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几辆车就是往这来的。吴忌想起他和安欣彤前往小黑屋途中遇到的消防车一事。
“死伤严重吗?”安欣彤跟着走进电梯询问。
“没有人死亡,不过有几个病人吸入了太多的浓烟,似乎加重了病情,具体要到明天等统计数据出来再看。”老常按了一下十九楼的按钮,“我们现在重点要查的是方宸夏的绑架案。”
不一会儿,电梯抵达了十九层。吴忌看到技术队正在进行地毯式搜证,而搜查队的孔翔森和赵伟正在盘问保镖和值班护士。
“只有两个保镖吗?”吴忌左顾右盼希望寻找到更多的保镖。
“对,只有两个。”于晨回答。
“怎么只安排两个?”吴忌的问题刚抛出,有人就接住了,来者正是方宸春,他身边跟了三个保镖。“因为想要谋杀我妹妹的主谋梁辉不是已经死了吗?所以没必要安插太多的保镖吧?”
“方少爷。”老常、于晨和安欣彤异口同声向方宸春打招呼。
这会儿,孔翔森和赵伟已经录完口供。老常向他们招手,示意过来汇报。
“三个人目睹的绑匪都是同一个,”孔翔森总结道,“假扮成了巡房医生,趁着火警响起,把方宸夏连同病床一起推出了病房,推到了VVIP专用消防电梯,进入电梯后,绑匪用电击棍把三个人都电晕了,之后发生的事他们就不知道了。”
“绑匪长什么样?”于晨问。
“他戴了大口罩,看不清脸,不过他的身形据说很魁梧,但因为他穿了白大褂,所以很难说他是不是故意多穿了衣服混淆视听。”赵伟回答。
“绑匪是一个人?”老常又问。
“他们看到的只有一个。”赵伟继续回答。
“但显然不只一个。”安欣彤回答,“火警响起的时候,他刚好来巡房,可见是有同伴在下面放火,两人应该是里应外合合谋完成的绑架。”
“有道理。”于晨点点头。
“下面的人放火之后,估计还跑去开车了。”吴忌补充一句。“医院的停车场监控开了吗?”
老常点点头。“我已经让阿楠去调监控了。”老常口中的阿楠叫李楠,吴忌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去年新来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高个子板寸头的李楠大步朝他们走来,但脸色不是很好。
“怎么样?”老常焦急地问道。
“地下停车场的监控今晚上集体瘫痪了。”李楠气喘吁吁地回答,“我猜测是绑匪提前黑进了监控系统,具体原因我让小冯去查了。不过停车场的智能收费口拍到了每辆车进出的时间和车牌号码。我把火警发生时间前后一小时之内出入停车场的车辆信息都调出来了,不多,就三辆。其中两辆是小轿车,一辆是小货车。”
“一定就是小货车了。”于晨迫不及待地插嘴道。
“对,小货车嫌疑最大,因为两辆小轿车的车主是这里的医生,车进来后一直没有出去,但小货车在火警发生前半个小时进场,又在发生后半个小时内离场。”
“赶快把车牌号发给交警队,让他们去查小货车的行踪。”老常兴奋地说道。
“好,我现在就去。”说罢,李楠已经一边拿起手机打电话一边朝电梯口小跑起来。
一直旁观着一切的方宸春原本眉头紧锁,直到听到了小货车的出现才稍稍放松了神情。“常队,”他之前跟常明磊打过交道,“我妹妹的事就拜托你了,天亮前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方少爷,您放心,他们跑不掉的!”老常信誓旦旦地回应。
“我们甚至还知道了这起绑架案的主谋。”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说话之人——安欣彤,就连吴忌也有点惊讶。
“欣彤,这话可不能乱说。”于晨莫名为她捏一把汗。
“就在两个小时前,我和吴忌找到了这几个月内连环凶杀案的幕后真凶,不出意外的话,这起绑架案很有可能也是这个真凶雇人策划的。”安欣彤说到这,朝吴忌看了一眼,“吴忌,你说是吧?”
吴忌抿了抿嘴,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前半句没错,但后半句……这个真凶是不是这次绑架案的主谋还不好说。”
安欣彤顿时脸红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太草率了,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吴忌见状,帮忙打了个圆场。“但如果真如欣彤所说,那一切就更好办了,不是吗?”
“等等,你们俩一唱一和到底在说什么?”老常跟在场所有人一样都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连环凶杀案?哪里来的连环?”
“李佳霓、方宸夏、郑仕杰、魏豪,除了方宸夏以外,其他三个人的死都是同一个人所为。而方宸夏上个月差点被意外谋杀也是此人主谋,梁辉只不过是他的托或者合谋人。”
“什么?”众人震惊了。
“李佳霓、郑仕杰和魏豪不是意外死亡吗?”于晨紧跟一句。
“他们四个怎么会联系在一起?”问这话的是孔翔森。
“那这个主谋到底是谁?”老常忙不迭地高声询问,压过其他乱哄哄的提问声。
“这个主谋你们都认识,就是V,那个戴着V字仇杀队面具的绑匪。”安欣彤笃定地回应,“而这个V的真名叫罗鹏。”
罗鹏这个名字一出来,立刻唤醒了在场所有人中除了吴忌和安欣彤以外的某个人,那个人就是方宸春,他当然不会忘记罗鹏,十年前这个罗鹏曾搞得他们整个方家人仰马翻,父亲为了帮妹妹洗脱嫌疑,动用了许多关系,花了不少钱。
“你是说李佳霓和魏豪也死了?”方宸春显然没有看娱乐头条的习惯,否则他应该早就知道李佳霓之死。
“对,他们都死了。”吴忌回答,“春少爷,你应该知道罗鹏案吧?”
“知道,知道一点。但事情过了这么久,记不太清楚了。”方宸春回答得模棱两可,“这么说罗鹏被放出来了?”
“对。”安欣彤会道,“他是六月八号出的狱,他出狱之后第二天,佳霓就死了,紧接着夏涵被绑架,方小姐出事,然后是郑仕杰魏豪相继死去,这四个人的死或伤无一例外被伪装成了意外,而这些意外的死法都可以在一本书上找到理论或案例指导,这本书你应该知道,就是你弟弟方宸冬写的《九十九种意外死法》。”
听罢这番话,方宸春倒吸一口凉气,最后缓缓吐出一个不明意义的法语词汇,吴忌猜测那或许是什么狗杂种之类的脏话。“所以你怀疑宸夏此次的绑架案也是罗鹏指示的?”
安欣彤再次看了一眼吴忌,似乎在询问是不是,但吴忌没有回应。“我觉得很可能是,不过等交警队追踪到那辆货车后就真相大白了,所以不急于一时。但我们可以先把罗鹏抓起来。”
“哦?你知道罗鹏在哪?”方宸春代所有人问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他知道。”安欣彤将火热的山芋扔向吴忌。
众人灼灼的目光又齐刷刷挪向吴忌,盯得吴忌脸部发烫。“哦,我确实见过他,他在圣堂酒吧当保镖。”他说着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那上班吧。”
话音刚落,老常立刻手舞足蹈地嚷起来。“所有人都有!赶快给我去圣堂酒吧,把罗鹏给我带回支队!我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在审讯室看到他!现在!立刻!马上!”
一个小时之后,确切的说是五十八分钟又三十一秒,罗鹏被按在了刑侦支队的审讯室里,审讯他的人是老常和安欣彤。而站在审讯室隔壁通过单面镜观看这场审讯的人可就多了,方宸春、吴忌、于晨、孔翔森、赵伟都在里头,甚至连吴忌的父亲吴煦也来了。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场审讯才刚开始就结束了。
“罗鹏,六月九号晚上十点到次日凌晨两点你在哪?”主要询问人是安欣彤。
罗鹏望向天花板似乎在回忆。“我想想,那是我出狱后的第二天,哦,我先去了皇冠酒吧然后去了圣堂酒吧,但我不是去喝酒,我是去讨工作,谋个保镖什么的工作做做。但皇冠酒吧不需要保镖,结果圣堂酒吧收留了我。圣堂酒吧老板人挺好的,不嫌弃我做过牢。难怪人人都叫圣堂酒吧‘避难所’。”
安欣彤不高兴地挤了挤眉毛。“那么六月二十一号晚上十点到次日凌晨两点你在哪?”
“六月二十一号是周几?”罗鹏询问。
安欣彤翻了一下手机的日历。“周六。”
“那我在避难所上班呢,我的工作时间是晚上六点到早上六点,我很勤奋的,上了快两个月了,没有请过假,也从来不迟到早退。”罗鹏笑眯眯地回应。
安欣彤继续问:“那么八月一号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你在哪?”
罗鹏刚想张嘴,安欣彤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立刻补了一句:“八月一号是周五。”
“哦,那我还是在避难所上班。”罗鹏点点头。
“那你八月四号晚上十一点到次日凌晨三点你在哪?”安欣彤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了,“八月四号是周一。”
“啊,我还是在上班。”罗鹏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这么不耐烦。
安欣彤猛地拍了一下审讯桌。“严肃点!”
罗鹏立刻像小学生见了班主任一般端坐好。
“你天天都在上班不要休息的吗?”安欣彤气愤地询问。
“也不是,我周三晚上六点到周四凌晨六点不用去上班,可以休息一天。”罗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语气从容不迫。
但是周三晚上没有命案。
“啊,今天不就已经是周三了吗?我今晚上不用去上班。”罗鹏开心地说道,“我打算今晚上去看电影,你们警察平时会去看电影吗?我感觉你们都很忙的样子,真是辛苦啊。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抓来?还问我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们该不会因为抓不到凶手,又往我头上扣嫌疑犯的帽子吧?”罗鹏说到这,嘴角原本的笑意变得诡异起来,“啊,我可是白白坐了十年牢啊……”笑意变得越来越扭曲乖戾,“刚刚其实是在问我的不在场证明吧?我一听就听出来了,还问了四遍,看来这次的事件闹得有点大啊,死了四个人吗?呵呵,你们抓不到凶手就又想拉我下水了吧?我才刚出狱,你们就迫不及待地又想把我送回去?但这一次,我的不在场证明是不是堪称完美?谢天谢地,凶手没有在周三晚上杀人,不然我怎么都脱不了干系了!”
罗鹏说着说这突然瞪大眼睛直视安欣彤。“你是不是在观察我的眼睛往哪看?什么往左上角看是撒谎,往右上角看是说真话,那都过时了,女警官,我甚至闭着眼都能说谎呢。但我没必要撒谎,你们找一下跟我一起工作的黑人大哥杰克逊问一下就知道我没有撒谎,我甚至连上厕所都跟他一起。所以,这一次,你们别想再诬陷我坐牢!我不会帮任何人背!黑!锅!”
罗鹏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同时他还望向了单面镜,仿佛是盯着某人在说这三个字。而这个某人在吴忌眼里正是他的父亲吴煦。吴忌回想起父亲也是罗鹏案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而魏豪已死,如果罗鹏没有被及时抓住,那么父亲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谋杀对象。想到这,吴忌忽然觉得背脊发凉,他望向身旁头发已半白的父亲,抓住头他的手臂,轻轻喊了一声爸。


第17章 父与子
审讯结束后,所有人都转移到了会议室。吴忌先把关于方宸夏等四人的案子逐一解说了一遍,然后大家开始各抒己见,讨论罗鹏的供词。
“我赞同吴忌和欣彤的推论,我认为整件事都是罗鹏策划的,哪能这么巧,他一出狱,跟谭美静案有关的人就逐一意外死去?”于晨向来对吴忌说的话确信无疑,“很显然他不满十年前的宣判,出狱后伺机报复,不,应该是他在监狱里就开始筹划这一切了,你们刚刚不是提到卢哲死在监狱暴乱中吗?说不定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计划出狱后杀人了。”
“但罗鹏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赵伟提醒道。
“关于这个不在场证明,”老常说道,“小赵,你会后马上跑一趟圣堂酒吧确认一下。”
“好。”赵伟应道。
“暂且假设他没有撒谎。”安欣彤道,“那么他是怎么做到一边在圣堂酒吧工作一边去杀人呢?难道他有双胞胎兄弟?”
“没有,他没有双胞胎兄弟。”回答的人是吴煦。
“但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又不是拍科幻电影。”孔翔森粗声粗气地说道,“所以罗鹏不是凶手,即使他嫌疑最大。”
“会不会我们把案子想复杂了?”赵伟紧跟着说道,“其实李佳霓、郑仕杰和魏豪的死真的是出于意外,而要杀害方宸夏的主谋真的是梁辉。”
“吴忌,你有什么确切证据能证明李佳霓、郑仕杰和魏豪的死不是意外死亡吗?”老常看向吴忌问道。
吴忌摇摇头。
“那么方宸夏的案子呢?仅仅因为梁辉死前说的‘这一切只是开始而已’你就怀疑梁辉不是主谋吗?”老常又问。
“我也没有确切证据,我的推理基本上是基于梁辉的这句话。”吴忌叹了一口气道。
听到这,大家面面相觑了一番,老常最后把视线落到旁边的吴煦身上。“吴局,你怎么看?”
“整件事听起来确实过于巧合。”吴煦低沉而又富于权威性的嗓音传遍整个会议室,大家专注地望向他,“而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巧合,但我不相信不代表不存在。如果整件事真的有一个凶手在背后策划谋杀,那么这个凶手至少跟罗鹏案脱不了干系,大家不妨继续循着这条线调查下去,但凶手会是罗鹏吗?至少目前看来,他似乎不是真正执行的人,但这个罗鹏智商很高,很聪明,聪明的人不需要自己动手也可以杀人,加之他在东林监狱坐了十年牢,一定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所以不排除他有雇人杀人的可能性。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营救出被绑架的方宸夏。至于此次方宸夏的绑架案是否跟罗鹏有关,目前还很难说。就算他是背后的主谋,但大家都看到了,他很顽固,对我们警察也有诸多不满,所以继续在他身上套消息是浪费时间,所以老常,先拘留他四十八小时。待到我们营救出方宸夏,逮到绑匪之后,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
“明白,吴局。”老常立刻点头回应。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是救人的关键,老常,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把方宸夏平安救回来。”吴煦起身,“至于其他几桩疑似谋杀的案子,暂且放一放。还有,让吴忌也加入这次的营救吧,以顾问的身份。”吴煦说到这看了儿子一眼,“那么,你们继续吧,我不多打扰了。”
“那我也先回去了,我妹妹就拜托各位警官还有大侦探你了。”方宸春也欠身准备告辞。
会议结束后,吴忌在支队大门口看到方宸春又跟父亲说了一番什么话之后才走。吴忌走上前叫住了父亲。
“你怎么也参与进来了?”吴煦问道。
“说来话长,阴差阳错地就趟了这趟浑水。”吴忌捏了捏鼻梁,“我有些话要跟你说,爸。”
吴煦点点头。“上车吧,上车再说。”
“好。”于是吴忌坐上了父亲的奥迪副驾驶座。距离上一次吴忌坐在这个副驾驶位已经过去快十二年了,吴忌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年吴忌二十三岁,刚从警校毕业,其他同学那天离开学校后直接回了家;而他却从警校直接去了刑侦支队。毕业第一天他就干起了实习警察,且是在父亲的麾下。当时父亲是搜查队的队长,又因为业务能力出众,受到不少人的爱戴,吴忌作为儿子自然被爱屋及乌。但第一天他就被父亲当众训斥了,原因仅仅是他在父亲召开的案件讨论会上过于活跃,对一个还未深入了解的案子发表了自己的长篇推理。当时的吴忌年轻气盛,学了一肚子墨水正想好好施展才华,不料父亲却当头棒喝,说他心浮气燥,看问题过于表面。特别是当吴忌郑重其事地说出某某就是凶手的时候,吴煦更是眉头紧锁,严厉斥责了一番吴忌的草率与武断。
那天回家路上,吴忌坐在父亲座驾的副驾驶座上,闷着头一言不发,父亲在会上对他说的每一句狠话都刻骨铭心,但吴忌却极度不满,他认为父辈的一套办案手法过于谨慎,效率低下,在如今犯罪率逐年递增的严峻形势下,应该更加雷厉风行,果断出击。结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回家的路上争论激烈,谁都不肯让步,直到到了家,车子熄了火,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该说的论据该争的论点都说完了,但结论依然是父子俩各执己见,谁也不服谁。最后还是父亲先妥协,他问道:“吴忌,你为什么要当警察?”这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因为吴忌之所以会想当警察,从小开始就有这种想法,完全是因为父亲就是一名人民警察。大部分男孩子的第一个偶像都是父亲,吴忌也不例外。但当下因为和父亲吵得不可开交,所以吴忌硬是不想说出这个原因,于是他随口回答:“我觉得做警察挺酷的。”但话一出口,吴忌就后悔了,他看到了父亲脸上失望的神色。失望,特别是让自己崇拜的人失望,吴忌顿时有种心如刀绞的疼痛感和追悔莫及的失落感,但覆水难收……
这时父亲开口了,他说:“吴忌,当警察不是耍酷,警察也不仅仅是一份工作,它是一份使命,如果你没有抱着为死者讨回公道的决心和毅力,没有追逐正义和真相的使命感,你就不能称之为警察,也不配做警察。所以,你再考虑考虑是不是要继续当警察,我不需要一个把警察只是当成一份耍酷的工作的下属,即使是一名实习下属。”说到这,父亲下了车。之后,吴忌再也没有坐过父亲的车,不过他依然干着实习警察的活,但说话少了,做事却更加卖力。最后他用实际行动向父亲证明了他适合做一名警察,一名有使命感的警察。然而这只持续了六年。
父子俩在车上沉默片刻后,吴煦先开口了。“还记得你上次坐我的车是什么时候吗?”
吴忌点点头:“当然。”
“那个时候我们可是吵得不可开交啊。”
“都怪我太年轻了。”
“是我们,那时我也还很年轻。”吴煦说到年轻两个字时加了重音。
吴忌嘴角微微翘起。“对,你当时也太年轻气盛,得理不饶人。”吴忌说到年轻两个字也特别强调了一下。
“但一晃都十二年了。”吴煦叹了一口气,“十二年,可以改变很多事。”
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事……甚至不需要十二年也可以……吴忌的思绪回到了十二分钟前他对父亲产生的疑虑。
“说吧,想问我什么。”
吴忌舔了舔嘴唇,他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是不是想问我当年是不是诬陷了罗鹏?”又是父亲打破沉默,看透了儿子的心思。
吴忌低头思忖片刻,然后抬起头点点头。
“你看了当年的案卷,你觉得我诬陷他了吗?”
“我看到案卷最后写着证据不足。”
“确实证据不足。”吴煦再次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我时常会想起这个案子,会反问自己当时下的结论是不是太草率了。”
“我还看到一篇报道,报道说方亿恒曾试图……”吴忌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要咬咬牙说出了口,“收买你和魏伯伯。”
“对,当年他确实邀请了我和魏豪去他的庄园,然后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一个大行李箱,里面有五百万现金。”
“那应该至少是一个二十二寸的行李箱。”吴忌嘟囔一声。
“他说给我们一人一半的钱,只要我们帮他洗脱他女儿的嫌疑。”吴煦继续说。
“那你拿了吗?”
“你觉得我拿了吗?”
沉默,父子俩四目相对。
片刻后,吴忌突然笑了。“我想你没拿,因为你不想做二百五。”
说罢,吴煦也笑了。“果然是我儿子,对,我当时就是这么跟方亿恒说的,我说,我可不想做二百五。如果你女儿真的没杀人,你犯不着送我这么多钱;但如果你女儿真的杀了人,就算你把这五百万都给我,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因为我是警察。”
听到这,吴煦突然想起了魏豪在酒吧里跟他说的一番话:
“但也有像你爸这样的警察,既兼顾了家庭,又没有变成一个酒鬼,还一路飙升做到了局长。他很聪明,他还是一个小警员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很正直,有时候又太正直了一点。”
确实,我爸很正直,有时候又太正直了一点。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做人能保持正直不仅仅需要品德更需要能力。在这个充满罪恶的社会,要保持正直谈何容易?而我爸做到了,因为他是一个有使命感的警察。
想至此,吴忌突然觉得很惭愧,为自己竟然怀疑父亲的正直和使命感而感到惭愧,同时他又想起了魏豪曾对他说过的关于自己脆弱的那段话。
“我就知道……相比较起来,我好像挺衰的……”脆弱两个字让吴忌难以启齿,于是他用了一个词义模糊的衰来代替,“对不起,爸。我果然还是当不了警察。”
“吴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你不要强迫自己走谁的路,我的路不见得适合你,你总会找到最适合自己走的路。所以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和你妈只希望你开心就好。如果能在开心的基础上,再带一个女朋友回家,那就更好了。我看你跟欣彤处得挺好的嘛,刚刚——”
“哦,好像是老常来电话了。”吴忌打断父亲的话,拿起手机。
“儿子你知道吗?你骗人的伎俩在别人眼里可能还算高明,可在我眼里还需要磨练啊。”
我当然知道,但骗人的伎俩就算不高明,骗人还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硬撑到底。所以吴忌依然假装接电话,然后边说边走下了副驾驶座,当然还不忘跟父亲挥了挥手。
“带个女朋友回来!”这是吴忌关上车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待到父亲的车驶远后,吴忌突然后悔地想起来忘了问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为什么父亲当时会认为罗鹏比凶器上留有指纹的方宸夏嫌疑还要大。但他怕再打电话去问又会被催婚,所以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更何况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先救出方宸夏。
这时,手机震动了,这回真的是老常来电话。
“喂,常队。”
“你在哪呢,吴忌?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你人了?”
“哦,我在大门口的停车场附近。”
“你跑那去干什么?”
吴忌瞅了瞅天边渐渐升起的鱼肚白,白昼正在与黑夜交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夜未睡。“哦,看日出。”
“看什么日出啊,快回来,李楠在交警队查到线索了!”
“这么快?好,我马上来。”
当吴忌掉头准备迈入大门之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曾经方亿恒跟他说过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失败过,唯有一次例外。难不成这唯一一次的例外就是贿赂父亲没有成功?
想到这,吴忌不禁再次咧嘴笑了。


第18章 迷梦
“这是一辆失窃车辆,天眼最后拍到这辆货车的行踪是在东林区的淞原路站地铁口附近的露天停车场。”吴忌再次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看到李楠正在和大家视频通话,他本人还在交警支队。
老常立刻对于晨说道:“你赶快带上几个兄弟去那看看。”于是于晨拉上赵伟和李楠准备出发。
“我也去吧。”吴忌起身道。
“我也想去。”安欣彤和孔翔森跟着起身。
“你们两个在这里随时待命。”老常劝阻道,“吴忌,绑匪很有可能备有枪,你没有枪,跟着去太危险了。”
“货车或许还在停车场,但人应该已经不在了。”吴忌不以为然,“所以我应该没什么危险。”
老常思虑片刻后颔首同意。“行,你跟去也好,可以立刻在现场分析形势。”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于晨驾车抵达了淞原路站地铁口附近的露天停车场。这一片原是荒地,被某房地产商买下后,只是做了最基本的除草工作,由于种种原因似乎还没开始盖房,于是先腾出来当做停车场使用。停车场收费口没有人看管,用的是智能收费系统,靠机器识别。
才刚过七点,太阳已高垂天边,温度随之迅速升高。于晨将车停在了小货车旁边,四人下车的瞬间,无不被热浪拂脸。“一大早就这么热!”于晨抱怨了一声,关上车门。
四人来到小货车旁边转悠了一圈,里面没有人,“小赵,去我后备箱拿工具箱,里面有扳手。”于晨的话音刚落,吴忌已经掏出他的一套开锁工具,跳上货车后门捣鼓起来,于晨见状制止道:“小赵,等等,可能不用了。”
确实不用了,吴忌三下五除二就把后门锁给撬了,惊得一旁的李楠目瞪口呆,一回过神立刻小声询问:“吴忌,你这套工具哪买的?多少钱?”
“这个啊,自制的。”吴忌说着将开锁工具塞进裤袋,打开货车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