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孩子都没能生完,可能肚子里还有几个。”我痛惜道,“唉,森林里可能还有类似的情况,真是作孽啊。”
木清香终于动容道:“还未能出生,的确是一种悲剧,虽然不能享受快乐,但连享受痛苦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
我听到后面觉得这逻辑不对,如果是来吃苦受罪的,或许不出世还好一点。我们没时间帮忙埋葬尸体,这艘船是用黑风木做的,又沉在黑色淤泥里,也算是一处难得的风水宝地了。刚才杀死了一只茶猿,这是迫不得已,但我还是把它和母茶猿放到一起了。给它们搭了一木盒子,虽然不稳固,至少有个样子。
这段插曲过后,那阵求救声就没有了,可能刚才真的是茶猿在捉弄我们。不过,人来都来了,现在走就说不过去了。我提起手电,继续往船舱深处走,顺便清理木板废墟。船舱其实不算大,只是障碍物太多,真要找起来得花很多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翻到船舱尽头时,居然找到了一个黑风木做的箱子。
那箱子的用料不同,到现在还没碎掉,我敲了敲,居然还挺结实。我拂掉黑风木箱上的尘埃,那些灰尘厚得像一盘面粉似的,拂了好多下才把灰尘扫净。木清香在旁看着,当灰尘被扫掉后,露出了三个红漆古字,她慢慢地念道:青霜剑。
我以前在大学里念的是中文专业,青霜剑的故事自然听过看过,因此看到那三个字时,不免暗暗吃惊。青霜剑的出现在一个宋朝的故事里,那时一个福建的秀才娶了一个名叫申雪贞的妻子。当地豪绅觊觎雪贞姿色,陷董昌入狱并问斩,并向申雪贞逼婚。申雪贞识破豪绅的陷阱,假意允婚,暗中携带祖传青霜剑出嫁,于洞房中将方灌醉并手刃仇人,携其头颅往祭夫坟,含恨自刎。
青霜剑的故事见于此说,还被改编成了京剧,但传说青霜剑铸于汉朝,并有两把孪生剑。历史上一直只有一把剑的传说,关于第二把孪生剑却没有下文。我只当这是传说,当看到青霜剑三个字时,难免有些激动,心想原来第二把剑在这里,难怪后来都没人记载这把剑的下落。

黑风木箱上有三个红漆字,在侧面还描绘有“元光”二字。木清香蹲下来,对我说“元光”是汉朝第七位皇帝刘彻的年号,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汉武帝,年号有好几个。元光的年号也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二个年号,时间范围是从公元前134年到前129年。如果说箱子上没有写错,那么这艘古船就是从西汉时保留到今天的。
我赞叹地说:“中国人的智慧果然无穷无尽,古时候造的船能留到现在,可惜现在造的船别说保留百年,可能出海就沉了。”
木清香看了我一眼,好像想笑,但没笑出来。我看到她拿出一把刀,动手就要把箱子撬开,敢情比我还想做山贼。我想要义正严辞地教育木清香,说到嘴边时就催她动作快点,老子等不及要看历史上的名剑了。我按捺不住兴奋,心想汉武帝不仅派张骞通西域,还先后在西南设立了七个郡,可没想到他暗地里还搞过这种勾当。汉朝留下的文物都是国宝,这种东西不能乱动,否则要杀头的。那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想要大开眼界,反正不看也会被古船埋在历史的洪流里。
在我的加油声中,木清香把黑风木箱撬开了,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多了。可能经过了千年的洗礼,黑风木箱已没有当初的结实了,要不木清香手中的刀都会被折断。当木箱的盖子送开后,我就深吸一口气,把沉重的盖子拿开。木清香也有些好奇,她抓起放在木板上的手电,往黑风木箱子里照了照。
我放下盖子,心急地转身,想要大开眼界,却没想到马上大跌眼镜。

黑风木箱内的确躺着一把锋利的古剑,可那把青霜古剑居然断成了两截,并不是一把完整的神剑。这可是一把斩头神剑,要砍断一个人头何其困难,怎么可能断掉。我不相信地抓起青霜剑,犹如抓起一块冰,冷得又松开了手。
顿时,美好的想象破碎了,我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有谁那么无聊,会运送一把断掉的宝剑。木清香蹲下来看了一会儿,没我那么失望,好像青霜剑断掉了,这事比人会说话还要正常。黑风木箱里除了青霜剑,就只有一匹白色的帛布,用来托住锋利的剑身。我看到剑鞘被放到一边,可能是拔剑捅了什么东西,把剑给弄断了。
我百思不解,说道:“这艘船到底是运茶还是运玉石,难道真的只是运一把断掉的青霜剑吗?”
“断掉了,它也是一把名剑。”木清香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根本没理解我的本意。
我耐心地说:“剑已断了,直接扔掉,或者重新铸造便是。如此兴师动众地运送一把剑,即使是干将莫邪都没这待遇,青霜剑的名气还没那么大呢。”
每次争论时,木清香都是点到即止,不和我继续争下去。我自觉无趣,嘴巴就闭上了,惋惜地看着青霜剑。难怪历史上一直都只有一把青霜剑的传说,我还以为孪生剑是虚妄之说,谁会想到这把剑在西汉时就断成两截了。究竟还有什么东西那么坚硬,砍不断就算了,青霜剑反被折断呢。
木清香觉得我在自寻烦恼,对此她想都不愿意想,断就断了,难道想破头了,青霜剑会自己变回原样吗。我忍不住说事情不简单,你也不想一想,这里是深山老林,没事运送一把断剑干嘛。这到底是运出去,还是运进来,我们都不清楚。如果是运出去,这么说运河尽头可能是个铸剑的剑炉;如果是运进来,尽头处也可能是个剑炉,他们是想把青霜剑恢复原貌。
如果真是如此,问题就来了——为什么要在偏僻的地方建造剑炉,为什么不选一个位置近一点的地方。由此可见,运河尽头并不是剑炉,究竟尽头是天堂还是地狱,我们不走过去就不能找到答案。
黎明前的茫茫森林,犹如被笼罩在魔鬼的身影里,没有一丝的风声和树叶摩挲声,静得能听到别人的心跳声。我和木清香对断掉的青霜剑没有兴趣,这种东西拿出去卖,肯定是砍头的死罪,不如留下原处好了。如果叫考古队进来,到时候他们问我怎么发现这里的,那也不好回答,正常人谁会到这里来呢。
我和木清香清理了干净后,找不到一个活人,于是就准备离开这艘古船。这时,古船上又传出嘣嘣声,依旧是六声拖沓的求救暗号。
之前,我们听到求救声,心中已有一种恐惧感。当茶猿死了,雪雉跑了,船舱清空了,现在一览无余,打出求救声的会是什么人。手电筒的光柱在船舱里来回扫动,这里空间是半封闭状态,在夜里有一种压迫感。尽管船舱被整理干净了,但古船越看越觉得渗人,甚至记得这艘船又晃了一下,好像还在水里漂动一样。
我悄声问身旁的木清香:“你听到那声音没?又有了!”
木清香点头表示听到了,显然她也感到纳闷,还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根本没接触到事件的核心。我怕茶猿没死透,又去看了看它们的尸体,的确已经断气了。我虽说不信鬼神,但这些年见识了不少的怪事,科学也没法解释清楚,也许这一回真的见鬼了。木清香本身就是一个谜,可她却不相信有鬼,宁愿相信还有别的东西躲在古船上。
声音还是持续,我们站在船舱内,能感受到声音的震动,仿佛传送到了空气里。我正细心倾听,想要找出声源,李小北就要死要活地大喊一声,差点没吓断魂。我们已经十多分没报平安了,李小北高喊再不现身,他就要冲锋陷阵了。我长叹一声,看了木清香一眼,走出去晃了晃手电。
报信后,我回到船舱,商量道:“要不,咱们就别管了,现在人都不到,怎么救人啊?如果是鬼在求救,我们也无能为力,你说是不是?”
木清香不肯就范,语气平缓地说:“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看看。”
我急道:“这可不行,把一个女人留在这里,要是有危险,那不就死定了。”
木清香奇怪地望着我,说道:“外面的世界不是提倡男女平等吗,你怎么经常瞧不起她们?”
我语塞了,这娘儿们不开窍,我刚才是关心她,怎么就扯到歧视女性的话题上了。好在敲打声仍持续着,我就转过身要去找一找,也许还有遗漏的地方。一转身,我才想起来,这艘古船有两层船舱,第二层还没去过呢。亏得木清香心思缜密,居然漏掉了这么重要的地方,最后竟是粗心的我最先想起来。

第二层船舱在古船的最下面,走下去时有一道坚固的梯子,是用上等的黑风木制造的。通常,最后一层船舱用来储存货物,如果这是一艘护玉古船,那么最后一层船舱里极可能有千年古玉。顺着梯子走进去,里面的空气很沉闷,但下面并不是密封的,所以里面的气体不会让人昏迷窒息。
第二层船舱全用黑风木建造,这里除了厚厚的灰尘,其他还保持原样,别没有出现第一层船舱的坍塌现象。我惊奇最后一层船舱用料精良,甚至还有青铜镶嵌,一切都整整齐齐的。不过,这层船舱是古船底部了,这部分要触水甚至触礁,用料都是黑风木并不夸张。昏暗的船舱内摆满了箱子,还有一个被锁着的库房,我心想青霜剑为什么不放在这一层,这里不是更安全吗。
我弯腰要去敲敲那些木箱,看看里面装了什么,这时古船里竟有呜咽的声音冒出来。六声求救已经停了,现在换成女鬼哭泣般的声音,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木清香环视一周,并未见到活人身影,到现在还一脸镇定。我庆幸地想,要不是有她在身边,我可能早待不下去了,大概她是我命中的福星。
我听了就说:“今晚怕是不能睡了,不把古船拆了,找一万年也找不到答案。会不会古船上死的那些人冤魂不散,许久未见活人,今晚就拿我们寻开心?”
本以为木清香会说我迷信,怎料她点头道:“你说的不是不可能,但如果真是那时留下来的冤魂,他们肯定不会用这方法,因为六声求救法在西汉还没发明。你难道忘了,六声求救法是陆羽写出那首诗以后才创出来的吗?”
我刚才一直被氛围干扰,倒没想这么深,此话有一定的道理。现在六声敲打已经停了,换成了女人般的哭泣声,这种情况没让人毛骨悚然,也让人尿裤子了。木清香仰头听了听,最后给个猜测,可能是风刮过森林,并不是女鬼的哭声。我也不想疑神疑鬼,索性骗自己相信这个猜测,但又觉得这一定是哭声。
可是,我刚骗了自己,船舱里的哭声就变得更真切了。我迟疑地走向船舱里的库房,提心吊胆地在旁边听了听,他妈的,哭声就在这库房里面啊!我吃惊地叫木清香过来确认,这回肯定没错,我的耳朵不会那么背。这一回,就连木清香也感到意外,哭声果然就在库房里,想否认都不成了。
这间库房只有一扇门,没有一扇窗户,不晓得库房是不是都这么设计的。我跟随手电的光柱,打量这间阴森森的库房,它用了厚实坚固的黑风木,历经千百年也未被腐蚀。库房是封闭的,那扇门没有锁,但我试着要推开时,却怎么都推不开。木清香伸手拉我退了几步,接着用手电照着那扇黑风木门,叫我仔细看上面的字。
那是两个古字,扭得像麻花一样,要认出来挺费神的。秦汉往前推,他们的文字都属于上古汉字,比起唐宋以后的难认,可又比甲骨文简单点。(称为上古汉字,只是一个现在的学术称呼,当时自然不叫汉字)我感觉认识这两个字,看了很久又认不出来,于是就问木清香那两个字到底说了些什么。
“是禁止。”木清香立刻答道。
“禁止?你没开玩笑吧,汉朝时有禁止这个词了吗,不是现代才有的?”我质疑道。
木清香奇怪道:“你不是说,你的专业是中文吗,难道没读过司马迁的〈史记〉?”
那种无味的古书我怎么耐心看完,看个开头就扔掉了,倒是看过《金瓶梅》、《西厢记》等书。木清香不懂我选书的目的,也没有深究,认真地对我说《史记》记载了上自中国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代,下至刘彻(汉武帝)的历史传记。《史记•循吏列传》就曾提及:“世俗盛美,政缓禁止,吏无奸邪,盗贼不起。”
由此可见,“禁止”一词早在西汉时就有了,其他典籍也有这个词。至于与现在的词义是否一致,那不需讨论,总之差不了多远。我问木清香怎么知道那么多,《史记》都能背出来,她说这是在深山大宅里的一本书,以前读过一次而已。我心说该不是吹的吧,看一次也能记住,怎么不去记别人的银行密码呢。
不管怎么说,这个“禁止”也有不许别人出入的意思。我听着那阵哭声,心里毛毛的,莫非古船当时就关了女鬼在里面,要不没事写个“禁止”干嘛。听着断断续续地哭声,木清香也说出里面关了什么东西,愣头愣脑地想去推门,完全不顾忌库房里是否真的有鬼。
我见状就大叫:“你疯了,把门打开,难道不怕鬼?”
木清香对我说:“你以为几块木头就能关住鬼吗?放心吧。你刚才不是推了门,没推开吗?”
我点头说是啊,门上又没锁头,难不成门是从里面锁的。如果真是如此,那门被锁上以后,里面的人不是出不来了吗。正琢磨库房里是人是鬼,哭声嘎然而止,古船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事到如今,叫我离开古船,恐怕办不到了。如果不弄清楚库房里关了什么东西,我一辈子都会睡不安稳。我趁哭声停止上,使劲推那扇黑风木门,甚至撞了几下,但结果们没撞开,反倒把我胳膊撞得肿了起来。
看到我不服气地又想撞过去,木清香叫住我:“别撞了,没用的。”
我丧气道:“想不过几块破木头,比铁还硬,干脆放把火把这艘古船烧了,省得祸害别人。”
木清香对我摇摇头,像是嫌我耐不住性子,我正想瞧瞧她有什么本事,却见她转了个身,走回第一层船舱了。我哼了一声,心说还以为她多厉害,最后不也落荒而逃了。我紧跟着木清香走上去,一出来就觉得很暖和,仿佛暖春早一步来临了。过了一会儿,我才注意到这是一种错觉,外面的温度并没有变化,依然是那么寒冷。出现这种错觉,是因为第二层船舱太冷了,我下去时没有发觉,当走出来后才体会到两边不同的温度。
世人都说鬼魂出现时,周围的温度会变低,夏天里也能打寒蝉。我还以为木清香也害怕了,想要逃离这艘古船,可她走上来后就从木箱里抽出断掉的青霜剑。那把剑虽然断成了两截,但剑身依然锋利,要砍到人头并不困难。我想要说这把青霜剑拿不得,否则要被扔到牢笼里的,千万别贪这种便宜。
木清香动作利索,握着断掉的青霜剑,风似地又下到第二层船舱里。我被弄晕了头,跟着走回去,要看这女人玩什么把戏。很快地,我就明白木清香要干什么了,她拿出青霜剑是想劈开用黑风木建造的库房。这把剑不知为何断开,可用它的残剑劈黑风木,那肯定轻而易举。我一想到库房里的东西要跑出来了,于是马上拾起木清香放在地上的手电,然后把手中的两支手电都对准那间阴气弥漫的库房。
几声巨响过后,木清香挥动残剑将库房劈出了一道口子,奇怪的是她并不是朝门劈,而是朝木墙劈的。我乍舌地在一旁看着,同时在心里嘀咕,这女人下起手可真狠,以后绝不能惹她生气。当库房被劈开后,那道口子就流泻出一股寒气,穿得再厚都没用,似乎南极的寒冷也不过如此。
我还没来得及把手电递给木清香,甚至没回过神,她人就已经钻进了库房里。那里面不见天日,我怕她会出事,急忙也从劈开的口子挤进库房。我紧张地用两只手电照了照库房,这面空间不大,但里面的情况却叫人甚为不解。
原来,门后有一座冰山似的东西挡着,难怪我怎么都推不进来。库房里除了那座小冰山,还有几只四川金丝猴,两只大的,一只小的。两只大的已经没气了,它们抱着那只小的,可能不想让那只小金丝猴被冻死。刚才可能是金丝猴哭的,尽管没人知道金丝猴会不会哭,哭得像不像女人,但这里除了它们就没别的东西了,总不可能是冰山在哭。
冰山稳稳地挡在门后,这种冰山像冰又不像冰,就如一座透明的水晶假山一样。死去的那两只金丝猴虽然很大,但也只有五岁小孩那样大,要推动这么一座冰山十分困难,人类都不一定办得到。这三只金丝猴大概是一家人,森林里的危险逼得它们逃进古船,并吃力地将冰山顶住木门,不让危险跟进来。
我心惊肉跳地想,到底是什么危险,为什么森林的野兽都落得如此下场。看着那两具尸骨已寒的金丝猴尸,我不停地感慨父母之爱,临死前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就连这么大的冰山都能推动。可怜的小金丝猴被吓坏了,父母死后它一个人抱着尸体哭个不停,刚才木清香强行闯入,吓得它一直哆嗦地盯着我们。
库房里太冷了,我怕小金丝猴会冻死,于是就抱起它放到外面去。可是,小金丝猴不肯离去,直到我把它父母的尸体抱给它,它才想把父母的尸体拖走。小金丝猴身小力弱,哪里拖得动,无计可施的它又哭了起来。
我看了就难过,而且猴子的哭声很吓人,索性就帮小金丝猴把尸体抱出古船,放到古河道的旁边。小金丝猴终于不哭了,一个劲地抱着那两具尸体,似乎希望父母还能活过来。我看了一眼小金丝猴,又叹气地走回库房,木清香还站在里面,视线没离开过那座神秘的冰山。
我怕木清香走火入魔了,于是抛出个话题:“刚才的哭声是金丝猴的,那六声求救……会不会也是它们?”
“哭声是它们,但六声求救不是。”木清香对我说,“不过凡事无绝对,也许发明六声法的人,就是从金丝猴那里学到的。”
“你还真会自圆其说啊。”我笑道,随即又问,“这里这么冷,那两只金丝猴是不是被冻死的?”
木清香说道:“有这个可能,但我觉得它们逃进这里时,那两只猴子已经快死了,它们用了最后一口气,推动这座东西压到门。”
我又一次被父母之爱温暖心窝,它们为了救自己的孩子,耗尽所有的生命,物尤如此,人何以堪。我不愿意再联想到自己,只好逼自己转念去想那座奇特的冰山,仿佛这间库房阴寒刺骨,全是这座冰山在捣鬼。古人用运河运送冰山,还把它锁在黑木风建造的房间里,想必这才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冰山与冰无异,我隔着手套摸了它,居然就像没戴手套似的。搞了半天,库房里居然只有一座冰山,我不禁感到失望,还以为库房里不是鬼就是怪兽。不过,它肯定不是一座普通的冰山,否则这么多年过起来,冰山早就该化成水了。黑风木虽然坚硬无比,但没听说它能当冰箱使。木清香手里还握着青霜剑,一刻都没有松开,也没有向我要她的手电。我看她眼神有些奇怪,便问这座冰山有何来历,古人为什么要把它收在库房里,而青霜剑却被丢在外头。
“这是冰精。”木清香幽幽地说,并伸手去摸了那座冰山。
我还没问冰精是什么东西,木清香就告诉我,冰精是极寒之地留下来的冰雪之精。传说,以前的大地都是一片冰雪,没有一处是暖和的,更没有夏天,只有冬天。后来世界又有了四季,很多地方的冰雪消融了,可地下、海底、湖底的一些地方仍留有冰块。那种冰块是不会融化的,它们处于当年极寒地下,深埋千里,亦算一种千古难得的异宝。
我觉得说不会融化是吹出来的,放到火里烧,不化成水,也得变成糊糊。不过这块冰山都被放在古船这么久了,现在依旧如初,恐怕这并不是普通的冰。这种东西要来没用,与其研究它是什么成分,不如让它继续留在这里,最好又埋回地下。
库房里只有一座冰山,我和木清香看够了它,就想离开古船,怎知此时又传来了那六声求救。我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妈的,到底有完没完,搞了一夜还没烦呐。这个声音就在古船上,可我们现在都找遍了,仍没影子。木清香和我走回第一层船舱,这声音就从缓缓的六声变急了,就跟开枪一样,嘣嘣个没完。
木清香不急不慢地把青霜剑放回去,接住我递过去的手电,然后和我走出船舱。转过身再看古船,我哭笑不得,刚才的敲打声竟是这么一回事。树上的积雪慢慢地掉落,正好砸砸古船的拱顶上,形成了慢慢敲打的声音。不过我觉得刚才的敲打声不是那样,可搜遍了古船也没找到别人,除了落雪就没别的可疑之处了。
我垂头丧气地走下古船,虽然没找到活人,但至少救了小金丝猴,要不它会被饿死在库房里。小金丝猴有点怕人,看到我和木清香走下船,想要跑开又舍不得父母。我不想惊扰小金丝猴,于是就和木清香快步离开,留下惊恐的小东西。
走回去时,营地的火光要死不活的,几乎快熄灭了。顿时,我犯嘀咕,李小北怎么变老实了,好久没朝古船这头催着我报平安了。木清香也意识到不对劲,和我一起飞跑回营地,到了那里就看到梅子茶和李小北也刚从另一头的树丛里走出来。
我着急地问:“你们搞什么名堂,怎么不留下来守着营地?”
李小北生气道:“你问老梅吧,跑去撒尿,越走越远,路都找不到了。我哪放心得下去,所以就去找他了。老梅,不是我说你,你看不见也得带上风灯啊,不然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梅子茶不好意思地说:“我看不见了嘛,所以没拿灯,刚才找不到路,谁知道方向走反了。”
李小北没有计较,坐下来后就问我们在古船里发现了什么,当知道古船里的事情后,他和梅子茶都张大了嘴巴。夜已深,我们明天还要走很长的路,聊了一会儿大家就睡了。可刚要躺下,古船那边竟又传来敲打声,我不确定那是不是鬼魂在敲,又或者是雪落在古船上发出的声音,但已没必要再去第二次了。
睡觉时,由于太冷了,我一直哆嗦个不停,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天还未亮,我就已经爬起来把火烧大,固体燃料明显不够用了。天灰蒙蒙时,大家依次醒来,简单地洗漱后,又往森林的尽头出发。森林里弥漫着一层层的雪雾,层次感很强烈,有时觉得可以跳上去腾云驾雾,不会从雾气上摔下来。
那条古河道的尽头会穿过森林,为了不迷路,我们就决定沿在古河道前进。走过古船时,李小北忍不住爬上去,想要看一眼冰精,我劝他别去了,赶路要紧。李小北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硬要爬上去看个究竟,就连木清香都劝不住。我心想看一眼花不了多少时间,干脆由他去看吧,何必浪费唇舌。
失明的梅子茶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催促李小北看完了跟他形容冰精的样子,好像再说我昨晚形容得不贴切。李小北一个人爬上我,半天都没出来,我担心古船里还有危险,于是就大喊看完了就快回来。
李小北纳闷地走出来:“哪有冰精,里面一块冰都没有。”
我愣了一会儿,说道:“在第二层船舱里,你看哪儿去了!”
李小北很严肃地说真没看到,情急之下,我爬上古船要给李小北指方向。木清香和梅子茶站在岸边,我爬上去以后就说马上回来。可走下第二层船舱,我就傻眼了,库房里空空荡荡,哪有冰精,连味精都没有。


库房就这么大,我走了一圈,确实没看到冰精,这和昨晚见识的大有出入。那么重的冰精,若非金丝猴临死前爆发,谁也移动不了冰精,起码得几个人合力搬动。不多时,我就找到了冰精的下落——地上有滩水,它悄悄地融化了。
木清香对我夸口,冰精千年不化,火对它都无效。现在冰精没遇火,又是在冬天里,其他的冰雪还未融化,牛气的冰精竟然提前化了。我嗤之以鼻地走出古船,质疑木清香添油加醋地胡诌,世界上哪有冰精那种古里古怪的玩意儿。本以为木清香会为自己辩解,可她处之泰然地望着我,一个字也不说,任由别人口水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