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国枝第一次正眼看萌绘。“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是的。”
“哦……”国枝又低下头去。“我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然后,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犀川老师的意见呢?”萌绘转问正在抽着烟的犀川。
“这个嘛……”犀川用指尖转着香烟。“我现在也没想到比国枝更有力的假设,总之,她的说法是最合理的。”
“可是,老师,有一个人死掉是事实啊,警方甚至已经进行到司法解剖的阶段了。”
“说得极端一点,他也有可能是在医院被刺杀的。”
“啊,对啊!”滨中边点头边拉尖嗓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许是这样也说不定喔。”
“滨中学长,你也有看到吧?”萌绘两手叉腰,满脸怒色地说:“你意思是说,他被刀子插是插假的吗?”
“唔,那个,我当时的确认为那是真的……”
“真没意思。”国枝桃子边从锅子里捞出饺子边说,“就为了看那种东西,把大家都找来。你们没想过要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吗?”
滨中和萌绘闻言,不禁相视苦笑。
“真是浪费公主和节俭王子啊。”犀川喃喃自语。
虽然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萌绘还是被逗得忍不住大笑起来。


第五章 奇怪的消失
1
有里匠幻的守灵仪式,在星期六晚上举行。泷野池绿地公园惨案发生后的第六天,他的遗体由家属领回,在这一天傍晚时返回家中。
有里匠幻在舞台上,总是画着相当浓的妆,他不单脸上涂上白粉,更以鲜红的口红强调出他的大嘴,就像是小丑一样,这俨然已成为他的招牌。不过,很自然地,也会有人怀疑如果其他长相类似的人画上同样的妆,也有取代有里匠幻的可能性。因此,匠幻的遗体确认工作就非得更仔细不行,除了要几个家属的指认不说,就连指纹、齿型及其他可能的检查方法,也都要一一试过,确定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有里匠幻本人。
有里匠幻的本名是佐治义久,享年五十九岁,他的妻子佐治智子,在二十五年前跟匠幻结婚,两人之间育有一名目前已成年的独生子。不管是他的妻子或儿子,从一开始就坚信这就是匠幻本人没错。
有里匠幻并没有任何血亲,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而失去父母和家人,变成孤儿,至于他年轻时都在哪里做些什么,完全是一团谜,他本人对此事也是绝口不谈。在三十年前,也就是他三十岁时,有里匠幻突然以魔术师之姿,开始出现在众人面前。魔术师有里匠幻不但以箱中逃脱见长,善用大型舞台道具的原创魔幻秀,也跟上了彩色电视普及的风潮,受到广大欢迎。
虽然有一些人宣称,他们认识以前到处流浪,还是个卑微魔术师的有里匠幻,但是本人对此说法一概予以否定。
有里匠幻生于爱知县,住家就位在那古野市北部市郊,虽然他结婚以后,一直都住在这里,但他当红之时,却几乎没回来过。在他家中,并没有放置任何跟魔术有关的表演道具。
隔天是星期日,他的葬礼就要在那古野市的千种大礼堂盛大举行,不过他的守灵仪式,却反而只通知亲友。因此,星期六当天晚上,不单来到这偏僻地方守灵的访客很少,媒体也自发性地不进行采访。
等到爱知县警局的三浦和鹈饲露脸时,已经是晚上十点。有里匠幻的住所是普通的古老木制房屋,并不特别大,就跟一般随处可见的普通住宅没两样,屋外有几个无视于规定的摄影师守候着,屋内则是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夫人和儿子,以及间藤信治、吉川启之和宫崎长郎(有里长流的本名)三人而已。
有里匠幻的遗体,被安放在白木棺中。他洗尽铅华,回复到原本瘦小老人的模样,让人印象深刻。
当三浦提及这件事时,有里长流小声地回答:“明天的葬礼是老师最后的舞台,到时我想让他画上跟平常一样的妆。”
2
今天是星期日,时间刚过中午。
那古野市中心的千种大礼堂里,有一辆红色跑车正缓缓地沿着地下停车场的坡道而下。此时黄色的电动栅栏是放下的,而在栅栏前,有个镶嵌着玻璃的警卫亭。
西之园萌绘摇下车窗,抬头看向里面的警卫。
“不能停车吗?”
“停满了。”有个瘦小的白发老人在警卫亭里摇头。
“如果等的话,会有空位吗?”
“大概没办法吧。”老人往里面探头说。
“那边入口前的空位呢?”
“不行。”
“我会把钥匙交给您保管的……拜托帮个忙。”
老人皱起眉头思考着。
“外面我又不能停。”
“好啦,拿你没办法。”
他升起电动栅栏。
“谢谢。”
萌绘开到电梯走廊的入口前,将车停好,她下车后,走回警卫那里。
“这个就交给您了。”她将车钥匙交给这个老人。“但是,请尽量不要去开动它喔,那辆车换档有些问题,还有后面的视野也不好,倒车时要小心……”
老人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默默接过钥匙。
萌绘横越过冷清的停车场,推开玻璃门,进入有冷气的电梯走廊。她搭电梯上到一楼后,看到前厅挑高的部分,还有地板和墙壁上都铺着白色大理石。虽然这里乍看之下就像婚礼现场般豪华,可是这份奢华又受到若有似无的控制,而产生一种微妙的特殊气氛,旁边宽大的白色楼梯,以优雅的弧线延伸到二楼。
她穿着黑色的套装,小手提包也是刚买的,为了确定这里就是会场,她看向告示板,发现上面只写着有里匠幻这一场丧礼而已。
她往四周张望,在前厅角落的沙发上找到鹈饲刑警的身影。这个壮硕的男人,不管走到哪都像地标一样显眼,于是她直直往那里走去。
鹈饲察觉到萌绘的存在,连忙站起来。
“这……也很适合你呢。”鹈饲低头致意说。
“你是指什么?”
“呃……”鹈饲莞尔一笑,含糊地说:“是你的衣服。”
“鹈饲先生一个人来吗?”
“是的。”鹈饲点头。“你应该知道吧,犬山那里,现在案情也是陷入胶着。”
“犬山?不,我不知道。”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案子,不值得一提。不过,现在因为那件案子,所以刚好人手不足。西之园小姐,你知道刑警的‘3K’是什么吗?”
“危险(Kikken),压力大(Kitsut),还有肮脏(Kitanai)? j
“我们才不脏呢。”鹈饲脸色凝重。“不是啦,是没办法回家(Kaerenai)。这可不像一般说的没办法正常上下班,而是真的没办法回家。”
“我来帮你。”萌绘微笑地在鹈饲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谢谢。”鹈饲也坐下来。“不过,今天这种场合,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只要记得让眼睛泛点泪光就好了。”
“你的也在发光啊。”
“我的眼睛?是……是吗?”鹈饲笑着抬起下巴。
“看起来像机械巨神【注:“铁人28号”作者横山光辉1967年时的机器人漫画】一样。”萌绘低声说。
“那个……”鹈饲扭着壮硕的身躯,靠近旁边的萌绘。“西之园小姐,我有思考了一下,那个……你觉得藏在沙子里这个想法如何?”
“沙子?”
“就是那个舞台下面的沙地,也就是有里匠幻在泷野池倒下去的地点那里。”
“沙子里面藏着什么?”
“当然是犯人啰。”
“怎么可能?”萌绘噗嗤一笑。“你这话当真?”
“不,被你这么一说……”
“你是说在沙子里射出刀子吗?”
“不,不是,是匠幻倒下去时刺的。”鹈饲认真地说:“当他倒在沙地上时,犯人就从地下往上一刺……”
“那么,他又为什么会倒下呢?”
“呃,他可能是被灌了安眠药之类的东西吧。”
“解剖的结果呢?”
“安眠药吗?不,没有检验出来。嗯,可能是用别的方法让他倒下吧。这个问题现阶段虽然还不清楚,总之犯人就是躲在沙中,等待有里匠幻倒下的那一刻,因为周围还有干冰的烟雾在,所以我想别人应该是看不清楚才对。”
萌绘保持沉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是之前星期三从西之园小姐家回去途中想的,我还没跟三浦先生讲过。怎样?还是不行吗?”
“很棒啊。”萌绘微微扬起嘴角。“所以犯人是寄居蟹啰?”
“啊啊,果然还是不行吗……”鹈饲皱起眉头,垂下宽大的肩膀。
“应该不行吧。”萌绘点头。“如果躲在沙子里,那要怎么逃啊?”
“所以,在骚动平息之前,他要一直待在那里才行……”
“我看,还是别跟三浦先生说好了。”
“唉唉……”
“不过这种异想天开的点子,我很喜欢。”
“谢谢。”鹈饲苦笑。“刀子果然还是从某个地方射出来的吧?有里匠幻的身边,或许拥有这种技能的表演者,像飞刀高手之类的人在也说不定呢。”
“嗯嗯,那种说法还比较实际点。也可能是用机械装置喔,我也有想到这一点。”
“投掷刀子的机器?”
萌绘没有回答。她因为看到正在上楼梯的有里武流,而分心去注意那边。
鹈饲刑警拿出香烟点上。
“有里匠幻被抬上救护车时,真的有受伤吗?”萌绘眼神依旧凝视着前厅的中央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时的刀子有可能是一种障眼法,他可能是在搭上救护车后,或是抵达医院以后,才被刺死的,不是吗?也就是说,在舞台上倒下那一幕,可能全都是演戏。”
萌绘的这个问题,是反映国枝桃子前两天的意见。虽然萌绘本身是不太相信,不过,犀川副教授那时倒意外地对国枝的发言,有不错的评价。
“原来如此……”鹈饲边呼出烟边点头。“说的也是。那个我会调查看看。毕竟对手是魔术师和电视台,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3
走上宽广的楼梯,在二楼的前厅那里开始有人负责接待,鹈饲和萌绘进到位于那层楼角落的休息室,边喝咖啡边看着来宾入场的情形。鹈饲点的是冰咖啡,萌绘则是热的。
“接待人员中最左边的眼镜男名叫吉川。”鹈饲斜眼往那边看着说:“有里匠幻前任经纪人,几年前因为发生争执而被迫辞职,现在则被收为有里武流的经纪人。”
萌绘往那边瞥了一眼。他是个满脸和气,身材有些发福的男人,年纪约是四十几岁。
“吉川上个星期有去泷野池。他说表演正值高潮时,他人待在巴士里面,有里匠幻在登台表演之前,一直在跟他谈话。”
“他不是因为吵架才被辞退的吗?”
“嗯嗯,我是不太清楚,不过他们最近感情好像有些恢复了。”
“吉川先生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萌绘从鹈饲表情上观察到一些端倪,于是发问。
“嗯嗯,这个嘛……”鹈饲松口:“可疑的人有一大堆。有里匠幻在有名的时候应该赚了不少钱才对,可是那些钱现在却一毛不剩,到底是谁用掉的?”
“是作什么生意失败了吗?”
“没错。”鹈饲点头。“吉川经纪人之所以会被开除,好像就是基于这个理由,虽然没有人明讲……但这件事在他们同业间似乎相当有名。啊,你看……那个从对面走过来的和服女性,就是佐治智子。”
“她是谁?”
“有里匠幻的太太。”
“喔喔,你说的佐治,是他的本名啊。”萌绘缓缓地将脸转向那边。
佐治智子是个瘦小的女性,她走向人在报到处的吉川开始交谈。此时,有一个年轻女性刚好走楼梯上来,也往报到处接近。当佐治智子看到这个穿着黑色短裙,戴着有颜色眼镜的女性时,便像是要避开视线般地背对她,走到里面去。
“那是有里美香流。”鹈饲解释。“她本名稻垣美香,是有里匠幻的爱徒。”
“嗯,我有在电视上看过她。”萌绘点头。
“跟字面上一样,她的确是‘爱徒’……你刚才有看到佐治夫人的样子吧?”
“咦?你是什么意思?”汉字很弱的萌绘,搞不懂什么叫做‘跟字面上一样’。爱徒(音MANADESI)的爱,跟ㄓㄣ板(音MANAITA)的ㄓㄣ是同一个字吗?ㄓㄣ的汉字又是怎么写呢?她头脑里无意间产生这些问题。
“她是有里匠幻的爱人。”
“你们怎么查到的?”
鹈饲用力吸了下鼻子,发出声响。“那种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啦。”
“那种事情?”
“嗯,那种事情。”
“她几岁?”
“三十三、四岁吧。”
“喔……”萌绘又再一次看向有里美香流。她的年龄跟有里匠幻差了有二十五岁以上。
“西之园小姐所说的,那个在泷野池跟有里武流一起待在露营车里的女人,就是有里美香流。从杯子上有口红印,以及现场有香水味看来,她星期日当天不但也在命案现场,而且还跟有里武流两人单独相处……”
“她是中途回去的吗?”
“嗯,好像是在匠幻的脱逃秀快要开始前回去的。”鹈饲斜眼往报到处的方向窥伺着。“她本人供称,是搭乘下午的新干线回去东京的。可是,至于她当时在东京的哪里,却完全得不到证实,令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有紧急事情,竟连师父表演都不看就跑回去。”
有里美香流往站在稍远处的有里武流和有里长流那边走去,去世魔术师的三个徒弟们,像是在寒暄一样,样子很轻松,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来到报到处的人渐渐增多,开始大排长龙,媒体采访的记者群也聚集起来。应该是他们推派好代表后,再由这一部分人进到房子里吧。萌绘刚才上楼梯的时候,透过玻璃,往外看到一大群显然是媒体相关人士的男人们,在玄关前的广场上就定位,跨上铝制的高台,把摄影机装置在高高的脚架上。
“鹈饲先生,你现在主要朝哪一个方向进行调查呢?”
“电视台。”鹈饲马上回答:“就是那些当时在摄影现场的人,不过,现在还找不出任何人看起来跟有里匠幻有私人关系。那虽然是当地的电视台,但是匠幻之前从没跟他们直接接洽过像这次一样的工作。”
“电视台雇用的人应该很多。”萌绘用双手捧起咖啡杯问。咖啡好不容易降到可以入口的温度。
“那天有二十四个人是当日的工读生,我们全部都约谈过了,此外,还有四个人是从有里匠幻的工作团队前来支持的人,他们也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有里长流、武流、美香流三人,摆脱手持麦克风的记者追逐,走进鹈饲和萌绘所在的休息室内。
萌绘将脸转向另一边,靠近鹈饲刑警。
“鹈饲先生,我们会被发现的。”
“没关系啦。”鹈饲笑了。“我们又没什么好躲的。”
“唉呀,是警察先生啊。”有里武流发现鹈饲,出声打招呼。“还在办案啊?真是辛苦了。”
鹈饲轻轻点头致意。
“啊!奇怪?你不是……”有里武流看到萌绘,不禁睁大眼睛。“我想想……”
“你好。”萌绘侧头微笑。“我是西之园。”
“对,对,是西之园小姐。”武流夸张地微笑。“请问……怎么了?你已经向警方证实我的不在场证明吗?咦?可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来这里呢?”
“来喝个咖啡。”萌绘故意装傻。
“莫非你是警方的人?”武流神情严肃地说。
“请问,我可以坐到你们那边吗?”萌绘用小狗般的眼神看着他问道。
“啊,当然好啦……请。”
萌绘瞥了鹈饲一眼后站起来,有里长流和美香流已经在休息室最里面的桌子旁坐下,萌绘也跟着武流往那边走去。
“来这里,西之园小姐。”武流向这两位魔术师介绍萌绘。
“你们好。”萌绘低头问好。
萌绘稍微瞄到美香流点上香烟,武流则在她旁边坐下,长流很绅士地伸出一只手,示意萌绘可以坐在他旁边,她看到后便依照他的意思在那里坐下。
“这个人是?”美香流将火柴甩熄,丢进烟灰缸中,用不耐烦的声音说。
“别这样嘛。”有里武流微笑着说:“当老师被刺杀时,我凑巧跟她在一起,所以才得救的……”
“得救?唉呀,真的是凑巧吗?”美香流呼出烟说:“你们不是事先套好招的?”
“你所谓的套好招,意思是我们伪造不在场证明吗?”萌绘用优雅的声音问:“如果我真是跟他套好的,那请问要用什么方法,武流先生才能用刀刺杀有里匠幻先生呢?”
有里美香流凝视萌绘的脸好一会儿。“你是什么人?”
“不是来套招的就对了。”萌绘回答以后,莞尔一笑。“会和武流先生一起真的是凑巧的。”
“嗯,看起来好像也是。”美香流的神情,稍微温和了一点。“抱歉,我说的有点……太过分了。”
“不会,我也失言了。”萌绘点头。
“可是,一切迹象都显示……”萌绘身旁的有里长流,这才第一次用低沉的嗓声开口说:“没人目击到老师被刺死的地方……不,别说看到了,就连靠近都没有,换言之,大家其实都算是有不在场证明吧?”
“如果是魔术师就有可能吧?”萌绘又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难道真没有什么方法吗?应该有某种机关吧?”
“那可不是在变魔术啊。”美香流表情紧绷地说。
“老师是自杀的。”武流说:“只能这么想了。”
“我们刚才也谈过这件事。”长流用很绅士的口吻说,接着他也拿出香烟点上。
“但是,匠幻先生下个月不是预定要在静冈表演逃脱秀吗?这样的人还会自杀,也未免太不自然了吧?”萌绘把三人的脸依序看过。“而且,他不但在那么多群众面前,还是在重要的表演途中呢。”
“如果是老师,也许就会这么做。”美香流小声地说。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因为他是个表演者。”美香流回答:“他脑子里总是构思着能让人吃惊的机关。”
有里美香流说完,便拿出手帕,轻轻地擦着眼睛。她的表情虽然或许是装出来的,不过就算真是如此,她的演技在萌绘眼中倒也不差。不过,美香流只有眼眶是湿润的,表情反而像在微笑着。
萌绘从鹈饲那边听到有关于有里匠幻命案的鉴识结果报告,因为刀了插进胸口的力道相当强,死因被认定是有人用全力刺下的致命一击所造成的。根据警方的了解,伤口不但很深,从刀子进去的角度来看,也让人很难相信这是自杀,尤其是在如此狭小的箱中或在舞台上的密室里,更不可能造成那样的伤口。
不过,萌绘对此事当然是保持沉默。
“西之园小姐,你怎么会来这?”有里武流看向萌绘问:“你真的是警方的人吗?”
“我只是学生而已。”萌绘很老实地回答:“今天是单纯以有里匠幻迷的身分来的。”话虽如此,但后半部是假的。
“扑克牌里最喜欢哪一张?”一旁的有里长流突然问。
“红心七。”萌绘立刻回答。不过如果这是推理小说的话,她会说红心四。“怎么了?”
“真可惜。”长流莞尔一笑。
“你以为是红心皇后吗?”萌绘眯起一边的眼睛微笑。“红心皇后也没关系,你会从哪里拿出牌来呢?”
“那样的话,就在这里。”对面的武流探出身子,一只手伸到萌绘面前,啪一声弹了下手指后,她眼前就出现一张红心皇后。
“好棒。”萌绘睁大双眼。“对方是女性的话,说喜欢红心皇后的机率会有多大?”
“要看是什么女性,”武流苦笑。
“我是喜欢黑桃六。”美香流插嘴道。
“那就容我先告退了。”萌绘优雅地说完便站了起来。
当她再看向有里长流时,他缓缓地将手指向萌绘的座位上。那里放了张红心七。
“所以我才说很可惜啊。”有里长流看着萌绘说:“因为你一直压住它,所以才没办法出这张牌。”
4
一小时后,葬礼开始了。
西之园萌绘和鹈饲大介两人坐在来宾席的最后一排,大厅像剧院一般地宽敞,舞台以外的地方光线都很昏暗。来宾共有三百人左右,人数比预料的少,这应该是因为媒体记者们被挡在门外的关系。
追悼文由这次主办单位的社长间藤信治来朗读,因为他只是用平板的语调小声地念着原稿,让萌绘觉得很无聊,有好几次差点闭上眼睛。灵位前,坐着三个衣着华丽的僧侣,萌绘可以看得到他们的背影,尤其是中间的僧侣,其衣着的华丽程度更胜过萌绘的洋装。从扩音器中,传出不是很清楚的低沉诵经声,昨天也是用功到深夜的她,这时已经昏昏欲睡,几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意识而已。
三十分钟以后,到了来宾上香的时间,所有的参加者开始依序起身上台,等轮到萌绘和鹈饲时,他们也走上舞台,在有里匠幻的大张遗照前双手合十。
棺木就在灵位的正前方,有几个参加者走到那里去。这葬礼算是形式很特殊的吧,于是,萌绘心一横,也干脆走到那边去看有里匠幻的遗容。
那是一具造型特别的纯白棺木,给人的感觉像是魔术师所使用的魔法箱。棺木上只有脸的部分有开个小窗口,从那里可以看到有里匠幻那画得像小丑的脸,感觉有些恐怖。脸是全白的,只有嘴巴涂成鲜红色,跟一般死者给人的印象大不相同。由于这有经过人工加工,那种不死不活的不自然感,就是恐怖所在,看起来像是被丢弃的人偶一样。
等到大部分的来宾都从舞台上下来后,棺盖被打开,一部分来宾和家属亲友,开始往棺中放进白花。
主持人用平稳的语气,宣布即将播放有关有里匠幻生平的录像带。有里匠幻装满花的棺木,头部被斜斜地抬高固定,目的应该是想让大家瞻仰有里匠幻最后的身影。
这个魔术师,一身黑色服装。
他被白色的花海所围绕,以纯白的容颜沉睡着。
只有嘴唇是血色般鲜红。
萌绘作了个伸展的动作,看着这副景象,让人背脊发凉的恐怖感向她袭来。
终于,轻柔的音乐声缓缓流出,银幕无声地自舞台上降下,有里匠幻的特写,就出现在银幕上面。
银幕上的魔术师,往这边举起一只手,他脸上面无表情,挥动着戴着白手套的大手,有里匠幻的嘴巴几乎没动,只用平缓的语气说:
“各位……我会不负各位的期望,从这次危机中生还的,我会在最糟糕的条件下,从最困难的关卡中脱逃,只要你们在心中呼唤我的名字,无论是什么束缚,我都能脱逃,哪怕只有一次,不管是什么密室,我都能脱出,我,一定会逃出来的,因为那就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