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这么问的吧?”安欣彤瞟了一眼吴忌,“不过,在我看到妈妈死去的那一刻,我心里确实闪过你刚刚说的念头。我觉得是你爸连累了我们一家,但我马上看出了端倪,绑匪大可以把我爸也扔在车里,就像他扔下我妈一样,他多带一个人就多一份累赘,但他没有,他把我爸也带走了。所以绑匪不是专门为了你爸而来的,他是为了你爸和我爸。我爸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分析得很好,说明你还没有被悲痛冲昏头脑。”吴忌喝了一口蜂蜜水,当然是高悬着瓶口。“其实我怀疑你爸就是当年负责审判谭美静案的审判长。”
“我想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安欣彤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展示给吴忌看,“我醒来之后,立刻去小黑屋搜查当年的资料,结果发现了这篇法制报道,上面明确写着当年负责罗鹏案子的审判长就是我爸安建雄。”
吴忌快速浏览了照片上的几行字,蹙眉道:“我想我更恨我自己了,如果我当时在小黑屋多看几篇报道,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不,是我害死了我妈,如果我早一点发现这些事,我就会提醒他们小心一点,我爸就不会被绑架,我妈就不会被连累,不会死。”安欣彤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陌生。
“不,欣彤,你不能这么想。你不能把罪恶从别人那转嫁到自己身上。这一切的源头都在罗鹏身上。”
安欣彤遽然望向吴忌,那眼神空洞又诡异。“吴忌,到底当年吴局有没有接受方亿恒的贿赂?”
第31章 寻
按照盒子外包装上贴的快递单显示的地址,吴忌驱车抵达了这家快递公司——灵达快递——所在的位置,这家小型的快递公司租了一个沿街的店面,所以不难找。吴忌原本以为这个点了,任何公司都差不多关门了,但灵达快递的店门口还有三四个人在忙碌地分拣包裹,包裹随意地散落在店门口,占领了眼下杳无人烟的门口步行道。
吴忌和安欣彤一下车,就听到一个矮胖的男人在吆喝:“今天晚上一定要分拣好,大家都加快速度啊!”吴忌猜测这个男人大概是这些分拣员的头头。
“生意很好嘛。”吴忌走到矮胖男人身旁随口说了一句。
“后天不是七夕了吗,这种节日前我们都很忙。”矮胖男人刚说完,发现自己搭腔了一个陌生人,“你是?”
还未等吴忌回答,安欣彤已经亮出警察证件。“警察。”
矮胖男人愣了一下,继而满脸惊讶,舌头打颤。“啊?警察?警……警察?”
“别紧张。”吴忌拍了拍矮胖男人的背,“我们进去说吧,里面空调开着吗?外面热死了。”
矮胖男人立刻点头哈腰。“请,请进。有,开着,里面凉快。你们要喝点什么吗?哎呀,我们这只有矿泉水。”
“不用了,我们就问几个问题。”安欣彤一把打断。
“问,尽管问,我是良好市民,一定配合警方调查。”矮胖男人的双手慌乱地在衣袋裤袋里上下摸索,吴忌知道他在找什么,于是说道:“我们不抽烟。”
“哦,不抽烟?”矮胖男人依然很紧张,“好好,不抽烟……不抽烟,真的不抽?”
吴忌没有理会矮胖男人的过度紧张,直接入正题,他将手中的盒子递给男人。“你看看,这个快递单,是你们公司的快递单吧?”
矮胖男人接过盒子,看了一眼贴在外面的快递信息。“是,是,是我们的快递单。”
“帮我查查这个寄件人。”
“好好。”矮胖男人立刻走到电脑前,胖乎乎的手指敲击起键盘,“根据这个快递单号,这是六月二十号寄出的市内当天件,寄件人叫张先生,他没有留全名,哦,有个手机号码。”
“手机号码是不是……”吴忌看了一眼快递单上的号码,照着报了一遍。
“就是这个。”
“这些我用不着你说也知道,快递单上都写着呢。”
矮胖男人尴尬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那你还让我帮你查……”
“我打过这个电话,电话的主人根本不信张,也没有在六月二十号寄过快递。所以这个寄件人留的是假电话,很有可能他也根本不姓张。”
矮胖男人委屈地舔了舔厚实的嘴唇。“警察同志,可这是很普遍的,很多人寄件都懒得填全自己的信息,手机号码少一位多一位或者根本不是他本人的事经常发生。但我们只要把快递送达了,也就不会去追究寄件人的信息。”
“我知道。但我现在必须要找到这个寄件人。”吴忌态度强硬,“他身上背负着三条人命。”
矮胖男人听到“人命”二字,不禁打了个哆嗦。“怎么……怎么会牵扯到人命呢!”
“你能查到这个包裹是怎么到你们店的吗?”安欣彤环目四望,“你们店没有安装监控吗?”
“监控?”矮胖男人紧张地咽了一口痰,“为什么要安装监控?”
吴忌忽然明白了,这大概就是V挑选这家小快递公司寄件的原因,因为你根本追踪不到寄件人,如果寄件人有心隐瞒的话。
安欣彤发火了。“当然要安装监控!你们怎么连最基本的安全意识都没有!”
“可是……可是警察同志,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啊。”矮胖男人一脸委屈,五官都被挤到了一起,“监控挺花钱的吧?还花电费呢……”
“那天接收这个快递的人你能查到吗?或许他对这个寄件人会有印象。”吴忌适时浇灭两人逐渐升级的战火。
“思婷。”矮胖男人毫不犹豫报出了名字,“在店里接收快递的一般都是思婷,如果那天是……”矮胖男人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日历,“是星期五,那就是思婷。”
“那思婷人呢?”安欣彤忍着火气质问道。
“这个点当然是下班了,更何况今天是周六。她也不上班,她要到后天周一才上班。”
“不行,等不到周一了!”安欣彤急躁地说道,“你现在就把她叫过来!”
“啊,都快十一点了,她可能都已经睡着了。”矮胖男人颇为为难。
“人命关天!这个匿名的寄件人绑架了一个公安局局长一个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你来负责吗?”安欣彤怒吼道。
矮胖男人被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点头,“马上,马上,我立刻电话她。我正在打了,在打了。”电话接通,“喂,思婷,你现在马上来公司,对,就是现在,立刻。什么?没有为什么!现在就给我过来,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内不到,上个月的工资你就别拿了!”很显然,矮胖男人把从安欣彤那受的气全撒到了底下员工那。
半个小时后,确切的说是三十六分钟后,一个穿着粉红色纱质连衣裙的年轻女孩走进了快递店内。“大晚上的把人家叫出来,到底什么事?”女孩的火气也不小。
“这两位是警察。”矮胖男人指了指吴忌和安欣彤,吴忌懒得去否认自己是警察,安欣彤也没有出来指正。不过“警察”两个字顺利地浇灭了女孩眼神中的那团火。
吴忌将包裹递到女孩跟前。“这个盒子有印象吗?六月二十号的时候有个人来这寄的市内当天件。”
女孩拿起包裹,对着快递信息端详了一番,她在努力回忆,但是她的脸色告诉吴忌她记不太清楚了。“六月二十号……那是上上个月的事了……上个星期的事我都快忘光了,你要我想上上月的事……”
吴忌上前一步继续道:“仔细看看,一般有人来寄东西,你总会问一下寄什么对吧?有些危险物品或贵重物品需要特别说明或保值是不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一下里面的寄件物品,但如果你看过的话,应该有印象,这里面是一顶帽子,一顶黑色的耐克牌的帽子。”吴忌将盒子打开,拿出帽子给思婷瞧。
思婷突然睁大眼睛。“哦,我有印象!我有印象!这是一顶高尔夫球帽对不对?跟你和这位女警官戴的这两顶好像啊。”
“对!我们戴的这顶就是高尔夫球帽”吴忌觉得有戏,“但一般人都会把它当成棒球帽,你怎么一眼就认出它是高尔夫球帽?”
“因为我一开始也把它当成棒球帽。像你说的,我会查看一下里面的寄件物品,一些含有液体的或者贵重的物品都要特别包装的。然后我看到这顶帽子,就说‘哦,是一顶棒球帽啊’,然后他立刻纠正我说‘不,它是一顶高尔夫球帽’,我对这段对话印象特别深刻,因为我觉得这高尔夫球帽和棒球帽根本没什么区别。”
“区别确实不是很大,只不过高尔夫球帽的帽檐比棒球帽更长一点,遮阳效果更好。”吴忌对思婷能记起一部分事已经很开心了,“那这个寄件人长什么样你有印象吗?”
“他的长相啊……”思婷的表情又回到了之前的苦思冥想状,“他看着挺年轻的,我觉得大概也就二十五六岁吧,跟我男朋友差不多大,也跟我男朋友差不多高,所以应该是一米七八左右。长相挺普通的,他当时戴了一个……我也不知道那是高尔夫球帽还是棒球帽,反正戴了一顶那种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所以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思婷舒展眉头,“我记得他手上有个纹身。”
“什么纹身?”吴忌和安欣彤异口同声。
“K。”思婷拿起一支笔和一个快递单,在快递单背面画了一个图案,一个花体的字母K,“就纹在他的左手臂上。”
第32章 K
“竟然不是V。”安欣彤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明显比前往灵达快递公司时要愉悦许多,“我以为他会纹一个字母V,没想到是K。K,King?他难道以为自己是国王吗?”安欣彤从鼻孔发出一个极度鄙夷的“哼”声。
“你跟老常联系一下,把我们这边的进展跟他说一下。”吴忌嘱托完便打起了手机,但似乎没打通。安欣彤将帽子的事和纹身的事通过电话跟老常复述了一遍,还告诉他她和吴忌正前往东林监狱的路上。安欣彤的电话结束后,吴忌的手机响了。
“喂,老K。”安欣彤听到这个敏感的字母下意识地朝吴忌看了一眼。吴忌开了免提。
“吴忌,我其实也正要找你呢。”
“哦,是找到和罗鹏关系比较好的狱友了?”
“对。”吴忌看向安欣彤,用唇语对她说“记一下”,安欣彤点点头,打开手机,准备记录。
“有五个人据说在监狱里跟罗鹏走得比较近,不过其中有两个还关在里面,所以对你有帮助的应该是放出来的三个。”
“对,说名字吧。”
“史健航,历史的史,健康的健,航行的航;赖志新,耍赖的赖,志向的志,新鲜的新。”
“嗯,第三个呢?”
“第三个……”老K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
“第三个怎么了?”
“我觉得第三个应该不会是你说的凶手。”
“怎么说?”
“第三个人……我认识……他挺可怜的,他妈妈……以前是个小姐,之后据说是从良了,但你知道有些女人就是这样,一天是小姐,一辈子都是小姐。从良没多久,又跟人私通了,于是离了婚,然后生下了他,他连他爸是谁都不知道。当然,你知道名字后可能会惊讶我为什么会帮他说话,他对我做了那种事,我却还替他说好话。你别误会,我没有替他说话,我只是实话实说。更何况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我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所以……”
“老K,”吴忌打断老K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叨叨,前面他还听得懂,但后面突然冒出什么替他说好话之类的话,吴忌就听不明白了。“你能说慢点吗?不,你先把名字告诉我。”
老K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说出了名字。“他叫秦浩阳。秦朝的秦……”
“浩瀚的浩,阳光的阳。”安欣彤接过老K的话说道。
吴忌吃惊地望向安欣彤。“你……认识这个人?”
“哦,当然。”安欣彤被记忆的浪潮打到岸上,“还记得袁耀州案吗?是我负责的,当时在翻查袁耀州的个人档案时,看到了他姐姐的案子,也就是……”
“老K母亲的案子。”吴忌也记得清清楚楚。
“对,袁耀州的姐姐,也就是老K的母亲死了,但不是自然死,而是被谋杀的。”
“我记得你说是死于老K的朋友,一个小混混……”
“对,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混混,这个小混混的名字就叫——”安欣彤一字一字报出,“秦,浩,阳。”
到此,吴忌终于明白了老K刚刚的一番话,他在为一个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说好话,即使他说这不算说好话,但那就是说好话。不过眼下吴忌没有空去理会老K说这番话背后的逻辑和隐情,虽然吴忌的直觉告诉他老K母亲的这个案子不简单。“老K,秦浩阳的左手臂上有纹身吗?”
“纹身?”老K停了停,“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个K吧?”
老K的这句反问瞬间凝固了车内的空气,车上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许久,两人才再度呼吸起来。
“所以他真的有一个K纹身?”吴忌再次询问。
“对,有段时间他跟我走得很近,他把我当成他的大哥。因为我叫老K,所以他就去纹了一个K在左手臂上。”
“但他却杀了你母亲。”安欣彤说道,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对,他却杀了我母亲。”老K回应,语气中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他已经坐了牢,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是吗?”
“应有的惩罚?恐怕坐几年牢还不够……”吴忌适时拍了拍安欣彤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迁怒于老K。安欣彤没有再往下说。
“老K,那你知道谭美静吗?”吴忌将话题重新引到罗鹏的案子。
长时间的沉默,吴忌还以为老K断线了。“老K,你还在电话上吗?”
“在。谭美静是秦浩阳同母异父的姐姐,但在秦浩阳眼里,谭美静就是他的妈妈。”
吴忌倒吸一口气。“为什么?”
“因为秦浩阳的生母秦美娇根本不管他,如果没有谭美静时不时塞点钱给他,他估计早就饿死了。”
“老K,最后一个问题,秦浩阳出狱后有来找你这个大哥吗?你知道他住在哪吗?”
“你这是两个问题。”
“对,但其实是一个问题。”
“不,是两个。问题的答案是:有,但我不知道。”说罢,老K挂了电话。
***
吴煦再次抬起他沉重的眼皮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反绑在一条椅子上,坐在一个客厅内,这个客厅的结构有点眼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同样被五花大绑在一条椅子上的还有安建雄和方宸夏,分别在他的左右两边,不过此时两人都还处于昏迷或昏睡状态。
“建雄!方宸夏!”吴煦叫唤两人的名字,但他们没有回应。
“你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吴煦还未转头,男人已经绕到他跟前,只见男人穿着一件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头顶还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不,是耐克牌的高尔夫球帽。
“那顶帽子……”吴煦立刻意识到站在眼前的男人就是撞他车的那个人。
“还记得我吗?”男人摘下帽子,露出脸。这是一张清瘦的脸,轮廓分明,丹凤眼,眼神中含有攻击性,他的嘴唇很薄,毫无血色,给人一种不易亲近之感。
“你是……”吴煦在脑中苦苦搜索这张脸的主人,但这个主人的名字仿佛被一层薄雾覆盖了,他无法看清。
“十年前,有一桩杀人案,凶手是一个十五岁的未成年少年,在审判结束后,在他走出法庭的时候,站在庭外的媒体记者一拥而上,他们毫不顾忌这个少年的未成年身份,他们只想抢话题,抢新闻,臭烘烘的,真是比苍蝇还难闻。当时只有一个人挺身而出,给这个少年戴了一顶帽子,让他不至于完全曝光在闪光灯下。”男人抿了抿发白的薄嘴唇,将手中的帽子扣在了吴煦的头上,“这个男人就是你。”
当帽子包住吴煦的头皮时,它唤醒了吴煦尘封的记忆,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站在法庭外,因为过于闷热,他从法庭内走出去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里面的审判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凶手主动自首,没有比这更轻松的案子了。只是谭美静案刚结束,又出来一桩未成年人杀人案,引发的外界社会和媒体的热议一定不会少,他已经闻到了媒体记者围堵在大门口蠢蠢欲动的贪婪气味。
果然,当审判结束,少年被押送出来的时候,他被门口的这波人潮淹没了。吴煦立刻挤到少年身旁,将头上的这顶刚买的耐克牌高尔夫球帽摘下,扣在了少年的头上,然后附耳说道:“这是一顶高尔夫球帽,帽檐比一般的棒球帽要长,所以只要你低下头,他们就拍不到你的全脸。”
少年瞧了一眼吴煦,轻声回应了一句:“谢谢。”
“你就是那个少年。”吴煦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所以你是秦浩阳。”
第33章 LikeARiver
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个V,吴忌立刻联系了老常,跟他说明情况后,让他找出秦浩阳的照片,然后拿着秦浩阳的照片马上派出所有警力去寻人。同时,他和安欣彤直接改道去了圣堂酒吧,这个时间点罗鹏应该在圣堂酒吧上班,他想从罗鹏身上下手看能不能挖出秦浩阳。安欣彤预先给孔翔森打了一个电话询问罗鹏的跟踪情况,因为中午之后是孔翔森和李楠交接班跟踪盯梢罗鹏。孔翔森显然从老常那得知了下午发生的事,他先在电话里说了一些节哀顺变的话,然后告诉安欣彤他们整个白天都透过监控监视着罗鹏,罗鹏一直呆在家看书,期间没有接到任何人的电话,到了下午五点,罗鹏吃了点面包后就去圣堂酒吧上班了。目前李楠在圣堂酒吧里面,用微型摄像头实时监视着罗鹏,孔翔森则在酒吧外面自己的车里,透过监控屏观察罗鹏的一举一动,邹严还呆在罗鹏的家外面监视着他家的情况。
“里面什么情况?”吴忌、安欣彤和孔翔森在圣堂酒吧外汇合。
孔翔森回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他和这个黑人大概是搭档,”孔翔森指了指屏幕中一个高大魁梧的黑人,“他基本上和这个黑人在一起,也没看到他看手机。”
“会不会上厕所的时候看了手机或打了电话?”安欣彤问。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他总共进了三次厕所,李楠跟着进过一次,但总不能次次都跟,所以后面两次他上厕所就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里面用过手机。”
“这样跟踪等待不是个办法。”安欣彤焦急地咬了咬嘴唇,“爸爸已经失踪快十二个小时了!会不会罗鹏真的跟这些案子无关,这一切都是秦浩阳自己的主张?”
吴忌没有回应,但眉头紧锁,安欣彤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罗鹏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或许事先把杀人手法一一告诉了秦浩阳,但他本人不是执行者,就算最后抓到了秦浩阳,罗鹏也可以一口咬定跟自己无关,想判他一个教唆犯罪都有口无凭。
“我也有这种感觉。”孔翔森已经从老常那得知了秦浩阳的事,“与其让我和李楠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监视罗鹏,还不如让我们拿着秦浩阳的照片去找人来得更实际。”
“秦浩阳不是项铭,他很低调,一个有心躲着你的人,你很难找到。”吴忌回应道。
“吴忌,戴锦昌就是我逮到的,他也有心躲着我们,我们不还是一样找到了?”孔翔森毫不示弱。
“但罗鹏是目前唯一可能知道秦浩阳在哪的人。”吴忌捋了一把前额因为汗水濡湿的头发,“与其大海捞针般去找人,我认为抓住罗鹏这条线顺藤摸瓜更加实际。老常已经派出所有警力去打听了,我们应该守住罗鹏这条线。”
“要不这样吧。”安欣彤提议道,“我和吴忌留下来代替你和李楠监视罗鹏,你们就加入老常的寻人行动?”
孔翔森点点头。“可以,我觉得可以。那你们谁进去和李楠交接?”
“我去吧。”吴忌和安欣彤异口同声。
“不,我去吧。”安欣彤按住吴忌的肩膀,眼神恳求,“我没法坐在车里透过一个监控屏监控他,我坐不住,吴忌,让我去吧。”
吴忌犹豫不决,他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但他无法名状。
“没时间考虑了,就这样。”说罢,安欣彤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圣堂酒吧。于是孔翔森去自己车里,把监控设备转移到了吴忌车上,顺便把无线通讯耳机给了吴忌,这样方便和酒吧里的安欣彤保持联络。又过了没多久,李楠从酒吧走了出来,俩人和吴忌道别后,坐上孔翔森的车离开了。吴忌坐进自己的车,通过监控屏幕监视起了罗鹏,同时通过无线通讯耳机和安欣彤对话。
“喂喂,欣彤,听得到我说话吗?”吴忌试了一下耳机是否能正常使用。
“听得到,很清楚。”安欣彤回应,夹杂着酒吧内的靡靡之音,“你呢?”
“很清楚。”这时一首熟悉的乐曲传入了吴忌的耳朵,“哦,这是一首老歌了,indiepop(独立音乐)。”吴忌听出了这首背景乐曲。
“独立音乐,我喜欢这种曲风。”安欣彤坐在吧台一角,酒吧昏暗的光线是她的保护色,“挺好听的,这个女歌手的声音很有爆发力,这首歌叫什么?”
“《River(河流)》,歌手叫BishopBriggs,对,她是嗓音很有爆发力的女歌手。”
“Likeariver/likeariver/Shutyourmouthandrunmelikeariver(像一条河流/像一条河流/不要说话给我河流般汹涌的爱意便好)”安欣彤跟着哼唱起这段反复吟唱的歌词。
“看不出你还挺有唱歌天赋的。”
“是吗?我爸也这么说,他一直想不通我为什么要去做警察。”安欣彤说着,自嘲般笑了一声,“吴忌,你说我们的爸爸还活着吗?”
这是吴忌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但是他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我们的爸爸,却选择了把人带走,说明他不想他们这么快死。”
“那你想过他这么做背后的用意吗?”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事先在我爸生日那天寄那顶帽子给我爸,他似乎对我爸跟对其他人不太一样。”
“你想说什么?”
吴忌苦笑一声。“我希望他能对我爸网开一面。”
“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那你觉得方宸夏还活着吗?”
“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她或许还活着,虽然希望也非常渺茫。”
“他应该认定方宸夏就是杀他姐姐的凶手吧?所以目前失踪的这三个人分别是一个凶手、一个警察、一个法官。”安欣彤突然停顿了一下,“吴忌,你玩过杀人游戏吗?”
“杀人游戏?”吴忌听说过,但他没有玩过。不过这四个字却勾起了他脑中存储的两个碎片——两段罗鹏曾对他说过的话:
“我刚进监狱的时候,被一群长辈拉着玩杀人游戏,我还以为真的只是玩一个游戏,因为我很聪明,每把都赢,结果惹怒了一个自认为比我更聪明的长辈,然后他用回形针在我头顶拉了一道口子。妈的,当时流了好多血,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妈的,我觉得我可以写出九千九百九十九种。现在写小说赚钱吗?要不我也写一本吧,就写《九十九种监狱酷刑》,你知道监狱里的酷刑吗?我指的不是狱警对犯人那种,而是犯人对犯人那种。你觉得有人看吗?”
“欣彤,杀人游戏很有可能是监狱里犯人之间私底下使用的一种酷刑,我无法想象这种酷刑会有多么残忍,但是很有可能……”吴忌突然觉得无比得口干舌燥,他已经将车内的空调开至最大,但还是热得直冒汗,“方宸夏和我们的爸爸正在接受这项酷刑。”
话音刚落,吴忌看到屏幕中的罗鹏似乎掏出了手机,“欣彤,你看到了吗?他是不是在掏手机?”安欣彤没有回应。同时,屏幕中的罗鹏跟他的黑人搭档杰克逊突然分开了。“欣彤,跟上去。”安欣彤依然没有回应,但吴忌发现镜头角度开始移动了,说明安欣彤正在行动。直到前方出现了男厕所的标志,吴忌再度开口,“他是要去厕所。”吴忌此刻很后悔,如果刚才及时制止安欣彤和李楠交接,那么他就可以跟进去了。就在监控镜头快要拍到男厕所内部情况的时候,突然白屏了。
怎么回事?吴忌立刻按了按虚拟屏幕的重启键,他对这种电子产品不在行,但有人曾告诉过他,但凡这种机器坏了,就先重启试试。结果重启后还是白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