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剪辑天衣无缝。我想他们把摄像头装在了各种地方,车里、电线杆、窗台,还有,雷切尔的衣服上。车子冲入大海的时候,全场观众惊声呼叫。还有悲伤时刻,猫鱼餐馆,男孩抱
着女孩流泪,古堡暗室,他被另一个女孩抱着流泪,还有那段深情独白——
“我感谢你选中了我,把我从无聊到死的日子里救出来……”
台下观众有人真入了戏,轻微啜泣偶发,也有人忍俊不禁。
大卫搂住我的肩笑道:“我们换上的侍应服里都有血袋,打出来的是橡皮子弹,想不到你真吓昏过去了。”
“我不明白,明子是怎么一回事?”
“洛城医院那个电话是我们打的。”
“哦。”
有些镜头是我没看到过的。
客房门口,大卫从工作人员手中拿过侍应服,作了个OK的手势,对镜头眨了眨眼。
电视台,制片人对着免提电话说:“你想明白了吗?”
电话里传出我的声音:“我明白了,雷切尔就是明子。”
这头的人们全体笑趴,无声捶地。
大街上,雷切尔的巨幅广告正被吊上去。工作人员给路人发传单和照片,“看到这个姑娘要大声惊呼,大明星雷切尔·格林!懂了吗?”
大妈们掩口大笑,连连点头:“太好玩了。”
十四街,我熟悉的建筑物被隔上一层简易挡板,“猫鱼”在一天内改装成书店。看来制作单位还真下了血本。
台下观众的反应异常激烈:“太刺激了,比动作片还劲爆。”
“想不到真有傻瓜会相信平行空间这种事啊。”
……真有傻瓜……会相信平行空间啊。我低着头,脸皮发烫,一小时前走向黑色大门的勇气被消耗一空,连夺门而出都做不到,又变回了胆怯的爬虫。
分头男和高个子从左右上台,笑容可掬,姿态谦和,一定要和我握手。我看着他们脸上的伤痕,心想,这可是真的。
我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混血黑美人,她的样子不太高兴。大卫走过来,轻拢她的香肩:“这位是伊莎贝拉·史东小姐,在这场秀里原本有个重要位置,却因为一些突发事件失去了
机会。伊莎贝拉,希望以后我能补偿你。”他吻了她的手,深深看着她闪耀的眼睛。雷切尔冷漠地注视他们,眼光即将与我交会的刹那,她闪开了。
“刚收到数据,‘平行空间之梦’已经成为有史以来收视率最高的节目。格林小姐,你即将成为一颗耀眼的新星。宫野小姐,你的梦虽然还没有成为现实。不过——”他眨了眨眼,“那
个傻瓜心里不见得没你喔。”
雷切尔修饰过的眸光那么虚无,我找她的眼睛,却扑了个空。明子始终微微低首,谁也不看。
“不过,如果没有一个人,没有他纯净的心和坦荡的性格,这一切都不可能成就。”
大卫转向我,“金路,你确实成为了那个被选中的人。”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金路,你可能会怪我骗了你,但我真的懂你。”
一片安静,都在等我开口。我勉强笑了笑:“就是说你们都是在演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咯。”
“在海里你救了我的命是真的。那时你突然扑上来,我把握不住,当时我以为真的要死了。”
“好吧。”我耸耸肩,“至少没有人真的死掉。老雷呢?我就知道这种戏码他怎么可能错过,他今天也来了吧?”
大卫咬着下唇,拍拍我的肩,同情地说:“对不起,帕克先生的去世不是演戏。由于这个突发状况,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警方让我们继续拍摄下去。”
我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上场的是海拉·施特。她的微笑掩盖不住忐忑,大卫站在台角一言不发。
“这是一次难忘的经历……咳,我在戒酒协会说得可比现在好。”她干笑一声,“这几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她向大卫看去,他低下头。
“我想,这才是我想拥有的人生,可惜我错过了机会。说不准,那个比较好的我真的存在于哪个空间吧。”她停顿了。
“现在,节目结束了,我想……我也该走了。我的腰已经想念仓库街的板床了。”
大卫咳了一声:“或许,你可以不搬。你的床可以搬来我家,或者买张新的。”
海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谢谢你……儿子。”
观众席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然后掌声雷动,许多人都哭了。
我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07
人人都来骗傻瓜,那个傻瓜叫金路。我一夜成名了。
接受“美梦成真”节目组的酬金是一个极其挣扎的决定。那之后我就没有出过门,吃饭喝水都叫外卖,捡没人的时候去盥洗室。电视台滚动重播那期节目,我看着自己一次次躺在雷切尔
怀里表白:“……我看过《十二国记》……谢谢你选中了我……”
明子来看过我几次,我不想开门,她就隔着门说话。
“金桑,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一开始,我只是好玩才答应做那个节目。雷死后,我已经觉得不好玩了,也担心玩笑开得太大。那天你来店里,我差点对你说出实情。可是那时你说,我不
可能伤害到你。那句话让我生气了,于是我决定继续演下去。”
我抡起拳头狠狠捶向大腿。女人啊。
“其实我有提醒过你。绘里沙……是我小时候给洋娃娃起的名字啊,有一次聊天跟你说起过。我以为你听到这个名字会想到什么……”
我怎么会记得!
“好几次我都想退出,可是之前和电视台签了合同,我赔不起违约金。金桑……其实那晚在‘猫鱼’,我看到格林小姐的时候就知道没希望了,没想到她那么美。我看见了你看她的眼神
……”
我打开门,她已经走了,地上放着一个青布包裹的食盒,整整齐齐地装着腌青鱼和烤鸡腿。
我宅在家已经十几天了。第十二天晚上,电视新闻播报了一起杀人事件,案发地点在香草大街一幢民宅,死者的名字是伊莎贝拉·史东,那个黑美人。她被一把水果刀刺入心脏,失血过
多而死。
现场和雷切尔在真人秀开头里描述的那个场景高度重合,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可是警方无法请雷切尔回去问话,因为找不到她。这个女孩在电视台登记的住址是假的,连名字也是假的。
节目组宣称,那天录制完毕,她就销声匿迹了。
门被敲响了。
“谁?”
“外卖!”我打开门,拿钱包。送外卖的人从我身边走过,却站住了,估计被这个垃圾堆吓到了。
“放地上就行了。”我说,数好钱交给他,那人却没接,而是关上了门,摘下帽子,一头秀发披泻下来,露出秀美的面庞。
“雷切尔!”我先是惊喜,然后疑惑。
“新闻是怎么回事?”她打开矿泉水,坐在床上,喝了一口,长吁一口气,才说:“我没有杀伊莎贝拉,我是被陷害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雷切尔·道奇,二十年前大卫·李家园丁鲍伯·道奇的女儿。”
雷切尔摘下贴身项链,打开坠盒递给我。里面是一张旧照片,还是小女孩的雷切尔站在一对年轻男女中间,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我用了假名字登记,混进那个节目是为了接近大卫·李。我想知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警方说我爸爸用李家的钥匙开了门,可是我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他的钥匙几天前就丢了,
还没有来得及配。可是小孩子的话没人信,我爸爸是个好人,你不知道他有多善良,他绝不可能去抢劫杀人。”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被骗了。他在酒吧认识了吉姆·格拉什,后者说要找工作,爸爸带他找李牧师家见工。”
“深夜见工?”
雷切尔怔住,然后说:“这个我也觉得奇怪。或许爸爸也没和妈妈说实话。不知道格拉什用了什么理由让他带他们过去。”
“不管当年真相如何,那个凶手格拉什也死了,也算了结……”
“不!”她打断我,“我爸爸一天没有洗清罪名,这事就没有了结。而且我知道,格拉什还有一个共犯。我记得那夜他接到电话,说:你们俩在路口等我。不知道为什么,杀人犯却变成
了格拉什和我爸。”
我想起那天在席林城堡的客房里大卫也说过,当年的杀人现场还有第三个人。
雷切尔说:“这期真人秀全程录像,只有一个地方没装摄像头,就是那间客房。因为大卫在那儿说的话不想让别人听见。”
我疑惑道:“可是他说……”
雷切尔冷笑:“凶手在海湾公司当然是胡说,他之所以要扰乱我们,因为他知道那第三个人是谁。”
“谁?”
雷切尔绿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我:“他杀了那个人,还参加了那个人的葬礼。”
老雷?不。我站起来,来回走动:“不可能。”
雷切尔也站起来,声音提高了一点:“二十年前我爸爸最常去的地方是骑士酒吧,格拉什就是在那儿找上了他。我调查过,当年雷尼·帕克也是那里的常客。”
“那又怎样?”我忽然想起那天老雷说过的话,“二十年前,我发了一笔财……”到底人们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大卫说他离开店里,老雷还是好好的,他还遇上了老雷的下一个客人,或者老雷是她的客人,狄克也看到过那个妓女。”
“那个女人就是我。我戴了假发。”雷切尔抓住我的肩膀。
“啊?”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目瞪口呆。
“你的老雷也参加了真人秀,我发现大卫对他很关注,才想到调查他。那天我去他的店里想问清真相,却看见了他的尸体。要不是你认出了那枚铜扣,大卫就有坚实的不在场证明。给他
做证的正是伊莎贝拉·史东。”
“伊莎贝拉?你是说因为她知道内情,所以大卫杀了她?”
“我想不到其他解释。”
我靠着墙冥思苦想,忽然想到一件事,老雷给我看过一张二十年前的照片,他学卓别林走路,侧脸对着镜头嬉笑。因为滑稽,我拿手机拍下来了。这是他留下的唯一照片。我在手机里找
到它,发上了推特与脸书。
“你干什么?”雷切尔问。
我飞快输入:我是雷,想要寻找二十年前的老朋友,我们当年的照片你们还留着吗?
“老雷的相册被凶手拿走了,我想其中一定有凶手不愿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所以就这样大海捞针?”
“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办法。”
雷那张照片收到了一百多个回应,全国各地都有,相识还真是遍天下。雷切尔待在我家,我不敢再叫外卖,吃的一律出去买。
我终于收到一个新回复。
“这是工棚旅馆的雷啊,记得你最搞笑了。还记得我吗,我是史丹利,现在已经是一个畅销书作家,住在西海岸。”
下面有一张照片,背景是一个长长的旧木棚,五六个男人站在棚前合影,雷站在中间,表情一贯的搞怪。
我回复道:“谢谢,如果还有别的照片一并发给我好吗?”
雷切尔拿过手机细看,她指向左边那个把手搭在雷肩膀上的年轻男人,说:“这就是吉姆·格拉什。”
08
我拨通了大卫的手机。他的声音有些阴郁,听说我要去看他,他没有反对。
“我下午在席林城堡,你过来吧。”
于是,我们又一次踏上了海鸥岛的长桥。阴云密布,劲风席卷海面,翻起的巨浪打到了桥上。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开门的是海拉。她看见我们有些意外,然后展开热情的笑容:“格林小姐,还有小金路,快进来。”
她端上了水果,又去冲咖啡:“幸好你们在下雨前赶来,不然大桥一定会封。可是大卫还在路上呢。”
“雷切尔,我看了新闻,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坐在我们对面,小心地问。
“一场误会,去警局说清楚就没事了。我只是想先找大卫谈谈。”
“那就好。”海拉点点头,有些担忧地问:“跟大卫……有关系吗?”
雷切尔接过她手中的咖啡,问道:“海拉,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和大卫之间还好吗?”
海拉笑了,环视着这间瞰海的环形客厅:“刚开始是有点尴尬,这两天就好多了。大卫说要在城里买幢房子,和我一起搬过去。这孩子,这么多年来就只敢住旅馆,真可怜,真高兴我还
有机会可以补偿他。”
我和雷切尔同时低下头喝咖啡,被苦到了。
“哦,忘了拿方糖。”海拉跑进厨房。
“嘀——”我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是一个通知推送提示。那个史丹利又发来一张照片,仍然是旧合影。我的视线忽然变虚了,差点拿不住手机,努力集中精神,才看清照片上那三个人的
面孔,一瞬间心跳几乎停止。
强烈的头晕目眩。雷切尔手里的杯子掉在地毯上,我最后看见的是海拉晃动的身躯和她手中的绳索。
彻骨的寒冷让我恢复了意识,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办不到。双臂在后面被牢牢绑住,雷切尔被绑在另一根木桩上。天空漆黑如墨,大海咆哮着掀起巨浪,浪花把我们全身上下都浇湿
了,这里是一座藏在山谷背后的小码头。头顶的山崖上,那座透出橘黄色亮光的玻璃房仿佛飘在半空中。
海拉打着一把黑伞,面带微笑,在我看来接近狰狞。
“这是录音笔吧。”她端详着手里的东西。雷切尔咬着下唇,看着海拉的动作。
“女士,抱歉搜了你的身。”她将录音笔扔进了大海,“不过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大卫。”
“你担心的是大卫还是你自己?”我直视着她。
海拉冷冷地看着我。
“海拉,你就是那第三个人。你才是杀害大卫养父母的真凶。”
史丹利发来的第二张照片仍然是合影,不同的是,在吉姆·格拉什身边多了一个穿波点裙的女人,长得还算漂亮,肤色微黑,留海遮住额角,很亲热地拐着吉姆的肩膀。
“你那时还很年轻,但仍然看得出是你。你很害怕让人知道你和格拉什之间的关系吧,一旦曝光,人们就很容易将你和李氏夫妇的血案联系在一起。”
她皱眉看着我的手机,然后抬手,将它也抛进了海里:“现在还有证据吗?”
我暗暗摇头,这位女士还真是不了解互联网。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卫。”海拉说。
“为了大卫?”
“李家那两个狗娘养的根本不是什么好货,他们在外做慈善博取名声,暗地里却一直虐待大卫,不让他上学,把他像狗一样整天关在屋里。大卫写信给我,我才知道这件事。”
“你从来没有放弃过儿子,是吗?”我问。
“当然。我抛下他是希望他能过更好的日子,不管他在哪里,我是他妈妈,这一点不会改变。我一直教大卫明白这一点。”
一个大浪打过来,海拉踩上湿滑的岩石,差点摔了一跤,她站稳后,接着说:“接到大卫的信,我就找了当时的男朋友吉姆,打算过去给他们一点教训。”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们?为什么要利用我爸爸!”雷切尔突然喊道。
海拉侧头看着她,说:“原来你就是鲍伯的女儿。你爸爸是个好心人,我告诉他我是他主人家孩子的生母,我害怕贸然找上门去会被那对有钱的夫妇拒之门外甚至赶走,这样我会心碎,
我求他带我去看一眼孩子,悄悄地,就看一眼。装可怜我最在行。鲍伯也清楚那两个家伙的为人,他知道他们会干出这种事来。他只是考虑了一番,就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原以为要和他
睡一觉才能达到目的呢。”
“魔鬼……”雷切尔咬牙切齿地说。
“妈妈,船准备好了。”大卫从木栈道下走上来。他穿着白色连帽衫,湿湿的发丝贴着额头,温驯得像一只羔羊。
“你们要坐船逃走?”我傻傻地问。
海拉爆发出一阵轻蔑的大笑:“大卫啊,你的朋友还真是傻得可爱。”
“我爸爸被你们灭口,你的情人扛下了所有事,没人知道真正的主谋是你。”雷切尔说,“大卫费这么多心思做这期真人秀,他的真正目的就是接你回家吧。大卫太有名了,你们母子为
避人耳目,假装不和了二十年,需要一个契机在公众眼皮底下重归于好。”
她轻轻一笑。
“海拉,你太爱出风头,却没算到雷尼·帕克也作为演员加入了这场真人秀。从前他知道你是吉姆·格拉什的女友,现在又知道了你是大卫的妈妈,难保不联想到二十年前的凶案。所以
你必须杀了他。谁动的手?你还是大卫?”
“我干的。”海拉说,“我装扮成了男人的模样,进门就给了他一枪,雷到死都没认出我来。”
我机灵了一下:“你杀死雷后在街上撞到了明子,肯定露出了破绽,你怕明子认得你,所以给她下毒。其实她那天忙着捡鱼,根本没有注意到你!”
“我只想确保万无一失。可是大卫不想事态扩大,瞒着我把药换成了轻剂量,才让那个女孩死里逃生。她那天的昏迷倒不是演戏骗你。”
“那伊莎贝拉……”雷切尔问。
“也是我杀的,她猜到了实情,想要挟胁大卫,我可不能让她得逞。”
雷切尔倒吸一口凉气,望着大卫说:“你妈是个疯婆子。”
大卫轻声叹息:“可是我只有一个母亲。”
雨点打下来了。我抬起头,问道:“那晚开门的,是你吧,大卫。”
“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二十年前那个夜里,去给你妈妈开门,放他们进来的,是你吧?”
帽檐盖住了大卫的额头,黑影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弧形优美的下巴。他没有说话。
“别和他们废话了,儿子。现在就动手宰了他们,我们一起把尸体抬到船上去。”海拉把一柄刀递给大卫,自己走上栈台戴手套。
大卫缓缓向她走过去,凝立片刻,慢慢伸出一只手,轻轻推向海拉的后背。海拉刚喊出声来,整个人就像个大口袋一样掉进了漆黑的漩涡,那惊怒的吼声随即被淹没了。
“妈妈,我是你的儿子,怎么能不像你?”他喃喃说着,唇角勾起伤感的笑容。
他拿着刀回身向我们走过来,弯腰割断了我们的绳子。
“那天我一直求她带我走,可她把我留在了那个地方,留在了那个噩梦里……”大卫眯着眼眺望遥远的海面。一丝丝电光在乌云里穿行,大海像怪兽一样咆哮翻滚。水沫扑溅在他脸上。
“大卫……”
他一个人走上栈道,我跟着他走了几步,看着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跨进那艘疯狂摇晃的小帆船,放掉了缆绳。
“大卫!”
他回头微笑地看着我:“金路,我对你说过,我一直想毁掉我的生活。这是真的,从以前到现在,没有改变。”
小船驶向大海,亮彻的闪电撕开厚厚的黑云,巨大的雷声在耳边轰鸣,暴风雨来了。
09
我从警察局走出来,阳光耀眼,抬头看到湛蓝的天空,头一次觉得没那么难受。
“金路!”
“金桑!”
两个女人同时叫住了我。
路的左边,站着雷切尔,路的右边,是明子。
我站在路中央,一时不知往哪里去。
谜中之谜 凛
01 今日晨6点
城市边缘的一座山顶上,有一颗“红宝石”在闪闪发光,“火!”看见的人都醒悟着喊道,仓皇地拿起电话报警。
火势被控制住,没有向山下的城市蔓延。寂静来得比噪音更可怕。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房梁坍塌的一刻,那是火焰最后的张狂。
劲风把云层堆积成涌动的漩涡,压盖过来。天上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轰!”在巨雷鸣响的一刻,房梁倒塌,火势减弱,数缕蛇升黑烟如房屋的魂魄,遁入天空。几处微弱的小火
凌乱铺散,但已不足为势。灭火队员们刚松了一口气,便大雨倾盆。
02 与此同时
窗外暴雨如瀑,刑侦科办公室像一个煮沸了的大锅,人员忙碌,电话铃响不断。警员白欣长叹一声,利索果断地接起一部就要被打爆的淡绿色电话。她面前并排放着数部不同颜色的话机
,淡绿色的是内部专线。
“刑侦科。”白欣说道,一听对方问话,脸色突变。她瞟了一眼嘈杂的办公室,然后对着话筒答道,“是,局长,是,高科长的手机可能没电了。”
“手机没电!刑侦科的科长手机不通,那是失职!”话筒虽然贴紧了白欣通红发烧的耳朵,但局长的吼叫还是像一只被困的野豹,冲撞突围出来。整个办公室肃然安静。所有的人侧耳倾
听。“搞什么?尽快解决。不能让新闻界炒作!给我找到高毅,让他马上来我办公室!”局长吼毕,“啪”一声挂断,白欣触电一样,耳朵上的话筒向半空一跃。
她不用去找科长高毅。她知道高毅在哪里。白欣拨通高毅的手机电话,一响就通。高毅的手机,只是暂时专门对局长大人的号码设置了壁垒,对于其他警员,是畅通无阻的。白欣迅速向
高毅汇报了局长的愤怒。“情况怎么样了?”她担心地问。
“他还骑在墙上。”高毅回答,伸手探进雨衣,去衣兜里摸烟。
“办公室就要被记者的电话炸平了。”白欣焦急地说。
“我记得你特别崇拜《红岩》里的江姐?”
“嗯。”白欣明知对方看不见,但还是点了一下头,她不明白高科长为什么在这个火烧火燎的紧急时刻提这个茬儿。
“那么对记者,你要学习江姐,打死也不能说。就这样。”高毅说完,挂断电话,抬头,目光穿过雨帘,向面前的楼顶望去。
白欣舒了一口气。从高科长的口气判断,事情并不像电视新闻里宣传的那样严重。她转向办公室里特设的电视屏幕,看见十二层楼顶露台上,一个年轻人身穿警服,骑跨在暴雨中的露台
围墙上,全身湿透,表情忧郁悲伤,姿势欲跳未跳。厚实的云层在他身后拢成灰色幕景布。一名记者身穿雨衣,手持话筒,在雨水中顽强地睁大眼睛,刻意夸张现场气氛,神色紧张地说
:“这位身穿警服的男子,已经在深秋的寒雨中坐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尚未知道他企图自杀的原因,估计是迫于工作压力。”
这个男子就是干警孙立,高毅手下的兵。一床充气垫在楼下铺开,准备接住任何时候都会往下跳的孙立,雨水噼噼啪啪地坠落撞死在上面。
高毅刚才是故意用轻松的口吻和白欣通话的。主帅不能先慌了阵脚。他稳住白欣,就稳住了办公室,也稳住了不停向办公室刺探消息的新闻界。其实,他心里,对于小孙的跳楼,也没底
。小孙一向开朗,而且身为刑侦科警员,虽然刚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但也经过一些风浪,见识过不少黑暗,怎么会走“跳楼”这招棋?高毅想不通。
高毅叹了口气,终于摸出了一支烟。烟是湿的,雨水已经冲破了雨衣,占领了他的衣裳。高毅把烟一揉,扔在地上,发现一名记者正向他这边看过来,急忙戴上雨帽遮住面孔。帽兜里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