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中,然后回到一号医生的足迹上。
你倒是告诉我这条流浪狗在追寻什么,拉尔夫?你认为狗会追寻幻想的东西吗?那不是幻想,是足迹。真实的足迹。卡洛琳让你注意的白人足迹。你知道的。你
明白的。
“可是这太疯狂了。”他自言自语道,“太疯狂了!”
是吗?是真的吗?那个梦也许不止是个梦。如果说世上真存在超现实——他现在便可证实——那么世上也存在先知。或者存在着幽灵,能进入梦境来预告未来。
谁知道呢?感觉就像现实墙壁的门留了一条缝……现在各种不受欢迎的事都飞了进来。
他能确定一点:那些足迹真实存在。他看到了,罗莎莉闻到了,这毋庸置疑。拉尔夫在为期六个月的失眠经历中发现了很多奇特有趣的事,其中一点就是人的自
欺能力在凌晨三点到六点间是最薄弱的,也就是现在……
拉尔夫将身体前倾,看了一下厨房墙上的钟。刚过三点半。啊哈。
拉尔夫再次拿起望远镜,看到罗莎莉继续沿着那两个秃头矮医生的足迹走。如果此时有人在哈里斯大道散步——这个时间点应该没人,但也不是没可能——他们
唯一能看到的是一条戴着肮脏围脖的流浪杂种狗在人行道上嗅探,与随处可见的未经训练的野狗没有什么区别。但拉尔夫能看见罗莎莉在嗅什么,而且终于下定
决心相信自己的眼睛,天亮之后他的决心可能会动摇,但目前他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罗莎莉突然抬起头,向前竖着耳朵。有那么一瞬间她可谓非常美丽,猎犬专注的模样总是很美。随后,在一辆逐渐靠近哈里斯大道和维奇汉姆街交叉路口的汽车
灯光扫向路面之前,她突然掉头往回走。她一瘸一拐地曲折行进,让拉尔夫感到十分心疼。仔细一想,罗莎莉其实就像哈里斯大街的那群老家伙,只不过她连偶
尔与伙伴们玩拉米纸牌游戏和打扑克的乐趣都享受不到。她刚冲回红苹果便利店和五金店之间的小巷,便看见一辆德里市警察局的警车在街角转弯,然后缓缓驶
来。警车的警笛没有拉响,但警灯不断闪烁。警灯在哈里斯大道两侧的沉睡房屋和小商店上投下红蓝交错的光线。
拉尔夫将望远镜放回到膝盖上,在高背椅上倾身向前,前臂撑着大腿,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心脏怦怦直跳,甚至能感觉到太阳穴也在怦怦跳动。
警车经过红苹果便利店时放慢速度,车身右侧的聚光灯打开了,光线沿着位于街道另一边房屋的正门缓缓滑行。大部分情况下,光线还会扫过安装在大门旁边或
门廊柱上的门牌号码。当车灯扫向梅·洛克的房屋(86号,拉尔夫不用望远镜都能看到),警车的尾灯闪烁,车子停下了。
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下了车,走近梅·洛克的房子,浑然不知有个人正从街对面黑暗的二楼窗口注视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脚下踩着正在消退的绿金色足迹。他
们在商议,拉尔夫再次举起望远镜细看他们。他几乎能确定那个年轻点的就是当初身穿制服和莱德克一起到艾德家抓捕他的警察。他是叫诺尔吗?
“不是,”拉尔夫小声说道,“叫内尔,克里斯·内尔。或者叫杰斯。”
内尔和他的伙伴似乎在认真地商议着什么——比那两个秃头矮医生离开前的讨论还要认真。讨论结束后,两名警察都拿出了随身佩戴的枪,然后侧身登上洛克太
太门前狭窄的台阶,内尔走在前面。他按了下门铃,等待回应,然后又按了一下。手停留在门铃上足足有五秒钟,他们等待了一会儿,然后另一位警察越过内尔
走上前按了一下门铃。
也许那人深谙敲响门铃的奥秘,拉尔夫心想,也许是从玫瑰十字会广告中学来的。
但即便如此,他这次也失灵了。还是没有人回应,拉尔夫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不论有没有看到那两个陌生的秃头矮医生,他都怀疑梅·洛克是否能够下床。
但如果她卧床不起,屋内可能有人给她作伴,帮她准备一日三餐、扶她上厕所、为她拿便盆……
克里斯·内尔——也许叫杰斯——再次快速走到门前。这次他弃用门铃,而是采用“砰砰砰,我们是警察”的老方法。他左手握拳,用力敲门,右手仍握着枪支
,枪管贴着警服裤脚。
一幅恐怖的画面突然浮现在拉尔夫的脑海中,画面中的每一点都犹如他最近看到的光环一般清晰真实。他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口鼻戴着透明的塑料氧气面罩
。氧气面罩上方,呆滞无神的眼睛从眼窝中无力地凸出来。氧气面罩下方,她喉咙上开了一条宽阔而参差不齐的口子。被褥和女人睡衣胸口都被血浸湿了。不远
处的地板上躺着一具面部向下的女尸——她的同伴。第二个女人粉红色法兰绒睡衣的背后排列着五六处戳伤,是一号医生用剪刀刺的。拉尔夫明白,如果掀开她
的睡衣细看,会发现这些伤口和他腋下的伤口很像……就像刚开始学写字的孩子画的大句号。
拉尔夫猛眨眼睛,想驱逐那可怕的画面,但没有成功。他感到双手隐隐作痛,原来是因为他紧握拳头,指甲刺入了掌心。于是他用力松开拳头,用大腿夹住双手
。此时,他的心灵之眼看到那身穿紫色睡衣的女人在微微抽搐——她还活着。但可能活不久了。几乎可以确定活不久,除非这两个笨蛋警察能够采取更多实质性
的行动,而不仅是站在门口轮流敲击门铃。
“快点啊,你们。”拉尔夫夹紧大腿说道,“快点,快点,赶快把门打开,你们觉得呢?”
你知道你看到的都是幻觉,对吧?他心神不宁地反问自己,我的意思是,那屋里也许真有两具女尸,当然,可能有,但你不知道,对吧?这和光环或足迹不一样
……
的确,这和光环或足迹不一样,没错,他的确知道这一点。他还知道哈里斯大道86号无人应门,对于比尔·麦戈文在卡德维尔的老同学而言这可不是好兆头。他
没有看到一号医生的剪刀上有血迹,但鉴于他那老蔡司望远镜的质量可能有问题,这说明不了什么。此外,那个医生可能在离开房子之前把血迹擦掉了。这个念
头刚闪过拉尔夫的脑海,他便看见那个穿着紫色睡衣垂死的女伙伴身边有一条沾满血迹的毛巾。
“快点啊,你们!”拉尔夫低声喊道,“天啊,你们打算要在那儿站一晚吗?”
又有警车的车头灯照亮了哈里斯大道。新来的是一辆载着闪亮红色仪表盘罩的无标志福特牌轿车。从车上走下来的那名男子穿着便装——灰色的绵绸防风夹克和
蓝色针织值班风帽。拉尔夫一度希望新来的那个警察是约翰·莱德克,尽管莱德克说他中午才会上班。但他不用望远镜也知道那人不是莱德克,因为那人比莱德
克瘦很多,而且蓄着深色小胡子。二号警察走下台阶去迎接他,而那个叫作克里斯或杰斯·内尔的警察则走到洛克太太房子的拐角处。
接着,类似于电影中常用的画面停格出现了,二号警察将枪放回到皮枪套中。他和那位新来的警察站在洛克太太门前的台阶下,很显然他们在交谈而且时不时地
看着紧闭的大门。穿制服的二号警察正准备朝内尔的方向走去,那位便衣警察便伸手抓住他、阻止他。他们又谈了一会儿,拉尔夫进一步抓紧大腿,沮丧地发出
一声轻叹。
几分钟过去了,一切都很突然,就像紧急事故发生时那样混乱不堪。又来了一辆警车(洛克太太的房子及左邻右舍都笼罩在红黄交错的灯光中),车上走下来两
个便衣警察,他们打开后备厢,从中取出一个庞大的装置。拉尔夫认为那看似一个便携式刑具。他认为那个装置应该是救生颚。一九八五年春天发生了一场大暴
雨,造成了两百多人死亡,其中很多人被困在车中淹死。之后,德里市的在校学生曾发起募捐,买了一个救生颚。
当两名新来的警察拿着救生颚穿过人行道时,洛克太太家北面那户人家的大门打开了。斯坦和乔治安娜·乔治娜埃伯里夫妇快速走出门廊。埃伯里夫妇穿着同款
睡衣,斯坦一撮竖起的杂乱白发让拉尔夫想起了查理·皮科林。他拿起望远镜,快速扫视他们好奇和激动的表情,然后又将望远镜放回到腿上。
接着抵达的是德里市立医院的救护车。与已经到达的警车一样,考虑到现在是凌晨,救护车没有鸣笛,但车顶的红色警灯一直在频闪。在拉尔夫看来,街对面的
场景就像他喜欢的电影《肮脏的哈里》中的场景,只不过消了音。
两名警察搬着救生颚走在草坪上,走到一半将它放下。穿着防风夹克和值班风帽的警探转向他们,将手抬到与肩同高,手掌朝外,好像在说你们认为能拿它做什
么?将门撞开吗?与此同时,内尔警官从屋后走回来。他摇着头。
戴着值班风帽的警探突然转身,快速越过内尔和他的伙伴,登上台阶,抬起一只脚,用力踢开梅·洛克家的大门。他停下来拉开夹克拉链,可能是在掏枪,然后
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拉尔夫很想拍手叫好。
内尔和他的伙伴迟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跟着那位警探登上台阶,走进屋子。拉尔夫在高背椅上又往前倾了一点,现在他离窗户非常近,甚至可以在窗户玻璃上
喷出玫瑰形雾气。救护车上下来了三个人,他们的白色裤子被明亮的路灯照成了橙色。其中一个人打开了救护车后门,然后他们便站在那儿,手插在上衣口袋中
等待指示。那两个将救生颚扔在草坪上的警察相互对视了一眼,耸耸肩,然后搬起救生颚走回警车。草坪被救生颚压到的地方秃了好几块。
只要她没事就好,拉尔夫心想。希望她以及房间中陪伴她的人平安无事。
警探再次出现在门口,当他朝救护车后门的人招手时,拉尔夫的心往下一沉。其中两个人从车中搬出一个带有可折叠底架的担架,而第三个人则留在原地。那两
个人抬着担架走上台阶,快速走进屋子,但是倒也没有跑步前进。当那个年纪稍大、留在救护车后面的人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烟并点上一支时,拉尔夫恍然大悟,
梅·洛克已经死了。
6
斯坦和乔治安娜·乔治娜埃伯里走向他们家前院与洛克太太家前院之间的矮树篱。他们搂着彼此的腰,拉尔夫认为他们很像变老、长胖和受惊的鲍勃西双胞胎。
其他邻居也纷纷出门,有些是被无声但密集的急救灯惊醒,有的则是被哈里斯大道这一带开始响起的电话声吵醒。拉尔夫看到大部分人年纪较大(比尔·麦戈文
口中的“我们这些黄金年龄的人”……当然他说这话时总不忘讽刺性地挑挑眉)。他们睡不安稳,即使在身体最佳的情况下也容易被惊醒。他突然意识到艾德、
海伦和小娜塔莉是这个区里最年轻的人……而现在他们都离开了。
我可以下楼去,拉尔夫心想,我与他们很相配。因为我也是比尔口中的黄金年龄者。
但他无法下楼。他的双脚像两只被缠绕的细线捆住的茶袋。他可以肯定,如果他试图站起来,一定会扑通一声摔在地板上,因此他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看着
那出戏剧在楼下的舞台上演。通常这时候那舞台都空无一人,只能偶尔看到罗莎莉登场。这是它一手创作的戏剧,只靠一个匿名电话。两名救护人员这时抬着担
架走了出来,他们走得很慢,因为担架上面绑着一个裹着白布的人。逐渐变弱的红蓝色灯光摇曳在白布上,映出双脚、臀部、手臂、颈部和头部的轮廓。
拉尔夫突然陷入梦境中,他看到白布下面躺着的是他的妻子——不是梅·洛克,而是卡洛琳·罗伯茨。她的头随时都可能裂开,然后涌出黑色臭虫,这些虫子靠
啃食她患病的大脑长得很肥。
拉尔夫抬起掌根抹着眼睛。他发出某种声音,某种夹杂着悲痛、愤怒、恐惧和疲倦的模糊不清的声音。他静静地坐了很久,希望从未看到这一切,暗自希望如果
真有一条隧道,自己能不进去。他看到的光环固然奇特美丽,但再怎么美丽也无法弥补梦到妻子被埋在大浪滔滔的沙滩中所带来的痛苦,无法弥补他失落、失眠
的夜晚,以及看到街对面房子中抬出裹着白布的尸体所带来的惊恐。
他不止希望这出戏剧赶快结束,他坐在那儿,用手掌根部按着紧闭的眼皮,希望一切都结束——一切。拉尔夫已经度过了两万五千个日夜,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希
望自己死掉。
第九章
1
约翰·莱德克警探小巧的办公室墙壁上贴着一张电影海报,也许是在当地某家音像店花一或三美元买来的。海报中,小飞象伸开它那神奇的双耳在欢快地漫游。
小飞象脸部上方贴有苏珊·戴的大头贴,该照片经过精心修剪,以便为象鼻腾出位置。海报下方的背景中,有人画了一个路标,上面写着德里市250。
“噢,太可爱了。”拉尔夫说道。
莱德克笑称:“从政治角度而言不太恰当,对吧?”
“这还用说嘛。”拉尔夫说道,心想不知卡洛琳会如何看待这张海报,海伦又会怎么看。此时是阴冷的星期一下午两点十五分,拉尔夫和莱德克刚从德里县法院
回来。拉尔夫在法院陈述了一天前遭遇查理·皮科林伤害的经历。有个助理检察官问了他一些问题,那个检察官看似要等到一两年后才肯刮胡子。
莱德克依约陪他前往,但他坐在助理检察官办公室的角落,一言未发。他承诺为拉尔夫买杯咖啡实则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们喝的咖啡是用警察总署二楼凌乱
休息室里的硅石牌咖啡机冲泡的,卖相十分难看。拉尔夫谨慎地抿了一口,很庆幸咖啡的口感比卖相好。
“要加糖或者奶油吗?”莱德克问道,“你是不是想把它砸了?”
拉尔夫笑着摇摇头。“味道不错……但我的判断可能不太准确。从去年夏天开始,我每天只喝两杯,现在只要是咖啡我都觉得好喝。”
“就像我抽烟一样,抽得越少,越觉得味道好。坏习惯真讨厌。”莱德克掏出牙签盒从中取出一根塞到嘴角。然后,他把自己的杯子放在电脑终端机上,走到那
张小飞象海报前,将钉在海报四个角的图钉拔掉。
“别因为我的缘故这样做,”拉尔夫说道,“这是你的办公室。”
“你这样说不对。”莱德克将精心修剪的苏珊·戴的大头贴从海报上扯下来,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中。然后将海报卷成小圆筒。
“哦?那门上怎么会有你的名字?”
“虽然是我的名字,但办公室属于你和其他纳税人,拉尔夫。也属于那些携着小型摄像机的新闻记者。如果这张海报恰巧出现在《午间新闻》中,那我的麻烦可
就大了。周五晚上离开时,我忘记将海报取下来,周末两天我几乎没来值班——老实说,我根本没来这儿。”
“我想那不是你贴上去的吧。”拉尔夫将小巧办公室里一张椅子上的文件拿开,坐了下来。
“没错。周五下午同事们为我举行聚会,带来了蛋糕、冰淇淋和礼物。”莱德克在办公桌上四处翻找,找到一根橡皮筋,用它捆住海报以免海报再次展开。他愉
快地眯着眼睛透过海报圆筒看着拉尔夫,然后将海报扔进垃圾桶。“他们送了我一套七条那种胯下开口的内裤、一罐草莓味的阴部清洗液以及一组‘生命之友’
反人流文学作品——包括一本名叫《丹尼斯意外怀孕》的连环漫画册和那张海报。”
“我想应该不是生日聚会吧?”
“不是。”莱德克将他的指关节掰得嘎巴响,仰天叹息,“他们是为了庆祝我被任命负责一项特殊任务。”
拉尔夫看到莱德克的脸部和肩膀周围闪烁着微弱的蓝色光环,但他不用猜,也不用看这些光环。“是关于苏珊·戴的任务,对吧?她来到镇上之后,你负责保护
她。”
“一下就被你猜中了。当然州警察也会参与,但在该任务中他们只负责管制交通。联邦调查局也会派一些警察,不过他们只会畏缩不前、拍拍照、相互对暗号。
”
“她自己也会有保镖,不是吗?”
“没错,但我不知道他们一共有几个人,也不知道他们身手如何。今天早上我和他们领队联系了,他还算清醒,但还是需要我们支援。根据我上周五收到的指示
,需要五个人。包括我和其他四位志愿参与的人员。我们的目标是……稍等……你会对此感兴趣……”莱德克翻着桌面上的文件,从中抽出一张。他高举着文件
读道:“‘保持壮观的场面和高曝光度。’”
他扔下文件,朝拉尔夫咧嘴一笑,但笑得并不开心。
“换言之,如果有人朝那个贱人开枪或者拿硫酸泼她,我们希望莉塞特·本森和其他记者能够证明我们在场。”莱德克看着垃圾桶中卷起的海报,竖起了中指。
“你见都没有见过她,为何如此不喜欢她呢?”
“我不仅不喜欢她,我他妈的讨厌她。听我说——我是天主教徒,我敬爱的母亲也是天主教徒,将来我有了孩子他们也一定是圣乔教堂的侍童。很棒,身为天主
教徒真的很棒,天主教徒现允许在周五吃肉。如果你认为我因为天主教徒的身份就主张再次让人流非法化,那你就错了。我这个天主教徒是专门审问那些用橡胶
管殴打孩子或者喝了一晚上威士忌后将孩子丢到楼下或找老婆麻烦的家伙。”
莱德克从衬衫口袋掏出来一个金色小浮雕。他将浮雕放在手指上,转向拉尔夫。
“圣母玛利亚。我从十三岁就开始佩带这个浮雕。五年前,我逮捕了一名佩带类似浮雕的家伙。他把他两岁大的继子煮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家伙放了一大锅
水,当水开始沸腾时,他抓着孩子的脚踝,像龙虾那样放进锅里。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孩子总是把床尿湿,他是这么和我们说的。我看过那个孩子的尸体,我和
你说,当你看过类似的尸体就会觉得反人流团体到处宣扬的真空人流照片也算不了什么了。”
莱德克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大哭的样子,他一直握着脖子上的圣母玛利亚浮雕说自己想忏悔。这让身为天主教徒的我深感自豪,拉尔夫,我想告诉你……就教宗而言,
我认为他没有什么发言权,除非他有了自己的孩子或者至少有一年照顾有缺陷小孩的经历。”
“好吧,”拉尔夫说道,“那你对苏珊·戴有什么不满?”
“她在捣乱!”莱德克大声说道,“她跑到我们这儿来,我需要保护她。我有很优秀的下属,如果运气好一点,我们可以保护她安然无恙地离开。但在这之前和
之后会发生什么呢?你认为她会在意吗?你认为‘妇女关怀’的经营者会在意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吗?”
“我不知道。”
“‘妇女关怀’拥护者的暴力倾向不及‘生命之友’的成员,但就非常重要的水火不容的特性而言,他们区别不大。你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吗?”
拉尔夫努力回想自己第一次与别人谈起苏珊·戴时的情景,也就是他和汉姆·达文波特交谈的那次。他几乎就要想起了,可记忆又溜走了。失眠症再次占了上风
。他摇了摇头。
“分区规划。”莱德克说道,然后讽刺地大笑,“普通、平凡、老套的分区规划规定。很棒吧?今年夏初,两名非常保守的市议员乔治·坦迪和艾玛·惠顿请求
分区规划委员会重新考虑‘妇女关怀’所在区域的划分问题,意思是要把它划出去。我不知道这样措辞是否准确,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没错吧?”
“当然。”
“好。所以提倡人流合法的人就邀请苏珊·戴来镇上演讲,帮助他们筹措资金对付反对人流的人。但问题是反对人流的人不可能重新对第七区进行区域划分,‘
妇女关怀’那群人也知道这一点!这家诊所的董事朱恩·哈利德也在市议会任职。她每次与惠顿在市政厅碰面都会相互咒骂。”
“重新对第七区进行区域划分一开始就是个白日梦,因为严格按照法律而言,‘妇女关怀’和德里之家医院一样是一家医院,而且它们仅有一箭之遥。如果改变
分区法使得‘妇女关怀’不合法,那么德里县——缅因州第三大县三大医院中的一家也得关门,所以这永远不可能发生。但没关系,因为一开始这就不是重点。
他们就是看不顺眼,就是水火不容。对于大多数提倡人流合法化的人而言——我的一个同事称他们为‘鲸鱼人’——这关乎正当性。”
“正当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提倡人流合法的人不仅希望女性可以随心所欲地走进诊所,把腹中那个麻烦的小生命拿掉,还希望结束这场争论。说白了,他们希望丹·道尔顿等人承认他们
的正当性,但这根本不可能。阿拉伯人和犹太人放下武器握手言和的可能性比这还大一点。我支持女性在必要时拥有人流权,但提倡人流合法的那些人高高在上
的态度让我很反感。在我看来,他们是新清教徒,他们认为只要你的意见和他们的意见相左,那么你就会下地狱……按照他们的观点,你唯一能收听的音乐只有
乡村音乐,你唯一能吃的食物只有炸鸡排。”
“你这说法很尖刻。”
“你去火药桶上坐三个月试试,看看会有什么感觉。请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妇女关怀’‘生命之友’和主张女性生育自由的苏珊·戴,皮科林昨天会拿刀
刺你腋下吗?”
拉尔夫看似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实则在注视约翰·莱德克周围的光环。他的光环呈健康的蓝色,但边缘带有快速转动的绿光。拉尔夫对这绿光非常感兴趣,他
想他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最后他说:“不,我猜不会。”
“我也这么认为。你在这场早就注定的战争中受伤,拉尔夫,而且你肯定不是最后一个。但如果你去找‘鲸鱼人’或苏珊·戴,然后解开衬衫指着绷带说‘这在
一定程度上和你们有关,因此你们要负一部分责任’。他们肯定会举起双手说‘噢,不,绝对不是。很抱歉你受伤了,拉尔夫,我们”观鲸人“痛恨暴力,但这
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们必须要保持”妇女关怀“开业,我们必须克服各种障碍,如果必须有人为此流血,我们也没办法’。但重点不在于‘妇女关怀’,这也是
让我感到十分恼火的原因,重点在于……”
“人流。”
“呸,不!无论周五晚上苏珊·戴在市政中心说什么,人流权在缅因州和德里市都没问题。问题在于哪一方是最佳的,上帝会站在哪一方。问题在于哪一方是正
当的。我倒是希望他们一起合唱‘我们是冠军’,然后喝个酩酊大醉。”
拉尔夫仰头大笑,莱德克也跟着他一起大笑。
“所以他们都是混蛋,”他耸耸肩说道,“不过是我们的混蛋。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吗?我并未开玩笑。‘妇女关怀’‘生命之友’‘观望者’‘每日灵粮’……
都是我们的混蛋,德里市的混蛋,我认为得好好照看他们。这也是我从事这份工作、坚守在这儿的原因。如果我无法热心照看某个从纽约飞来做煽动性演讲然后
匆匆离开的身材修长的美国丽人,你也不能怪我。她来演讲只是为了制造一些新闻花边,为她新书的第五章 增添一些素材。”
“当着我们的面她会称赞这里是美好的基层社区,可一回到她位于派克大街的复式公寓,她就会向朋友们抱怨老是洗不掉我们造纸厂留在她头上的臭气。她是位
女性,就听由她吼叫吧……如果我们运气好,整个演讲会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安然落幕。”
拉尔夫很确定这些绿色的闪光意味着什么。“但是你很害怕,对吧?”他问道。
莱德克看着他,惊讶地问道:“你看得出来吗?”
“一点点。”拉尔夫说道,心想:因为你的光环,约翰,只是因为你的光环。
“是的,我很害怕。从个人角度而言,我很害怕把这个任务搞砸,到时候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从职业角度而言,我很害怕她在我的保护下出事。从社区角度而言
,我他妈的特别害怕发生冲突,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还要咖啡吗,拉尔夫?”
“不了,我就要走了。皮科林会怎么样?”
其实他关心的并不是查理·皮科林的命运,如果他直接问起梅·洛克的事,这位大警探肯定会感到奇怪。可能会感到怀疑。
“斯蒂夫·安德森——那位询问你问题的助理检察官——和皮科林的法院指定律师这时候可能正在争论。皮科林的律师表示他应该能替自己的客户辩护,争取减
为二级袭击罪。顺便提一下,查理·皮科林这样的人竟能找到律师,真让我大吃一惊。安德森则表示会以谋杀未遂罪起诉皮科林,他会坐穿牢底。皮科林的律师
则装出很震惊的样子。明天皮科林会因为持有致命武器而被控一级袭击罪,之后会被移交审判。然后,可能到了十二月,或明年年初,你会以主要证人的身份被
传唤。”
“需要多少保释金?”
“大概四万美元。如果逃跑只能拿回十分之一,但问题是查理·皮科林没有房子、车子甚至一块天美时手表。最后他可能会被送往杜松山庄,但这不是我们的目
的。我们这次应该能让他在牢里待一段时间,对付查理这种人,就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