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说的犯罪标记相同,是指标记行为所映射的心理需求相同,在本案中,割舍和挖眼,对凶手来说都是一种惩罚手段。”韩冷从容的回答,然后又补充道,“凶手在两起案件中,每一个步骤都执行的非常严谨,标记行为几乎是重叠的,所以我认为它是一种‘仪式’化的标记行为。可能来自宗教信仰、或者模仿影视和小说中的情节、也可能是凶手自己创造的。”
“凶手为什么要在第二个现场留下一把水果刀?留刀肯定有他的目的,那么为什么在第一起案子中,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这回是方宇在问。
韩冷盯了方宇一眼,心想这小子正经起来,提的问题还是有模有样的,不禁抿嘴微笑着说:“理论上说,变态连环杀手的标记行为,是不会轻易发生改变的,但他们人格中又都具有追求完美的天性。既然仪式被赋予了某种涵义,当然是越完美越好,所以他们会通过修正和完善,来让仪式涵义表述的更加完美,其根本是让自己获得更强烈的控制感和满足感。所以凶手留刀的目的,可能就是对仪式的一种补充。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凶手是在借此向警方发出挑战,如果是这样,意味着凶手的作案升级了。”
……
之后,几个人又七七八八的提了一些问题,韩冷都给予信服的解答,项浩然看差不多了,转过头对尹正山说:“尹局,您看,您的意见?”
尹正山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峻,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对众人说:“你们在讨论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真像小韩同志分析的那样——凶手是一个变态连环杀手,他是依照某种固定的类型去寻找被害人,那是不是说他们之间有可能毫无联系,不发生任何交集?若是这样,那你们现在耗费人力的排查工作,岂不是对破案没有任何帮助?”
“不,不,不,”韩冷赶忙解释,“他们可能不会产生现实利益的交集,但是并不表明他们互不认识,而且一定会有某种关联,将凶手与被害人,或者是被害人与被害人之间联系起来。坏人很多,他为什么就偏偏选中这两人?
“那种关联可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或者事件,也许他们曾经有过共同的经历、或者只是经常在同一家饭店吃饭,或者喜欢同一本书,上同一个网站,又或者他们身体上某个器官有相似之处……总之,它会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很少有人会在意的一种关联,但对凶手却有着特别的意义。所以大规模的排查,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且要更深入、更细致。”
“哦,是这样。”尹正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又对项浩然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项浩然答道:“我想这样,一方面我们不放弃常规的侦查手段;另一方面我们会配合韩助理的工作,利用轮廓描述,有针对性的排查嫌疑人。当然,主要人力还是放在常规排查上,韩助理这边我会亲自配合。”
尹正山又点了几下头,对项浩然的意见表示同意,“那就照你的想法来吧,两条腿走路肯定比一条腿快。尹正山对项浩然说完,又冲着韩冷说:“你这边也要注意,不管有什么发现,都要及时的与小项沟通,绝不能擅自行事,到时候出了问题,我可没法向你们学校交待。”
“是是是,您放心,”韩冷连连点头称是,“我一定会及时与项队沟通的。”
……
散会之后,尹正山故意走的很慢与前面的人拉开一定距离,项浩然知道他有话要嘱咐,便也慢下来等着他。两人汇合后,尹正山冲着韩冷的背影努努嘴说:“小伙子不错,很稳当,不张扬。”
“嗯,挺靠谱的。”项浩然说。
“你们要好好配合,但注意要低调些,毕竟这种辅助办案方式,在咱们局还是第一次,别让人抓到把柄,你也知道,这局里上上下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刑警队!”尹正山压低声音说。
“他们哪是在盯刑警队,分明是在盯着我。”
“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而我是您的软肋。”项浩然一脸的内疚。
“什么软肋不软肋的,把工作干好,他们也不能把你怎样,何况还有我。”
“我知道您总是支持我的,要是没有您恐怕我也干不到今天。”
“知道就好,臭小子,以后少气我点就行。”尹正山说着,轻轻拍了下项浩然的肩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此时他更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者,一位“父亲”。
尹正山和老伴多年膝下无儿无女,一直以来他都把项浩然当作儿子看待,也许是某种缘分,小伙子初进队里就让他喜欢的不得了,手把手的教授经验,一路呵护提拔,如果可能,他现在坐的“位子”,将来也希望由项浩然来接任。

与尹局分手,项浩然回自己办公室,前脚刚迈进去,后脚韩冷就跟了进来,提出要到景程花园案发现场做一次模拟。那里是凶手有预谋连环犯罪的初始,应该会有某种特殊的心理痕迹,实地勘察以及现场案件重现,对罪犯的行为所揭示的心理状态会有个更形象的判断,所以项浩然未多考虑便同意了。
韩冷开车拐出支队大门,觉得街边有张面孔好熟悉,一恍惚以为是王曼,定睛再看,是着了便装的林欢,她正在打车。
韩冷将车在她身边停下,按下车窗玻璃,“林法医,这是要去哪啊?”
“回家啊!”林欢笑笑答道。
“上来,我送你。”
“你顺路吗?”
“顺不顺路,送送你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林欢理了理发梢,嫣然一笑答道。
真是“嫣然一笑百花迟”,韩冷竟一时呆掉了。太生动,太熟悉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又看到这张令他魂牵梦呓的笑脸……
“累死我了,昨晚值了一夜的班,上午又来一个活,一直忙到现在。对了,你这是要干嘛去?”林欢拉开后边车门,坐进车里说道。
“去景程花园做犯罪模拟。”韩冷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你家在哪个方向?”
“太好了,我跟你一起去吧,学习一下?”林欢语调中有些兴奋。
“能行吗?你刚刚不说累吗?”韩冷关切的问。
“没事,都习惯了。再说我去还可以帮帮你,做你的模特!”
“模特?”韩冷不解。
“是啊!你不是想模仿凶手吗,那得有受害人啊?本小姐就委屈一把,扮演一下受害人。”
其实林欢很少这么放松的说话,尤其是在队里。林欢深知法医这个行当,是需要给人一种权威感和信任感的。可她一个年纪轻轻、弱不经风的小女子,从外形上是很难给人这种感觉的,所以她一方面通过自己的专业技能,在工作中让别人信服;另一方面,她也严格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以至于,她平时在队里总是故作严肃,说话也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久而久之和同事之间就有了距离感。而对于韩冷,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份对刑警队来说算是一个局外人吧,也许是因为林欢在心底里对韩冷的印象很好,总之,面对韩冷,林欢不自觉的会卸下防备,本性中小女人的可爱俏皮,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景程花园别墅。
韩冷扮作凶手,林欢扮演受害人于梅。两人来到门口,林欢装作刚从门外进屋,韩冷站在她的身后,开始进入角色:
“那天晚上,‘我’事先埋伏在你的门口,待‘你’开门进屋的瞬间我用事先准备好的皮带勒住你的脖颈……”韩冷说着,靠近林欢的身子,手里佯装拿着皮带比划着。这是他第一次与林欢站的这么近,感觉鼻息里涌进一股香气,那是一种体香混合着香皂淡淡的清香。韩冷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熟悉的味道又把他带入对王曼的思念中。
“如果没有那件事,曼曼应该也会成为一位出色的法医吧?”韩冷喃喃自语。
“什么?你说什么?”林欢以为韩冷在和自己说话。
“噢?”林欢的话将韩冷从朦胧中拉了回来,对自己刚刚的心生杂念,不免有些惭愧,他甩甩头,集中精神,认真的揣摩起凶手来。
“我用皮带在背后勒住你……”
“我本能的挣扎。结果,左手中的钥匙甩到了小鞋柜下面,右手向后抓,指甲划到了门板上。”林欢接下韩冷的话说。
“对,应该就是这种情形,王益德也是一样。”韩冷说,“中心医院的总值班室,在楼层的尽头,靠近楼梯。凶手应该一直守候在楼梯拐角,待王益德从电梯里出来,走到值班室开门进屋时,突施杀手。”
“从法医的专业上讲,勒死这种方式对被害人来说会有什么感觉?”韩冷仍然摆着姿势问道。
“勒死在法医学上也可以称为绞死。被勒者因为勒索压迫颈项部血管、神经和呼吸道,而造成呼吸和血液循环障碍,最终导致死亡。从目前的两起案子看,凶手的勒索分别勒在死者的呼吸道和颈部血管上。而勒在这两个部位对被勒者来说,其意识丧失较慢,窒息过程较长,死亡较迟缓。不知道这是凶手的本意还是碰巧,如果凶手本意就是想要让被勒者慢慢的感受死亡,那也太残忍了。”林欢不敢想还有这样冷酷、专业的凶手。
韩冷点点头,林欢的解释大致印证了他的一些判断,这是凶手有意识选择的一种行凶方式。“我用皮带勒着你,感觉着你生命体征的流失。你的心跳从慢到块到渐渐停止,我都能真切的感受到。我想让你人知道,如果我不停的用力,你很块就会死去;如果我稍微松懈一点,你就能苟延残喘。可以说此刻时刻,你的生与死,以及存活在这世上的时间长短,完全取决于我的一双手。所以说,勒死所带来的是一种……”
“掌控他人的快感,对吗!”林欢抢着说。
“对。”韩冷应着林欢的话,走向客厅的中央,指着标记尸体位置的白色标记线,“接下来凶手将于梅弄到这里开始除去她的衣物。”
“你认为凶手的目的是什么?”林欢问。
“一般情况下,让被害人赤身裸体的呈现,主要有两种动机——性和羞辱,但本案我觉得两者都不是。于梅并没有被性侵犯过,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凶手没有性交能力,不过这种情况对具有变态心理的凶手来说,通常都会以手淫或者虐尸来替代性交,现场的证据没有显示出这两种情况。再者说,两起案件中被害人一男一女都被脱光了衣服,显然说明了脱衣的动机和性无关。至于为什么不是羞辱死者,那就要先来说说整理衣物的环节。这个环节可能有两种顺序:第一种是凶手在脱掉于梅的衣物之后,紧接着便开始整理;另一种是在最后清理现场时。我比较倾向于第一种,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
“也许你说的对,验尸报告我提到过,于梅和王益德被捆绑是发生在他们停止呼吸数分钟之后,而脱衣和将她的身体摆成跪着的姿势根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所以整理衣物发生在这两个环节中间是非常有可能的。”林欢对韩冷的直觉非常认可。
“在以往的案例中,曾经出现过凶手杀人之后,用衣物蒙上了死者的眼睛和头,或者用衣服盖住死者的身体。前者意味着凶手和死者是认识的、或者他想把死者幻想成某人;后者代表凶手作案后内疚与懊悔的情绪。起初当于梅案发生时,我也把这种行为解读成凶手杀人之后内心的悔意。但随着王益德案的发生,并且凶手作了同样的举动,这就推翻我开始的想法。内疚和后悔是一种随性而发,它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觉得整理衣物也是事先设计好的,是仪式的一个部分。我觉的它好像是一种……”韩冷迟疑着,把目光投向远处。
“是一种什么?”林欢跟着问道。
韩冷收回目光,“好像是一种尊重,对生命的尊重。”
“那么回过头我们再来说‘脱衣’,”韩冷继续说道,“如果说凶手杀人后,将其赤身裸体的呈现是企图羞辱,说明凶手对其恨之入骨,那么不管整理衣物意味着内疚、懊悔、还是尊重,总之这两种行为是矛盾的。所以‘脱衣’也不是羞辱,很可能与‘整理衣物’一样,是仪式的环节,有一定的意味。”
“那捆绑、摆弄尸体和割掉舌头又意味着什么?”林欢问道。
“先说捆绑吧,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在于梅死后还要捆住她?”韩冷反问道。
“会不会是因为他并不确定于梅已经完全死亡,怕出意外,所以才把她绑起来。”
“有这种可能,不过你看看照片,”韩冷指着捆绑于梅以及王益德的照片,“凶手捆绑两个被害人的手法非常简单,就是把绳子在身上绕几圈,然后在背后系了个八字扣,我们俗称为活扣。这种扣非常好解,即使在背后也不难解开。所以我觉得捆绑好像并不是为了束缚死者,可能凶手赋予了它一定的意义。”
“你这么说我倒是也有印象,验尸时我也发现绳子捆的并不紧,好像只是象征性的捆了几下,只是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我现在还回答不了你。”
“那就往下说吧。”
“嗯。”韩冷点点头,接着往下说:“下面就剩下跪着和割舍两个环节。这两个环节看起来比较好理解,但也最能反应凶手的心理状态,所以我把它们放在最后。很明显跪着意味审判,而割舍意味着惩罚。这是从表面上的解读,但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一个心理变态的凶手,那么这两个环节的行为映射出他怎样的心理?”
韩冷没等林欢说话继续说道:“一个人如果违反了社会公德、违犯了法律,自然会受到社会舆论的抨击,以及国家机器的制裁;而凶手选择采取私下解决的方式,说明的在他的意识里,认为自己具有某种身份,具有审判、惩罚别人的‘权利’。”
“权利……权利……”林欢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在韩冷的启发下,她好像嗅到一些端倪,“凶手作案是在享受权利带给他的快感?”
“对,”韩冷重重的点点头,“凶手是一个追求权利型的杀手!”
项浩然开会的时候,接到林欢的短信,约他晚上到“老地方”见一面,有事情要和他谈。
虽然短信上没说,项浩然心里其实很清楚她要谈什么,可眼下他根本没那份情绪,尤其是柳纯的案子还悬而未决,项浩然始终认为,柳纯遭到袭击很可能是受自己的牵连。
在柳纯遇袭之前,项浩然指挥刑警队接连打掉了几个具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在得到领导和社会肯定的同时,也成了一些团伙余党的眼中钉。社会上有传言说,有黑老大在狱中放话,要出价一百万买项浩然项上人头。
这种传言对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项浩然来说根本就没当回事,可自从柳纯遇害之后,他开始考虑传言的真实性,也许柳纯真的是代自己受到报复。虽然在随后的调查中,并没查到这方面的线索,可柳纯因自己而死的感觉一直在他心底纠结着。
另一方面,柳纯去世之后,项浩然才发觉到他是多么的爱她,她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柳纯家庭条件优越,父亲在市委办公厅工作,母亲是银行系统的领导。可她硬是看上他这个小刑警,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和他结了婚。柳纯身上虽然有些娇小姐的脾气,但结婚之后家务都是自己做,从来不用项浩然插手。她自己的工作也很繁忙,但仍把家里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让项浩然能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儿。有了孩子之后,也没让他操过心,项浩然甚至一度连自己的儿子上哪个幼儿园都不知道。可以说项浩然工作上有现在的成绩,柳纯这个贤内助有很大的功劳,他的每一次“进步”的背后,都有柳纯默默地付出。
每每想到这些,再想想自己对柳纯的背叛,项浩然都会浑身发烫,心如刀绞,内疚到难以名状,甚至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可是悔恨来的太迟,柳纯已经死了,生命的逝去意味着一切都成为永恒——爱成为永恒,伤痛也会成为永恒,无法弥补。柳纯的死,犹如在项浩然心底里系了一个结,一个永远也无法打开的结。如果时光倒转,他情愿放弃一切,让柳纯活的快乐,活的幸福,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项浩然恨那次出差,恨那次生病,不知道自己是烧迷糊了,还是林欢无微不至的照顾、体贴,融化了他,总之他作了不该做的事,一发不可收拾。眼下他最想做的就是和林欢分手,可再历练再硬的男人,在处理感情问题上总会有些手足无措。项浩然知道自己和林欢完了,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怕一下子林欢接受不了,怕伤害她,就试着慢慢疏远她,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冷却下来再作打算。可他想不到越是这样,林欢其实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出了景程花园,天色已接近傍晚,韩冷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一旁的林欢还沉浸在案子当中,她侧着身子向正在开车的韩冷问道:“凶手拿走被害人的器官是为了留作纪念?”
“对!那些是他的战利品,他会在冷却期内通过战利品来重新作案时的快感。”
“凶手是个追求权利型的杀手,那么现实中你觉得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林欢又问。
“失败者!”韩冷答道,“对权利的渴求是出于愤怒,而愤怒是来自挫败,来自于对自我人生的无力掌控。在凶手的个人经历中,坎坷、失败总是伴随着他,不管他怎么坚持,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境遇。于是,这种多重失败、反复失败,给他心理造成严重的挫折感,其结局就是个体的失调和变态。但是凶手所谓的失败,并不是我们惯常意义上的失败,是凶手心理的一种自我评价,而从目前的证据看,我觉得凶手生活的层次,应该高于普通老百姓,至少和两个被害人处于相同的阶层。”
“额,是这样。那杀人就杀人吧何必搞的这么复杂?”林欢虚心求教。
韩冷笑笑,“你忘了,他是个变态。对于自我行为他需要一个认知过程,而‘仪式’便是用来将他的连续杀人行为合理化、崇高化。而且所谓的‘仪式’肯定与他的生活息息相关,他可能是某种信仰,或者某种经历,或者某个令他记忆深刻的画面。所以我们要尽可能把仪式所有环节都搞明白了,才能知道仪式的逻辑性如何?合不合理?凶手的行为和他想表达的寓意有多贴切?从而来解读凶手的智商、受教育程度、职业、以及现在所处的环境。”韩冷顿了顿,转话题说;“不说案子了,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吧,感谢你陪我,给我很多启发。”
“呵呵,别这么说,其实我知道很多东西你心中早已有数,来现场只不过是感受一下气氛而已。要说谢也应该我谢你,一个下午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你是个非常好的老师,我想在学校你也一定很受欢迎!”
“何以见得?”
“你很有耐心,善于循循善诱启发学生,能够很自然的把学生吸引到课程中来,学生上课不会觉得枯燥,反而很有成就感。呵呵,还有,”林欢故意卖个关子,“你长的还算帅,肯定有很多女学生偷偷的暗恋你。”
“呵呵,你说的是我吗?”韩冷扶了扶眼镜,也许从来没有被女生这么直接的夸过,脸色有些绯红。
“要是有机会去警校听听你的课就好了,一定获益匪浅。”
“那好啊!你要是真愿意,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可以安排你到我们那儿进修一段时间。”
“真的?那说定了!”
两人说话间,前面的车子不知何故都停了下来,韩冷将头探出窗外,见不远处一座大厦下面正围着一群人,边上有警察在维持秩序,所有人都仰着头。韩冷寻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原来,在大厦顶楼的天台边好像坐着一个人……
有人要跳楼自杀!
韩冷将车子挪到街边,与林欢下车朝人群跑去,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人群前排。人群前面仍然有警察把守着,几个消防人员正在紧张地铺着气垫,气垫旁边站着一个身着便装、脸象黑炭的男人,他一边指挥着消防人员,一边对着对讲机说着话。
“曲队!”林欢朝黑脸男人喊了一声。
原来,黑脸男人是五一分局刑警队副队长曲志刚。曲志刚听到喊声四下张望,见是林欢,便抬手示意负责把守的警员将她放进来,“小欢,你怎么来了?”
“办个案子正好路过。这……”
“哎,别提了,”曲志刚指了指身后的大厦(大厦是本市一家电子集团的办公大楼),“也不知怎么了,这已经是这家公司半年来第三起跳楼的,真他妈邪门!”
“上面情况怎么样?”林欢问。
“刘队在上面指挥,情况不太乐观,地势险峻强行解救难度很大;他拒绝和我们交流,谈判专家也试过了,没有效果。”曲志刚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一脸焦急。
“我能上去和他谈谈吗?”一直在旁边闷不出声的韩冷仰着脖子边望着楼顶边说道。
“你是……?”曲志刚扫了一眼韩冷,接着用征询的目光望向林欢。
林欢赶忙指着韩冷介绍道:“这是到支队挂职的心理学专家韩冷老师。
“心理学专家!”曲志刚眼睛亮了一下,他盯着韩冷看了几眼,斟酌了一会儿之后,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可能是向在顶楼天台的刘队汇报,也许是征得了刘队的同意,他冲着韩冷点点头,“走吧,上去吧。”
在电梯里曲志刚将楼上轻生者的背景资料向韩冷和林欢做了介绍。
“轻生者叫李守民,是这家电子集团的业务人员,前不久他爱人在车祸中丧生。当时是李守民开车,由于急着回公司开会,车速开的快了点,拐弯时没有减速,结果撞上前面一辆正欲停车的大货车。由于本能反应他向左打了一把方向,结果幸运的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而坐在副驾驶的妻子却当场丧命。据他的朋友说,他们夫妻感情非常好,出事之后他一直埋怨自己,不该把车开的太快,不该向左打方向,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妻子;李守民工作的这家电子科技公司,主要是为一些国际大的电子品牌作代加工的。由于时间紧、质量要求高、利润低,所以公司对员工的待遇和工作的时间,相对比较的苛刻。李守民料理完妻子的后事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公司便让他回来上班,就连今天是他爱人的头七,也只给了半天的假。所以我们认为,李守民寻短见,也许是因为对妻子的死心存内疚,再加上工作方面的压力,让他的精神彻底的崩溃了……”
曲志刚最后又补充:“李守民单亲家庭长大,父亲在他11岁时,因意外离世。母亲今年已经60多岁,他还有一个8岁的儿子。”
韩冷等人到了天台,见李守民背对众人坐在天台的围墙上。围墙高1米半左右,宽度很窄,坐在上面,怕是一阵风、一个喷嚏都会让人摇摇晃晃的。
听见动静的李守民回过头看了韩冷一眼,他没有象别的轻生者那样歇嘶里底,好像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韩冷还是从他漠然的眼神里捕捉到一种情绪——那是一种自己很熟悉的情绪,甚至直到今天,那种情绪任然困扰着他。
韩冷暗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些。
“你别紧张,我只是来和你随便聊聊的。”见李守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韩冷一边说着话,一边试探着靠近围墙。他在与李守民平行4、5米的地方停下来,这个位置既不会给李守民心理上造成压力,又能保证他听清出自己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