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太,像是一个永远拆不开的秘密,茕茕独立在这颗孤单的星球上。

04
第三天一早,翔太和温一柔9点刚过就到了岩井桑夏位于代代木的公寓。但是楼下却因为围堵了太多警车而无法通行,整栋公寓都用黄色的禁止通行的横幅围了起来,居民都被疏散下来。

翔太挤到人群中去,试图从那里获取一些相关的信息。
“听说是女人一回来就发现尸体了,死在客厅里。”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女人,和身旁另外两个穿着时髦的人激烈地讨论着,“他丈夫好像是个老师,家里条件也还不错。”
“真是晦气死了,楼下死了人真不吉利,”原本只是站在一边听的女人也加入进来,她用蓝色的手帕捂住嘴巴,好像随时都能吐出来一样,“凶手一天不抓到,我们还怎么安心住下去啊

。”
“请问,你们说的被杀的老师,是住在二楼的岩井老师吗?”翔太感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温一柔正在发抖,他伸出手悄悄将她的手握紧。
“是啊,”那个染着红头发的女人一挑下巴,对着右边的警车,“那就是那家的夫人。”
翔太眯着眼睛看过去,果然是昨天傍晚见过面的高岛芳子,她依然穿着华丽繁复的和服,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编织包,脸上毫无表情,像是一个麻木的人偶。她跨着小碎步,上了警方的

车。
现场很混乱,大量警察进进出出,市民也从四周聚集过来看热闹。就连电视台的转播车、摄影机也全都混杂在人群里,噪杂的声音不断震动着人的耳膜。温一柔觉得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摔下去,这时翔太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他俯身在温一柔的耳边轻声说:“镇定下来,我要先弄清楚状况,你在这里待着,警方要是撤走了马上打电话给我。”
翔太这么嘱咐完,立刻转身往车站的方向飞奔过去。
这天没有太阳,是个连风都没有的阴天。头顶铅灰色的云层越来越厚,温一柔依稀辨认出那是积雨云,她想大概即将到来一场暴雨。整座城市已经被湿气笼罩,每样东西上都黏着黏黏的

气息,温一柔低头看表,却发现模糊一片怎么也看不清,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却揉下热热的泪水来。她不知道是由于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父亲的死讯,还是此刻她只能束手无策地面对这

些变数,甚至不过因为今天这压抑的空气,才会令她掉下泪来。
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警方的勘查还在忙乱地继续着,但是松本翔太再没有出现。温一柔从人群里逃出去,她疯狂地往外跑,身子撞到了还在往里涌动的人群,也只能慌乱地抱歉。
这时有人喊着:“请大家不要围观,请往外散一点。”跟着温一柔的步伐朝这里走来,他加快速度终于抓住她,压低声音说一句,“等在这里。”
温一柔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她从对方的脚向上看去——黑皮鞋、深咖啡色的西裤、白衬衫黑领带,是个警察。他戴着无框眼镜,对温一柔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这才让她把所有的惊讶都

吞进肚子里,硬憋着没有叫出声。
这个穿着制服的人,是松本翔太。
翔太走到公寓下的左边入口处,他对门口的警员点点头,然后拿出手里的证件说:“我是涩谷总局的山梨翔一。”
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翔太直接跨过黄色的封条进入了现场。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案发的那间公寓外。翔太并没有进到屋内,也没上前和其他警员攀谈,而是静静地待在一旁观察了好一

阵子,最后他走到两个年轻警员旁边和他们讨论起来。
“死亡时间是昨天什么时候?”他拿出笔记本,埋下头准备记录。再抬头又看见两个年轻警员有些困惑的眼神,于是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是涉谷总局的,来交换消息。”
“哦哦,”对方立刻会意地笑了笑,还礼貌地弯腰点了头,接着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开始介绍:“根据现在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上午。昨天一天岩井太太都不在家,她

回女儿家看外孙子去了。”
“附近有目击者注意到有人来家里吗?”翔太推了一下眼镜,语气清冷严肃,让人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暂时还没有,不过已经有嫌疑人了。”
翔太停下笔,“哦”了一声,他没有想到嫌疑人会出现得如此之快。翔太先一步跨进屋内,边走边听着身后警员的解释,手上的笔迅速记录着要点。但是就在他听到嫌疑人姓名的时候,

笔又突然顿住,深深地划进纸里去了。
“嫌疑人叫小林芳贵?”
“是的,”另外两位警员看着脸色突然一暗的翔太,有些莫名其妙地接上话,“有什么问题吗?”
“啊,好像有些耳熟。”翔太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立刻在脸上堆起笑容,故作轻松地解释着想要敷衍过去。他戴上白色的乳胶手套,拿起柜子上的东西细细检查起来。
“耳熟?那说不定还是有前科的呢。”对方也没太放在心上,如此打趣道,见翔太不回话,又补充了一句,“一刀捅进心脏毙命,不过从刀法来看可能是个左撇子。”
“左撇子好麻烦啊,”翔太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地上画出尸体的那圈白线,蹲下观察起来,“谁知道他是真的左撇子,还是为了嫁祸给左撇子呢。”
原本一起进来的两个警员又被叫出去,翔太独自在屋子里检查起来。他翻起了放在桌上的电话簿,却在看见最后一页的那串数字时紧紧地皱起眉思考起来,接着他放下电话簿又在屋子里

找起别的东西来,最后终于在茶几旁找到了温一柔前天曾经拿到过的东西。那是一小叠便签纸,翔太把便签纸翻过来,眉头稍微舒缓了一些。他重又打开电话薄核对了一遍,用笔记本记

录下了那串数字。
窗外下起了小雨,雨势在十分钟内逐渐转大,最后终于演变成滂沱大雨。雨水狠狠砸在地上,大雨的声音覆盖了之前一切的嘈杂。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外面溢进来,翔太换了鞋子,下楼去

找一直等在那里的温一柔。

05
桌上摊着各类资料,翔太伸了个懒腰,歪头看了下书架上的闹钟,已经快要凌晨2点了。对面那栋楼,已经没有还亮着灯的住户了。春夜里独有的温暖带着花香涌进房间里,翔太深深吸了

一口气,缓缓吐出肺里阴郁的气息,有些不舍地关上了窗。
他关上台灯,绕过睡在地上的温一柔,直接跨到沙发上睡下。家里有一小间睡房,这是温一柔留宿的第四个晚上,他依然把床让给她,但是温一柔好像很过意不去,执意要打地铺。翔太

也没过多阻止,如果垫了足够的被褥,其实睡起来也不会很难受。他本就习惯睡沙发,有时工作太累,回家倒在沙发上直接就能睡着。不过这次,他因为担心刚失去父亲的温一柔,所以

才选择留在客厅睡。
温一柔翻了个身,她裹了裹被子,布料摩擦的声音传进翔太耳里。他听见温一柔不平均的鼻息,于是开口轻声问:“还不睡吗?”
“我睡不着。”温一柔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她睁开眼看着睡在沙发上的松本翔太,忍不住发问。
“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快点睡吧。”翔太不再说话,闭起眼准备入眠,他转过身背对着温一柔,谁知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问题。
“松本君,你说你不是警察,但是今天早晨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明天会告诉你。”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温一柔干脆坐了起来,她伸手顺了一下长长的头发,接着又问,“明明和你没有关系,那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阿温,你昨天吃饭的时候问我,我是做什么的对吧?”翔太依然背对着她,考虑良久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温一柔看不见他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慌,她站起来朝沙发走过去:“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欺诈师。”
温一柔的脚步顿在那里,对话没有再继续,空气流动的节奏仿佛都慢了两拍,房里安静得好像没有人醒着。
“我是欺诈师,”翔太重复了一遍,他微微叹了口气,沙哑的声音像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今天早晨,我在现场外面观察了好一段时间。那里的警察并不是彼此都认识的,而是分成

了两派,我觉得这个现象很奇怪。不过后来注意他们的对话终于想通了,那个地方的位置比较特殊,旁边有代代木分局和涩谷区总局,两个区的警察都有来调查取证。”
温一柔重新迈开脚步,她走到沙发前停下来,蹲在背对着她的翔太身边:“所以你装成警察。”
“没错,我之前工作,就是进行欺诈的时候,有做过警官证。这种时候他们根本不会仔细检查,只要摸清哪个入口安排的是哪里的警察,然后自己装成另一边警局的人员就可以了。”
“而我为什么要帮你调查,”翔太回过身来,看着温一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发现,那个嫌疑人是我的仇人,他也是个欺诈师。”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温一柔看着翔太有些痛苦的面容,她盯着对方潮湿明亮的眼睛看去,声音轻得像在哄孩子:“我不怕你,我觉得松本君你,好像并不喜欢欺诈。”
“别傻了。”翔太突然笑起来,他咧开嘴笑得很开怀,温一柔却好像听出其中的某种无奈。
“你不会骗好人,不然也不会帮我。”
“我之前说过吧,这个世界上,信任的存在不过是让人受骗罢了,”翔太闭起了眼睛,他双手交叉,把头枕在上面,“而受骗的结果,必然就是受伤了。”
温一柔的手依然抓着沙发的一角,她抿着嘴不再说话,而是回过头去望向里屋。她看着《天空之城》的海报,白云里掩藏着的是那座植物茂盛生长的城,宁静的土地上,是那对勇敢的小

孩子。
“果然不存在吗?”温一柔说得很无力,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已经干涸在眼眶里,好似被这一夜明亮的月光晒干了。

06
温一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客厅传来摆放玻璃盘子的声音。她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头很痛,鼻子好像塞住了一样。翔太听见动静,停下手里的动作进来看她,他靠在门框上

懒懒地开口:“我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就靠在沙发旁睡着了,好像有些受凉发热。”
“我没事。”温一柔套了人字拖,披着厚厚的睡衣外套。
“你就多睡一会儿吧。”翔太依然靠在门框上,他看着温一柔眯着眼睛刷牙,觉得有些好笑,“身体不舒服吧。”
温一柔吐掉牙膏沫子,擦了嘴巴,然后取下干毛巾浸了浸水:“可是今天还要一起去找那个嫌疑人不是吗?”
“我可以一个人去。”翔太伸了个懒腰,身体离开门框,朝厨房走去。
“可是你明明烤了两人份的面包。”温一柔指了指餐桌上摆好的玻璃盘子,两个盘子上各放了三片面包。
翔太撇了撇嘴,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往热好的平底锅里打了四个鸡蛋,又放了几片培根进去。
吃早餐的时候,翔太简单说明了今天的行程:早晨先去赛马场看赛马,借机接近嫌疑人小林芳贵,想办法问出他前天的行踪,观察他是否可疑。如果下午剩下的时间多,再去一趟高岛芳

子的女儿家问问情况,毕竟也不能排除岩井桑夏的后妻是凶手的可能。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去赛马场不可?”温一柔把培根和鸡蛋夹进面包里,用力咬了一口,食物塞得满嘴都是。
翔太伸手帮她抹掉嘴边的面包屑,虽然带着一脸嫌弃的表情,动作却是温温柔柔:“因为昨天听到他们打电话和小林约时间做调查,小林说只能下午,因为上午他有重要的比赛要看。然

后他们又讨论说,小林现在提供的不在场证明,就是前天上午在大阪有一场赛马,他自己开车去看的。”
“感觉这个人挺嚣张的,”温一柔嘴里的食物还没吃完,咀嚼令声音变得模糊,“不过警方竟然为了看赛马这种原因,推迟调查的时间,真是想不通。”
“好像小林芳贵挺有势力的,除了欺诈师这个身份,还开了一家很赚钱的烟草公司。”翔太收掉面前吃完的空盘子,关掉了灶台上的火,把煮好的麦片牛奶分别倒进两只碗里。分好后,

他还细心地用纸巾擦掉锅边留下的痕迹,“所以警察好像也不敢轻举妄动,大概要先探一探他的情况。”
“但就算你装成赛马爱好者接近他,他也不一定会和你说到前天的行踪啊。”温一柔几口吃掉了麦片牛奶,她把空碗全都收拾进水池,挽起袖子开始洗碗。
“当然不能直接问,”翔太靠在椅子上闭起眼睛,微微皱眉思考起来,“要旁敲侧击,但是他很机敏,我要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糟糕了。他现在防人应该防得更紧,毕竟警察也抓着他

不放。”
车子行驶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到达市郊的赛马场。翔太穿着粉色的衬衫,搭配了纯白的西裤,脚上是看上去很昂贵的皮鞋。他在走之前还帮温一柔选了一身裙子,外面套了精致的钩针

外套。
“这么穿感觉好奇怪。”温一柔有些不习惯地摆了摆肩,她一脸困惑地走在翔太身后,手里拎着白色的小皮包。
翔太回过头看她,他脸上戴着咖啡色的太阳镜,眉头深深地纠结在一起,“你以为看赛马都是大家混在一起看吗,和演唱会一样也分看台区和摇滚区。”
“是什么意思?”
“赛马场的观看席位是有严格区分的,顶上还有贵宾观看区。像小林那种有头有脸的人物,会和大家混在一起看吗?”
“那肯定在贵宾观看区。”没等翔太说完,温一柔就接过话头,她明白过来,咧开嘴笑了笑。
翔太转过身继续朝前走,他抽出手里的票核对入口,眼睛四处张望:“我们要去贵宾区,不好好变装怎么行。”他指了指前面的四号入口,拉着温一柔快步赶过去,脚步却又在半途中顿

住。
“怎么了?”温一柔抬头看他,翔太的侧脸看起来十分生硬,他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一言不发。温一柔只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士,微微凸起的啤酒肚压在

皮夹克下,头发梳得服贴发亮。
听到温一柔担忧的声音,翔太脸部的线条缓和了一些,他调整了情绪,但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怒气却是挡也挡不住。他重新带着温一柔朝入口走去,只轻声丢下几个字:“那个人就是小林

芳贵。”
贵宾区装潢得很华丽,就像一个欧式的小咖啡馆,里面有一个中心吧台,面向跑道的则是和跑道同样长度的落地窗。翔太带着温一柔进去的时候,第一轮比赛已经结束了,他从包里抽出

两条黄红相间的手帕方巾,分别夹入两人胸前的口袋里。
“不知道龙崎跑得怎么样啊?”翔太跑到小林芳贵的旁边,手里拿着刚点的威士忌,满脸期盼地盯着外面的跑道,“都是你磨磨蹭蹭,不然也不会迟到了。”他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身旁的

温一柔,又伸手看了看手表。
“龙崎赢了。”小林依然盯着窗外,他拿起桌上剥好的橘子,放了一片在嘴里嚼了起来。大概味道太酸,他整个脸都皱在一起,皮肤挤出很多褶子。
“啊,太好了,我还担心他受到前天比赛的影响呢。”翔太笑着舒了一口气,他看着小林侧脸,回过头时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除了两年前的总年赛,龙崎还没有间隔这么短时间

跑过呢。”
这次小林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先在翔太和温一柔的脸上扫了一圈,继而停在了他们胸口的手帕上。小林胸口也别着相同颜色的手帕,他绷着的脸总算稍微缓和了一些:“你们也是龙崎的

铁杆粉丝啊?这家伙近几年一直跑得很辛苦。”
“是啊,”翔太举手又要了一杯威士忌,现在场内场外多的是监视小林的便衣警员,他为了进一步取得小林的信任,接着说着赛马的话题,“它的左腿其实还没好完全,去年在澳洲比赛

的时候,又摔了一次。”这次他说完却皱起了眉头。
温一柔喝着杯子里的苏打果汁,她听翔太解释说,最近的赛马会都喜欢在胸口别上颜色特殊的手帕,来表示自己所支持的马匹。而小林芳贵喜欢的马,是一匹纯种阿拉伯马,它是近两年

很被看好的赛马,与骑手的配合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就是身上有太多伤病,最近的成绩并不是特别突出。这匹深咖啡色的马叫做龙崎,而它的粉丝都选择红黄相间的手帕来代表它,

因为它的骑手常穿着红黄相间的比赛服。
“去年澳洲的那场比赛,中途的大雨下得真是突然啊。”小林接过翔太手上的威士忌,稍稍抬手表示礼貌,然后轻轻取下插在玻璃杯口的樱桃含入嘴里,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翔太看着赛场上第二组正在准备的赛马,迅速在脑海里回想昨晚看的资料。其实他刚刚说出澳洲的那刻就有些后悔了,今天他太心急,不断提到以前的比赛,想要显示自己是龙崎的忠实

观众。但眼下明明有正在进行的比赛,这么做一定会引起小林的怀疑,他走错了一步棋,现在必须小心挽救。稍不小心就会被小林这个高超的欺诈师,发现自己也同是欺诈师的身份,那

个时候别说是调查案件,就连安全脱逃都很困难。
“我记得那次的比赛好像没有下雨吧,”翔太左手拿着的赛事介绍单里,夹着他昨天回家后开始整理的资料,他并没有翻开看,而是回忆着昨晚背诵的那些比赛资料的位置。印象里比赛

受天气影响比较大的几次总结,应该是在资料的中后方,而那几次的比赛都是在亚洲,“澳洲那次可是晴空万里哦,就和今天一样。”他试着把话题拉回现在的比赛上。
“那是我记错了。”小林点头笑了笑,他看见翔太的杯子也空了,又伸手跟服务生要了两杯柠檬酒,“今天你没看见,它跑得和前天一样好,最近状态回来了。”
“前天老爸公司有事,我也没去大阪看。”翔太说得很惋惜,他用望远镜观察着跑道,这组比赛不算精彩,几匹马的差距拉得很开。
“前天那场我也有去,大阪最近交通堵得很,”小林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怎么看你是年轻有为啊,好久没能在赛马上认识朋友了。”
翔太双手接过名片,又赶紧从皮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上去,上面印着“土方文化制作公司 小原凉太 经理”,他装出一种无奈的语气说:“也就是帮我家那个老顽固管管。”
小林芳贵会意地挑挑眉,把名片收进口袋里,接着又说:“最近的媒体总说龙崎不行,前天大阪比赛之前,我在家吃晚餐的时候,还看见体育节目里报道它的旧伤复发呢,简直就是胡扯

。”
“是啊是啊。”翔太笑眯眯地在一旁附和,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接近中午11点。于是找了个借口结束和小林芳贵的谈话,带着温一柔先离开了。

07
最近天气开始降温,夜晚的风丝毫感受不到春天的气息,冷嗖嗖地好像要把人重新拽回冬天一样。翔太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厚的绒线外套穿上,继续站在厨房边等煮面的水烧开,他把玻璃

窗又关小了些。
“高岛芳子怎么样了?”锅里的水咕嘟嘟地煮开了,热气蜿蜒升腾。翔太用牙咬开方便面的袋子,动作中间问正蹲在一旁发呆的温一柔。
上午从赛马场回来后,翔太和温一柔兵分两路。翔太伪装成警察去高岛芳子的女儿家做了调查,起初她们对警察的二度造访表示很不快,在翔太解释了自己是涩谷总局的警官,必须和代

代木警局分开调查之后,高岛家人也就没再抱怨,很配合地回答了翔太的问题。在翔太看来,高岛芳子并没有太大问题,就是精神上受了很大的打击。不过还是有些小地方,让他很在意


温一柔则在翔太的要求下,和第一天去拜访高岛芳子一样,伪装成岩井桑夏的学生。她买了花还有一些水果,去看望自己过世的“老师”,以及他的夫人。
“喂,到底怎么样了?”见温一柔不答话,翔太提高了声音再次发问,他知道她才去过自己去世的父亲家,心情一定很低落。但是现在必须振作起来,伤痛是人成长必经的溃烂,想要被

治愈,首先自己要正视那种疼痛。
“啊,”温一柔这才回过神来,她原本涣散的双眼渐渐变得明晰起来,“芳子阿姨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只是失了神一样坐在那里。”
温一柔感到自己的腿因为长时间地挤压已经麻痹了,她换了个姿势靠在那里,揉了揉自己的腿,然后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现在还是有很多警察在那里进出,反复搜查。”
“搜查最多也只到这个星期了。”翔太用筷子夹起面观察了一下,然后又把它们放回锅里继续煮。他切了一些鱼板,又拿了青海带一起丢进锅里,最后盖起了盖子。
“不过今天早晨,我们去找小林到底有什么意义?也没发现什么啊。”温一柔这么说,丧气地低下头去。她把脸埋在两腿之间,白炽灯的光从两边漏进来。
翔太看着打不起精神的温一柔,叹了口气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肩:“并不是去和他对话就立刻能发现什么的,一来他今天说的话,我们可以慢慢找出其中的破绽,二来现在他对我们还算

抱有希望,只要还有见面的机会,说不定就可以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温一柔抬起头,她的眼底有疑惑:“抱有希望?”
“现在小林觉得我是伸手就能拿钱来花的富二代,你看早晨在贵宾区的那些人中,还没有我们这么年轻的。”翔太笑得很自信,他先起身关掉了灶台上的火,重新又蹲在温一柔的身边,

“对他来说,我的存在绝对有价值,不论是在帮助他的生意上,还是帮他解决棘手的问题。和我搞好关系,对他一定有帮助。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会主动给我名片吗?因为他自己也明白他

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所以能够用的救命稻草都要抓住。”
“可是你是骗他的啊,公司什么的。”温一柔看着翔太乌黑的瞳仁里透出的坚定,突然觉得尽管他是个以欺骗别人为生的人,却也可以叫人能够信任。
“那个公司的确存在哦,不过他们的势力可就在小林之上太多了。小林还不会傻到直接去找社长帮忙,更何况他们的总公司在美国。”翔太站起身,拿出两只碗把面装好,又从冰箱里拿

出冷冻的牛肉。他两手端满了碗盘,抬抬下巴示意温一柔回客厅吃饭,“不过社长的儿子喜欢赌马,是真事就是了,因为他是我的大学同学。”
“你就不怕被拆穿吗?”
翔太收起了笑容,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把餐具排好,只轻声说一句:“来吃吧。”
月色从窗户的缝隙间溜进来,木质的桌角被染得泛着银白的光,薄薄的云层在电线杆上缓慢地迁徙。温一柔望着这幅景色,微微有些出神。

08
时间总是走得很轻盈,让人捕捉不到它的痕迹。也就是转眼的工夫,距离岩井桑夏的死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警方在昨天才正式从岩井位于代代木的公寓里撤出来。这一周,就连岩井的

夫人高岛芳子也没能住在公寓里,她只有白天可以待在那里协助调查,晚上则要住在警方安排的旅店里。
“听说现在警方已经有些束手无策了。”翔太翻着面前的杂志,喝了一口刚煮好的咖啡,苦涩的味道令他的思路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