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的雨水立刻倒入脖颈,刺骨的冰凉顺着后脊梁滑下。他咬住牙齿,打了一个寒战,侧过身,在被记者发现之前,绕过人群,来到大楼后门,向门口值班的警员出示了工作证,低头钻进

大楼内腹,乘电梯来到事发露台。
小孙骑在矮墙上,嘴唇被冻得发乌,怅然神伤。旁边站着几名警员,看见高毅,小声说:“他就是不开口。我们该从哪儿劝起也不知道。”
“从工作入手了吗?”高毅问。
警员点头,然后又摇头说:“没用。”
高毅想了一下,忽然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他回忆起最近半年来,小孙经常接到神秘电话,时常鬼鬼祟祟地躲在办公室外面接听。高毅看见露台上有一把塑料靠背椅,就拖过来,放到距

离小孙数米远的地方,也不管凳子表面湿不湿,一屁股坐上去,还翘起了二郎腿。
小孙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摆出了打持久战的架势,就把头扭向一边,做出不理的姿态。在两人僵持对峙了几分钟之后,高毅又接了一个电话。他听完电话,看着满城雨雾,只说了一句:

“天若有情天亦老。”故意拖长尾音。小孙一听,转过脸来,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你懂什么是爱情?”
“一点点吧。”高毅想起了自己的女友法医吕鸿。他们的爱情也是一路荆棘密布,险象环生,磕磕碰碰的。
“我们是彻底完了。”小孙说道。
“为了爱情,跳楼是值得的,警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我理解。”高毅换了一下腿,他的两条裤管像两根排水管,雨水簌簌地流。他接着说,“不过,你要跳就利索点。下面的充气

垫已经快变成游泳池了。你别以为这是运动会玩花样跳水。”
“呵呵。”小孙冷笑两声,口气绝望冷酷。
“还有,等你跳完,我还要赶到孤立崖。崖顶刚刚发生火灾。”高毅故意淡然地抛出诱饵。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打战,仿佛雪地里卡了壳的机枪。是啊,此刻装出淡定的表情,实在太难

了,坐在冷雨中全身湿透地和部下谈心,再滚烫的热情也不能阻止身体猛打哆嗦。
“哦?”小孙果然上钩。孤立崖的山顶上只有一间木屋,主人是一个叫宋几的时装设计师。他涉及昨天发生的一场凶案。为了训练小孙独立推理办案的能力,那个案件就是由高毅指导,

小孙操作。他昨天晚间才调查过宋几,怎么今天凌晨就发生了火灾?
高毅耸耸肩:“你快跳。把你了结了,我才好回去重新组织人调查。”
小孙仰头对着落雨翻了几下白眼,查案的诱惑舔着他的自尊。他终于脸一红,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先把这个案子结了,再回来跳楼也不迟。”一边说,一边从矮墙上走下来。
“也好。我让他们趁此机会重新洗洗充气垫,或者给你专门张罗个新的,现在用的这一个,也不知道接过多少个跳楼自杀的人了。”
两人说罢下楼。高毅解除了对局长的手机壁垒。一群新闻记者忽然发现楼顶“风光”不再,惊讶地张着嘴,涣然神失。
办公室里的白欣,两眼终于可以离开电视屏幕,伸长手臂,活动活动绷紧的双肩。

03 晨6点半
远远地,高毅和小孙就可以看见崖顶的狼藉。雨停了。数名救火队员正准备收工。刚才在车里的时候,汽车音响自动开启,播放一盘斯琴格日勒的专辑,这位外形疯野的女蒙古歌手正唱

道:“草原上,一群羊碰到了另一群羊。”当高毅看见那些救火队员时,却想起了这样的句子:山顶上,一群落汤鸡遇上了另一群落汤鸡。他笑了笑,问救火队长为什么不赴全力。原来

,所有的队员虽然被雨淋湿,可鼻孔却过于干净,衣冠整齐,没有一丝救火迹象。
“来的时候,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火势很猛,人根本进不去,只能从外围着手。后来又下起了雨。”
“你来的时候,那辆悍马就停在那里了吗?”小孙迫不及待地问,精神抖擞,完全忘了刚才还在高楼上为情所困。
“是的。我们的人也正在搜寻车子的主人。”队长点头,体验到一丝破案推理的甜头。
小孙踱步到悍马面前,来回审视了一圈。这辆车的确是宋几的坐骑。大雨已经冲掉了不少痕迹。他看完车,又像一只夜间出没觅食的野狐狸,戴上手套,饶有兴味地去翻路边的黑色垃圾

桶。垃圾桶距离火区较远,没有被大火掳掠。小孙把头探进垃圾桶,撅着屁股,一边掏,一边“呀?咦?”地发声。救火队队长对此破案手段叹为观止,喃喃自语:“还有这样破案的?

!”
“睹物思人。”高毅说完,向湿漉漉的火灾现场走去。
现在,趁小孙刨垃圾的间隙,让我们来谈谈时装设计师宋几。
宋几,年仅二十八,外表风华正茂,炫酷。通常设计师都要比模特矮半截,但宋几除外。他只要往T形台上一站,便是一个现成的男模,被称为时装界最英俊帅气的设计师。
就在昨天下午,在他的一场个人时装秀结束后,一名叫罗芸的女模特毙命更衣室,脖颈上有一圈扎紧的丝巾。当时屋内混乱,演出前后人员进出繁多,现场采集的指纹零乱多样。而致罗

芸于死地的那条丝巾上,却没有任何指纹。凶手有备而来。
案情背景:据八卦杂志传闻,宋几和罗芸正处在“拍拖”的崩溃边缘。宋几曾经当众扬言要杀了罗芸。也有其他八卦宣称罗芸是在和宋几的助手林郁兴“拍拖”。两边八卦记者甚至为此

摆出阵容,派出嗅觉功能强大的狗仔队,挖掘新闻,结果是越说越乱。在时装界,模特和设计师之间的绯闻多过他们设计的霓裳。
让我们再回到火灾现场。废墟中忽然出现一阵慌乱,几个救火队员抬出一具人体,外形烧焦了,看不出男女,分辨不出五官。“发现一具尸体!”其中一个队员高声喊道。
忽然,尸体的手指动了一下。
“活着,还活着!”另一名工作人员尖叫起来。
叫声引起了小孙的注意。他从垃圾桶里抬起头来,鼻尖上一点污迹,手里提着一袋子黑黢黢的垃圾,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惊是喜还是忧。
侥幸存活的“尸体”立刻被送往医院抢救。其他警员对火灾现场进行严密细致的调查搜索取证。高毅弓腰绕房两周半,在一蓬矮灌木下发现一个十分厚实的塑料袋,袋口扎得极紧。高毅

戴上了手套,提起来仔细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堆榴莲壳。榴莲壳的外表长满了三角形的硬刺,很容易刺破普通的塑料袋。而这种包装袋,是专门设计用来装榴莲的。高毅把塑料袋递给小

孙,小孙如获至宝,脸上的兴奋不亚于接到了奖金。
尽管“活尸”有可能会在昏迷中醒来,并且告知事件经过,但我们这个故事,还和所有的推理事件一样,在其昏迷的时候也不能中断调查。
再说,谁能肯定火灾当事人就了解全局真相?
再说,还有“当局者迷”这句古话垫底。
再者说,命案也不只发生了这一个。罗芸的死如何交代?

04 上午8点
回到警局时,高毅和小孙身上的衣裤已经进入半干状态,不但没有更换的必要,还出现了专业浆洗后的漂白和硬直效果。高毅硬着头皮去见局长。小孙呢,瞟一眼久违了的笔直裤缝,亲

昵地抱着垃圾,急匆匆赶往技术科。
这些垃圾可真成了小孙的宝,他认定里面大有文章。宋几的小屋独处山顶,也就是说,他是唯一的垃圾制造者。垃圾站一个星期才上山清理一次。垃圾是主人生活内容的另一种标签。
技术科的老罗郑重接管了垃圾,然后面露难色:“现在忙,任务紧,你这个,可要排队。”
“我急着要呐。能不能插个队?你看电视里的《案发现场》,人家那叫快……”
“那是电视,是对实际情况的夸大。一集电视按检验程序播放,你还不要看到儿孙满堂?”老罗很不满。由于美国电视剧《案发现场》在警局的病毒性蔓延,大家都误以为老罗可以把活

干得更快,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向着急的警员解释了。
“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小孙嘿嘿笑着,试图用“色”贿赂,但想起自己刚刚失恋,再想起今早在房顶的惨状,不禁暗自神伤。老罗也是大龄青年,一直独身。
听小孙这么说,老罗摇摇头,“你不也是泥菩萨过河吗?这样吧,看在我们同病相怜,是‘同情兄’的份上,我给你悄悄插个队。”
“谢啦,指纹,只要你想得到的,一个不落。”
在其他警员查定“活尸”身份之前,小孙动用一切手段,像寻找自己失恋的情人一样找寻宋几。他不相信宋几就是那具活尸。昨天罗芸被杀后,小孙在调查所有演出人员的时候见过宋几

。宋几矢口否认他和罗芸之间的恋情。小孙问他是否说过要杀死罗芸的话。宋几毫不避讳地承认了。他说罗芸在好几场演出中,都没有准确地传达出他的时装理念,所以他在一气之下,

才说出了这些话。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宋几在回答完小孙的问题后就离开了。
一圈电话下来,小孙发现宋几今天还没有回公司,经常联系的朋友都说没有见过他。打他的手机,当然是关机状态。
也许是着急的缘故,小孙觉得喉咙发干,不停地喝水。白欣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休息一天。他执拗地摇头:“一起凶杀,一场大火,一具活尸,都和宋几有关。谁知道下面还会发

生什么,我要和时间拼命。”他说着,两只干红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白欣摇摇头,放下一盘歌碟,沉默着走开了,她想,小孙是在和自己搏一场。
小孙看了一眼碟片上的名字,“FEVER(发烧)”,眼睛像长期缺电的探照灯突然充电,刷地一亮。他把歌碟放进录像机,办公室里响起一个女人的歌声,伴随着有节奏的弹指:
Never know how much I love you
Never know how more I care
When you put your arms around me
I get the fever
That is so hard to bear
You gave me fever when you kiss me
Fever when you hold me tight
Fever in the morning
Fever all through the night
What a lovely way to burn
这是一首经典情歌,歌词大意是:你从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多么在乎你;当你拥紧我时,当你吻我时,我就发烧了。烧过清晨,烧透了夜晚,这样的燃烧,多么可爱。
小孙记下歌词,两眼微微泛湿,同事们相互悄悄传递着同情的眼神。其中一个叫刘翔的走过来,满腔怜悯地拍拍小孙的肩膀:“算了,想开些,哪里没有盛开的花朵?”
小孙点点头,逐渐听出刘翔是在安慰自己的失恋,就很要面子地更正对方:“这是女模特罗芸被杀那晚,她登上T形台时播放的歌曲。根据当场的音像师说,这不是原来设计好的音乐,有

人调了包。”
“哦!”刘翔夹着嗓子应了一声,面对失恋的男人,最好还是还他以安静。男人,是在失落时需要找个洞穴独处的动物。刘翔从自己的午饭袋里拿出一个面包,轻轻地放在小孙的面前,

然后又像变戏法似的,从抽屉里翻出一包感冒药,放到了小孙的桌上。
小孙会意,感激地笑了笑。他转向窗户,从玻璃的反光里,看见自己满脸通红。他发烧了。不仅是因为爱恋,还有早上的一场冷雨。
嚼着面包,小孙再一次播放了那场时装秀的录像,当罗芸上台时,音乐忽然变成这首英文情歌,罗芸猫步错乱,像小猫踩在了线团上,她的表情也很慌乱。
“有什么新发现?”身后传来科长高毅的声音。
“这首歌可能和罗芸的谋杀有关。”小孙说着,心思还在罗芸的死上,顺手抓起药片,像嚼面包一样嚼动。高毅看见,嘴里泛起一丝苦涩。小孙没有看见高毅撇嘴,接着说,“特别是这

最后一句歌词:‘这样的燃烧,多么可爱。’是否暗示今天的火灾?”
“现场找到一个手机,外壳烧损,但技术科的人还是查出了电话卡的卡号,调查结果显示,是宋几本人的,还有一枚戒指。”高毅说着,把一个装着戒指的小证物袋放在小孙桌上。戒指

有一个独特的图案,像两条缠绕的细蛇。
“这是宋几的戒指!”小孙脱口而出。他在对宋几问话时注意过这枚戒指,“在哪里发现的?”
“戴在从火灾中那个侥幸存活的人手上。”
小孙盯着戒指,不说话。
“还有呐,”高毅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又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有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戒指,“这一只,是在废墟中找到的。”
“情侣戒?那说明当时不止一个人在场。”
“那手机怎么解释?那个活尸是不是宋几?”高毅又试探性地问,他要故意考考这个新手。
“很难说。我们需要调查通话记录。看最后一个电话打给谁?谁最后一个给他打电话?”
“嗯,答得不错。还有一个问题。”高毅眯起眼睛,脸上写满深沉。
“什么?”小孙箭在弦上,随时恭候上司的提问。
“感冒药片苦不苦?”
“呵呵,呵呵。你要不要也来两片?”小孙这才意识到满嘴的苦味。
“我还好。你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小心病情加重。”高毅笑着说。
“是,科长。”小孙接着用严肃好学的表情反问高毅,“科长,我也有一个问题要向您请教。”
“问吧。”
“你刚才去了局长办公室,他怎么说?”
高毅也学着小孙的口气,“呵呵”一笑:“我运气好。他出去开会了。开长会,去三天。”
“唉,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小孙扼腕长叹。

05 当天下午3点
站在莫兰心理咨询室的门口,小孙先深深吸口气,然后才抬手敲门。一个身穿淡蓝色套装的高个儿女孩打开了门,只看了一眼小孙,就肯定地说:“警官先生,莫女士正在办公室里等您

。”
为了来这里,小孙专门换下了半干的警服,精心穿了一身西服。没想到,自己的伪装立刻就被眼前的这个小女子揭穿。他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预约过的警察?”
小女子掩嘴一笑:“我有看早间新闻的习惯。”
小孙血液上蹿,他确信此时自己的脸,看起来绝对像猴子屁股上多长了一个鼻子罢了。
“请进。”小女子竭力忍住笑,把小孙让进里间。
咨询室摆设淡雅安怡,落地窗前一个身材修长、身穿乳白色职业套装的女子转过身来:“你好,孙警官。我们时间不多,请你开门见山。”
这肯定就是心理咨询师莫兰了。
“我还以为我们这座城市里没有心理咨询这门行业呢?”小孙说的是真的。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听说过。
莫兰听出对方没有调侃的意味,就直截了当地说道:“是的。我们还只针对少数一部分人工作。”
小孙明白,只针对“富裕”的少数一部分人:“你的意思是包括著名时装设计师宋几?”关于那个火灾现场找到的手机,小孙顺藤摸瓜,查出了通话记录。自始至终所有电话,只打给一

个人:莫兰。而且,只有打出的记录,没有打进。
莫兰浅浅一笑,两腮浮出好看的酒窝。小孙的心疼痛地抽动了一下。刚和他分手的女友也有两个酒窝。莫兰真不愧是心理咨询师,已经在小孙故作镇定的面具下察觉了他的内心。她也看

了早间新闻,对这个痴心警察的过激行为倒有几分同情和敬重,于是认真地回答:“我们客户的资料是保密的。”
“也许我们要谈论的,并不是你的客户。”
“那好,我们就点到为止。”
“好。请问,您和宋几是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朋友是一种需要相互交往的关系。为什么只有他给你打电话,你却从未主动打给他?”
“我不需要。”
“他是你的客户之一吧?而且还是一位不愿意见面的客户。”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打给你的所有电话都是有规律的,每周三的晚上,8点到9点一刻。如果是朋友,不会那样守时吧?”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和宋几之间的关系,那我就再说一遍,客户资料是保密的。”莫兰的口气僵硬起来。
小孙不说话,先出示一张局里批示的公文,内容是请莫兰协助调查,然后问:“为什么以这样的方式咨询?”
莫兰读罢公文,沉思了一会儿,很无奈地说:“他说他是一个害羞的人。面对面,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那么,你们主要谈些什么?”
莫兰挑了一下眉毛:“花,诗歌和音乐。他感情细腻丰富,同时又把自己的情感埋藏得很深。”
小孙点点头:“他有没有提到过一首叫《FEVER》的英文歌。”
莫兰摇摇头:“他很少谈及流行歌曲,音乐也大多涉猎歌剧。”
“哦。除此之外,他谈及自己的生活吗?请你好好想一想。”
“他从来不谈自己的生活,没有说过家庭、爱人、童年,只谈花、诗歌和音乐。”
说到这里,莫兰的秘书,穿淡蓝色套装的小女子叩门而入:“莫女士,您的下一个客户到了。”
莫兰点头:“孙警官,很抱歉,今天就只能和您谈到这儿了。”
小孙会意,谢过莫兰,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碰到了莫兰的下一名客户,一个外表庄重的女子,正规规矩矩地抱着坤包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小孙向她微微一笑,对方也回以笑容,随后站起

身来,从容整理裙裾,穿一双平底鞋,袅娜地走向站在门口微笑的莫兰。
小孙还未走到电梯口,就又被那个秘书截住,她满脸羞红,双手呈过来一张名片:“我叫宁水儿。如果有什么需要,请打我们咨询室的电话。”说完,把名片往小孙的手里一塞,扭身就

跑。小孙看见名片上还有她私人的手机号码,号码是用淡紫色的圆珠笔手写的。含义不言自明。小孙又一次满脸发烧。昨夜才被抛弃,今天下午就又遇红颜。他把名片装进口袋,摇头三

叹:唉,生活。

06 当晚技术科
小孙把技术科的老罗堵在办公室门口,一脸坏笑:“说走就走?我要的结果呢?”
老罗一撇嘴:“早过了下班时间了。你饶了我吧。明天给你,行不行?”
“你说话不算数。”小孙不干,“说好让我插队的。”
“插了呀,插到明天。否则,你还要再等三天。”
“再等,垃圾就臭了。”
老罗看熬不过小孙,只好返回办公室,写了一个清单,交给小孙:“去,只要你把这些东西买来,我现在就给你干。”小孙接过纸条一看,喜上眉梢。纸条上写:两份炒饭,多加肉,要

精瘦肉,忌肥腻,多加两个煎蛋(最好是新鲜鸭蛋煎制)。两份奶茶,少糖。
然后,老罗在小孙傻眼的情况下,独自吞咽了两份炒饭,喝下两杯奶茶,开始工作。小孙饥肠辘辘,咽着口水,平心静气地等待。
老罗在垃圾里发现一些化妆品纸盒和四个液体灭蚊器的包装盒。这些盒子都被雨水浇透,查不出线索。榴莲壳就像刺猬,老罗被扎伤两次,也没有找出结果。
“你满意了吧?这榴莲壳上全是我的DNA。”老罗一边说着,一边脱下手套,作出下班回家状。
小孙跳起来,搬把椅子坐到门边,堵住老罗的去路:“我们应该再想想办法。”
老罗很无奈,双手抱胸,很不满地盯住小孙。他想,失恋的人思想总是很容易走极端的。现在,小孙就是一只失恋的雄刺猬,最好不要惹他。
双方僵持五分钟后,小孙发出诡异的笑声:“查查榴莲壳的内部。”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榴莲壳的内部上发现了指纹。好事成双,医院那边也传来消息,虽然伤者的指纹已被烧损,但是在抢救过程中,医生们发现“活尸”的身体里含有一种叫做“spirit

4”的液体。
“‘spirit 4’?是不是蒙汗药?”小孙问着,听见自己的肚子因为饥饿而轰鸣不已,“我还以为这种液体只在武侠小说里存在。”
“让你的肚子安静点。这种液体,并不玄虚。只要受害人吸入鼻孔,就会很快陷入昏睡,直到注入解药才会醒来。《格林童话》里被困在塔楼里沉睡多年的公主,恐怕也是吸入了这种药

。你想来点么?我看你有点失眠。”
“谢了。我现在需要食物。”

07 当晚半夜十二点
是的,小孙确实失眠。
在孤立崖顶,黑暗的触须从四面八方抚摸着小孙,风声在耳边呜咽。它们都是火灾的见证者,可遗憾的是它们不会说话。年轻的警官小孙高烧未退,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火灾现场。他还不

想返回自己的住处。那里到处都是女友留下的痕迹,浴室里有她的发香,客厅里有她的声音,地板上似乎还能看见她洗完澡后留下的湿漉漉的脚印。真没想到,一个人离开后,会给空荡

荡的房间留下那么多难以忍受的东西。小孙无奈地对自己笑笑,那些东西,叫做回忆。
这里虽然是冰冷的案发现场,却更让他感到平静。
在他贴近胸口的口袋里,有一张蓝色的信笺,被雨水淋湿后,又被他的体温暖干。那是女友留下的分手信。不用看,他也能背诵出所有内容。此时,他根本感觉不到高烧带来的头疼,只

觉得胸口放信的地方,隐隐作痛,仿佛有一颗细针,有意无意地扎一下,再扎一下。于是,他把右手放到胸口上,闭上眼睛,试图想象火灾当时发生的情景,以此转移或冲淡对女友的思

恋。
熊熊大火,一个生灵困在其中。还有那一大堆杂乱无序的线索。火中的“活尸”会不会就是宋几本人?如果不是,“活尸”究竟是谁?宋几又在哪里?为什么即使自己的房子被烧,也不

现身?他在躲藏什么?是不是在躲藏罗芸的死?还有“spirit 4”?
为什么?为什么?
小孙注定今夜无眠。

08 次日凌晨2点
莫兰心理咨询室里一片漆黑。借着窗外城市的灯光,可以勉强辨别出家具的外形。一个影子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在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里临时买的小型手电筒。

电筒的细光像独眼幽灵的眼睛,扫过办公桌,停留在文件柜上。文件柜也上了锁,但是对于黑影来说,要打开易如反掌,而且不留痕迹。
半分钟后,黑影的指头在排列整齐的文件夹上滑过,仿佛乐手抚过古筝琴弦。很快,黑影找到了目标,抽出来打开,取出随身携带的照相机,像一个专业间谍,咔嚓,又咔嚓。
事毕,如同影片倒放,黑影退出房间。
黑影行色匆匆离开大楼,在街道拐角处,口袋里一片手机铃声,把黑影自个儿也吓了一跳。他匆忙掏出手机,手上还带着塑胶手套。
“孙立吗?还记得我吗?”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但是很陌生。
小孙四处张望了一下,并不回答,急步前行。手机里的女孩还在说话,语气里有醉意,在她的声音里,还隐约有喧闹声,像是在酒吧。
“嘿,跳楼的警官,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小孙用耳朵夹住手机,取下手套,扔进附近的垃圾桶。
“哈哈!说知心话。”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你醉了。”
“我没醉。我要你来接我。”
“我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