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田淳子轻轻摇了摇头。“当时没想到。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足无措,怕得只知道发抖了,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后来由香里来了,问我怎么回事,我才告诉她。不,我根本就说不清楚,只是指着店里。由香里看了看,也吓了一跳,喊着‘一一〇、一一〇’,我这才终于想起要报警。我们俩在店门口手拉着手,直到警察赶到现场。”
听完富田淳子生动的说明,松宫点了点头。富田所说的情况与初期侦查员转述的内容完全一致。“感谢你们迅速做出反应,这真的很不容易。对了,”松宫不再询问如何发现尸体,转而开始探询被害人生前的情况,“您一周去一到两次,算得上是常客了。那您和店主花冢弥生女士应该很熟吧?”
“我不知道算不算熟,不过在没有其他客人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聊天。”
“最后一次说话是在什么时候?”
富田淳子歪着头,摸了摸脸颊。“我记得应该是……上星期二。”
“您还记得说了些什么吗?”
“没说什么大事,就是最近去过的哪家餐厅不错之类的……平常我们聊的大多都是这些。”
“当时花冢女士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奇怪的举动?”
“比如没什么精神或看上去有心事之类的。”
“不,”富田淳子说,“完全没有。她当时很开朗。我觉得最近她变得更有活力了。”
“更有活力?为什么?”
“只是我的感觉而已。对不起,这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我没感觉她没什么精神。”
“这样啊。”松宫尝试改变提问思路,“经常到店里来的都是怎样的客人?”
“女性客人比较多,主妇和白领都有。有好几个人我经常看到,但不知道名字。就算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弥生也会亲切地推荐蛋糕和饮品,所以我想大家都很愿意成为回头客吧。”直呼名字“弥生”,看来她们很熟。“弥生说她很珍惜人与人的邂逅,邂逅各种各样的人可以丰富我们的人生。她还说,现在仍然觉得和前夫的邂逅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所以并不后悔结婚。”
“邂逅?”
“弥生曾对有身孕的客人说:‘你马上就会有一次美妙的邂逅了,一定很期待吧。’对婴儿来说,和母亲见面自然是人生中的初次邂逅了。”
“这样啊。”这个小故事令松宫印象深刻,怪不得弥生茶屋有这么多常客。松宫记录下来,又问道:“男性顾客呢?”
“偶尔有几个住在附近的老年人。”
“有没有您印象比较深的?比如喝醉了酒纠缠花冢女士或其他顾客的人,或者眼神鬼鬼祟祟的人——”
松宫还没说完,富田淳子就在胸前摆起了手。“那种客人是不会来的,而且店里也不提供酒。大家都是很有品位的人。啊,我不是在说我自己……”
“明白。非常感谢。”松宫苦笑,“您知道花冢女士和什么人特别亲近吗?朋友或恋人之类的。”
富田思索片刻后开口道:“弥生不太说自己的事。我知道她单身,所以从未主动问过她。”
“这样啊。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关于这次的案子,您有什么想法吗?”
富田淳子微微睁大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太过分了!大概是强盗一类的坏人干的吧!怎么就偏偏选中了弥生茶屋呢?真是太过分了!”
“您为什么觉得是强盗干的?”
“怎么会有人恨弥生呢?像她那样的好人实在太难得了,亲切又体贴……我觉得应该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想要钱,才干出了这种事情。绝对是的,肯定没错。”富田淳子紧握双拳,语气坚定地断言道。
松宫没有告诉她现场并无翻找钱财的痕迹,只说“我们会参考您的意见,今天承蒙协助,非常感谢”。随后,他朝长谷部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
离开富田淳子家后,松宫和长谷部一同前往富田淳子的妈妈友们的住处,展开调查。她们的孩子就读同一所小学,所以住处离得并不远,算是帮了大忙。富田淳子可能通知过大家,因此没有人表现出困惑。她们反倒问了不少问题,想从松宫他们那里打探些消息:为什么会被杀,谁干的,有没有线索……松宫不停地解释,说调查才刚开始,她们也不肯作罢,实在令人头疼。松宫渐渐明白,她们并非只是好奇,而是由衷地为花冢弥生的死感到心痛,对这残忍的罪行愤愤不平。
每个人都说,没见过像花冢弥生那样的好人。她会记下常客的生日,等那天客人来店时赠送蛋糕;她会手工制作盲文菜单;她会给容易过敏的孩子特别定制蛋糕……花冢弥生人性中的闪光点说都说不完。
走访完所有人家时已是晚上,松宫和长谷部来到一家咖啡馆,打算在回特搜本部之前整理一下今天获得的信息。
“大家说的都一样啊。”长谷部看着记事本说。
“的确,没有人会说被害人的坏话。”松宫抿了一口咖啡,耸了耸肩,“当然这也可能是事实,被害人大概真的是个好人。”
“问题在于动机,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好人绝对不会被杀。难道凶手出于某个毫无逻辑可言的动机,冲动杀人?”
“先不提逻辑,现场的情况不太像蓄意谋杀。”
凶器刃长超过二十厘米,前端尖锐,听起来极其危险,但其实是店内的常备器具,用来切戚风蛋糕。在吧台后的洗碗池里,还放着洗干净的戚风蛋糕模具。合理的推断应是凶手突然起了杀意,用洗碗池里的刀刺中了被害人的后背。
刀柄未能检出指纹,鉴定人员说有用布抹去的痕迹。莫非凶手一时激动从背后刺了花冢弥生一刀,发现对方身亡时十分恐慌,勉强恢复一丝冷静后又抹去了指纹?
“大家都说被害人不会轻易招人讨厌或憎恨,看来还是金钱上的纠纷吧?”长谷部对自己的判断似乎没什么自信。
“有可能。经营咖啡馆的优雅女士说不定非常富裕,可能暗中还放着高利贷。某人请求延长还款期限,遭到拒绝,于是一时头脑发热刺死了她。”
“经营咖啡馆的优雅女士其实是见钱眼开的守财奴……”长谷部瞪大双眼,“这要是小说,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被害人是做生意的,很可能表里不一,有着不为常客所知的一面。金钱纠纷、感情问题都有可能。一切才刚开始。”说着,松宫将咖啡一饮而尽。
正要起身时,手机响了。松宫从内侧口袋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名字。他在这家公司租过房,一直居住到两年前,但已很久不曾联络。他感到纳闷,接通了电话。“喂?”
“啊,呃……”对方是个男人,报上房地产公司的名字后,称自己姓山田。“请问是松宫先生吗?”
“是的,我是松宫。”
“啊,太好了。过去承蒙您惠顾本公司,非常感谢。”
“嗯……”
“百忙之中打扰您,非常抱歉。现在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没问题,怎么了?”松宫想,不会是现在要来追收一笔修缮费吧?
“您认识一位姓芳原的女士吗?”山田的问题完全出乎松宫的预料。
“芳原女士?名字是……”
“亚矢子。”
“芳原亚矢子……”松宫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松宫如实回答后,山田耳语似的说:“这下可不好办了。”
“这位女士怎么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白天,这位女士来到公司,问我们能否把您现在的联系方式告诉她。”
“我的联系方式?”松宫不禁皱眉。
“她去过松宫先生以前租住的房子,知道您已经搬家,就找到我们这里来了。我们严正拒绝,表示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但她不死心,说那就留一张名片,请我们转交给您,告诉您她会等您联络。她说有紧急的事和您商量。”
“商量什么?”
“她感觉不像坏人,话说得又恳切,我们不好一口回绝。我知道您很忙,但又觉得不能撒手不管,就给您打了这个电话。”
“这样啊。”松宫大致了解了情况,又问,“这位芳原女士是如何介绍自己的?”
“她没细说。看名片,好像是经营旅馆的。”
“旅馆?”真是越来越令人费解了。松宫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了抓脑袋。“哪里的旅馆?”
“金泽。”
“金泽?石川县的金泽?”
“是啊。”山田的语气像是在问:难道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叫金泽吗?
松宫陷入沉思。这个地名与他迄今为止的人生毫无瓜葛,他甚至都没去过金泽。
“情况就是这样,需要我把这张名片寄给您吗?上面还写着手机号码。”
“请问能不能拍张照片,用邮件发给我?”
“这倒是个好办法。请告诉我您的邮箱地址吧。”
松宫口述完邮箱地址后,山田说了句“马上发送”,又补充道:“对了,芳原女士说,如果您很忙,让您的母亲克子女士来联系她也没问题。”
“让我母亲联系?克子这个名字是您告诉她的吗?”
“不是,她知道这个名字,我没有告诉她。”
如此说来,这个叫芳原亚矢子的女人难道是母亲的朋友?可松宫并不记得从母亲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我给您发邮件。”山田说。
“好的,拜托了。”松宫挂断电话,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长谷部问。
“没什么,一点私事。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咖啡馆,拦了一辆出租车。松宫坐到后排,刚系好安全带,便收到了山田发来的邮件。标题写着“我是山田”,没有正文,只有附件,是一张名片的照片。名片上用毛笔字体印着旅馆的名字“辰芳”,旁边印着“女将芳原亚矢子”,地址是石川县金泽市十间町。
松宫凝视着照片,感到十分困惑。
第3章
辖区警察局位于目黑大道的一侧。刚进警察局,松宫就对长谷部说“报告由我来做”,随后独自走向特搜本部所在的礼堂。从明天开始得请这名年轻刑警精神抖擞地跑腿,所以今晚就让他早点回家吧。
礼堂的入口处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自由之丘咖啡馆店主被杀案特别搜查本部”。
走进礼堂,只见场地中央的几张写字桌拼在一起,很多侦查员还没离开,正忙于撰写报告和分组讨论。松宫等人的上司——报告今日成果的对象,正坐在椅子上面对着笔记本电脑,手停在鼠标上,像是在确认资料。
松宫从斜后方靠近,对着宽阔的后背唤了一声“主任”,说道:“我回来了。”
“听你这声音,看来我还是别抱太大期待为好。”加贺恭一郎说着,将椅子转了半圈。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从眼窝深处射出的目光十分锐利。
松宫叹了口气,微微点头,取出记事本。“很遗憾,正如你所说,我们对发现尸体的人和她认识的四位咖啡馆常客展开了调查,但没打听出任何线索。”
“我想也是。如果大家都认为这个人被杀是理所当然,怎么会愿意一再光顾她开的店呢?被害人花冢弥生女士应该很受大家敬慕和喜爱吧。”
松宫眉毛一挑。“你从其他方面也得到了类似的信息?”
加贺从桌上拿起一张纸。“花冢女士在位于上野毛的自家公寓里开设了烘焙教室,每周授课一次。侦查员询问她的学生后,在报告里这样写道:花冢女士教学细致亲切,为人温柔体贴,而且收费合理。”读到这里,加贺抬头看了一眼松宫,“完全没有人说她的坏话。”
“我这边也是。大家观点一致:不敢相信那样的好人被杀、难以想象会有人恨她……”松宫抱起双臂。
“好了,快坐下。你四处奔波,一定累坏了吧。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别硬撑。”加贺示意旁边还有一把椅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松宫拉过椅子。
“不用这么拘谨,没人在听我们说话。”
松宫环顾四周,大家好像确实在各忙各的。
加贺与松宫是表兄弟,不过他们约定,在有旁人的时候要注意措辞。
三年前,加贺成了松宫等人的上司,之前他隶属日本桥警察局,两人曾一同执行过几次查案任务。
加贺过去也是搜查一科的人,三年前的人事调动算是“回归”,怎么看都很反常,但松宫并不清楚内情。
“看来需要另找突破口了。”松宫在椅子上坐定,“被害人很可能有另外一面,不单单是咖啡馆店主或烘焙课老师。”
“人通常都有好几副面孔,活了五十多岁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加贺的视线落回手中的资料,“姓名,花冢弥生。籍贯,枥木县宇都宫市。从当地的高中毕业后,来东京上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大型家具销售公司就职。二十八岁结婚、辞职,四十岁离婚,此后在自由之丘开了咖啡馆弥生茶屋。咖啡馆经营情况大致良好,没有债务,上野毛的公寓也不曾迟交过租金。从被害人短短的简历中也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面孔,比如出身于枥木县宇都宫市这一条,孩提时代的她是怎样的少女呢?”说到这里,加贺抬起头,“你们在外调查时,花冢女士的父母来了,是我接待的。我请他们确认了遗体的照片。”
松宫倒吸一口气,把背脊挺得笔直。“情况如何?”
“她的父母八十岁左右了,两人直掉眼泪,说没想到这个年纪竟会看到女儿的遗体。不管年龄多大,女儿总归是女儿啊,而且还是独生女。他们说女儿从小就温柔体贴,去东京后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有时还会寄一些各地的土特产回去。近年来差不多一年回家省亲一次。”
“关于案子,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恐怕指望不上。”加贺将资料放回桌上,“他们认识几个女儿在学生时代的朋友,但完全不了解她最近的人际关系。”
“好吧,不出所料。”
“能见到被害人的父母还是很有帮助的。我们得到许可,可以调查花冢女士的住处和手机内容,目前已经开始着手分析,发现花冢女士在多个社交平台上较为活跃。”
“那就好,现如今社交平台可是人际关系的宝库。”
“别抱太大期待。”加贺指着松宫的胸口,“社交平台没你想得这么简单,只有表面联系的网友称不上什么人际关系。据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花冢女士主要在平台上做咖啡馆的宣传,基本不发私人内容。在手机中还发现了零星几条她与老同事、老同学的短信,但没有经常见面的朋友。”
“所以只能期待邮件和通话记录了?”
“没错。我们正在排查与死者有邮件或电话往来的人,试图摸清他们的身份以及和花冢女士的关系,一旦查明,会随时派你们去问话。不清楚对方的真面目就草率接触,万一对方是真凶,就打草惊蛇了。”
“我知道了,等你的指示。那我先走了。”
松宫刚要起身,加贺抓住了他的右臂。“等一下。”
“怎么了?”
“我的话还没完。我说了,一旦查明,会随时派你们去问话。”
“所以我也说,等你的指示——”看到加贺意味深长的浅笑,松宫略一停顿,“难道现阶段已经有调查对象了?”
“有几个吧。比如,这个人。”加贺将椅子转了回去,在笔记本电脑上迅速操作一番后,将屏幕转向松宫。画面中显示的是一名男子的驾照信息,包括证件照、姓名、住址和出生日期。
绵贯哲彦,五十五岁,住在江东区丰洲。
“这个名字在花冢女士手机的通话记录中出现过。电话号码在通讯录中存为全名,通话时间在一周前,时长略短于五分钟。五分钟不算很长,但绵贯这个姓氏引起了我的注意。”
“为什么?”
“你知道花冢女士结过婚吧?绵贯就是她当时用的姓氏。”
“啊……”松宫低呼一声,“这个男人是她的前夫?”
“正是。我调查过花冢女士的户籍,不会有错。然后我用全名检索驾照信息,结果搜到这个,应该是本人。”
“我记得花冢女士离婚是在……”松宫想翻一下记事本。
“四十岁的时候,就是十一年前。”
“离婚这么久,两人还有联系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通话记录显示,两人至少在过去的一年里没有通话,那么被害人为什么最近会突然联系前夫?”
“确实很可疑。”松宫盯着屏幕说道。
“我向花冢女士的父母询问过他们离婚的原因,但两位老人并不清楚细节,只说当时很惊讶。他们似乎没有发生什么纠纷,年纪也不小了,所以老人觉得没必要插手,也就没有发表意见。”
“无论当时情况如何,事到如今又去联系对方,这个细节不能放过。”松宫打开记事本,记录下屏幕上的内容,“明天我就去会会这个人。”
“去之前尽可能多收集一些信息,先去左邻右舍打听一下,没准能了解到绵贯的职业和为人。”
“这些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舅舅说过,不事先调查就跑去问话的刑警是最差劲的。”
“对方可能已经再婚,组建了新的家庭,所以问话时要多加注意。如果因为刑警来问前妻的消息导致对方美满的夫妻关系破裂,这可不好。”
“我都说我知道了。你打算一辈子当我是新手吗?”松宫做出不耐烦的表情,把记事本放回口袋,站了起来。这次加贺没有拦他。“好了,明天见。”松宫说道。
“回家没问题,但可别迟到。明天一早还要开会。你还没习惯一个人住吧?现在可没人会叫你起床。”
“我已经习惯了。再说了,侦查会议我迟到过吗?”如此回应后,松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恭哥,你认识一个姓芳原的人吗?”
“芳原?”加贺将手伸向桌上的资料。
“和案子没关系,是我的私事。”
“私事?”加贺抬起头,颇感惊讶。
松宫向加贺简要说明了那通电话的内容。加贺是克子的侄子,他也许知道些什么。
“芳原亚矢子……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在金泽经营旅馆。”松宫掏出手机,给加贺看名片的照片。
“辰芳?没听说过。”加贺少有地露出困惑的表情,“要不要问一下姑姑?”
“我会问的。”
“知道了什么也告诉我一声,我很感兴趣。”
“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好了,明天见。”松宫轻轻扬起右手,走向出口。他坐上出租车,将位于明大前站附近的现住址告诉司机后,掏出了手机。
松宫和母亲克子曾居住在高圆寺的公寓,两年前搬出,现在分居两处。克子在千叶的馆山和几个伙伴合租了一栋旧民居,过着每天种菜的生活。
松宫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立刻就接通了。
“喂,你好。”对面传来了克子爽朗的声音。
“是我,现在方便吗?我有事想问你。”
“可以啊。什么事?”
“你认识一个姓芳原的人吗?全名叫芳原亚矢子。”
“芳原的汉字怎么写?”
“芳香剂的芳,原野的原。”
克子没有回应。松宫以为她没听清,连呼了两声“喂”。
“这个人怎么了?”克子问道,声音尖细了一些。
“她向之前的房地产公司打听我现在的住址,还留了张名片,说想和我联系。她自称是金泽一家旅馆的老板,似乎认识你,可我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恭哥也说不知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克子仿佛在犹豫该如何回答。
“妈——”
“所以,”克子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才来问你的。怎么了?这个人你认识?”
克子呼出一口气。“我想还是不要了。”
“不要什么?”
“不要联系她。这事你就别管了。”
“为什么?等一下,你认识她吧?这个姓芳原的人是谁?”
“我说不出口。”
“啊?”
“我不想说。”
“为什么?”
“我不想说。你是刑警,这种事一查就能查出来了吧。”
“别乱说。我不可能利用系统去查私人的事情。”
“那就没办法了。”
“什么叫没办法……你告诉我她是谁。”
“我说不出口,也不想说。你不是打算联系她吗?那你早晚都会知道的。我再说一遍,我觉得还是别联系为好,听清楚了没有?我要挂电话了。”
“哎,稍——”“等一下”几个字还没出口,电话就被挂断了。松宫注视着手机,眉头微皱。
到家后,松宫没有马上换衣服,只是脱了外套坐在餐椅上。他再次找出名片的照片,在手边的杂志一角记下了对方的手机号码。克子的反应令松宫介意起来,他打算现在就打电话。
他按下数字,但在触碰到通话键的前一刻停住了。一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不事先调查就跑去问话的刑警是最差劲的。
松宫从书架上拿来正在充电的平板电脑,放到桌上。他打算先看一看名片上那家旅馆的官方网站。
进入网站,屏幕上出现“辰芳”二字,字体与名片上的一样,下面是旅馆的外观图。深色木制建筑透出一种历史悠久的沧桑感,旅馆正面则是细木条组成的栅栏。各种房型、馆内装潢、附近的观光景点等图片一一在眼前滑过。仅此就能看出,这是一家相当高级的旅馆。
网站内容丰富,关于住宿和餐饮的说明诚恳而细致,可以进行线上预订。看到最高档次的服务套餐的价格时,松宫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松宫最想知道经营者的信息,即老板的个人情况,但是网站并未提供注册资本、员工人数等公司概况。
“这就没办法了。”松宫说出了声。这是为了让自己接受现实:无法再查到更多的东西了。他再次拿起手机,输入号码,做了个深呼吸后摁下通话键。
呼叫音响了三声后,一个女声应道:“喂?”
“请问是芳原亚矢子女士吗?”
“是的,请问您是……”
“我姓松宫。今天房地产公司的人联系了我。”
对面的女人“啊”了一声。“果然……看到未知来电,我就想应该是你。麻烦你特意打电话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么做,肯定让你很困惑吧?但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听说您有急事要找我商量。”
“是的,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请问是什么事?我完全没有头绪。”
“听到石川县金泽这个地名,你没想起什么吗?你母亲应该提到过一些事吧?”
“我问了我母亲,可她什么也不肯说。”
“这也难怪。也许对你母亲来说,我的行为完全是多此一举,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请问您要和我商量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