可能不具备作案时间。
几秒钟之后,我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张庆生被解救回来的时候才三岁,李芳又瘫痪在床,这些年都是你资助他们?”听到这儿,我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不是,我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断断续续给他们娘俩送饭的。”张云福回答得倒是诚恳。
“那家里没有劳动力,他们的生活来源是什么?”
“在我们农村,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本不应该跟娘家有什么瓜葛,可芳儿他们娘俩实在是太可怜,庆生被送回来的时候,芳儿的娘就把他们娘俩接过去住了一年。可好景不长,她娘一脚没踩稳,后脑勺着地,把自己给摔死了。芳儿她爹死得早,她的几个姊妹过得又不行,所以芳儿他们娘俩只得又回到了咱们村子。”
“难道是靠村里的人救助活着?”
“出了这事,芳儿被村里人说成扫把星,到哪儿哪儿死人,哪里还有人敢进她家的门?这两年,全靠庆生这孩子在外捡破烂换点吃的养活他娘。”
“那你为什么最近开始往他们家送吃的?”
“我……”张云福听我这么问,突然停顿了下来。
“嗯?”我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我也是看他们娘俩怪可怜的。”张云福挺了挺腰杆子。
“那你前两年干吗去了?”
“前两年不也是怕村里人的风言风语吗?”
“为什么现在不怕了?”
“那时候我小儿子还没办事,我怕名声坏了,儿子不好找媳妇。现在我小孙子都快出世了,怕那些干×。”张云福爆了句粗口。
“行了,你接着往下说吧。”
“要说庆生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捡破烂,中午回来一趟给他娘端屎端尿,再弄点热乎的饭菜给他娘吃,下午还接着出去,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不管刮风下雨,天天如此。”
“张庆生天天去哪里捡破烂?”因为目前他没有一点音讯,所以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三公里外的镇上,这附近也只有那里的垃圾桶里能捡到东西。”
“你去死者家中时,有没有触碰过死者家的物品?”
“物品?”
“有没有摸过她家的家具,从里面拿走过东西?”
张云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她家都那样了,还有什么东西能拿?”
“确定?”
张云福信誓旦旦地把右手举过了额头:“我敢赌咒!”
“行,我相信你!你穿多大码的鞋?”
“41码。”
“你把左脚的鞋袜脱掉。”
“脱鞋子干啥?”张云福有些纳闷地看着我。
“哎呀,让你脱你就脱!”胖磊不耐烦地喊道。
“大嗓门就是催化剂”,胖磊这句堪称经典的口头禅,在这个时候那是相当好用。
张云福三下五除二拔掉皮鞋,拽掉棉袜,一股子酸臭味扑面而来。
“汗脚!”张云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抬头瞄了一眼,很快便让他重新穿上。
“行,问题我基本问得差不多了。”
“那我是不是能走了?”张云福早就如坐针毡。
“你为什么要给李芳娘俩送饭,在这个问题上你说谎了。如果不说实话,你别想出这个门!”关键的问题已经问完,接下来就该拔掉这个老家伙的狐狸尾巴了。
“说谎?我……”
“到底是因为什么?”我猛地一拍桌子。
张云福惊恐地望着我,估计他心里也很纳闷,我是怎么看出来他在这个问题上撒了谎的?
“这是一起命案,我还是那句话,别给自己找麻烦!”我已经不是单纯地警告那么简单了。
张云福这次真的受到了惊吓,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几个月前,我在庄稼地里除草,看见庆生手里拿着麻袋,哭喊着朝我这边走来。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娘吃不下饭,病重了。我割完草就到芳儿那儿走了一趟,我看她脸白得就跟一张纸似的,吓人得很。我就问芳儿怎么样了,她告诉我她患了啥并发症,疼得要死要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因为她家宅基地后面就是俺家的菜地,如果芳儿真的死了,像她这种情况,那她家的宅基地村里要重新分,我就寻思着给芳儿送送饭,让村里人能看见,这样我也好有个说道占了她家的屋。”
“卑鄙!”叶茜一向心直口快。
“行了,你回去吧!”我下了逐客令。
张云福如释重负,灰溜溜地跑出了办公室。
“小龙!”
正当我想起身时,叶茜喊住了我。
“啥事?”
“你刚才怎么知道他撒了谎?”
“看眼神!”
“看眼神?”
“对,这也是审讯的一种技巧,主要是在问话的过程中观察对方瞳孔的大小反应。”
“哟嗬,你现在完全是一副审讯专家的派头!”叶茜捏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我。
“得,不说了!”面对她的调侃,我佯装生气。
“你觉得你不说,出得去这个门吗?”叶茜学着我刚才问话的口气。
“小龙,叶茜,抓紧时间去会议室!”走廊上传来胖磊的叫喊声。
“得得得,不开玩笑了,这到底是什么高深的学问?”叶茜收起了嬉皮笑脸。
我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是从两点来判断的,第一就是在询问时观察瞳孔。人的瞳孔,会受到人体交感神经的管控而呈现不同的形态,当人紧张或者陷入情绪的困境而不知所措时,会自动启动交感神经系统,造成瞳孔放大,这是人意志无法控制的,通过这个我可以分析出张云福说话时是什么样的情绪。”
“另外就是观察被询问人的眼球状态,一般情况下,当被询问人回忆场景或者案发过程时,会有眼球往左上移动的动作;当他集中注意力倾听我的问话时,他的眼球往左方移动;但是如果他是在说谎创造虚构情境,他的眼球会向右方偏移。我就是结合这两点判断出张云福刚才说了谎。”
“你的意思是说,你一边询问,还一边观察了他的瞳孔和眼球动作?”叶茜瞪大双眼等待我的确认。
“对!”
“变态,变态,太变态了!”


张云福的问话材料加上昨天晚上的实验结果,被我放在了会议室的桌面上。
“磊哥,帮我把投影仪放下来!”
白色的投影布缓缓下降的同时,米黄色的U盘被我插入了笔记本电脑之中,一切妥当之后,我示意明哥可以开始了。
四支烟卷被明哥从烟盒中甩了出来。
“国贤,你那儿有没有什么情况?”明哥用烟屁股敲了敲桌面。
“屋内只有血迹一种生物检材,遗留的DNA信息全部属于死者李芳,其他没有发现任何情况。”
“焦磊,你那儿有没有!”
胖磊没有出声,叼着烟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我来说说!”明哥翻开了笔记本,“死者是心脏锐器贯穿伤,一刀毙命。从创口看,作案刀具应该有20厘米左右的长度,刃口锋利,怀疑是军刺、藏刀之类的单刃刀具,但也不排除自制刀具的可能。”
“结合尸斑、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死亡时间在案发前十小时,也就是当日夜里一时左右。死者被杀前双手曾多次接触过凶器,怀疑双方曾发生过争执。我目前掌握的就这么多。叶茜,你把刑警队的调查情况跟大家做个介绍。”
“死者家中喂了一条黄狗,根据周围邻居反映,案发时间段并没有听到狗叫,所以我们怀疑嫌疑人和死者熟识,或者经常去死者家中。死者儿子张庆生目前下落不明,别的暂时没有什么进展。”
叶茜说完,会议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把资料依照顺序摆在面前,接着点开了电脑中“张圩村命案”的文件夹,开口说道:“经过排查,我在案发现场一共提取到了两种痕迹物证:鞋印和并联指印。”
“并联指印?”
“对。”说着我在笔记本电脑上点开了照片,投影仪上清晰地显示出了照片的放大版。
“连纹线都没有,这能分析出来什么?”胖磊有些失望。
“焦磊,别打岔!”明哥敲了敲桌面,“小龙,你接着说!”
“这张照片上的并联指印是食、中、环三指并列所留下的灰尘减层手印。我们都知道,人手的生长基本上止于23岁前后,这时就可以形成稳定的特征。这枚指印边缘轮廓粗大,在放大50倍的情况下,可以看到密集的毛边,从而反映出手指肤纹较深,为男性所留。昨天晚上,我在大量的检验样本中抽样提取了上千指印进行测量,得到了下面的结论:”
“14岁男性食、中、环三指的并联宽度为4.5厘米,16岁男性为5厘米,18岁男性为5.5厘米,25岁男性为6厘米,35岁男性为6.5厘米,45岁男性为7厘米③。而我们在现场提取的这枚并联指印的宽度为6.2厘米,根据此数据,我可以推测出,此人年龄在35岁左右,而实际值低于平均值,说明其食、中、环指略窄,怀疑其身材较瘦。”
“精确度可以达到多少?”明哥很谨慎地问道。
“如果光看这个的话,一半一半,还需要结合现场提取的足迹来分析。”
“好,你接着说。”
“结合叶茜提供的刑警队调查访问的结果,我个人倾向于熟人作案。排除干扰足迹,现场只有一种鞋印,应该就是嫌疑人的鞋印。”我接着双击鼠标,把现场的第一枚鞋印点进了投影仪。
“因为此案件的所有条件都要落在足迹上,所以我做了细致的分析。首先,是进出的次数,按照鞋印的新旧程度,嫌疑人曾不止一次来过死者的住处,这也是案发时,院子里的黄狗没有吠叫的原因。”
“我在案发现场的院子外,发现了未成年人的鞋印,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死者失踪的儿子张庆生所留。蹊跷的是,张庆生的鞋印全部为陈旧性,也就是说,案发前他至少三天都没有回过家,他不是案发当天失踪的。”
“按你这么说,这个张庆生失踪真的和嫌疑人有关?他很有可能是被嫌疑人带走了?”叶茜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