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也即六月十八号，北港区塘沽派出所公布了一条死讯：五天前（六月十二号）在塘沽路附近的锡安江打捞上来的一具女尸被证实为前不久失踪的女明星李佳霓。经法医鉴定，李佳霓的死因系溺水而亡。经过警方连日来的调查，李佳霓或死于意外失足落水。
该死讯一经公布，即被媒体放到各大流量网站曝光。结果因为死讯中的一个“或”字，加之死者也算是一个明星——虽然已经过气，立刻激起了千层浪，网民纷纷参与到李佳霓的死因猜测讨论中。有人说她因常年事业没有起色而得了抑郁症自杀，有人说她是酗酒吸毒导致的神志不清失足落水，也有人说她是被圈内人买凶谋杀的，还有人说她背景复杂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被杀人灭口，总之各种说法都有，还有图有真相有推理过程，一个个跟侦探似的，热度居高不下。
吴忌随手翻看了几条网民的评论，不禁唏嘘地摇了摇头。大概因为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所以人们对死亡的敬畏度正在渐渐消退。对于一个已死之人，人们表现出的不是怜悯而是好奇，有时候，好奇比冷漠更具杀伤力。吴忌在心里默默为李佳霓祈祷了一番，然后继续在商场闲逛起来。这时，他刚好乘坐扶梯抵达了商场四楼，耐克高尔夫（NikeGolf）品牌店随即映入眼帘。吴忌忘了在这买过多少生日礼物给父亲。因为父亲喜欢高尔夫球运动，所以买跟高尔夫球有关的礼物总不会错的。
算了，还是别想什么稀奇古怪的神秘礼物了，老套一点，保险一点吧。这样想着，他走进了耐克高尔夫品牌店。
没过一会儿，吴忌提着购物袋出店了。不过他前脚刚出店，店里的女员工们已经快他一步冲出店门，满脸兴奋地奔向楼下商场大堂了。很快吴忌发现不仅仅是这家店的女员工，其他店的女员工们几乎都这么做了。一分钟不到，楼下大堂已经围满了人，有媒体记者还有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狂热女粉丝。又过了十秒钟，一阵女人们的高频尖叫从商场外面一路传到商场内部，然后整个商场的上空被同一个名字填满——夏涵。
夏涵。好吧，就连吴忌这种从来不看言情偶像剧的人都知道他是谁，因为他实在太火了。在李佳霓的迷之死因还没有占据热搜榜榜首的时候，那基本上是夏涵的地盘，有关他的一切都可以上热搜，就连他染个头发挖个鼻屎打个喷嚏都能上头条。
那么问题来了，夏涵到寰宇购物中心来干什么？吴忌不是好凑热闹之人，追星之事他更做不出来，但已经在热闹边缘了，看看又何妨？于是他倚靠在栏杆旁，破天荒地当了一回吃瓜群众。
又过了一分钟，在十个西装革履的壮汉保镖庇护下，这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当红一线男影星终于登场了。一如既往的，明星的出场都是在华丽的外表包装下，夏涵又是明星中的明星，所以他的包装更是精致到一丝不苟。只见他烫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男士卷发，染了一头渐变的海蓝色（不用怀疑，这个发型将在未来的一个月内被竞相效仿，无论男女）；上身穿了一件芬迪（Fendi）的V领米白色T恤，下身穿了一条纪梵希（Givenchy）的低腰宽松黑色牛仔裤，脚踩阿迪达斯（Adidas）最新款白色保罗球鞋，脖子上手腕上手指上戴满了名贵的珠宝首饰。他就像是一个行动的展示模特，给各大奢侈品牌做了一遍广告。由于他的明星效应，但凡他穿过用过的品牌，都会被粉丝抢购，所以时尚界媒体又送他一个“头号带货王子”的称号。
此刻，这位头号带货王子像是平时出街买东西一般，悠闲地朝一个店铺走去，当然这条路已经由保镖事先给他铺好。在店铺里一通摆拍之后，夏涵从店铺走出，出来的时候鼻梁上多了一副墨镜。然后他走到事先划好的媒体采访区，开始接受媒体的各种采访，问题大都与他鼻梁上的这副墨镜有关。到此一切已明了，他是给这个新开的墨镜品牌店宣传来了。吴忌可以想象夏涵走了之后，这家墨镜店的生意会有多红火，但他不想见证这种无关紧要的历史时刻，所以乘坐观光电梯下楼去了。
乘电梯的时候，他突然八卦地想知道不知现在的热搜榜是谁，还会是李佳霓吗？于是他再次翻出手机查看。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头条竟然是“李佳霓和夏涵的银屏初吻”！原来就在刚刚的十分钟前，不知哪个细心的网友翻出了李佳霓很久以前，差不多十年前的一则巧克力广告，那是她演了一部热播偶像剧的女四号出名之后接的第三个广告，而广告里和她搭档的男明星竟然就是十七岁雨季时期的夏涵！不过那时的夏涵才刚刚出道，没有名气，土里土气，跟现在走在时尚界前沿的带货小生完全两样。而在这则广告中，李佳霓和夏涵扮演了一对初恋小情侣，末了，两个人隔着巧克力来了一个青涩一吻。由于时间过得太久，李佳霓和夏涵都不记得合拍过这则广告的事，却因为李佳霓的死，好事的网友翻出了李佳霓的过去演艺经历，连带着将此旧事重提。
广告很短，只有八秒钟，乘坐电梯的当儿，吴忌已经看完。从电梯出来后，他要横跨过商场才能出门，于是他只好艰难地穿梭在拥挤的粉丝人潮中。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大概是有人想挤到最前面去，粉丝们开始相互推搡起来，结果吴忌随波逐流地被带到了夏涵的采访区附近，刚好听到了一个八卦娱记的提问。
“夏涵，你对你的荧屏初吻对象李佳霓的死有什么感想吗？”吴忌下意识地朝夏涵望去，却看到了一脸懵态的夏涵。他显然没有空查看手机，所以还不知道自己和李佳霓捆绑上了头条。吴忌猜这大概是夏涵第一次蹭别人热度上了头条，以前都是别人蹭他热度。
夏涵刚问出一句“什么”就被他身后的一名疑似经纪人的男士拍了肩膀，夏涵和他的经纪人交头接耳了一阵，还看了一下经纪人递给他的手机。如此这番后，夏涵再次回到媒体采访区。就像是获知一个好友亡故似得，他露出悲伤的神情。“当然是伤心了，她是一个很专业的演员，我跟她合作这支广告的时候，她非常耐心，那时我刚出道，第一次拍广告，出了很多错，但她一点都不介意，表现出了足够的专业精神。我对她的死深表遗憾，她是个好演员。”
你也是个好演员。吴忌在心中为夏涵的临场应变表演送上了一句溢美之词。
“那你觉得李佳霓为什么会投河呢？”“你们拍了广告之后还有联系吗？”“你们私底下关系怎么样？”……
吴忌没有再听之后的采访，一来他不感兴趣，二来他又被人潮推挤到了其他地方，经过好一会儿的挣扎，他终于离开了商场，远离了这个狂热的陌生的粉丝世界。
“你跟她拍过这样的广告怎么不告诉我？”经纪人梁辉一坐上保姆车就问身旁的夏涵。
夏涵耸了耸肩，懒洋洋地躺在座位上。“我自己都忘了，怎么告诉你。”
“还好蜜雪儿（Michelle）及时告诉我，不然刚刚多尴尬。”蜜雪儿是夏涵的其中一个助理。
“能有多尴尬，我就当没听到他的提问不就好了。”
“今天什么日子，你竟然也蹭了一回别人的热度，还是一个过气已死的女明星的热度。晦气！”梁辉边说边刷起了手机。当他看到一条条夏涵和今天身上穿戴的品牌捆绑上榜的热搜时，原本不愉快的心情瞬间变好了。“金主们看到这些估计乐得合不拢嘴了。”
与此同时，夏涵的手机振动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嘴角微微翘起，说了一句“说金主金主到”之后接起了电话。“宝贝，你回国了？”梁辉听到“宝贝”一次，立刻会意，向夏涵使了个眼色。“嗯，当然，我也很想你啊。嗯，刚刚参加一个品牌开业活动，已经结束了。好啊，那我们晚上再见，老地方。拜拜。”
“又是她？”
“还能有谁？”
梁辉点点头。“把她哄开心，以后要她帮忙的地方可多了。”
“就是脾气太差了，稍不顺她的意就翻脸。”夏涵蹙了蹙眉头，“身材也不够好，平胸，跟个飞机场似得，不过算了，谁叫她有钱呢。”
梁辉听罢，哈哈大笑起来。“那叫高端时尚，你看模特都是平胸。”
“不过她胸虽然平，但性欲很强烈。你是不知道她看我的眼神，那个欲火焚身啊。”夏涵贱兮兮地朝梁辉瞟了一眼，“来，我给你看几张美图。”
梁辉伸过头去，一张不堪入目的艳照映入眼帘，照片中的女人明显喝醉了酒，披头散发，脸色呆滞，眼神涣散，身子瘦弱得跟僵尸似的，全身赤裸地趴在一个未露出面部的男人身上，摆出各种别扭做作的姿势。
“怎么样？我拍得可以吧？”
梁辉点点头。“你可以改行去当摄影师了。”
“那现在的摄影师都可以退休了。不说她了。我觉得我的手机好像还没修好。”夏涵晃了晃手上的手机，“自从上次莫名其妙坏了之后，打电话的时候偶尔会有杂音。”
“杂音？很响吗？”
“那到不至于，但感觉不是很好。”
“要不要让蜜雪儿拿去再修一下？”
“不用了，直接买个新的吧。”
“OK，我让她立刻去买一只新的。”
***
他摘下耳机，耳机内还播放着两个男人的对话，但他已经没有再往下听。他转身说道：“差不多了，是时候动手了。”
第2章 奇怪的礼物
这大概是吴忌参加过的历届父亲的生日晚餐中最尴尬的一次了。以前都是一家三口的饭局，今天这个饭局上多了另外三个人，分别是只闻过其名未见其人的安建雄夫妻和一起合作办过案的安建雄的独生女安欣彤。吴忌的母亲一个不停地夸奖安欣彤长得好看性格开朗聪明伶俐，安欣彤的父母乐得合不拢嘴，然后反过来夸奖吴忌一表人才性格温和知书达理。后知后觉的，吴忌总算明白了，这根本是母亲借父亲生日的名义给他安排的相亲会。
为了顾及父母的面子，吴忌除了发出嗯、哦的感叹词以外基本没有说什么其他有意义的话。
饭后，四个长辈在客厅里聊起天，吴忌则拿着一个酒杯和一个咖啡杯走到阳台上，惬意地躺到懒人椅上欣赏起锡安的夏日夜景。从小他就和父亲一人一个懒人椅，在夏日的夜晚躺在阳台上乘凉，父亲就那么静静地喝着酒想事情，他就喝果汁看漫画书，母亲则在厨房里洗碗。年少的生活曾经是那么舒适快乐，或许因为回不去了，所以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我可以坐下吗？”吴忌正放空自我，身旁响起了安欣彤的话语，她指了指吴忌旁边的懒人椅。
吴忌没有起身，没有转头，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安欣彤躺下，“挺舒服的。”她看了一眼吴忌在喝的东西，“威士忌和咖啡一起喝？那不是爱尔兰咖啡？”爱尔兰咖啡是一种将爱尔兰威士忌和咖啡混合的鸡尾酒。
“嗯，这样可以喝醉但不会宿醉。但这款威士忌不是爱尔兰威士忌，所以称不上爱尔兰咖啡。”吴忌说着，又喝了一口威士忌。“你要来一点吗？”
“我不太会喝酒，我一喝酒就脸红。”
“喝酒脸红，你知道这在医学上被称为什么吗？”
“什么？”
“亚洲红脸病。”
“哦，长见识了。”安欣彤点点头，“今天真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我父母。”安欣彤腼腆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来你家吃饭，还是在你父亲生日的时候。我被告知说是去一个亲戚家吃饭。”
所以安欣彤也是一个受害者。“没事。”
“那个……之后你还收到过奇怪的照片吗？”
吴忌明白安欣彤指的照片是十几天前他在事务所收到的筛子的疑似死亡照片。“没有了。筛子的案子你们还在查吗？”
通过照片上若隐若现的路牌，警方后来找到了筛子的尸体，不过那里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
“常队让赵伟在跟进这个案子，我也有参与，但没有什么进展。”
“我以为你们早就放弃了。”
“为什么要放弃？”
“他只不过是一个小混混，还杀过人，谁在乎呢？”吴忌说这话带着点反讽。
“确实无人在乎，但毕竟是一条人命，起码我看赵伟还挺上心的，他怀疑杀害筛子的人是十一局背后真正的头目，所以想着或许顺藤摸瓜能逮到条大鱼。那你呢？你不在乎吗？他们寄给你那张照片就是想警告你吧，因为你间接导致他们的十一局被端了，所以想用筛子的死震慑你。”
“我在不在乎关系都不大，更何况我没有赵伟的事业心，没人雇我调查杀害筛子的真凶，我干嘛主动揽活？”
安欣彤似乎有些惊讶。“你不想反击吗？”
“反击？我为什么要反击？”
“他给你寄照片警告你，你就任他警告？”
如果这种事出现在电影里，一个警察或侦探被罪犯威胁警告了，这个警察或侦探一定会抄起家伙跟罪犯干到底，英雄主义嘛。但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人会这么做。
“他只不过给我寄了张照片，向我炫耀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以此警告我不要再蹚浑水，我何必跟一个疯子较劲？我刚说了，没人雇我调查筛子的案子，所以我原本就没想过继续蹚浑水，那是你们警方的事。所以他这么做完全是多此一举，当然……”吴忌耸了耸肩，“你也可以把这个理解为我认怂，但是我无所谓，我从来不关心别人怎么看我。”
安欣彤粲然一笑：“我可没说你认怂。我本来就想找机会跟你说别蹚这趟浑水，因为对方是一个复杂的黑社会组织，绝不是靠你一个人就可以除掉的。我听说了你之前的英勇事迹，把一个卖淫团伙DarkSabbath给端了，但那次你也差点没命不是吗？所以这种对付黑社会组织的事还是交给我们警察来做比较好。更何况我怀疑佳霓或许也是被这个白爷的手下推下水的，因为佳霓跟我们都认识，白爷不相信她是清白的，就杀人灭口。”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吴忌再次喝了一口威士忌，酒杯见底。“我前几天去塘沽路走过，在大晚上，那的路灯确实很昏暗，还有几盏坏了，但即使是这样，人还不至于看不清路失足落水。失足落水的案例大都发生在七八岁的小孩或更小的儿童身上，因为他们想在岸边玩耍，很少发生在成年人身上，除非这个成年人有精神病或喝醉酒或吸过毒。”
安欣彤十分认同。“我也觉得失足落水的死因很扯。但我们找不到任何谋杀的证据，凶手处理得非常干净。”
“手法老道，明显是职业杀手或打手的作风。”
“你知道吗？吴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抓住天底下所有的罪犯。特别是这种职业杀手，他们以杀人为职业，动机却只是因为钱。太泯灭良知了。”
动机只是因为钱？试问钱这个动机还不够吗？这个世界上的犯罪百分之九十的动机毫无例外都是钱。
“所以‘财富背后，总有犯罪’，你跟我说过。”吴忌开始喝咖啡。
“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抓住十一局幕后真正的黑手！为佳霓报仇！”
“祝你成功，安警官。”
“其实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欣彤，或……彤彤也没事。”安欣彤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被你叫安警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我去翻过你在队里的档案，没想到你以前还是警察的时候在支队这么有名，‘破案王’，他们都这么称呼你。所以让‘破案王’称呼我安警官，我有点……受宠若惊呢。”安欣彤不知道就算自己没喝酒，但提起吴忌的过往史，心中不由生出对吴忌的敬意的时候，也会出现亚洲红脸病的症状。幸好黑夜掩盖了这一点，吴忌没有觉察。
“破案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早就不是了，我就一个普通的侦探而已，帮老奶奶老大爷找小猫小狗是我日常最大的营业收入。”
话音刚落，安欣彤就噗嗤一声笑了。“说起小猫小狗，泰山还好吗？”
“哦，还不错，最近我给它找了一个女伴，它已经当准爸爸了。再过两个月，就会有许多小泰山出来。”
“是吗？这么厉害，他都当爸爸了！小泰山可以给我一只吗？”安欣彤听到小狗崽，两眼放光。
狗一胎至少能生四只，林霄和于晨各要了一只，留一只给泰山作伴，所以再给安欣彤一只应该不成问题。于是吴忌欣然应允了。
两人正聊着，客厅里母亲开始呼唤他们。原来是拆礼物的时间到了。
吴煦一一拆开收到的礼物，老伴送了他一件丝绸睡衣，安建雄一家送了他一套崭新的高尔夫球具。这时安欣彤才知道原来吴煦很喜欢打高尔夫球，所以吴忌之前一直戴的帽子不是棒球帽而是高尔夫球帽就很好理解了，那很有可能是吴煦送给儿子的礼物。这一猜测马上得到了验证。当吴煦拆开儿子送的礼物时，他发现是一顶黑色的耐克高尔夫球帽，他将帽子戴在头上试了试，很合头。
“谢谢你，儿子。”吴煦很满意。
“你们父子俩各送对方一顶高尔夫球帽，两清了。”母亲在一旁附和了一句，证实了安欣彤之前的猜想。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母亲带着疑惑前去开门。来者是个快递员。母亲收下快递折回客厅，快递是一个小包裹。
“谁的快递？”吴煦问。
“你的。”
“我的？”吴煦接过快递，打开包裹，里面是一顶和头上戴的帽子一模一样的耐克牌高尔夫球帽。“怎么回事？”
吴忌接过包裹，查看快递信息，快递公司叫灵达快递，不是市面上到处可见的大物流公司，是一家小公司，寄件人一栏的名字写得很潦草，分辨不出。吴忌按照留的电话打过去，发现这个电话的主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见电话是随便写的。他又电话灵达快递询问寄件人的相关信息，但灵达快递告知他的并不比他在包裹上看到的信息多。
“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是你的哪个朋友跟你开的玩笑？偷偷给你寄了生日礼物？”吴忌提醒了一句。
“可能是你魏伯伯。”吴煦第一个想到的是魏豪，他曾经的头，不过现在已经退休在家，据说已经变成了个酒鬼，所以很有可能他喝醉酒开了这种玩笑。但吴煦电话过去，发现魏豪根本不知道他今天生日，于是他开始打其他人的电话，结果没有一个人来认领这顶帽子。最后吴煦放弃了。“先将它放起来吧，说不定哪天这个寄件人会回来要。”
于是母亲将包裹放到一边，然后招呼大家坐下来再吃点水果。“吴忌，彤彤，来来，我们刚刚说起你们呢。”
吴忌知道母亲在打什么鬼主意，她脸上就差没写“媒婆”两个字了。得赶快溜了，吴忌想，用最老套管用的方法吧，假装接电话。也不知是老天可怜他还是怎么的，他正这么想着，电话却真的响了，他感激地接起电话，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你好，请问是哪位？”
“晚上好，侦探先生，我是方宸春。”
方宸春？锡安首付方亿恒的大儿子方宸春？
第3章 神秘的委托
锡安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首富方亿恒住在南烟郊区的一个顶级豪华庄园中，占地五千亩，内有私人飞机场、私人园林、私人马场，目前正在建造私人游乐场，据说是为了给他的孙子孙女提前设计的。所有在庄园里工作的人都签了终身保密协议，所以庄园到底长什么样，除非进去过的人知道，外人无从知晓。而进去过的人大都也只是见到了庄园的一部分，没游览过全貌。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但凡领略过庄园一角的人，都被庄园的极尽奢华所惊艳。有知情人士透露，庄园是按照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凡尔赛宫设计的，但没有完全照搬照抄，而是加入了许多现代元素。所以这是一座融合了现代与古典的顶级豪华庄园，傲然屹立于锡安的南烟区，将普罗大众拒之门外，向他们投去摧枯拉朽的蔑视。
吴忌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邀请进入这座梦幻庄园，且还是在大晚上。方宸春没有在电话里说明原委，只是希望吴忌能尽快赶到庄园与他见面，说有十万火急之事需要他帮忙。刚好吴忌也急于离开母亲设下的相亲会，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吴忌立刻动身。
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后，吴忌抵达了庄园门口。一个虚拟迎宾小姐随即出现，吴忌将头伸出车窗，朝她挥了挥手。“你好，我是吴忌，是你们方宸春少爷邀请我来这的。”
迎宾小姐似乎在读取吴忌的面部数据，以及反馈来客的信息给庄园内的人。三秒钟后，迎宾小姐朝吴忌点了点头。“春少爷等候多时了，请按有路灯指示的道路一直往别墅开。”言闭，大门自动打开，吴忌驱车进入。
在遇到第一个交叉路口时，中间的林荫大道两边，路灯突然亮起，指明了行车方向，于是吴忌按照指示继续行驶。如此在经过三个交叉路口之后，吴忌抵达了别墅区。一座外观酷似凡尔赛宫殿的联排大别墅赫然进入视线。别墅的正门口有一个圆形的喷泉池，喷泉池两边停着十几辆豪车，吴忌第一眼便见到了那辆已经修好焕然一新的风暴蓝色的阿斯顿·马丁轿跑，或许是因为它曾经帮助吴忌逃离十一局的追杀，所以吴忌对它产生了特殊的情感，在他的眼里，旁边的银色劳斯莱斯幻影都比不上这辆阿斯顿·马丁耀眼。
吴忌停好车后，朝别墅门口走去，一个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高瘦老人早已在门口等候，吴忌看着不像是全息投影下的虚拟人。“你好，我是吴忌，我是来找你们方宸春少爷的。”
老人露出和蔼的微笑。“春少爷让我在这等你，吴侦探，请跟我来吧。”
“叫我吴忌就可以了。”
“吴忌，这边请。”在老人的带领下，吴忌走进了别墅。
莆一进门，吴忌就被气派的玄关客厅惊艳到了。客厅很大，至少有三百平米，可能还不止；脚下的巨型波斯地毯覆盖了全客厅，图案精美绝伦，摆在上面的洛可可风格家具无一不是出自世界名家之手，为这间客厅量身打造；天花板上是一幅众神簇拥于天空的壁画，从人物的肌肉线条与整幅画的结构张力来看，吴忌猜测那或许是仿米开朗琪罗的《最后的审判》而创作的壁画作品；壁画中央垂吊下来一个特制的巨型水晶灯，灯光璀璨夺目；正对玄关的是两排相对的楼梯，可直达二楼，楼梯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那幅画吴忌认得，他在卢浮宫见过，是著名的《拿破仑加冕礼》，但如果真品被卢浮宫收藏了，那么这幅画应该是赝品，但如果是赝品，方亿恒把它挂在客厅，让一进入玄关的客人就能看到，是不是有点奇怪？首富的思维逻辑吴忌不懂，他暂且把它当成是首富跟他这种普通人开的一个玩笑吧。
经过一条长长的天顶呈拱形的走道后，吴忌跟随老人来到了一间书房。
“春少爷、夏小姐，客人到了。”
吴忌走进书房，看到三个人，他们分别是方宸春、方宸夏以及就在下午在寰宇购物中心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站在夏涵身后的男子。其中方宸春吴忌曾在关瑶的诊所见过，而方宸夏吴忌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以前都只是在网上看到。她因为创立了一个自己的珠宝和香水品牌——夏，被媒体称为年轻有为的女创业家。她比照片上还要瘦弱，简直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今晚穿了一件金色亮片吊带连衣裙；即使是在家里，她还是踩了一双金色的细高跟；头发染成了棕色，高高盘起，梳了一个复古的女士发型；她的脸很长很尖，耳朵上挂了一对巨大的带钻羽毛耳环，衬托出她的脸更加瘦长；手上脖子上戴的珠宝首饰设计均为夸张的几何造型，特别是那串钻石项链，中间的一颗粉色大钻十分夺人眼球，那十有八九是她自己的品牌产品，吴忌想。此刻，她那双涂抹了金色闪粉眼影的细长单眼皮眸子正在吴忌身上打量。
“你就是吴忌？我哥说的那个侦探。”方宸夏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点女低音的特质。吴忌猜测她或许是个老烟枪。
无需吴忌自己回答，方宸春就代他答了，夹杂着中英文。“Yes,it’shim（是，就是他），我在艾玛（Emma）的诊所跟他见过。”吴忌知道艾玛是关瑶的英文名，也知道方宸春指的这个见过是什么时候，就在去年的冬天，那时他正在调查一个关于试药者突然死亡的委托。
方宸春走向吴忌，伸出手，吴忌也伸出手，两人握手。“不好意思，吴侦探，这么晚打扰你。”
吴忌抿嘴一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五十分。“没关系，这个点反正我也睡不着。叫我吴忌就可以了。”
“吴忌，我听艾玛说你是你这一行顶尖的侦探，所以我只好冒昧来打扰你了。”
吴忌真想现在就打电话给关瑶，谢谢她的赞美。“不敢不敢，说不上顶尖，但至少没有让委托人失望过。”
语落，方宸夏轻哼一声。“这么自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吴忌没有为自己辩解，面对他人的质疑，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吴忌，要喝点什么？”方宸春询问道。
“一杯威士忌加一杯意式咖啡吧。”吴忌倒也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