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一脸讽刺。"如果奖金太高,可能会激起太多人的好奇心,有人可能会感到怀疑。你不也一直在纳闷泰奇是何许人物,怎么会这么重要。"
"答案是他根本没什么重要的,他只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这一点真的令我十分好奇,”诺亚再次看着文件。"那狗杂种背叛了他的国家,导致两方面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亡。绞刑还太便宜他了。”这一回他没有请安妮原谅他说粗话
"我们现在怎么办?”安妮问。
诺亚搔搔头。"我实在不知道。我是执法人员,不是政客,而且我有预感这件事非得政客出马才能摆平,这些杂碎可是滑溜得很!抱歉,女士。可能老早就有得到范葛路的一大堆好处。要是控诉尚未撤销,这份文件就被那些人弄给他,那么范某绝不会运用他的势力来为你洗脱罪名,也许他还会得意洋洋地看你被吊死哩。那些控诉必须先被撤销
"难道这些文件的存在与瑞德有罪或无罪毫无关系?”安妮绝望地说道。"你能相信我们,为什么陪审团不能?”
"这不是我所能解答的。据我了解,这件案子对他相当不利,有人目睹他离开狄泰奇的房间,随后狄泰奇就被人发现死在那个房间内。有些人可能认为他是为了得到这些文件和独吞所有的钱才谋杀狄泰奇,甚至还想藉此勒索。狡黠的律师可以颠倒是非,让人们百口莫辩。”
她没想到这点。不,让瑞德接受审判是太冒险了。
诺亚还在伤脑筋。"我从不认识任何政客,”他重复道。"也压根儿不想认识他们。”
安妮随手拿起几张文件开始阅读,想到历史就握在她手中,她有点紧张。她大略翻阅一下,脑中浮现了书写这些文件的那个人。北方的文献把戴维斯描绘成一个卑劣的人,但根据战争爆发前的事迹,却有不同的说法。他是西点军校的毕业生,札奇瑞·泰勒将军的女婿,曾任参议员以及皮尔斯总统的战略顾问。据说他是当代公认最聪明、最正直的人,虽然根据这些文件的记载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戴维斯先生现在人在哪里?”她不假思索地脱口问道。
瑞德脸上一片茫然。他最后听到的消息是,那位南方邦联的前任总统已被从狱中释放出来,而且去了欧洲。
诺亚抿着嘴唇思考着。"我想想看。我好象听说他定居在曼菲斯,经营一家保险公司还是什么?”
安妮看回瑞德。"你认识戴维斯先生,”她说道。"他是个政治家。”
"战败的一方认为他是。”他讥讽地指出。
"战前他是名参议员,也是内阁阁员。他会认识一些人。”
"他为什么该帮忙?他只可能把我交给警方,以便秘密保有这些文件让它们就此不见天日。”
"不,”她小心地说道。"要是他有正义感就不会。”
瑞德勃然大怒。"妳是要我去相信一个出卖自己的国家、导致包括我父亲跟兄长在内的成千上万的人白白牺牲的人,这样的人会有正义感?”
"严格说来,他并没有做那件事。”安妮争论道。"他并没出卖自己的国家。要是你把美国南方邦联当作他的国家,他只是努力募集经费使战争继续,以便邦联可以生存下去。”
"如果妳把这些文件仔细再读一遍,就会发现他亲笔写着连他自己都知道那是徒劳无益的。
"但是为了荣誉,他不得不奋战到底呀。那是他的职责。直到邦联瓦解,各州重新加入合众国,他才能放弃啊。”
"妳是在袒护他?”瑞德的口气有挑衅的意味。
"不,我是在说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是你唯一认识、又对这批文件会有绝大兴趣的政治家。”
"她说得有理,”诺亚说道。"我们可以搭乘汽船去曼菲斯。我从没坐过汽船,听说是种相当不错的交通工具。”
瑞德大步走到窗前俯视着纽奥良热闹的街道。四年来,他始终无法克服对戴维斯总统的愤怒及被出卖的感觉。也许这蒙蔽了他的思考,也许不然。他从末考虑过要去找他帮忙。但安妮认为这是眼前唯一的出路,诺亚也同意。诺亚是个精明的家伙,但他最重视的还是安妮的意见。
她是他的妻子,而且怀着他的孩子,光是这点就让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她不同于一般人,他从未见过她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即使在恶劣的情况下也不曾显现出来。她从生活里、工作中体验过不少丑恶的事物,但始终未曾污染到她纯洁的心灵。也许此刻她看事情比他更透彻,为了爱她,他要相信她。他叹口气从窗口转过身来。"我们去曼菲斯。”
"我们必须小心一点,”诺亚说。"戴维斯不至于跟范葛路有勾结,但他也可能不愿这批文件被公开。”
瑞德叹口气,想起戴维斯的名声。除了这个污点外,他的名誉向来正直无瑕。而从他战后所受到的待遇看来,他对北方不会有太多的同情。但无论如何,这根本无关紧要。"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他了。”
想找到戴维斯在曼菲斯的住所并不难,毕竟这位前邦联总统是一位知名人士。他真的在一家保险公司做事,这份差事是位支持者提供的,以免这个骄傲的人沦落到靠人救济为生。但对于一位曾领导一个国家四年之久的领袖而言,境况称得上颇为潦倒。
瑞德和安妮隐居在另一间旅馆房间里,由艾诺亚到戴维斯先生办公的地方与他接洽。这似乎是最妥当的方式。瑞德很高兴能和安妮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因为纵然他们在汽船上有自己的舱房,诺亚也总是在附近。他想在白天与妻子做爱,才能清楚看出怀孕产生的微妙变化。然而她的腹部还是很平坦,虽然感觉很紧绷,她的乳房丰满了些,乳头较黑。这一切都令他惊喜,一时间忘了诺亚和戴维斯以及其它的事,只记得他们共创的奇迹。
诺亚回来时快快不乐。"他一口回绝,甚至不愿意跟你谈。”他说。"不过我并没有说得很清楚,因为办公室还有其它人可能会听到。但戴维斯先生说他正极力从战争的阴霾走出来,不想再去回味,而且他不认为再一次讨论它会有什么收获。那是他的话,我讲话可不像那样文绉绉的。”
"他会改变心意的。”瑞德的眼神说明了他并不在乎戴先生敏感的心情。
老艾叹气。"他真的筋疲力竭了,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很健康。”
"等上绞架时,我也会一样的。”然后他便希望自己没讲过这些话,因为安妮瑟缩了一下。他略带歉意地拍拍她的膝盖。
"好吧,我明天再去。”诺亚说道。"也许我可以趁着那群多嘴又竖起耳朵想窥探他隐私的家伙不在时与他交谈一下。”
次日,诺亚带了张纸条同行,上面告知戴维斯先生想见他的那些人带了些文件,是他在逃往得克萨斯途中所遗失的那批文件。
戴维斯读过纸条后,回忆起六年前那段狂乱的日子,那双锐利而智能的眼睛仿佛失了神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好,交还给诺亚。"请通知这些人今晚我很乐意请他们到舍下聚会用餐,八点正。先生,请您也赏光。”
诺亚心满意足地点了头。"我会去的。”
安妮实在好紧张,甚至扣不好婚礼时穿的那件蓝礼服。瑞德拨开她的手,把扣子扣上。"这件衣服愈来愈紧了。”她指着腰部及臀部,再一个月恐怕都穿不下了。
"到时候我会帮妳买些新衣服,”他凑近去吻着她的颈项。"或者妳干脆穿我的衬衫,我喜欢。”
她突然恐慌地抱紧他,仿佛她的怀抱能让他安全似的。"为什么我们没遇上任何麻烦?”她说道。"这令我好担心。”
"也许没人猜到我们会来东部,只会记得我们是往阿帕契人的地区走?不仅如此,他们找的是一个男人,不是两男一女。”
"诺亚是上帝对我们的恩赐。”
"是啊,”他说道。"虽然当我坐在地上、双手缚在身后而且散弹枪指着腹部时并未如此认为。”他放开她退后。他并不紧张,但全身的神经也是拉得好紧。他并不期待与戴维斯碰面,这是一次他希望下辈子都不必想起的会面。
戴维斯先生的房子很朴素,他的态度也很谦逊。他那所朴素的房子经常有川流不息的访客,但当晚他的客人只有一位美国警长、一个高大的男士及一位相当纤细的女士。
戴维斯先生仔细端详瑞德的面孔,不待艾诺亚介绍,就伸出手来。"噢,是的,马上尉,你这一向好吗?从上一次与你见面到现在已有好几年了,我相信那是在一八六五年初。”
他超人的记忆力并没有打动瑞德。他强迫自己与这位前总统握手。"很好,先生。”他介绍安妮,后者亦与戴维斯先生握手。他的手又干又瘦,她刻意多握住一会儿。戴维斯先生那双格外犀利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紧握的手。
瑞德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妒意,只得垂下眼睑。安妮是不是借着接触之际传递讯息?戴维斯先生的表情显然软化了下来。
"艾警长要求会面时并没提到你的名字,请坐,晚餐前要不要先喝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瑞德说道。"艾警长之所以没告诉你我是谁,是因为隔墙有耳。我因为谋杀而被通缉,真正的原因是为了这些文件。”
安妮趁瑞德叙述这四年来所发生的事情时,仔细打量前总统那张瘦削如苦行僧般的脸。那是她所见过最充满智能的一张脸,宽广的额头散发出高贵的气质,北方的报章杂志把他冠上叛国贼的名号,但她并不同意。她看得出来他必定有过人之处,才会被推选出来领导那个脱离联邦的政府。目前他的身体似乎相当脆弱,无疑是因为两年的牢狱生活所致。那双锐利的眼中埋着哀伤。
瑞德讲完后,戴维斯先生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来,瑞德将文件递上去。他默默地翻阅着,好一会儿才靠回椅背上紧闭双眼,脸上有说不出的疲惫。
"我以为这些文件早已销毁了。”半晌后他才幽幽地说道。"若如此,狄先生还会活着,你的生活也不会被破坏了。”
"把这些东西揭发出来可以使范葛路的生活不会那么舒服。”
"是的,我看得出来。”
"姓葛的实在很笨,”瑞德说道。"他所预见的无非是这些文件可能会对他不利,被人用来敲诈他。"
"那敲诈不出什么的,”戴维斯先生说道。"但它至少可以用来为你讨个公道。”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瑞德脱口而出,语气是掩不住的痛恨。"为什么你明知道徒劳无功,还要接受那些钱?为什么要使战事延长?”
"我想你没读过我私人的笔记。”戴维斯先生叹口气。"先生,我的责任是维持邦联政府,我写在笔记上的想法是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但北方也随时有可能会对战争感到厌烦,要求中止。只要邦联政府存在,我就必须善尽职责。那个决定并不复杂,但我到现在一直深深追悔着。要是当时更有先见之明,而不是事后的后知后觉,就可以避免许多悲剧的发生。不幸的是,后知后觉,只适于追悔所做过的错事。”
"我父亲和兄长在战争最后一年牺牲了。”瑞德说。
"噢,”戴维斯先生的眼眸因为悔憾而更深了。"你有理由生气。我向你道歉,先生,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想要,但我还是致上最诚挚的吊慰。如果有办法,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弥补。”
艾诺亚插进来。"你可以帮我们想个办法把那件谋杀的控诉给撤销。光揭发范葛路是个叛徒没什么用."
"是的,在我看来也是于事无补,”戴维斯先生说道。"让我好好想一想。”
"你必须回纽约,”次日戴先生说道。"与莫尔根先生连络,他是个银行家,我已经写了一封信给他。”他将折好的信封交给瑞德。"见面时带着这份有关于范葛路对邦联捐款的详细资料,要是你不介意,其它的资料,我想留下来。”
瑞德望着那封信。"里头到底写些什么?”他唐突地问道。
"范葛路很有钱,唯一能打败他的是用更多的钱,而莫先生有这个能耐。他是个严守道德的年轻人,也是一个手段很高明的生意人。他正想建立一个庞大的银行企业,我相信那包括范先生的势力范围。我已经向莫先生略述大概情形并要求他帮忙,而且我有把握他一定会帮忙的。”
当瑞德告诉她他们必须去纽约时,安妮叹口气。"你想孩子会不会在火车上出生?”她幻想道。"或许在汽船上?”
他吻她,抚摸她的腹部。到目前为止,他一直不是个称职的丈夫,老在她最需要宁静的时候拖着她到处跑。"我爱妳。”
她抽身注视着他,眼中满是惊喜,心跳加速到她不得不用手按在胸前。"你说什么?”她细声问道。
瑞德清清喉咙,这些话是自己跑出来的。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有多脆弱且毫无自信。他害怕她之所以嫁给他是因为她怀孕了,别无选择。"我爱妳。”他屏气凝神重复一次。
她苍白的面孔绽放出喜悦的笑容。"我——我都不知道。”她轻声说道,投入他的怀抱紧搂着他,好似永远不放开了。他胸中那股紧绷荞地放松开来,呼吸也恢复了正常。他把她抱到床上,然后躺在她身旁。"妳也可以说这句话的,妳知道。”他催促道。"妳从没说过。”
那笑容益发灿烂了。"我爱你。”
只要这几个字就够了,用不着夸张、轻浮的宣言。他们的确是天生的一对。他们久久地躺在一起,分享亲密的感觉。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微笑着。他早该知道的,在他第一次强迫她钻进毯子里和他一齐分享体温的寒夜里,而且不论病得多重他仍迫切需要她,他就该知道她对他的重要性将会超过他生命中已有或即将有的一切。
一周后,他们三人坐在纽约市莫尔根那装潢气派的办公室里。莫先生拿着戴维斯写的那封信,心想好奇心的确会促使人们作出不寻常的事情。一开始,莫尔根就很明白这些人有求于他,而他通常会拒绝接见这种人。但秘书告诉他他们带来一封来自前邦联总统戴维斯先生的亲笔信函,纯粹的好奇心驱使他答应见他们
戴维斯先生为什么要写信给他?他们从未见过面,他又强烈反对南方政权。但是戴先生的声望极吸引人,莫尔根向来把正直当作最宝贵的美德。
这位银行家听了艾警长概略叙述他们的处境后才打开那封信。他约三十四岁,与瑞德同龄,早已着手拥有主控权的银行企业王国奠下基础。他是银行家之后,完全了解这一行的要领。他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银行家,隐约流露出前途不可限量的气势,眼光炯炯有神。
"真是不可思议,”他把信件放在一旁,拿起文件来翻阅着,并以对待危险动物时那种戒慎恐惧的心情来注视着瑞德。"你能设法逃过一大群人的追杀整整四年,我想你自己就是一个相当难缠的人,马先生。”
"我们各有各的战场,莫先生,你的是在会议室里。”
"而戴先生认为会议室是唯一能控制范先生的地方,我想他是对的。范葛路只懂得钱,那也是他唯一尊敬的东西。能帮助你是我的荣幸,马先生,这些证物令人…恶心。我相信你可以避开那些猎人的追杀几天吧?”
莫尔根花了八天的时间才把他需要的背景布署好,他不愿轻举妄动,任何想赢得战役的人都必须在获得成功所必须的武器到手之前先按兵不动。当他和范葛路约好见面时,必须先有这些有力的武器。他脑海中早已计划好另一场战役,只是需要花好几年的工夫,但这些文件让他占了上风。
安妮紧张得要命,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次会议上了。下半个小时所发生的事将决定她和瑞德可以过正常生活还是不断逃亡。瑞德希望她不要出面,但这件事跟她有切身的利害关系,她无法置身事外。最后,也许是发觉等待时的忧虑与恐惧比直接面对事情的进展对她更不好,他终于让步了。
瑞德的手枪藏在后腰上。在前往范葛路办公室的途中,他留意每位员工、每个房间。艾诺亚也一样。"你看到姓温的那小子吗?”他问道,瑞德摇头
范葛路的办公室装潢得富丽堂皇,较之莫尔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位银行家的办公室是想传达繁荣和信赖的感觉,而范葛路只是要炫耀他的财富。室内地上铺着丝质地毯,天花板上挂着水晶枝形吊灯,椅子上镶着最精致的皮革,家具全是上等的桃花心木制成的。安妮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残酷而势利的恶魔坐在庞大书桌后那张大椅上,但坐在上面的竟是个白发苍苍、已近日暮西山的老人,只有一双眼睛残留着手创这个企业王国时的霸气。
范葛路惊讶地注视进入他办公室这四个人,他一直以为自己接见的只有莫尔根——一个有影响力的银行家,值得他降尊纡贵地接见他。然而在谈正事以前,他还是得先尽到作主人的礼节。他们的话题迟早总会扯上生意,毕竟除了生意之外,这位银行家有什么理由要求和他会面?莫尔根来此见他而不是由他去他办公室拜访,让他感到自豪,由此可见谁才是最有势力的人。他拿出手表看了一眼,暗示他的时间极其宝贵。
莫先生留意到他的动作。"范先生,我们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容我介绍艾诺亚警长、马瑞德先生和夫人。”
警长?范葛路仔细打量着那位较年长者。相当惹人嫌的一个人,他不把他看在眼里。"呃,请继续说。”他不耐烦地说着。
他们四人密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对瑞德的名字毫无反应,安妮感到十分迷惑。这人花了一大笔钱去追杀某人,竟然不记得猎物的名字。
莫尔根默默把文件放在范葛路的书桌上,那只是誊好的副本,主要是要让范某知道他们有这些资料。
范葛路以略带厌烦的态度拿起第一页。数秒钟后看清楚自己所读的内容后,视线突然落在莫尔根身上,接着跳到艾诺亚身上。他坐得笔直。"我明白了,你们要多少?”
"这不是敲诈,”莫尔根说道。"至少不是为了钱,如果我说你不认得马先生的名字,对不对?”
"当然不认得,”范葛路高声说道。"我为什么会认得他呢?”
"因为四年来你想尽办法要让他死。”
"我从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为什么我会要他死?他跟这些资料有什么关系呢?”
莫尔根观察这位老人已好一阵子,他甚至没有否认文件的内容。"你是个叛国贼,”他轻声说道。"这些文件会让你被判死刑。”
"我是个生意人,我赚取利润。这些——”他指着文件。"跟它所营造的利润来比较,只是九牛一毛,北方根本不用担心会打败仗,莫先生。”
范葛路的歪理让瑞德紧握拳头,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莫先生简短地把四年前的事件叙述一遍。范葛路的眼光移向瑞德,再回到诺亚身上,安妮发现他是以为自己会被逮捕。当莫先生说完以后,范葛路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跟那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不知道这批文件还保留下来,而且狄先生知道它们在哪里?”
范葛路瞪着他。"是的,温先生告诉过我,我要他把这件事处理好,以为他已经照我的话做了,那是我对这件事最后的了解。”
"温先生是不是温派克?”
"是的,他是我的助理。”
"请您让我们跟他谈谈。”
范葛路按铃,他的秘书打开门。"叫温派克来。”他咆哮着,那人迅即告退。
五分钟后门敞开,屋内每个人沉默无语地坐着,等待这个人到来。当瑞德听到脚步声时,故意不回过头去。他在想四年前的温派克:高高瘦瘦、打扮得恰到好处,金发微微泛灰,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谁想到他竟然会是个谋杀犯?
"先生,是你派人去叫我?”
"是的,温先生,你认识这些男士吗?
瑞德一回头,正好与温派克厌烦的眼光碰个正着。后者吓一跳,接着露出害怕的神色。"马瑞德。”他说。
"你杀了狄泰奇是不是?”艾诺亚闲闲地问道,一面倾身向前,虎视沉沉地看着猎物。"好教他永远无法公开那些文件。你原来也想杀掉马瑞德,阴谋没得逞后,你把泰奇的死嫁祸给马瑞德。这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只可惜马瑞德逃脱了,你雇用的人抓不到他,所以你悬赏买他的人头,还不断提高赏金的金额,直到全国上下那些赏金猎人都去追捕他,但他们还是抓不到他。”
"派克,你真是个该死的白痴。”范葛路厉声说道。
温派克环顾左右,接着把视线落在雇主身上。"你叫我把它处理好的。”"我要你把文件拿回来,你这个笨杂种,不是去杀人!”
瑞德笑着离开椅子,那个笑容带着苦涩。范葛路乍看之下,往后一退,莫尔根亦大吃一惊,温派克更是害怕至极。艾诺亚从容地坐在椅子上,心头大快。
刚开始温派克只是闪避着那些泄愤的拳头,接着开始抵抗。双方都卯足了劲,冷静而从容不迫地挥着拳。瑞德打断对方的鼻梁,敲落他的牙齿,使他的眼睛肿得睁不开来,接着把月标移向他的肋骨。每一击都像外科医师的刀法一样准确,房内每个人都清楚地听卦骨头折断的声音。一听到身体撞击的声响,秘书马上打开门探头进来,被范葛路斥退后,又匆忙关上门,不敢再多事。等温派克不省人事地瘫倒在地时,瑞德才住手。安妮起身,瑞德转身紧盯着她。"不,”他斩钉截铁道。"妳不准救他。” "我当然不会。”安妮赞同,伸手握住他的拳头移近唇边,吻着那瘀伤的指节。她发觉医生的誓词还是有限度的,可见她还不是很文明,因为瑞德每一记重拳都让她有无上的快感。一接触到她,瑞德浑身哆嗦,目光更深沉了。
温派克呻吟着,除了惊骇地看他一眼后,连莫先生都没再注意过他。"我不认为这样可以解决事情,”范葛路说道。"我重复原先的问题…多少?"
莫尔根的要求不多,如果再有任何不利马瑞德的行动,会导致南方邦联这批文件公开化,届时范葛路势必面临叛国罪的控诉,至于将来范葛路的企业是否能继续与银行业者合作,端视他能否立即洗脱瑞德的罪名。不管范葛路是否清楚温派克的作为,毕竟是他的财势在背后撑腰,以及他个人非法的行为才会酿成这种浩劫。
范葛路所回收的代价是那些文件会保留在一个隐密的地点,永不公开。要是在场的任何人遭到报复的行动,则马上将它公诸于世。
范葛路垂眼倾听这些条件和要求,他处于下风而且心里有数。"好吧,”他很干脆。"控诉将在二十四小时内撤销。"
"但要怎样传话给温派克派出去追杀马先生的人还是个问题。”
"这件事我会处理。"
"由你本人亲自下令。”
范葛路迟疑一下,然后点点头。"还有什么要求?”
莫先生踌躇一下。"还有一件,我想对马先生做些实质上的补偿应该不算过分,大约十万美元。事实上这似乎很合理。”
"十万美元!”范葛路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位年轻人。"比起面对执行死刑之射击队,这个代价应该很合理。”
艾诺亚在后面笑着,沉默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格外响亮。
范葛路强压下怒火。"好吧。”他终于说道。
9、
"对于出卖国家这件事他似乎毫无悔意或羞耻心,”安妮实在无法了解这种人。"他关心的只有个人的利益。”
"那是他所崇拜的东西。”瑞德依然感到晕眩,才不到一天的工夫。莫尔根一个钟头前来告诉他们范葛路已履行诺言,将指控他的谋杀罪名撤销了。莫先生还提议他们在纽约待一阵子,以便风声可以散布出去。他也说那十万美元已存入瑞德的户头,当然啦,在他自己的银行。
"你还耿耿于怀吗?”安妮平静地问道。"对于他没有被法律制裁的事?”
"该死,我当然很不服气,”他嘀咕着,然后坐在她休息的床上。"他延长战争所造的孽实在太大了,我不仅乐见他被枪毙,还希望由自己扣下扳机。”
"我不相信他不知道温派克的所作所为。”
"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温派克当代罪恙羊牺牲了,但温派克并没有大声嚷嚷范葛路是整桩计划的幕后主谋,所以也有可能他的确毫不知情。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他是始作俑者。”
"没有人会知道他犯的罪,他会愈来愈有钱。想到他们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我就生气。”
他的手缓缓地拂过她腹部。"要不是范葛路叛国,我不可能遇见妳,或许命运毕竟是公平的。”为了一个人的野心,成千上万的人牺牲了。但如果事情有不同的发展,现在他就不可能拥有安妮。
也许事情的发生纯粹是巧合,也许善恶之间根本没法借着天理或因果报应来达到平衡。他不能再沉缅于懊悔与痛苦之中,应该好好活下去。他不仅有了安妮,而且不久就快当爸爸了,后者正是他极大的隐忧。但由于艾诺亚、戴维斯、莫尔根——最重要的是安妮,他不仅恢复了自由之身,还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可以随心所欲地照顾安妮。
"温派克会有什么下场?”她问道。
"不知道。”但他倒有个好点子。艾诺亚没说什么就离开了旅馆,有时候利用夜晚更能伸张正义。艾诺亚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温派克的住处。他从一个房间走过另一个,看见了里头豪华的装潢,这个该死的杂碎,当瑞德被迫过着野兽般的生活、三餐不继时,他却过着这么好的日子。
艾警长从没交过知心朋友,也许自亲爱的玛姬死后就没朋友了。他过着孤寂的生活,我行我素地维护法律和秩序,自有一套追求正义的看法。但,真要命,如今瑞德和安妮成了他的朋友。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们围着营火畅谈、彼此照顾、同甘共苦诸如此类的事物会让人们结合在一起。而身为执法人员及基于朋友的情分,加上他个人道德观,他必须伸张正义。
他找到温派克的卧室,像幽灵般潜入。他必须做的这件事有些棘手,他迟疑半晌,注视着床上熟睡的人。姓温的这家伙未婚,不至于有个被吓得神智不清的女人让人伤脑筋。他原本想叫醒姓温的,随即又打消这个念头。正义并不要求当事者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只求赏罚分明。艾诺亚从容不迫地拔出手枪,拨正了正义的天平。
不等睡在阁楼的仆人被不知名的声响惊醒并匆忙套上衣服飞奔而来,他已悄然离去。当他行经一条阒暗的街道时,表情出奇地空白,内心却暗潮汹涌。他对温派克所做的绝对是公平的待遇,但也许他的动机相当复杂;也许因为他和瑞德及安妮相交莫逆,难免还有点报复的快感。也许,该是他交出徽章的时候了,因为他对其他的事情耿耿于怀,无法大公无私地维持法治与社会秩序。看到瑞德的经历以及金钱和权势成功地操纵体制、侮辱无辜者为"不法之徒”、摧毁他整个生活,艾诺亚不像以前对法律的公平性那么笃信不疑了。虽然他在心灵深处永远是个正直的人。
但事情已得到公平的裁判了,他于愿已足。
艾诺亚冲进农场主屋,脸色因焦急而十分苍白。瑞德走到前廊来迎接他,他的袖子卷了起来,脸色也很紧张。"到处都找不到人。”诺亚气急败坏地说道。"每当病人有急需的时候都找不到的医生还算什么医生?他也许抱着酒瓶躲到哪里逍遥去了。”
诺亚的评语不无可能。凤凰城的人口随着一年前第一幢房子的落成而迅速激增,其居民亦逐渐有此共识,而且一有医疗上的问题也愈来愈肯求助于安妮。但尽管如此,此刻的她还是迫切需要另一位医生的帮忙。"再去找。”他不知还有什么应变方法,有个酗酒的医生总比没有来得好。
"瑞德,”安妮的声音从卧房里传出来。"诺亚?请进来。”
要诺亚进女人待产的房间,让他实在很为难,但两人还是走进去了。瑞德走到床边握着她的手。他都快吓坏了,她的表情为什么还是那么稀松平常?她笑看着他,庞大的身躯微微欠动着,好使自己更舒服一点。"省省力气吧,”她告诉诺亚。"叫韦太太来就行了。她生过五个小孩,头脑又很灵光,她会知道怎么做。要是她不知道,我会教她。”她看着瑞德微笑。"不会有事的。”
诺亚几乎是跑着离开屋子的。安妮的腹部又是一阵收缩,她紧抓着瑞德的手平放在腹部上,以便他可以感受到婴儿挣扎着出生时所作的努力。他的脸色死白。当阵痛舒缓下来,安妮笑着躺回去。"是不是很奇妙?”她喘气道。
"老天!不,这一点也不奇妙!”他怒吼,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妳很痛苦!”
"但我们的孩子快出生了。我替人接生过,但显然从未实际经验过。真有趣,让我感触良多。”瑞德急得都快扯光自己的头发了。"安妮,该死,这不是医学院的课程。”
"我知道,亲爱的。”她抚摸着他的手。"很抱歉使你难过,但说真的,一切都很好。”他的烦乱让她惊讶,但她早该预料到的。长途跋涉越过整个国家来到凤凰城的一路上,她就没见过哪个孕妇像她这样受到这么多的宠爱。诺亚也跟他们来到了这个全新的城市,努力开拓新生活。诺亚已卸下警长的职务,在瑞德力邀下和他们合伙经营位于盐河谷的这座大农场。
他希望她等生下孩子后再继续行医,但她只能等待体内的小生命日渐成熟,感觉上日子过得特别慢。到目前为止,来求医的只有一些妇人,而且尽是有关于妊振上的问题。有时她们也会带着孩子来。但大部分的人还是去找何大夫,不幸的是后者喜欢酗酒。而根据几位妇女的说法,俟她生产后可以全天候执业,她们会带着全家人来看病。
她真高兴现在是冬天,不必在酷热的天气中生产。虽然他们住的主屋是采西班牙式建筑,有拱门及干净宽敞的空间以及挑高的天花板以消暑,但夏末时还是得移到前廊才睡得着。
她喜欢这个新家,她的新生活里一切事物似乎都很完美,尤其是有瑞德在身边。
他还是那么固执和专制,还是那么削瘦、危险,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乍看之下会让大多数的人浑身战栗。但她了解他内在的深情和敏感,而且从不怀疑他对她的爱有多深。
秋天时,他总喜欢把她带到郊外某个地方,避开他人的耳目躺在地上,陪伴他们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蓝天及地上湿润的泥土。他们会把毯子铺在地上赤裸裸地做爱。怀孕使她的皮肤非常敏感,对于她愈来愈能享受肉体上的欢娱他欣喜若狂。起初她怕羞,不敢裸露日渐隆起的腹部,但瑞德却很爱感受他的孩子在她体内的活动。
夜里,她的子宫再度收缩,轻微的刺痛感让她无法入睡,但并不是很难受。这是头胎,她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到了中午收缩更加强烈,她告诉瑞德孩子可能会在当天出生。他突然令她惊讶地惊惶失措起来,诺亚则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夺门而出去找何大夫。
"羊水还没破,”她说道。"还早呢。”
他沉着脸。"妳的意思是说还要等很长一阵子?”
她咬着唇强忍住笑意。"我也希望不要拖太久,但可能要到今晚才会生。”她也不喜欢未来几个钟头的一切,但她也急着让这一切快点过去,好把她的小宝贝抱在怀里。她觉得跟肚里那个日益茁壮的小家伙有种不可思议的连系,他是瑞德的孩子。
接下来的收缩一阵紧似一阵,痛得她眼冒金星,她小心地深呼吸直到阵痛过去,很高兴情况还算正常。她还是医生,从学理上看来整个过程其实十分有趣。然而这一切还没结束之前,她已经忘了生孩子多么有趣,挣扎着只想把孩子生下来。过了两个小时后,诺亚拖着韦太太回来。她是个健壮的妇人,和蔼可亲。两个小时以来安妮的阵痛非常剧烈,瑞德寸步不离。
根据安妮的指示,韦太太将水煮沸,把预备剪断脐带的那把剪刀浸在沸水中。韦太太冷静又能干,瑞德小心翼翼地扶起安妮以便把毛巾塞在她的身体底下。
安妮挤出笑容。"你该离开了,快生了。”
他摇摇头。"是我赋与这孩子生命的,他出生时我要在现场。我不要妳一个人独自承担。”
"只要别昏倒或挡路就成。”韦太太从容地说道。
他没有。当阵痛激烈得令人难以忍受时,安妮紧紧抓住他的手,次日他整个指关节都瘀肿了。每每听到她大声呻吟他就咬紧牙关,那最后的收缩久久无法平息,痛得她冷汗泞泞,直到一个血迹斑斑的小婴儿从她的身体滑出来,进入韦太太等待的双手。
"我的天,好顺利。”韦太太说道。"是个女孩,多么可爱的小家伙啊,看她多小!我最小的那个出生时也有她两倍重呢。”安妮松弛下来,大口大口吸着气。她的孩子正在哭,那奇怪的声音活像小猫咪。瑞德晕眩地注视着婴儿。他依然扶着安妮,突然间加重了手劲抱住她,俯头抵着她的额头。"天啊!”他的声音沙哑。韦太太将脐带绑好剪断,迅速将婴儿洗净交给瑞德,然后帮安妮处理善后。
瑞德欣喜若狂,无法把视线从女儿身上移开。他的手几乎就比她整个人大。她不断地蠕动、手舞足蹈着。她不哭了,但当她皱眉、扁嘴接着打呵欠时,生动有趣的表情令他为之着迷。
"我的天!”他屏息地说道。这是安妮为他们生的女儿,他的胸口好象遭人重击,那种历久不散的震撼跟他注视安妮时一模一样。
"让我看看她。”安妮喘着气说道,他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放入她怀里。
安妮全神贯注地注视她精致的五官,那柔软的脸庞、樱桃小口令安妮钟爱不已。婴儿打个呵欠,朦胧、尚无焦点的眼睛睁开一下,浅灰色的眼珠令她倒吸一口气。"她的眼珠会跟你一模一样。看,是浅灰色的。”
在他看来婴儿长得像安妮,精致的五官可以看出将来也是个美人胚。还有着黑色的头发,她继承了他的发色、眼睛和安妮的五官,是他们在那心醉神迷的一剎那蕴育出来的结晶,也让他的心永远地改变了。
"让她吃奶吧,”韦太太提议道。"有助于妳乳汁的分泌。”
安妮笑了起来。她看她的女儿看得这么入迷,竟然忘了做她经常交代产妇要做的事。她略带羞怯地打开衣襟,捧出肿胀的乳房。韦太太善体人意地转过身去。瑞德伸手捧住那温暖而柔滑的乳房,安妮将小家伙安顿在臂弯后,将硬挺的乳头凑近小嘴摩擦着婴儿的唇。婴儿以鼻子嗅闻她的乳房,接着不假思索地吸吮起来。她的乳房四周隐隐刺痛着。
瑞德为那津津有味的啜食声笑了起来,浅灰色的眼珠闪闪发亮。"赶快享受妳的晚餐,”他调侃着。"外边有位伯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妳。也许他会是爷爷吧,不过这一点还存待商量。”
十分钟后,他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走出来,艾诺亚还在来回镀步。一顶帽子已被揉得一团糟。"是个女孩。”瑞德说道。"母女平安。”
"女孩。”诺亚仔细端详着沉睡中的小脸,他咽了口口水。"我的天啊,女孩。”他再吞一口口水。"耶稣基督,瑞德,我们该怎么阻止那些粗鲁的纨绔子弟来骚扰她?我们得从长计议。”
瑞德露齿而笑,一面拉开诺亚的手,将婴儿交到他怀里。诺亚十分惊慌,整个身子变得僵直。"不要这样!”他大叫。"我怕把她掉在地上。”
"你会习惯的,”瑞德说道。"你总抱过小狗吧?她跟小狗差不多大。”
诺亚对他皱皱眉。"我是不是该抓住她的颈背将她提起来?”他将婴儿贴近胸前。"真可耻,你自己的孩子,怎么可以把她当作小狗?”
瑞德笑意加深,诺亚低头注视着婴儿心满意足地睡在他怀里。一会儿后,他面带笑容作个摇晃的姿势。"自然而然就会了,是不是?她叫什么名字?”
瑞德的脑筋一片空白。他和安妮讨论过,也选了几个男孩和女孩的名字,但此时此刻他一个也想不起来。"我们还没替她命名。”"哦,快点决定吧,好让我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可爱的小宝贝。下次你们俩决定要生孩子的时候,早一点让我知道,我可以找个地方避开。我发誓这件事情对男人而言太痛苦了,我想我这颗心早已生锈了,经不起这种折腾。”
瑞德抱回女儿准备还给安妮。才刚离手,他已有怅然若失的感觉。"作爷爷的必须守在附近,”他说道。"哪里也不能去。” 诺亚愕然张着嘴目送他离去。爷爷?爷爷!啊哈,听起来还真顺耳。虽然他对自己看上去还很年轻颇引以为傲,但毕竟他已堂堂迈入五十大关了。除了玛姬外,他没有过家人,也没有其它的女人。虽然害怕得很,但他想他应该干得了。保护马小姐远离危险,爷爷这一行似乎是全天候的工作哟!
瑞德蹑手蹑脚地进入卧室,发现安妮已入睡了。韦太太笑着看看他,一根手指按在唇上。"让她休息,”她轻轻地说。"她太辛苦了,需要好好睡一觉。”那位女士笑了笑,走出了房间。
瑞德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手中兀自抱着婴儿。他舍不得放下她,她还在睡,似乎生下来和生产都一样累人。他也是筋疲力竭,但还不想睡,目光在安妮和他们女儿的脸上流连。一颗心膨胀到极点,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九个月前,他抱过一个印地安小女孩,还协助安妮挽救她的生命。现在他抱着另一个小女孩,这条生命亦是他和安妮所赋与的。自他认识安妮以来,她改变了他的生活,赐给他生活目标,如果他的下半辈子再无所得,他于愿也足了,因为他已经从眼前的生活中体验到幸福。
10
终曲
后来的十年当中,那位优秀的年轻银行家莫尔根安排了一次经济上的出袭,斩断了范葛路垄断铁路界的局面。那批邦联文件从没曝光过。但瑞德猜想范葛路知道莫尔根拥有它,所以不敢对这位银行家多做对抗。艾诺亚辞去警长这个职务前,曾向温派克讨回公道。这种正义瑞德不敢苟同,但也许唯有这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方式才能真正教训范葛路。
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他拥有安妮和他的孩子,农场的业务蒸蒸日上。有时孩子们吵闹不休——那两名男孩会把姊姊激得勃然大怒,或安妮为了照顾病人忙了一整天,如果又加上牛群不听话时,他和安妮只好悄悄地溜到野地上,把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拋到脑后。他永远臣服在她特殊的魔力下,永远不愿改变。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