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暧不以为然:“残忍和残酷有区别吗?”
“冷。”
他只说了一个字,她不知道那指的是两个词的区别,还是现在屋里的温度。不知从何时起,邱暧暧心底里涌起来一丝戒备,又想随时随地抛掉,只管随他飘零流离。
第14章 第十四夜 爱情,各怀鬼胎第一话:爱情是道选择题
樊堪舆和朱莉莉坐在桌子前看碟片,买来的饭菜已经凉了,令人难以下咽,而电影里丰盛的佳肴让两人大咽口水。电影演到最后,悲凉恐怖,朱莉莉抽着鼻子擦擦眼泪指着丈夫:“樊堪舆,如果有朝一日让我知道你敢背着我出轨的话,我就要你和这个片子里的男人一样的下场!”樊堪舆心中恻然,背后一阵发冷。
电影的名字叫做《双食记》。讲述一个恐怖女人的报复计划,伤人于无形,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任人摆布。
樊堪舆开始脱发,疲倦,第一次晕倒在办公桌上醒来之后他惊恐万分,心里翻来覆去都是朱莉莉那句话关于如果出轨就怎样怎样报复的言语,因为最近朱莉莉心血来潮开始学厨艺,时不时都会弄些看不清形状的东西让他试菜。
电话突然响起,瞄一眼手机屏幕,他的心更加紧起来,是王琼。
“喂?”
“堪舆!你在哪儿?”王琼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我……我在医院。”樊堪舆想了想说了实话。
“医院?你怎么啦?”女人的关切。
“哦,没事,来做常规检查。你有什么事?”男人总是会选择真假参半。
“哦,那个什么,你快来!我这儿有怪事!”不消分说,电话里王琼叽里呱啦也没说清楚什么,只是让樊堪舆赶紧过来。医生说樊堪舆只是精神疲劳罢了,于是他拿些稳定情绪的药便匆匆离去。
到了王琼的住处,他也禁不住在心里喊怪。
王琼指着厨房的灶台:“看看看,那里吧嗒吧嗒地滴了好久了!”说着樊堪舆顺着她的手就看见,灶台下面的柜子里正丝丝往外渗透着什么东西,红红的,流出来滴在地板上,殷红腥臭。
“我不敢拉开,怕看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叫你来。”王琼扑到樊堪舆身上娇嗔。
王琼大胆,不轻易慌张,却又时常小鸟依人,眼珠子里时时都透露着理性,是个猜不透的女人,正因为猜不透,樊堪舆才会迷上她,像读一本书一样品。如果换作朱莉莉,看到这种景象恐怕早就哭着报警了。
樊堪舆小心翼翼走过去轻轻打开柜门。“啊!”两个人同时尖叫起来。
原来是一只死老鼠,歪着嘴躺在食料堆里,腹下汩汩流着血,血迹已经开始发黑,阵阵恶臭袭来。
王琼扒着水台大吐特吐,樊堪舆故作无谓草草收拾了死老鼠的尸体,忙着安抚情人去了。
“你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肮脏的东西?”樊堪舆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替她倒水。
王琼啧啧嘴:“大概是我总忘记倒垃圾,又常去隔壁串门,门没有关好,这种脏东西才溜进来。”
“糊涂!”樊堪舆责备着,更多几分爱怜。
王琼央他留下来吃饭,她拿出了冰箱中午做好的食物。两人饱餐之后,哄着王琼睡下樊堪舆才悄声离开,他走在风里,良久,他需要让风来淡化自己身上的女人香水味。
爱情是道选择题,选对了,皆大欢喜,选错了,万劫不复。这两个女人各司其职,太过理性的樊堪舆把选择深深藏掖在心底,不到最后一秒,谁都不会知晓答案。
第15章 第十五夜 爱情,各怀鬼胎第二话:别害怕,杀人只是一场噩梦
回到家打开门,并没有看见朱莉莉,屋里隐隐散发着食物烧焦的辛香,樊堪舆打开灯。看见饭桌上两盘黑糊糊的东西,像是……牛排?比起王琼的手艺差得多了。幸亏他回来之前吃过了。
转身回屋,却赫然发现朱莉莉竟然在里间躺着。一动不动。他上前去摇晃,半天没有反应,再摸摸鼻息。
死了?!樊堪舆吓得连连后退,摸开灯,只见朱莉莉的脸色一片片鱼肚样的死白死白,期间夹杂着些许铁青!嘴角漾着浓浓的白沫。
他急忙抓起电话报警并且叫救护车。不多会儿家里呼啦啦进来一帮警察还有医护人员,经过检验,朱莉莉已经离世,初步断定是死于中毒。现场没有遗书一类的东西,外加客厅里还有当晚做的食物像是准备跟爱人共享晚餐,应该不是自杀,年轻警探莫严把目光投向缩在一旁被问话的樊堪舆。
樊堪舆惊魂未定,满面苍苦,神情慌乱。
莫严走过去:“你们结婚了?”樊堪舆点点头。
“哦,刚结婚?”他带着怪腔调的疑问语气像是在审犯人。
樊堪舆感到厌恶并奇怪,这和案子有什么相关?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响了起来。又是王琼。
“堪舆!你快来!”
“又怎么了?”樊堪舆很疲惫,也很尴尬。毕竟自己的妻子刚刚死于非命就接到情人的电话。
“我做了个噩梦!”王琼很惊恐的样子。
“你不能有点正经事来找我?”樊堪舆有点恼怒。
“不是啊,好真实!我梦见朱莉莉死了!”
“什么?!”简直不可置信。虽然王琼是知道朱莉莉的,但是她尚算是一个很会牺牲的女人,并不打算强占樊堪舆,也没有和朱莉莉有过任何正面交锋。但是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梦到自己的情敌,还是梦见她死掉了?
樊堪舆的电话声音很大,站在旁边的莫严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又是谁?交代吧,看来你有必要带我们去会会她。”
樊堪舆只好带着警察来到王琼的住所。
王琼站在门口:“堪舆你来啦!呃,这是谁?”她盯着莫严,眼神不悦。
“莫警官。”樊堪舆淡淡地说。
“警官?”
“朱莉莉……死了。”
王琼的眼睛瞪得荔枝那般大。呆呆地把两人让进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现实里,开始讲述她的梦。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认得我,可是我却去了她家,不住地敲门,推销饮料。哦,对了,我本身就是个饮料销售员。”
“后来呢?”莫严很有兴趣。
“后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偏偏去找她推荐饮料,因为是免费试用,于是她就喝了,然后不一会儿就倒在地上,满口白沫,我吓坏了,她抽搐了一会儿就不动了,我摸摸她的鼻子,竟然没气儿了!然后我就吓醒了。”说到这里王琼脸上露出很恐惧的表情,就像是在亲临一幕恐怖电影的惊悚镜头。
莫严听完停顿了一下:“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屋子吗,王琼小姐?”王琼点点头,抓紧樊堪舆的手,给莫严指指各个房间。
不一会儿莫严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罐已经开瓶的饮料:“这……是你的?”说着他把鼻子凑上去,表象之下似乎没什么异样。王琼满面不解地点点头:“对啊,就是我推荐的那种饮料。”
逻辑上来讲,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杀人犯。直接或者间接。幸运的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对别人生命有影响的事情,只当是做了一场噩梦,甚至糊糊涂涂度过一生,不幸的则事实大白,身陷囹圄,翻然悔悟仍旧煎熬度日。
第16章 第十六夜 爱情,各怀鬼胎第三话:梦中,我履行着爱的诺言
王琼和樊堪舆被双双带到警察局。
经过警方的进一步化验,莫严在王琼家搜到的那瓶饮料里含有剧毒——氰化钾,而朱莉莉正是中此毒身亡的,并且,警方在饮料罐上也找到了王琼和朱莉莉的指纹。
樊堪舆大跌眼镜,这……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琼也傻了眼,完全不知所以,面对着警察的盘问,她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真的只是做梦,只是做梦,她一直在自己的家中睡觉而已。
然而几乎所有证据都指向了王琼。后来警方还在朱莉莉家中找到了属于王琼的衣物纤维和脚印,这件案子,几乎板上钉钉可以定罪了。毕竟,犯人的口供只是参考证据之一,并不影响案件的整体性质。情杀的动机,确凿的证据。几个小警察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以为可以收工了。
“慢着,等等。”回来之后就言语甚少的莫严终于开口了,“如果是你,你会笨到把证据放在家中吗?还在现场留下那么明显的犯罪痕迹?”众人面面相觑。
王琼吓得不轻,眼含泪水拼命点着头,认同着莫严的说法。樊堪舆也觉得有理。大家纷纷沉了下来。可是这一切一切清楚的事实又怎么解释?
“王小姐,你好好想想,你,有没有什么病?”莫严问道。
王琼平静下来,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不会吧,很久没有发作了啊,那个……”
“什么?”
“梦游症。”所有人都愣住了,以前也许很多人都在书本里看过梦游杀人的故事,但是事实中还都是头一回遇到。莫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很快,王琼以往得过梦游症的病例等从家乡寄了过来,大家看到了事实,却一时之间犯了难,警方和检察机关一同查阅过往案例,都没有解决过类似奇特的案件,于是照样向法院提起诉讼,基于案件的特殊性,社会的舆论反应也特别强烈,最后法院参考各方面的证据和前因后果,决定判决王琼入精神疗养院接受永久的精神治疗。
樊堪舆隔着特别医疗车的贴窗口拉着王琼的手,热泪盈眶,一时间失去两个自己深爱的人,心痛无比,王琼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丝哀怨和痛苦,然而细看之下竟纠结着一些不甘,可樊堪舆的眼里却带着一丝释怀。
莫严一言不发地站在不远的一旁,不知为什么,尽管法院照着所谓的事实宣判了,他还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
刚一离开王琼,樊堪舆便来到一个神秘的住处,迫不及待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巨大无比的箱子,哧啦一声拉链被拉开。明晃晃让人眼花的大堆现金着实令人兴奋不已。
他把钱一叠一叠地摊在床上,自己再躺上去,十分陶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法院会判王琼进入精神病院永久治疗,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他则可以独自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了!在爱情的选择题里,他哪个女人都没选,一个自力更生摸爬滚打数年的男人终究还是相信,只有钱傍身,这才是王道。
可怜的王琼,在所谓的“梦”中履行着他们的杀人诺言。她还天真地以为他会回来的,接她走,执手访遍天涯。然而,终究相对无言。
人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自作聪明得意忘形。整个世界是公平的。通常上帝都会在你不明就里的时候在你脑袋后面给以重重一击,别伤心,你很好,只是给了世人一个教训。
第17章 第十七夜 爱情,各怀鬼胎第四话:爱情,各怀鬼胎
王琼正在独立病房里睡觉。哗啦一声门被打开:“王琼,出来!”眼前一片明亮,站在门口的人正是莫严。
“王琼小姐。你的案子,我们有必要重审。”王琼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切的到来一样,完全毫不慌张,只是略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和发皱的病服:“我换个衣服就跟你去。”
审讯室里,王琼跷着二郎腿问莫严要了一根烟点上,戏谑地看着莫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发现了破绽。这个计划,本来多么天衣无缝!”
莫严看看这个傲慢又天真的女人,只是“哈哈哈”大笑着:“天衣无缝?你错了!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破绽重重!首先是你的梦,太过真实详细,然而真的有梦游症的人,大多数醒来并不会记得梦游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有少数例外,姑且算是你钻了个空子。”王琼哼一声,依旧很不屑。
莫严并不恼怒,只是接着往下讲:“其次,那个饮料瓶,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太夸张了,一罐饮料从制造到出厂,罐子上怎么会只有你和朱莉莉两个人的指纹?显然,你递给朱莉莉的罐子根本就是擦干净了有备而去的,就是为了突出你两人的指纹。不想却弄巧成拙了。”说到这里,王琼脸上有了明显的汗珠,神情开始紧张起来。
“还有,你和樊堪舆分别时的眼神,那里面有太多内容!你因为被永久治疗而分不到你应得的那一份所以不甘对不对?!”莫严摇晃着手上的一张纸片,胜利的表情不言自溢。“一开始我以为樊堪舆是谋夺妻子的家财,结果追查下去竟然发现了这张巨额彩票!”
真相已经明了,朱莉莉与樊堪舆买的彩票无意中了头彩,已经对妻子渐渐开始失去爱恋的樊堪舆,于是与情人策划了一出密谋杀人谋取彩金的大戏,王琼的确是按照自己梦里的场景一样去了朱莉莉家推销饮料,单纯的朱莉莉喝了饮料当即死亡,王琼将其尸体搬上床故意在屋子里并留下一些证据,事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电话给情人,再由樊堪舆将警察引入王琼家中,诉说自己所谓的诡异梦境,这样就为自己以后的脱罪埋下了伏笔,原本樊堪舆和王琼二人以为她会被轻判甚至无罪释放,然而王琼却不幸要在精神病院被永久强制治疗,几乎与坐牢无异。
王琼彻底溃败下来,丢掉烟蒂呜呜呜痛哭起来,捂着面颊,身子不住地颤抖。
莫严叹口气:“太傻了。为了一个男人,或者为了金钱?铤而走险,太傻。然而终究,法网恢恢的。只可惜,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逮捕樊堪舆,并且他已经出逃不知所终,目前的形势,只能任由他逍遥法外,不过,如果你肯出面指证他的话,我们就可以立刻请求各地警方协助通缉他。”
“哈哈哈……”突然,王琼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抓住他,绳之以法,有用吗?我依旧是什么都得不到,他也不一定会判死刑。”
莫严依旧在努力:“起码对你来说,心里多少会平衡点吧。”
“这算什么平衡?像他这种谋杀妻子,又抛弃情人,独自携款私逃的人根本就该死!幸亏我早已留了一手。他早晚都得死!他自己还以为捡了什么大便宜?哈哈哈……”莫严听得一头雾水,无论他怎样劝解,王琼始终不肯指证樊堪舆。
樊堪舆在别市的一家高级宾馆里享受着美味佳肴,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仿佛触手可及。却不料,突然“噗”的一口鲜血喷出来,腹痛如针扎,就那么倒在饭桌上,死之前用最后一点模糊的意识,他恍恍惚惚想起那只橱柜里死去的老鼠,怕是误食了有毒的食材吧,他时至今日终于明白,原来,一直在食物里下慢毒谋害他的人并不是朱莉莉,而是……王琼。
这一对男女真真是上演了一出双“食”记。他妄图害人独食不义之财,她想“食”人性命以防自己不测。
哪一段不堪的爱情不是千疮百孔,怕只怕各怀鬼胎,爱终究不能称之为爱。
第18章 第十八夜 爱情,各怀鬼胎第五话:讽刺的真相
接到樊堪舆的死讯,莫严带着一队人马立刻赶去了那个城市,经过勘察,初步了解了他的死因,可是,钱呢?那么一大笔巨款到底被藏在什么地方了?他们搜索了樊堪舆所有可能的据点都没有发现藏钱之地。
莫严一无所获地回去之后立刻提审了王琼:“樊堪舆死于食物中毒,详细的化验报告还没出来。我想,这是你做的吧?”王琼愣在那里,仿佛听错了,又或者聋了一样,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默默垂泪,又时而如同癫妇一般厉声大笑,她的眼神从强硬变得柔软,软得莫严心中涌起片片莫名的酸楚,他俯下身,出于人道主义想去安慰两句。
王琼忽然哈哈大笑,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报应?报应啊!天都要亡他……”
莫严觉得奇怪:王琼的反应,天要亡他……难道,真正造成樊堪舆死亡的并非王琼?!霎时间有些明白王琼口中所谓的“留一手”是什么意思了。
果真事后详细的验尸报告显示,虽然樊堪舆体内有大量的慢性毒素,但还不致死,只会使一个人渐渐患上严重的疾病命不久矣,这种毒素后来警方在王琼家也已找到。然而当下真正的死因则是一种说不出名字的烈性毒素,这种毒在警方的记载里还不曾出现。
莫严不甘,他再次来到当日樊堪舆死亡的那个高级宾馆,来到他居住的房间,这里已被警方解封,但依旧没人敢住进来,他环视一周,细细翻寻角落,还是什么都没有,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床上。
忽然,莫严险些从床的一侧陷向中间,他腾地站起来,掀开厚厚的床褥,一个四四方方,足有大行李箱般大小的坑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正好位于床垫的中央位置,莫严仔细查看下去,这个坑口像是被人二次打开的,因为坑口的边缘原先有小心翼翼的缝补痕迹,樊堪舆当初定是把钱藏在这里不离身,怪不得当日案发时怎样搜捕也毫无收获,床也没有什么异样,而那些缝补的痕迹现在都被撕裂了,看来是有人事后取走了床垫中的东西。那会不会就是巨款?而又是谁杀死樊堪舆拿走了一切渔翁得利?
莫严生怕线索再断了,立刻将此事报告了上级,警方按照银行提供的当日樊堪舆提取所有钱币的号码展开了大范围的排查,却毫无头绪,人怎么可能拿了钱不花呢?警方又联合机场码头等查询所有人的出入记录,依旧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案子卡在这里再无收获。至今成为莫严心头堵得发闷的一块大石头。
作为本来无关紧要的一个人物,莫严却长久以来深深陷入这场爱情迷局里,那两败俱伤的人你来我往的设计,让他颇为心惊和感慨,转念想想又可以释然。其实,钱在这个案子里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这一段纠葛的情事里,他看到了悲漠的人性。
本来应该最无邪最纯粹的感情被人们践踏并且蹂躏,最后被踢到角落无人问津。
事实上,谁都想不到,当莫严发现那个大坑的时候,在海面,一艘肮脏不堪的偷渡船上,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菲律宾裔人正靠着一个巨大但破败的麻袋缩在角落。他在上船之前刚刚把一个小瓶子抛进海里,那里面是只有菲律宾南端偏僻之地的原住民才会提炼的一种毒药,用来毒杀恶性的动物。他自己也做梦都没有想到,刚刚依靠亲人的帮助进入那家高级宾馆当侍应生,就会发现陌生客人樊堪舆的秘密,继而投毒夺款,远走高飞。反正无论去到哪里,人民币总能够兑换成外币。
的确,这个看似恐怖复杂的故事有个再单纯不过的结局,因为太单纯,反而看起来讽刺。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爱中肉搏,分外眼红,杀到最后拼狠拼计谋都是一场空。樊堪舆与王琼在情字上不够纯粹,他们失去了最原始的天真,也注定实现不了肮脏的祈愿。
邱暧暧把一杯牛奶端到仇慕名的眼下:“给给给,说教专家。嘴里一套一套的,这么生硬的故事你都能说得好上天去。对了,你……就不问问我哪来的这么多钱和这座大宅?”她的眸子诡魅,测试意味十足。
仇慕名接过牛奶,不缓不急的回话太过巧妙:“莫非你和那个菲律宾人是一伙的?”
这俏皮话里不无狡黠的味道,他并没有急于表现出迫切的疑问,却又将想要知道的东西一带而出。
邱暧暧太知道这是聪明男人的伎俩,纵使他是一个极其特别的男人,她也不准备过早地将自己的全部暴露于人。
并非保护。只是自怜。她需要更多温暖。于是需要谨慎挑选这个能带来温暖的人。
邱暧暧有些失望,仇慕名也是俗气的吧,至少他对她感兴趣。而她只希望他沉迷于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决定给他一个又一个机会。直到……这场悚爱的历程完结。真的会完结?她等候生命的静止到来。
是不舍,是放不开,是明知道必须放开依旧放不开。如仇慕名所说,爱情是道选择题。暧暧是个凌厉又突兀的女人,她开始不清醒后来又清醒地选了错的那道,甘之如饴。
邱暧暧转转眼睛,一把冰凉的匕首从袖口掉出来。
“如果我是那个菲律宾人的同伙,你就不怕……我在牛奶里下毒?”她巧妙地绕开了话题,转而把匕首轻轻划在仇慕名的耳际,细细地血丝流下来,滴答在刀尖,又跳跃在地板。
仇慕名爱极她的异行,疼痛抵不过兴奋。
第19章 第十九夜 华丽的宴席
我已经注意这个女人很久了。她厚唇而大手,翘臀,眼睛是吊梢的大杏眼,眉毛一丛丛的泼辣,鼻梁直挺,鼻尖微翘,脑门微凸,额宽。喜穿黑丝袜,咖色套装,胸前紧绷绷。××写字楼里来来去去的一员,从不见其与谁同伍,喜欢去六街45号的珍菌王,喜食各类蘑菇。周身散发孤傲气质。诱人清甜,多汁,是一颗熟透了的李子,即刻掉下来,兀自生,兀自亡,异常落拓。
我想,她在床上一定叫得很爽。
这天我终于现身,穿着棉质T恤,卡其色休闲裤,咖色皮鞋,没有抽烟,头发是新剪的圆寸,眉目清晰。干净本身就是一种吸引。
下班了,人陆陆续续挤了出来,她照惯例仍是最后一个,此时日以偏西天泛灰。
“我想请你吃顿饭。”我没有伸手拦截,那不礼貌,我只是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给个理由。”她并没有看我,只是在翻弄提包,原来是寻找一支铅笔,四色,螺纹,她动作利落地把头发盘起来插上。
“因为我想请你吃蘑菇。”我笑得诚恳谦卑。
她抬眼看了我一眼:“好吧。”
一路上,她并不问我去哪,亦不问我名姓何如,仿佛知道这一切早有安排。
我们没有坐车,只是沿着马路牙子顺着日光的斜度一直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城西的一个很旧的废弃工厂。我指指二楼。
她看看我,没有说话,先我一步径直走上前去,有劲的小腿噔噔噔踩着阶梯往上走。
我跟在后面,嘴角泛起笑意。
上到二楼的时候她停下转身看我,似乎是在问我想去哪儿,我笑笑不语,随即快步走到她的前面给她引路。绕过了两个空车间之后,我带她来到一个有门的车间前面,我很绅士地为她拉开门:“请。”
她很受这种高价的待遇,昂着头走进去。在里面我已经在正中央的位置布置了一张长方形大桌,红色台布,烛台是三角形铁架,结构稳定,上面是没有燃过的红烛,我拍拍手,几个黑衣素面的侏儒把菜端了出来,我一一接过来把它们放在台面上,点燃红烛开启红酒。
我替她拉开椅子放好皮包外套。她坐下,摆弄了一下放得有点歪的刀叉,哦,失礼,这是我的失误。
我按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打开那些反光的金属罩,露出芳香可人的食物。
那是各种蘑菇。她见过的,没见过的,烤的,烧的,焗过的,蒸的,剁成蓉的,塞进整鸡肚子的……为了这一餐,我总共尝试了十八种做法。耗时近乎一日。
我把每样都插了一叉子,放在她面前的大碟子里。
她点点头算是道谢,先喝了一口酒开胃,然后开始细嚼慢咽起来,吃得轻缓不急,嘴角一丝油也无。
嗯,很有修养。
我一口都没有吃,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啜着红酒,时而闻香,时而轻瞄她低垂的睫毛,如灌丛般茂密。
咀嚼完毕,她拈起餐巾拭嘴,我起身走到她身旁,她没有看我:“说吧,去哪儿做。”
我笑笑不语,伸出一只手把她扶起来拉她来到车间最里面的一扇门前,让她闭上眼睛轻轻推开门:“睁开你漂亮的眼睛吧。”
当她睁开双眼的一刹那,完完全全地愣住了,像这扇门里面所有被冰冻的女人一样速冻似的立在原地。
里面多多少少有二十几个被冰冻的和她类似的黑丝袜职业装的女人,她们的头盖骨已经全都被利器掀掉,里面的脑液一滴不剩,她们眼珠空洞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