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都认识,我还担心他在里头呢。”王雕道。
“甭惹他呀,那人老黑了,专业收烂债的。原来这片街上的洗头房、KTV,还有路边揽生意的,都给他上供。”包神星紧张道,看样子这个人让他相当恐惧。
“我知道啊,干大事就得找能人啊。”王雕道。
“那他妈是个狠人。”包神星要拦着。
“没点能耐敢那么狠啊?不管什么人,都得学会打交道。咱在监狱里啥狠人没见过啊?你见得少了?”王雕道。
包神星郁闷地说:“是没少见,也没少挨打呀。”
“哎,我操,你这屌样,除了见了女人硬,干啥都软不啦唧的,不去你等着。”王雕烦了,扔下包神星走了。包神星心虚地又跟上来了。
晚上是夜市摊点热闹的时候,天气越冷反而越热闹,沿着里街一路小吃摊排过去,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麻辣串子、羊肉锅子几步就是一种味道。在大西北烧烤

摊烟雾袅袅间,端坐着一个身形壮硕、相貌凶悍的男子,裸着半截臂,文身一片,衣领后刺青直冲耳际,正嚼着羊肉串,就着白酒,那喝酒都不用器皿,直接对

瓶吹的豪爽架势,看得包神星一哆嗦,还真腿软了。
那男子似乎瞄到包神星了,懒得理他。王雕已经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上前点头哈腰道了句:“青哥。”
“嗯?你是……和他一路?”青狗瞄了眼,没兴趣,和他自己的两个兄弟喝着。
“不是一路,我们苦窑里的伴相跟上了,我找您有点事……那个,能方便……”王雕看着那两个外人,估计也是路上的痞子,不好相与一类的。
“自家兄弟。”青狗道。
“给您送点生意,实在不方便。”王雕吞吞吐吐。
青狗抬头,铜铃大的豹眼瞅着王雕,王雕居然没惧色,然后青狗摆了下头。那两位不悦离座了。王雕高兴地请着两位走开,喊着老板给这儿加串,账都算他的,

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赔着笑脸道:“有点活儿需要您出面。就多找些人,干活儿。”
“兄弟,我刚出来没几天,收债的活儿我不敢接,出头的事我也不敢办,扫黑除恶的你不知道盯得多紧,大标语都贴到幼儿园、小学了,谁敢干呀?”青狗一开

口,却是让王雕意外了。或许是缺乏信任的原因,他又问,“这个货我认识,你面生啊?”
“我原来跟老骗混过。”王雕道。
“噢,千子啊。我说兄弟,你前些天是不是骗了人家一部手机,让人家收拾你了?”青狗想起一件事来,怨不得熟悉。
这话听得王雕脸不红不黑,一竖大拇指道:“青哥厉害,这小事您都知道,苦窑刚出来,没法子就弄了把,结果被个高人给摁了……咱言归正传,我找您,是这

个事……”
王雕把手机亮开,拍着图片,是快件一样的包装。青狗往下翻翻,慢慢地脸上由疑到笑,明白来意了。他一推,道:“你看我傻是不?这都多少年前的把戏了。


“这叫……互联网思维,那头已经开干了,青哥,您要加入啊,也就捡个现成。”王雕道。
青狗摇摇头道:“信不过的人老子不干,你不怕我骗你呀?”
“呵呵,不怕,就这些烂货,您要多少,我直接给您拉来,不过变不成钱,可就是一堆垃圾。”王雕道。
青狗一笑,又道:“可我怕你骗我呀。”
“我就吃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骗您啊,其实您知道这事能办,我呢,是有人介绍来的,一定会让您放心。”王雕道。
青狗不屑地说道:“无论是这货,还是老骗那货,都他妈不靠谱。”
“是杜风子……他说,狗子要是忘了他,就算了。”王雕道。那是安叔早年的诨号,怕是曾经和青狗有过交集。
果不其然,青狗的笑容僵了一会儿,慢慢笑道:“我说嘛,这么大手笔也不是一般人能弄出来的,行了,接了。”
“明早八点,货栈街家具市场,我等您。您那份儿,我明晚就给您送来。”王雕道。
青狗点点头,不多说了。王雕知趣地起身,殷勤地给结了账,又多给上了两瓶酒,诺诺点头告辞了。
人一走,自家的兄弟坐过来了,一个问:“狗哥,好像是个千子,跟他们扯什么淡?”
“背后有高人,杜风子居然冒出来了。”青狗奇怪地道。
“哪个杜风子?”另一个问。
“你们没见过,早年车站一带混,抓个奖啦、拎个包啦……呵呵,骗俩小钱,干活儿都是一窝蜂上,雷子来了也点不出究竟是谁干的,说起来也能归到”风马燕

雀“老字号里啊。”青狗喝着酒,说着往事。
“那杜风子是个人名?”一个兄弟问。
“不,他是”风“头,带着我们干活儿的,姓杜,所以都叫他杜风子,倒是有两下,全身退了,没想到玩大了。”青狗啃着肉,就着酒,心里已经决定了,直接

安排着,“明儿你俩多招些人,跟风捞一把去,不捞白不捞,这货估计约的人不少,老骗他们绝对跟风了。”
吃喝着,手机拨弄着,人马就开始召集了,甚至就近的已经奔来了……
“他妈的,这孙子怎么又蹿回来了?外勤都没盯住。”
俞骏气得牙疼,狠狠咒骂了一句,迟不来,早不来,都半夜了,监控捕捉报警了,发现王雕的踪迹了,时间已经指向凌晨,发现的位置是天韵街一带,那儿毗邻

会展中心,安全监控很到位。
“很反常啊,这种地方似乎不是他们常去的地方。”副驾上的向小园奇怪地道。
俞骏笑了,问:“想知道真相吗?如果你答应不反感我的话,我就可以告诉你。”
“怎么可能反感?”向小园不解了。
“那我告诉你,天韵街一带有几个高端酒店,一般越是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就越是涉黄严重的地方,这俩货,肯定是去找妞嗨皮去了。”俞骏道。
向小园气笑了,反驳道:“不对吧,斗十方已经分析过了,这不是符合他们身份的地方。”
“不信一会儿问问他,你没注意身份转换,这两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曾经脏乱差的地方已经和他们鼓起来的腰包不相称了。”俞骏道。
向小园相信这个分析是正确的,她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追吗?”
“追什么追啊!明儿早上再说……正事还没办呢。咦,我说这家伙,怎么满城转悠找不着人呢。”俞骏驾着车,奇怪地说。此行是来找斗十方的,谁知道找了两

个小时,居然没逮住,还是动用了GPS寻址,奇怪的是刚寻到位置,等赶到,人已经走了。
又一次错过时,向小园突然醒悟道:“他不会跑滴滴去了吧?这一晚上一直在转悠啊。”
“那他得有车呀。有吗?”俞骏问。
这倒是,向小园无法反驳了。俞骏干脆算着行程,抄近路开始追了。两人看着位置,都熟悉道路,抄了两次近路,看着电子寻址才发现居然还真是一辆车。俞骏

加快速度超车,向小园从右侧车窗看清了对方驾驶位置,笑着道:“你错了,他真有车。”
“能人就是能人啊,这是个人才啊,穿着警服是条虫,脱了警服就成龙了。”俞骏开始放慢速度,等着斗十方开的车超过他。他不紧不慢地跟着,天公就像偏不

作美一样,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了,前方的斗十方像是发现了他们,却没有停车,像躲着他们似的,加快了速度。
后面追的俞骏也跟着加快速度,追上去了……
宁有过错,不愿错过
斗十方所驾车辆在中州大学门口泊停,乘客下车,计价刚收到钱,就有人拍车窗,窗上的水迹模糊了俞骏的脸。斗十方摇下车窗。俞骏促狭地问:“滴滴师傅,

载我一程?”
斗十方脸上难堪地僵着。俞骏却不客气地绕到了副驾,一屁股坐下,再一伸手,把车前接单的手机一关,挥手道:“走吧。”
“去哪儿?”斗十方问。
“逛逛雨中夜景,多美啊。”俞骏道。
“现在快凌晨一点了,去哪儿逛?”斗十方问。
“客随主便嘛,你定吧。”俞骏道。
斗十方无语地打着方向,缓缓上路,瞄了眼跟着的后车,不用说是向小园在跟着。他轻哎几声,好几次欲言又止。还是俞骏撩拨他了:“该聊就聊嘛,开车不能

这么沉闷,容易犯困。哎,对,你咋有车啊?”
“借朋友的。”斗十方道。
“耶,这丰田小越野不错嘛。”俞骏稍显诧异。
“脱保的车,都十一年了,也就半夜敢跑跑。”斗十方不好意思道。
俞骏仰头哈哈大笑几声,手指点点想说什么,却没说上来。对方的事他早摸了个底朝天,要正正常常去赚个钱恐怕也不可能。他迂回问:“那咋?就靠这黑车?

能干几天啊?遇上个大查就得给扣了,要都要不回来,强制报废……哎,你咋不去驻唱了,那工资不高吗?”
“驻唱听个新鲜,天天有那节目反而不吸引人,一周有一次半就不错了。”斗十方道。
俞骏惋惜道:“哟,看来都是临时的啊。”
“嗯,能找上临时的就不错了。”斗十方道。
“那也不比当辅警强啊。”俞骏道。
斗十方有气无力地应着:“但也不比当辅警差呀,好歹赚得多点。”
“好吧,好吧,换个话题,聊钱太庸俗。”俞骏觉得天快聊死了,转弯问,“那……我们吧,萍水相逢的不说了,不能不声不响就辞了工作吧?连朋友都不知道

,小络和多多总算朋友吧?有事大家一起帮你解决嘛,真说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
慢慢地,车停下来了,泊在路边。淅淅沥沥的秋雨把车窗蒙上了一层雾色,雨刷轻轻刮过,瞬间又模糊了。斗十方答非所问道:“也不仅仅是这个事,一个人活

着,可怕的不是看不到希望,而是根本就没有希望,一直活在绝望中。”
“哟,悲观主义,那咱们有的聊了,我的人生也很悲观。”俞骏笑道,然后很不屑地道,“你才多大啊,就绝望了,那我该怎么办?你这思路也不对,绝望的人

,应该破罐破摔或者找个风骚方式自己了断才对啊。”
“呵呵,你别刺激我,要不是我爸这样子,我真敢。”斗十方道。
说得并不激进,但也不像开玩笑。俞骏点头道:“这我信,但我有点小看你啊,明明身怀绝技,偏偏要干卖力气的活儿,至于吗?就你脑袋瓜里装的那八大骗,

随便拎出点来,找个钱过上好日子不难吧?”
“你什么意思?把我底都摸清了,还鼓励我当骗子去正好被你们抓啊?”斗十方反问。
俞骏也反问:“那如果我们没摸清你的底,你去当吗?”
“要当早当了,至于辛苦这么多年吗?”斗十方道。
“能告诉我原因吗?我没看出你道德底线很高啊。”俞骏问。
“你一定不知道我爸就是骗子吧,他从十几岁离家,一直到五十多岁才落叶归根,除了看守所当勤工的十年,剩下的都是以骗为生,摆摊算卦、玩藏三仙、摆棋

局、猜扑克牌,后来卖假货……你们那资料里‘金评彩挂风马燕雀’,我就记得他差不多都干过……他给我的启蒙教育就是绝对不要让人戳穿你的心思,所以从

小我就经常在我爸摊前,给我爸当托。”
斗十方笑着道。听得俞骏一脸牙疼表情,这个破罐真摔到政治处,那可够响了。他看着斗十方颇带得意的笑容,仿佛在等着他受刺激起身离开,划清界限。
“继续啊,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呢。”俞骏道。
“已经回答了,即便是我爸本人,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回,肯定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一辈子颠沛流离,到老来家徒四壁,就算是个高明的骗子,骗过了无数人又

能怎么样?亲情、友情、爱情、善良、信任……多少美好的东西都错过了,他连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爷爷,什么时候去世的、安葬在哪儿都说不清楚,是村里给

办的。”斗十方道,幽幽长叹了一声。
俞骏无语了,嗫嚅了句:“你这爸,可真够呛啊,难为你这么上心。”
“不管他曾经是多坏的人,毕竟是把我养大成人的人,出身我无法选择。你一定觉得我的三观有点不正,这点我承认。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拼了命去努力,也只

是能拮据地活着,家里一有事,哪怕别人看来是小事,对我们这样的家庭可能就是灭顶之灾……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我爸带着我流浪到了陕北一个县赶集市

,我莫名得了一场病,我们爷儿俩住在小旅店里,很快就到没医没药也没钱的境地了,被旅店的人赶了出来,他天天抱着我去医院,医院不收,他见了穿白大褂

的就跪着求人,不知道磕了多少头,后来硬是把一位女医生给跪哭了,才救了我一把……那次捡回命来之后,我爸像变了一个人,带着我回了老家。他说是他造

的孽,不能让孩子偿还,就是报应也得报应到他身上。”斗十方悠悠说着,几次叹气间,手指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湿迹。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想绝了我的念想?其实现在政审没有那么严,过去几十年的事了,也查实不了。但政治处第一次找你谈话时,你就说这些,所以让组织

上犹豫了。”俞骏点了一支烟,幽幽道。这个人很复杂,明明骗是本质,却在关键点上,诚实得有点傻。
“在一个不清白的长辈和一个清白的未来之间,我选择前者。人要是无良我勉强能接受,可要无耻,我就接受不了了。”斗十方道。
这话听得俞骏一口烟呛得咳嗽了几声,他气结道:“好吧,我理解了……你是怨气满腹,钻进牛角尖了,对骗理解过深,所以太过敏感,别人望尘莫及的傍身绝

技,对你而言,反而羞于示人……我直接说明我的来意吧。”
“不用了,俞主任,好意心领了,人情我还不起。”斗十方直接拒绝了。
俞骏道:“理解错了,咱们这拨人除了向组长和多多,都穷得差不多,我也给不了你这么大人情,我给你个选择吧。”
“什么选择?”斗十方终于好奇了。
“首先我得说明,你18号去政治处问入籍情况没有得到答案,原因是当天我和省厅主管经侦的谢经纬副厅长讨论后,已经电联登阳市局,调走了你的档案,因为

跨市了,只能通过厅里调人。”俞骏道,又问了句,“听说你还和薛处长叫板了?”
“没有,我就问了问。”斗十方羞赧道,气一下子去了一半。
“第二……”俞骏掏着口袋,把一张折着的文件纸递给斗十方,“你的情况确实在研究,包括你父亲的情况,在看守所干了十年勤工,算是编外人员吧,就这么

不声不响地让走了,也有不符合《劳动法》的地方,所以登阳市研究决定,可以从看守所经费里报销一部分医药费,而且今后达到一定年限的那些临时人员,也

要有五险一金待遇。”
“第三,市局给一线特困职工有补贴,我帮你争取了点。你手里是谢副厅和陈颢元局长特批的调任命令,请示报告是我和向组长起草的,按照惯例,到职后会给

你提供一部分安家费,不多,中心规定……公正和公平还是有的,你的考试事业编民警已经入籍了。”
俞骏说着,瞟着斗十方的反应,震惊效果不错。斗十方咧着嘴,眼前看着批复的请示报告,久久无言。
“所以选择就来了,你可以选择现在的赚钱方式,不管推销也好,驻唱也罢,开黑车也行,作为朋友,我祝你财源广进;另一个选择是,拿上批文报到,做一名

打击犯罪、维护正义的警察。我和你所想相反,接触过、亲历过欺诈犯罪,并不意味着这个人就有污点,反而恰恰能在打击此类犯罪中发挥特长,所以,我宁愿

选择你……选择一个哪怕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也没有重操旧业的人。”俞骏道。
“不是我不想,而是因为我太了解,所以有犹豫和畏惧。”斗十方道。
“那就好,你若要犯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逮你。”俞骏笑着问,“选择呢?”
“我想想。你可能要犯错了,没有可能在案发前破解这些骗局,犯罪成立的主体、主观、客体、客观缺一不可,思维只能捕捉到主观可能,主体是谁不知道,客

体不明确,客观还未找到……主任,你高看我了,我给你带不来惊喜。”斗十方拿着报告道,递回给了俞骏。
俞骏没接,笑着告诉他:“别客气,那就给我多带点教训回来,我宁愿在一个两个甚至很多个犯罪主体上有过错,也不愿错过一个打击犯罪的好苗子。”
“我……像吗?”斗十方哑然失笑。
“那在于你的选择,或者像旁观路人听之任之,或者像你父亲同流合污,抑或选择与之为敌。”俞骏说着,开门准备走了,他在一只脚下车的时候又回头道,“

对了,你算出我职业生涯遇到过一次重大挫折,是怎么算出来的?”
“言少、谨慎……身上没有官威,这种人都是遭过打击的,没受过打击的处长都是张牙舞爪,要么红光满面官威派头十足的。”斗十方道。
俞骏已经站到车下了,边笑边手指点点道:“有道理,但是你算错了,我不是遭受过一次挫折,而是无数次,被停职过两次,下课过一次,至于检讨,我自己都

数不清多少次了……知道我为什么还没脸没皮当着警察,冲在一线吗?”
“为什么?”斗十方好奇问。
“罗曼·罗兰说了,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警察这个职业也是如此。”俞骏道。
“你是指认清了警察这个职业的真相,会更热爱它?”斗十方道,语气不对。
俞骏笑道:“不,是等你认清犯罪的真相,会更热爱警察这个职业……不想试试吗?看守所里一群没牙的老虎有什么意思,茫茫人海里抓到他们才是挑战啊,呵

呵……黑车师傅,再见了,一定要做好选择啊。”
他说着话,拍上了门,上了后车,后车灯亮,启动,驶离。向小园看到了仍在发呆的斗十方,行驶很远都未见那车启动。她好奇地问:“主任,你瞎乐什么?谈

得怎么样?”
“称呼一用‘你’,不用‘您’,就说明你情绪不对啊,你在焦虑、犹豫或者生气的时候才用这个称呼,是哪一种呢?”俞骏没正形地问。
向小园直接道:“我是焦虑,总觉得要出事啊,可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哎,你直接说嘛,这位大师能来不?脾气忒牛了,连薛处长都上了。”
“啊,你都说了,这么牛的脾气,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啊。”俞骏笑道。
向小园气道:“啊?还要怎么样啊?那你瞎高兴什么?”
“谈得来啊,所以高兴啊,又称呼‘你’……那你干脆以后别用‘您’称呼了,老换来换去的,明显没把我这主任当回事。”俞骏说着,像故意似的,反而扯远

了。
开车的向小园突然笑了,笑吟吟地开着车,反而不焦虑了。等着她着急的俞骏好奇地问:“哟,什么个意思?真不把我这主任当回事了?不想知道结果啊?”
“你这么轻松,不就是结果吗?故意问你一句吧,还卖关子。”向小园笑道。
“瞧瞧,反骗寸功未立,骗人的本事倒见长啊,呵呵。”俞骏笑道,说话平和了。雨夜空荡荡的街上没有人迹,刻意放慢速度的向小园许久不见车驶过,她还是

不放心,好奇问:“说真格的,不会有意外吧?他能看穿我们,我们可未必能知道他的心思啊。”
“男儿本自重危行,岂甘平庸负此生……跑不了,是咱们的人。”俞骏自信道。
“评价这么高啊?”向小园讶异了。
“女人看男人,花一辈子可能都看不透;而男人看男人,可能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到心里。”俞骏道。
“嗷——”向小园做了个浑身发麻的恶寒动作,不问他了。虽然不知道谈得怎么样,可俞主任和男人一见钟情的样子实在让她受不了……
无论刮风下雨,都挡不住货栈街商家门前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
青狗看看手机已经快八点了,他带着手下几个兄弟四下瞄着,等着电话来,好歹曾经是一呼百应的主儿,总不能折节主动给别人打电话不是?尽管他很想。
“狗哥,那什么杜风头靠得住吗?”有个兄弟问。
青狗点点头,道:“骗我有啥意思?老子现在又穷又横的。”
众兄弟一笑,收债行当失业之后,基本都被打回原形了,穷棍一根。又一个兄弟问:“狗哥,你以前抽奖是咋玩的?要不教教咱们?”
“也不难,设一到五等奖,只要抽,都中奖,最早是五块钱抽一下,最差五等奖也中一管牙膏。哎呀,那时候抽的人多啊,把火车站门都快挤塌了。”青狗回忆

着往事,笑吟吟道。
“那不对呀,都中奖,咋赚钱?”一位兄弟问。
“抽奖五块钱,一管牙膏当时进价才五毛钱,抽一下就赚四块五。”青狗瞪着眼解释着。
又一个兄弟不解问:“那万一中其他奖不就赔了?”
“你傻呀?彩票都有猫腻呢,路边小摊还把一、二、三等奖搁里头?就是有人中,也是自己人中,晒一圈再搁回去呗。”青狗道。
众痞哈哈大笑。这办法好,还真想试试。青狗教育他们了,还试个屁,早被取缔很多年了,只要咱们学会干的,基本不是被打击就是被取缔,世道越来越艰险,

狗哥说他都有点怀念监狱里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确实是啊,否则也不至于听到个响声就来找这俩小钱来了。说话间电话响了,哟,还真来了。青狗接着电话,带着众人往街外走。在市场后头的大停车场里,上

百辆大货车排在像迷宫一样的场地里,终于碰到了昨晚那位。
“货呢?”青狗直接问,还附加一句,“我可没钱啊。”
“教你赚钱呢,怎么可能让您掏钱,安叔的旧人……开厢。”王雕喊。
后面的货栏哗声开了,是包神星开的,从一辆车跳上了另一辆车,哗声再开,满满两大车的大包装。他招呼着众人卸货,已经租赁好临时货仓了,搁进去就行,

运输找小三轮解决,市场里多的是。发货也简单,找熟悉的快递,他们上门跑得快着呢。众人看青狗,青狗点点头,一帮子开始卖力干活儿了。王雕把青狗拉过

一边,然后塞给了他一个包,说有人跟他联系,回头招呼着包神星走,看来业务繁忙,还要去下一家。
青狗听得目瞪口呆,慢慢地拉开包链,厚厚的一摞钱,这来得太容易了啊,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愣着的时候,包里突然振动起来,吓了他一跳,掀开包再看,里面有部手机在响,铃声是他当年玩抽奖时经常放的那首熟悉的歌:《好运来》。
还真是好运来了,青狗接着电话,转身进了两辆车之间的空隙里,鬼祟地和电话那头商量上了……
[1]“西贝”,贾,音同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