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欣彤,我这边机器可能坏了,看不到你那边的情况,你现在在男厕所门口吗?”
“吴忌,对不起。”一句莫名其妙的道歉之后,耳机中本应该有的背景乐随着安欣彤的声音一起戛然而止,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安静到吴忌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个心跳声在逐渐增强,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它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去的时候,吴忌从车里冲了出去,同时他拨打安欣彤的手机,但对方一直不接电话。他大步迈入圣堂酒吧,跑上二楼,直奔男厕所,男厕所周围堵满了人,他穿过拥挤的人潮,终于抵达了厕所内,但里面根本没有罗鹏的踪影,更没有安欣彤的身影。
“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吴忌拉住一个正在交头接耳的中年男子。
“我只是路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中年男子似乎受到了惊吓,他面红耳赤,身上还有一股酒味。
“妈的,那你刚才跟他在嘀咕什么?”吴忌怒吼道。
“我听说有个女人刚才进了男厕所,就跟进来看看,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呢?”吴忌继续嘶吼,他只有大声嘶吼,才能盖过人们的议论声和酒吧的背景乐。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们谁看到了?”
“我看到了!”一个男人高声道,“我看到一个疯女人跑进来了,她对着我们的小便池撒了一泡尿之后又跑出去了。”酒鬼说罢,围观的男人们都哄笑起来。
“不对!”又一个男人厉声吼道,“我看到这个疯女人跟一个男人跑了。”
“跑去哪了?”吴忌觉得这个可能是对的。
“跑到……女厕所去了,哈哈!”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大笑。
“你们都错了!”第三个男人站出来说,“不是一个女人,她是个变性人!她根本不是女人,我看到她有小鸡鸡,啊,她还冲我笑了,我差点就上当了!”
“你活该!”有人笑着应和了一声。
吴忌发现没有一个人的话可信,这些人都喝醉了!一帮酒鬼就等于一帮乌合之众,你根本不可能从他们嘴里听到有用的话。
酒鬼们自以为是的各种猜测仍在继续,但吴忌没工夫跟他们再耗下去,他掏出手机,准备再次拨打安欣彤的电话,却在按下电话号码时,用余光瞥到了墙角的一个黑色物件。他俯身捡起这个物件,是一个手机,背部已经出现裂痕,有点眼熟,看着很像是罗鹏的手机。吴忌将手机翻面,一张惨烈的男人照片赫然映入眼帘,照片中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建雄,只见安建雄被捆绑在一张椅子上,佝偻着背,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左眼皮和嘴角均已开裂,鲜血沿着脸颊一路流淌至脖子,滴落在肚皮和大腿上。
愤怒导致的肾上腺素瞬间填满了吴忌的胸腔,这个手机不可能会是其他人,一定是罗鹏的!吴忌立刻按下安欣彤的号码,但对方迟迟没有接,一阵莫名的恐惧感从心头升起,与此同时,吴忌敏锐的听觉系统过滤了所有外界嘈杂的干扰声音,接听到了一阵有规律的响铃声,这个声音几不可闻,但像是直觉使然,吴忌循声走出了男厕所外,走到了洗手台旁边的一个黑色垃圾桶前。结果在一堆白色的擦手纸上面,看到了一个裸露在外面的手机,来电显示为“吴忌”,而在这个手机旁边,还有一个极其细小的针孔摄像头和一个警方专用的无线通讯耳机。吴忌立刻将它们从垃圾桶内拾起,但耳机已经坏了。看着手上的四个物件,加上安欣彤当时执意要接替李楠亲自监视罗鹏时坚定的态度和决绝的眼神,吴忌忽然明白了一切,从一开始安欣彤故意支走孔翔森和李楠,接着亲自监视罗鹏,再到最后抛下吴忌独自行动,都是她事先计划好的!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熟悉的影像在吴忌眼前闪过,吴忌猛然意识到方才那种难以名状的似曾相识之感源自哪里,它源自杨杰!安欣彤的反常行为和曾经的杨杰一模一样!也和那个时候的我一模一样!她正在变成怪兽……
十分钟前在这里发生的事在吴忌眼前重组再现:
当安欣彤发现罗鹏翻查手机并立刻去男厕所时,她有一种预感,很有可能秦浩阳联系了他或者他要去联系秦浩阳,于是安欣彤立刻跟了上去。这时,耳机中传来吴忌的声音,她知道吴忌不会建议她冒险进入男厕所,所以她将摄像头卸下,随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与吴忌道歉道别后,将耳机轻轻一折也扔进了垃圾桶。最后她横下心果断迈入了男厕所。
此时的罗鹏正在看手机,因为秦浩阳刚给他发来了目前的最新进展,安欣彤从背后欲偷袭罗鹏之时,恰好也看到了罗鹏的手机,父亲被凌辱的照片进入她的视线时,她和所有孝顺的女儿一样,怒火中烧,情感完全代替了理智,她怒不可遏地想要夺过手机,罗鹏当然不肯,于是两人立刻扭打起来,手机掉落在地,摔出裂痕,滚到墙角。安欣彤是空手道实战行家,一般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罗鹏很快被她制服,她质问罗鹏照片中的男人在哪,但罗鹏一口咬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时,安欣彤的手机响起,是吴忌打来的。她知道吴忌马上就会来这,她也知道吴忌不会让她滥用私刑,她的理智再一次告诉她等吴忌来处理。但只要一想到死去的母亲和危在旦夕的父亲,她的狂怒和恐惧盖过了一切。没时间了,父亲很有可能还在遭受非人的待遇,而目前唯一可能知道父亲在哪的人就在眼前。他是块硬骨头,你根本不能用正常的温和的手段对付他,他是不会招的。吴忌说的对,警察、侦探都是马后炮,我们永远无法走在罪犯前面。所以这一次,我不会也不能再当一个马后炮。于是,安欣彤决绝地给罗鹏带上手铐,离开男厕所时顺便将不停响着铃声的手机扔进了洗手台旁的垃圾桶。一来她不想吴忌通过手机追踪到她,她知道吴忌一定会阻止她;二来她怕自己最后又会心软,接了吴忌的电话,但她不敢面对吴忌……
吴忌的假想到此结束,他推测的这些与事实八九不离十。突然间,他觉得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好像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不,不是抛弃了他,而是他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他觉得世界突然间陷入了疯狂,唯有自己还在克制……
就在吴忌的内心挣扎不已时,酒吧的背景乐切换了,是《River》的remix(重新编曲)版本,一个极具爆发力的女声冲破吴忌的耳膜,在他脑中震响了起来:
Shutyourmouthbabystandanddeliver
不要说话宝贝静静地给我爱
Holyhandsoohtheymakemeasinner
你那双圣洁的手哦是它们将我变成罪人
Likeariverlikeariver
像一条河流像一条河流
Shutyourmouthandrunmelikeariver
不要说话给我河流般汹涌的爱意便好
Chokethislovetilltheveinsstarttoshiver
扼住这份爱的喉咙直到它开始冰冷颤抖
Onelastbreathtillthetearsstarttowither
在泪水也将枯竭时进行最后一次呼吸
Likeariverlikeariver
像一条河流像一条河流
Shutyourmouthandrunmelikeariver
不要说话给我河流般汹涌的爱意便好
Likeariverlikeariver
像一条河流像一条河流
……


第34章 深渊
“警察,征用你的车。”安欣彤一把夺过刚从一辆宝马车内出来的男人的车钥匙,然后将双手被手铐反拷在后背的罗鹏塞进副驾驶座,罗鹏当然没有那么老实,他对着一头雾水的车主大喊大叫:“她不是警察,我才是警察。她是个杀人犯,刚越狱,快去报警啊,楼上圣堂酒吧就有个男警察,赶快去报警啊!”
男人听到“杀人犯”三个字吓了一跳。“你,你,你到底是警察还是杀人犯?”
安欣彤懒得跟他解释,时间紧迫,“警察亦或杀人犯,对你来说有区别吗?”说罢,她钻进了驾驶座,正要关车门之时,发现车门被男人紧紧拽住了。
“对,没有区别,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能抢我的车!这是我的车!警察了不起啊!警察……”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一个黑黢黢的枪口正对着自己呈现“O”型的嘴巴。
“把手从移开。”安欣彤冰冷地命令道。男人僵硬地手指猛地弹开,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引擎启动,车子驶出停车位,朝着来时的方向开去,最后消失在转角的尽头。当男人意识到车子已经驶离停车场时,他兀然发现自己尿裤子了。
“你刚刚说男警察?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们在监视你?”安欣彤一边开车一边质问罗鹏。
罗鹏睇视一眼安欣彤,从鼻孔发出一个嗤笑声。“你们那点小伎俩很容易看穿。在你之前是另外一个男警察坐在那,他跟着我进过一次厕所,但没想到你一个女人也会跟着进男厕所。”
“还好我一个女人跟着进了男厕所,否则就错过了你的罪证。”
“什么罪证?”罗鹏一脸无辜状。
“你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就是最好的罪证,你和秦浩阳串通杀人绑架的罪证!”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手机呢?照片呢?”罗鹏本想两手一摊宣示自己什么都没有,但因为双手被反铐着,所以他只能用耸肩代替。
安欣彤这才发现她忘了拿罗鹏的手机,不过没关系,因为……“吴忌会发现那个手机的,证据跑不了。”
“吴忌?哦,是他啊,所以和你搭档的这个不是男警察,是个男侦探。”
“对,你现在还有赎罪的机会,只要你告诉我你把我爸和吴局关在哪了,我可以将你转做污点证人,向法官求情,对你从轻发落。”
“你爸?安建雄是你爸?”罗鹏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安欣彤不知道这个关系会对整个局势产生什么蝴蝶效应一般的影响,但她从罗鹏的眼神中看出他似乎很兴奋。
“我明白了。”罗鹏兀自微微颔首,“我明白了!怪不得你看到那张照片会这么反常,反常到开始私自行动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私自行动。”
“从你把手机扔进垃圾桶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你这是要和自己的搭档断了联系啊。”罗鹏观察地细致入微,分析也十分到位,“这还不算私自行动?你该不会想对我滥用私刑、严刑逼供吧?一定是这样,毕竟被绑架的人可是自己的父亲啊!真没想到安建雄是你的父亲,逮到一个还自动送上门一个警察。”
“现在你承认串通秦浩阳绑架了,很好,那就不用再拐弯抹角了!”
“当然,你现在已经是个变节的警察,你的证词根本不会被法庭采纳。安警官,你现在正在变成一头怪兽了哦。”
“怪兽?”
“‘当你与怪兽搏斗的时候,要谨防自己也变成怪兽。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阵营!”罗鹏说罢,朝着安欣彤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罪恶的渊薮,将安欣彤的视线牢牢地吸引了进去……
“于晨,我刚刚给你发了一个车牌号,是欣彤征用的民用车辆车牌号。”显然那个尿裤子的车主事后立刻跑上了圣堂酒吧找到了罗鹏口中的男警察,“你赶快联系交警队的人追踪一下,情况紧急,欣彤私自带走了罗鹏,我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什么!”电话那头的于晨大惊,“好好,我马上联系,那你现在在哪?”
吴忌看了一眼屏幕碎裂的罗鹏的手机,“我在车上,我得去修个手机。”
“啊?这种时候你去修手机?”于晨被这个滑稽的回答弄得莫名其妙,“吴忌,你搞什么鬼?”
“说来话长,先挂了,我已经到了。”说罢,吴忌已经停车,从车上跳了下去,他抵达的地点正是罗鹏住所的大门口,然后他走向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敲了敲车窗。车内的邹严还在监视罗鹏的公寓,他警觉地朝窗外瞅了瞅,看到是吴忌,立刻开车门。“吴忌,你怎么来了?”
吴忌跳上车。“你会修手机吗?”
邹严愣了一下。“会一点吧,要看手机坏到什么程度,不过小冯是行家,但他在支队里随时待命……”
吴忌将罗鹏的手机递给邹严。“看看,能修吗?我要看手机里的照片。”
邹严接过手机,点了一下屏幕,安建雄的凌辱照片立刻显现,然后屏幕就一直锁定在这张照片上不动了。“这不是!”
“对,快看看能不能修。”
“好好。”邹严立刻捣鼓起手机。吴忌在一旁耐心等待,但脑中飞速地闪现着所有有关秦浩阳和罗鹏的碎片,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头绪。
不一会儿,邹严已经修好了大半。“至少图片已经可以看了,这张图片来自一个网络账号,不是从另一只手机直接发送的。”
吴忌点点头。“发照片的人很谨慎,那能查到这个网络账号吗?”
“已经在查了。”邹严将罗鹏的手机连上电脑,快速敲击起虚拟键盘,“找到了,IP地址在委内瑞拉,这意味着真实IP被屏蔽了,无法定位。”
“果然!”吴忌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先别管这个账号了,照片呢,可以清晰化处理吗?”
“可以,哦,这个账号发了三张照片。”
“全部打开。”
邹严轻轻敲了一个虚拟键,虚拟屏幕上立刻跳出三张照片,并排排列。吴忌和邹严顿时傻眼,只见从左到右分别是方宸夏、吴煦和安建雄,他们均被绑在一条椅子上,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邹严紧张地咽了一口痰。“他们是……”
“对,就是他们。”虽然安建雄的照片已经给吴忌打了一剂预防针,但当他看到自己的父亲以及方宸夏的凌辱照片时,抑制不住的狂怒依然如龙卷风般在心中涌起,肾上腺素在体内蠢蠢欲动,吴忌正用超乎常人的理智在压制它们。这种感觉此曾相识,但他不想也不能让过去的悲剧重蹈覆辙。“已经是最高清了吗?”
“是,对方发的不是原图,是压缩图,这已经是可以达到的最高清的图像了。”邹严指着吴煦身后的红木色背景,“这个看着像是一扇门,旁边这个白色的柜子有点像鞋柜。他们应该是在室内,某个屋子里。”
邹严说的不错,背景确实看上去像在一个屋子里,吴忌不禁回想起曾经夏涵跟他说过的话,夏涵说他觉得他绑架的地方像一个卧室。难道夏涵被绑架囚禁的地方跟他们是同一个?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是什么?”吴忌犀利的视线紧紧盯住了方宸夏照片左后方的一个角落。
“这个框看着像是画框。”邹严将这个角落放大,“但只露出了一小部分,看不出是什么画。”
随着图片放大,吴忌看到了一个淡淡的模糊的落款,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丁晨”。
“一听就知道你不懂,都换了两轮了。这些都是新货,我从各个地方寻宝贝寻来的。你刚刚看的这幅水墨画就很值钱,是一个新锐派水墨画画家丁晨的作品,他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我敢打赌再过两年不到他就会声名鹊起,变成炙手可热的大画家。”
王泽易的话在吴忌耳边回响,丁晨,丁晨,不就是自己从王泽易那买的那幅水墨画的画者吗!“把这三张照片发给我。”说罢,吴忌立刻跳下车,蹿上自己的车,然后一股烟似地消失在街角尽头,徒留邹严在车里愣愣地发起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默默地将照片发到了吴忌的手机上……


第35章 溯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吴忌不停地敲打王泽易字画古玩店店门。和吴忌把事务所充当办公与住宅两用一样,王泽易的店和家也是一起的,他白天在这里工作,晚上就睡在店铺的最里间。
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的敲击后,门终于开了。王泽易穿着一件白色汗衫一条蓝色短裤衩,头发凌乱地出现在吴忌面前。“谁啊?谁啊!有毛病啊!半夜三更……吴忌?”
“王大师,是我。”吴忌不容分说,已经挤进店里面,“不好意思啊,这么晚……”吴忌看了一眼时间,三点零三分,“这么早扰你清梦了。”
王泽易揉了揉眼睛,揉掉两粒眼屎。“你搞什么鬼啊,吴忌?你喝醉了?”王泽易凑近闻了闻吴忌身上的味道,“没有酒味啊……梦游?”
“王大师,有个急事要问你。”吴忌两手抓住王泽易的肩膀,“丁晨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丁晨?”
“对,就是前不久,我在你这买了一幅丁晨的水墨画,那个新锐画家丁晨,还记得吗?他住在哪?”
王泽易愣了一下。“你凌晨三点把我叫醒就是为了问丁晨在哪?”
“对!”吴忌回答地斩钉截铁。
王泽易突然呵呵一笑。“神经病,你一定是发疯了。”说罢,王泽易甩开吴忌的手,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吴忌立刻绕到王泽易前面堵住他。“王大师,我没有发疯,这个丁晨涉及到三宗命案和一宗绑架案!”
王泽易停下脚步,怔怔地望向吴忌。“三宗命案?一宗绑架案?丁晨?那个老头?”
“丁晨是一个老头吗?”
“对呀,他都六十了,不算老头吗?”
“但你不是说新锐画家吗?”
“对呀,新锐画家啊,但出道太晚了,他四十五岁才出道。”
“已经十五年了,还新锐?”
“他成名之路比较崎岖嘛,吴忌,你到底想问什么?”
“他的画你是从哪买的?”
“他的画啊,我从他家挑的,有个朋友介绍我认识他,然后我就去他家坐了会儿,然后挑了几幅拿来卖。”
“所以你知道他家在哪,赶快带我去。”吴忌说着拉起王泽易准备离开。
王泽易使劲浑身解数降低重心、增加脚下拖鞋与地面的摩擦力。“等,等,等一会儿,去哪?去他家?为什么要去他家?”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他牵扯到三宗命案和一宗绑架案!确切的说,是他的画。”
“那我告诉你他家的地址,你自己去找他不就好了。”
“你跟我一起去,不然他可能不会让我进他家门。”吴忌放弃牵拉,改成硬抗。
“那你让我换身衣服。”
“不需要。”吴忌将王泽易抗到肩上。
“那你让我梳个头发!”
“不需要,你现在的发型很帅!”说着,吴忌已经将王泽易抗出店面,扔进了车的后座,用脚顺带关了店门。
“地址。”
上了车之后王泽易倒安静下来了,报上丁晨的住址后他不再说话。
超速外加闯了三个红灯后,半个小时不到,吴忌抵达了丁晨所在的小区,停好车后,吴忌拉着王泽易快马加鞭来到了九楼九〇三室。吴忌先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一会儿,屋子里寂静无声,然后他开始持续地敲门。持续了大约两分钟,直到把邻居都被吵醒了,开门出来骂吴忌,丁晨才来开门。
门打开的刹那,吴忌敏捷地闪了进去,然后环顾了一圈客厅,发现门旁边没有白色的鞋柜,墙上挂的画跟照片上露出的那一角也不一样。所以丁晨的家不是人质被囚禁的地方。
丁晨被吴忌的突然闯入吓了一大跳。“你,你是谁啊?嗯?这不是王泽易吗?”
王泽易用沾了口水的手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对,是我。”
“你怎么在这?还穿成这样?”
王泽易点点头。“我被这个疯子大半夜地绑到这来的。说起来,丁老师,你看上去精神很好嘛!这是还没睡还是已经醒了?”正如王泽易所说,丁晨穿着一件灰色T恤和休闲短裤,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一点都不像是从床上刚下来的模样。
“我在赶画。一个星期后我有个画展,混了十五年,终于有人找我开个展了!”丁晨说到画展,眼睛都亮了。
“是嘛!那恭喜你啊!”王泽易立刻握住丁晨的双手,然后转向吴忌,“你看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我说过他会火的!”
“对,丁……老师,”文艺界都喜欢管对方叫老师,吴忌跟着王泽易也叫起老师,“你对自己的画作……每一幅都画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吗?”
“你这是什么话,自己画的画,当然记得清清楚楚。我是老了点,但还没有得老年痴呆症。”丁晨有点不高兴了。
“太好了!”吴忌掏出手机,翻出邹严发给他的照片,将方宸夏那张照片左后方露出的画作一角展示给丁晨看,“丁老师,这是您的落款吧?我买过你一幅画,我认得这个落款,笔迹一样。”
“哦,你还买过我的画?”丁晨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戴上,仔细瞅了瞅,“对,是我的落款,哦,这是我十年前的画作,《月色荷塘》。你怎么会有这幅画?我已经卖给别人了,你从他那转买的?”
王泽易也凑近看了看。“不,这幅不是他买的那幅,他买的是我上次从你家带走的那幅山水画《青黛》。”
“哦,就是他买了我的《青黛》啊。”丁晨老花镜后面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你很有品味啊。”
现在可不是说品味的时候。“丁老师,那你记得这幅《月色荷塘》卖给谁了吗?”
“当然记得!我卖出的每一幅画都会问画商要到买主的信息,比如说你,王大师卖出《青黛》之后就跟我说了买主的信息,你叫吴忌对吧?”
“对对。”吴忌对这位年长的画家拥有这般记忆力很是高兴,“那《月色荷塘》呢?它的买主你记得吗?”
“《月色荷塘》啊……十年前的事了,我这幅画应该是卖给了……”丁晨说到这卡壳了,“十年前的事有点记不得了……”吴忌舔了舔嘴巴正要说什么,但丁晨突然抠了抠下巴,“你等一会儿,我记在小本子上了,我去拿。”
等待丁晨那记事本的这空当,吴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来回踱起步。
“吴忌,你把人家地毯弄脏了。”王泽易指了指吴忌脚下的米黄色地毯。吴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从方才急哄哄地闯进丁晨的家开始就非常没礼貌。“年轻人太急躁了。”
王泽易说的没错,我太急躁了……
“对不起……”
“你别跟我说,待会儿跟丁晨讲吧。”
吴忌点点头。
“说起来上次给你算得否卦后来应验了吗?”
“否卦啊……”吴忌长叹一口气,王泽易当时给了两种解释,一种说自己会遇到一个小人,另一种说自己会遇到一个强人。一开始安欣彤说梁辉是小人,V是强人,后来吴忌以为罗鹏是强人,执行罗鹏命令的V是躲在幕后的小人,但当V的身份被解开后,吴忌这才意识到为了替姐姐报仇双手沾满鲜血的秦浩阳才是强人,而一滴鲜血未沾却实现了自己丑陋的复仇计划的罗鹏才是小人。“应验了,非常灵。”
“哦,是吗?”
“我同时遇到了一个强人和一个小人,现在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哦,是吗……”
两人正说着,丁晨已经拿着一个小本子再度回到客厅。“卖主有点来头啊,十年前是我们锡安前十的富豪之一啊,做照明灯具发家的,他叫卢震耀。”
卢震耀……这个遥远的名字在吴忌的脑中渐渐浮现出来,他见到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就在那份谭美静案卷中,在嫌疑人卢哲的简短介绍中:
卢哲:卢震耀之子,18岁……
卢哲、谭美静、秦浩阳……
吴忌恍然大悟!
“我知道他们被囚禁在哪了!妈的!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就是谭美静死的地方!卢震耀送给儿子卢哲的豪宅里啊!丁老师,谢谢你!还有……”吴忌看了一眼脚下被他踩脏的地毯,“对不起!改天我再登门道谢道歉。”说罢吴忌转头冲出了丁晨的家。
等电梯的这会儿吴忌发了一条消息给冯旭尧,让他找出卢哲的豪宅地址发给他。不一会儿自称发烧生病的冯旭尧高效地回了信息,同时电梯也到了。就在吴忌进入电梯的时候,他听到后头传来王泽易的一句呼喊:“吴忌,我希望你能否极泰来。”
“谢谢。”说罢,吴忌头也不回地踏入了电梯……
***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偌大的客厅里踱了一圈,重新回到座位前,垂头丧气地再度坐下。“我真失望,我们玩了这么多轮的杀人游戏,可是你们到现在还不承认方宸夏就是凶手。”
“我,我真的不是凶手……”方宸夏从沙哑的抽泣声中挤出几个字。
“我不想再听到这句话!”男人朝她怒吼,然后仰头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待到一切恢复正常,他再次掏出手机看了看,他似乎在等待一个回复或回电,但手机迟迟没有回应,“我等不了了……先杀一个吧……”他再度望向眼前的三个人质,“先杀谁好呢?”
“你要杀的话,就先杀我吧。”其中一个人质道。
“你?”男人呵呵一笑,“你要留到最后……啊,我想我知道杀谁了……那么我们来玩最后一轮杀人游戏吧。”男人兴奋地舔了舔毫无血色的嘴唇,“天黑请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