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为了节省燃料,我们没有生火,只拿出了三根荧光棒放在地上,这样勉强能看到对方。我怕会有野兽找来,睡觉前堆了一座雪坎在洞口,像个堡垒似的。晚上我们聊了一会儿,无非都是茶猿的老巢在哪儿,或者就是木清香的刀技是怎么练的。无奈木清香泰然自若地说不难,只要从小练起,天天练个没完没了,七、八年后就有小成了。
我听了就汗颜,李小北也不想学了,甩把刀都要练那么长,哪来的耐性啊。铺了张毯子,背包当枕头,我就蜷缩在地上睡觉。梅子茶身体不舒服,躺下后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然后问我们白天时在天上飞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觉得很纳闷,可惜没能看到它的真面目,现在怎么猜都是徒劳的。
我看到木清香还睁着眼睛,于是就问:“你怎么还不休息,明天还要走很远的路。”
木清香靠在山洞边上,答道:“今晚我守着,你们睡吧。”
我们三个大男人哪好意思让女人帮忙守夜,所以我就自告奋勇地换下木清香。李小北笑了笑,倒头就睡,没和我争。梅子茶只是说客套话,听到我抢着守夜,他也倒头装睡。木清香没有推脱,她说你想守夜就守吧,明天别喊困就是了。木清香说完没有躺下,还是坐得直直地,望着山洞外面发呆。
我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怕找不到茗殿?”
木清香奇怪地看着我,我意识到她不习惯用茗殿称呼那座宅子,于是又改口道:“你是不是怕找不到住过的地方?”
木清香老实地说:“我是担心小姨变了。”
那话说很复杂,我体会了一下,刚想假模假样地安慰几句,山洞外面就有几声叫喊。我急忙爬到洞口张望,叫声断断续续地,听起来是从深渊里传出来的。木清香听到后叫我别把头伸太长,先静观其变,不要让深渊里的东西发现山洞有人。
黑夜里,山谷里昏暗无光,但我们隐约地看到深渊里有一只手爬了出来。那只手我再熟悉不过了,陶瓷一样的光滑,原来深渊里住的是茶猿。我心想,不对啊,茶猿不是不敢闯入石牌坊后面吗,怎么这里还有茶猿。正想得入神,却朦胧地瞧见那只手染了橙色的血液,挣扎了几下又被扯进漆黑的深渊,只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惨叫声划破雪谷的沉闷,崖壁上的树上落下一团团雪,在风声里听着就像有人在放鞭炮一样。刚睡着的李小北和梅子茶又醒过来,争先恐后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雪崩了。我把荧光棒压在毛毯下,以免深渊里的东西发现山洞,还把李小北关不上的嘴给捂住了。
茶猿叫了一声就没下文了,深渊里持续传出摩挲的声音,不知道里面栖息了何类妖物。我怕那东西爬出深渊,大气不敢喘一口。这时候,每一秒都比长城要长,再加上呼啸而过的风声,在狭窄的山洞里,深渊里传出来的声音格外的瘆人。梅子茶到底是山里人,这种时候也不知道害怕,一个劲地伸头出去想看个究竟。
不知过了多久,深渊没了动静,我们再也没有睡意。深渊里的凶猛之物虽然没现身,但它能轻而易举地擒住茶猿,不让它有半点反抗的机会,可见此物比茶猿更难应付。要我睡在深渊边上,现在给一万块都不干,肯定要捡包袱走人。梅子茶也不想继续留在山洞,收拾包袱的速度比我还快,恨不得坐火箭离开。
木清香却阻止道:“现在天黑了,不适合继续走,那样会更危险,今晚必须待在这里!”
我听完这句话,感觉木清香说得没错,而且她那的口气似乎也不容人反对。李小北喝了一口酒,全身放松,根本就不当一回事,继续睡他的觉。梅子茶看我们又不走了,泄气地把背包放下,可一直不敢再闭上眼睛。我仔细回想皮制地图上的记录,这条山谷是存在的,然而没画出山谷里有一条深渊。
当然,古时地图都很简略,没有如今那么详细,漏了一个深渊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我们明天走过深渊时,会不会被里面的妖物拉下去。要知道深渊旁边的路都特别窄,不用妖物拉,稍有不慎都要自己掉进去。深渊里暗无天日,深不见底,谁也不知道底下有什么,这才是最挠心的。
我忧心地说:“现在留在这里是挺安全,就怕它忽然溜出来,我们堵在这个死洞里,到时候大家不都玩完了?”
木清香给出一个定心丸:“这倒不会,倘若它要出来,吃了茶猿后不会又回到深渊里。”
山洞里没起火,梅子茶冷得哆嗦道:“那明天不会跟它碰面吧?”
睡下的李小北又睁开眼,轻声道:“你们就放心睡吧,再厉害的妖怪也要睡觉,你当它是24小时不停的闹钟,整天跑个没完啊?”
我认真地想了想,真的没办法了,夜里在雪谷行走无异于自杀,不如窝在狭窄的山洞里。夜里的山谷里风吹个不停,雪雾越来越浓,渐渐地白雾都变成了黑雾。我们把荧光棒收起后,山谷外就看不清楚了,就连深渊都被雪雾遮盖了。今天我就是因为被雪雾阻挡视线,没发现前面的深渊,差点一脚踏过去。
山洞空间有限,几乎都是李小北的酒味,渐渐地,木清香身上的香味都被盖住了。我很奇怪木清香为何如此纵容李小北,一天喝酒喝个没完,身上也那么臭。可惜木清香鼻子好像有问题,一路上从不说李小北一个字,任由他喝个没完没了。
我忍受不了那种酒味,这味道和父亲以前的味道差不多,让我不断地想起以前的事情。父亲回国后沉迷酒色,他死前就是在一个酒席上,这事使我对酒很反感。我把身子挪到洞口,那里的雪墙堆得很高,需要猫着身子才能嗅到新鲜的冷空气。我怕惊动深渊里的妖物,没敢把头完全露出去,仅仅露到鼻子就停住了。
当我痛快地呼吸时,眼睛往外瞟了一眼,但却看到昏暗的雪雾里有一道奇景。
朦胧的雪雾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蛇影,那影子比柱子还粗,此刻正舞动身躯钻入深渊之中。山洞外面风声越来越大,我们说话稍微轻了都听不见了,必须扯着嗓子和对方讲话。我心想既然面对面都要喊话才能听到,那就不需要害怕吵到深渊里的妖物了。李小北再一次被吵醒,急问又怎么了,难道就不让他能睡一个安稳觉吗。
我对李小北说:“深渊有动静,你自己过来看看吧。”
梅子茶早就爬到蹲在洞口了,他叹道:“山里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我这些年真是白活了,不过现在也算开了眼界,值了!”
李小北爬过去,看见后就说:“这种鬼地方还真容易出妖怪,我看还是继续睡吧,管那么多干嘛。”
木清香把荧光棒全部收起来,山洞陷入黑暗,我们只能凭触觉知道彼此还在原地。月亮害羞地露出一角,山谷里的雪雾如开水一样翻滚,那条粗大的蛇影钻入深渊后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露在外面。我忍不住探出头去张望,那条蛇尾也很粗,直直地往天上延伸。在中午时,我们也看到天上有条蛇影飞过,却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眼前的这条天蛇之影十有八九是同一条,我急切地想看清楚这条天蛇,一个不注意就把雪墙给推倒了。
亏得山谷呼呼响,像女鬼在哭,推倒雪墙的声音很容易就被盖过去了。我慌忙爬起来,缩回狭窄的洞里,可雪墙一塌,冷风就时不时地吹进来,冻得人牙齿打颤。不过风把酒味吹散了,胸口也不再闷得难受了。我想把雪墙重新筑起,可木清香使劲地把我拉回洞里,然后轻声对我说别出去。
月光出现了一会儿,又被遮住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我们的心狂跳不止,都在想会不会被那条怪蛇发现,被发现后又会有什么下场。时间一秒秒过去,深渊下闹出了很大的声响,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下面嚎个没完没了。那阵声音渐渐放大,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深渊里爬出来,吓地我们心惊胆战地缩在山洞里,连呼吸都不敢太使劲。
这时,黑墨般的深渊里爬出一个庞然大物,少说有三米高,嘴里还发出咿呀啊哈的叫声。
我们只能隔着雪雾看到轮廓,再加上没有光线,所以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木清香刚才把我拉回来,手一直没松开,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怕我又跑出去。那东西爬出深渊后就往山谷深处奔,天蛇摆动躯体,腾空而起,继续追那只从深渊里爬出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李小北才张口说道:“刚才是黑吃黑啊?”
我惊魂未定,随口说道:“是不是黑吃黑我不知道,但再这么吹下去,我非得冻死不可。”
梅子茶在堆雪墙,脸上却笑道:“以后回去可以跟我崽子吹牛了,他可喜欢听这些故事了!”
我想问木清香知不知道刚才那些东西都是什么,可她已经说了好几次对山里的事情不熟悉,想了想又把话吞回肚子里。木清香把荧光棒又拿出来,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就问我是不是有话要说。我不想自讨没趣,琢磨了一下子,改口问如果找到深山大宅后,她会留在那里,还是回跟我们离开。
李小北听了这句话,也抢着问:“我早就想问这事了,清香,你不会还要留在那个鬼地方吧?那以后我要带老婆孩子来见你,多辛苦,万一全家摔下山怎么办?”
木清香眼神有些闪烁,但只有一瞬间,很快又平静地答道:“如果能,我会走的。”
梅子茶乐道:“你要是治好我儿子的眼睛,我的客栈随便你住多久啊!”
四个人在山洞里聊了半小时,终于困意又一次袭来,堆好雪墙后大家又睡下了。我怕木清香会熬不住,硬是叫她先休息,后半夜由我来守着。木清香不会说客气话,听我讲得那么诚恳,她嘱咐我要小心就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我哆嗦地一个人守夜,无聊得要死,眼皮子忍不住打架了。其实,我很想追出去看看,那条天蛇和深渊妖物都长什么样子。可惜木清香说夜晚在雪谷不宜走动,因此就窝在山洞里凭空想象。
天有点灰蒙时,李小北醒过来,看到我一副疲倦的样子,他就叫我快去睡一小时。我实在太困了,而且冷得浑身疼,说了句谢谢就马上裹着毯子睡觉。好像才睡了一分钟,木清香就拍醒我,原来天已经亮了。梅子茶生了一堆火,煮了热汤,我看了就马上围过去取暖。因为昨天睡得不踏实,早上醒来后觉得头很疼,总觉得脑袋随时会爆炸。
热汤还没煮我就倒了一小碗出来,一口气喝掉后,身体才渐渐地恢复了知觉。李小北喝了几口就说尿急了,也不怕木清香听到,说完他就走出去撒尿。我和梅子茶也觉得热汤喝太多了,于是丢下木清香一个人在山洞里,三个大男人走出去方便。
雪谷比昨天还要白,昨天还能看到一些青树被覆盖,今天就是完全的雪白,没有别的颜色。山谷里的风总算变小了,雪也不下了,仰头往天上看,那片湛蓝就像大海一样。我们怕不好的味道的被木清香闻到,三个男人就走得老远,离山洞有十多米。雪谷毕竟不是厕所,男人之间总会害羞,所以我们都是分开站着。我往山谷入口走,李小北和梅子茶就走过深渊去方便,分开时我还特地叫他们小心点,别他妈地掉进去。
白色的雪地有一滩变成了黄色,我带着罪恶感拉上拉链,庆幸命根子没被冻掉。吹着小调,我还没来得及转身走回山洞,却听到身后激起了一阵巨响。
那声巨响离得很近,我心说李小北和梅子茶在干嘛,难道放了个响屁不成。回头一看,梅子茶人不见了,只剩下李小北一个人站在雪地上发呆。我以为梅子茶回到山洞里了,再一看就觉得不对啊,深渊的口子什么时候裂得那么长了。
深渊横在山谷中心,两端仅容一、两个人通行,那里原先还有路可走。现在那些路都不见了,两端都没路可走,裂口竟然扩大了。我很快明白了,昨天入谷前听到一声巨响,其实就是深渊口子覆盖的冰雪撑不住而砸下去了。我们起初都认为深渊的裂口没那么长,谁想到旁边的两条小道都是陷空的,雪压得多了就塌了。
李小北呆了一会儿,然后望着说我说:“操,梅子茶掉下去了!”
“啊!这么倒霉?”我惊道,这下可好,深渊之下离地面少说有十多米,梅子茶怕是没救了。
李小北幸亏喝了太多的酒,尿的时间比较长,要不掉下去的人就是他了。梅子茶踩塌了雪路,深渊的一端就没路可走了,李小北只能望“渊”兴叹。另一端的路还没塌,可是刚才的倒塌让人有了心理阴影,任你是张飞都不敢踩上去。深渊裂口有五、六米宽,李小北肯定跳不过来,只好朝我一边苦笑一边耸耸肩。
天亮后,雪雾散尽,光线明亮。昨天我们走到这里,天色已暗,深渊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出什么。我提心吊胆地走到深渊边上,探出个脑袋俯视下面,那底下闪动片片金光,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我用手遮住视线,意识到底下的是水光,反射了太阳光线。如果深渊下是水潭,那梅子茶或许还能留住小命,只要还没被淹死。
我不敢喊太大声,免得引发雪崩,于是朝下面小声地喊了几句。声音好像不能传进深渊底下,下面的声音也传不上来,感觉被什么东西隔开了。谁能想到撒泡尿都会丢掉小命,看来我们以后撒尿都得找准地方。梅子茶依旧生死未卜,我焦急地想直接跳下去找人,可理智劝我别太冲动了。
木清香听到声响,走出山洞问我怎么了,当知道梅子茶掉进深渊后,她就无奈地叹口气。我眉头一皱,心说难道嫌我们尽惹麻烦,这又不是人能控制的事情。木清香二话不说,回到山洞里找了绳索,当即表示要下去捞人。我们还不知道深渊到底有深,底下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这样贸然爬下去,实在太危险了。
我见状就劝道:“深渊下可能有凶猛的野兽,昨天你也看到了,先别急着下去找人。”
“难道就这样不管了?总要下去的,早一点下去,也许梅子茶还有救。”木清香说道。
李小北在深渊对面喊话:“小路、清香,你们把绳子抛给我,我下去就行了。”
我摆手道:“这可不成!一个人下去太危险了,天知道底下有什么东西。”
深渊下依旧没有动静,就算梅子茶死了,我们也不能弃之不顾。我想了想就决定和李小北一起下去救人,木清香就留在地面上看守绳索等物。幸亏我们料到会爬上下水,绳索准备了好几根,护具也都齐全。不过我们准备的绳子每根只有20米长,如果深渊超超过20米身,那麻烦就大了。
木清香不和我们客气,叫她留在地面上,她也没假模假样地争着要下去。其实,三个人的确要留一个人在地面上,以免有人切断地面的绳索。今天天气晴朗,雪应该不会在下了,估计是个好兆头。我们说干就干,今天可不能还在山谷里转悠,无论如何都要快点走出山谷。
我把一捆绳子抛给李小北,俩人做好准备,把绳子系稳后就慢慢滑下深渊里。雪停后,山谷不那么冷了,可一入深渊就觉得牙齿都要冻掉了。
由于太阳就在深渊上面挂着,我们滑下去时都不敢仰头,全把注意力放在深渊里。这里面的岩壁很陡峭,但要攀爬并不算难,只要四肢健全就能办到。
几分钟后,我就来到了深渊底部,从绳索长度来计算,这里应该只有20多米深。我解开护具,转身想问李小北下来没,可扭头一看就发现深渊下面站了一圈子的人。我顿时大惊,心想他妈的这些人站在这里干嘛,成心吓唬人是不是。当脑子冷静了,我才发现这些都是青铜人像,它们被固定地站在深渊下面,围成了一个圈子,像是在守卫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小北比我慢几拍,我下来后没看到能动的东西,意识到暂时没有危险就马上找梅子茶。深渊下的一角有个潭子,幸亏还没结冰,否则梅子茶就真的死了。我看到水光波动,梅子茶已经自己爬到了岸边,但还有一半身子留在寒潭里。
我着急地走过去拖出梅子茶,好在寒潭深不见底,梅子茶坠落后又游上岸了。换作别人,可能坠入潭水里就直接晕了,然后淹死里面。梅子茶心里记挂着儿子,拼了老命游到岸边,这力量大概就是父爱了。我一边钦佩,一边把梅子茶弄上岸,姗姗来迟的李小北见状忙问梅子茶死没死。
我喘了口大气,说道:“他还有气,放心吧,算他命大!”
李小北拿出一块硝石,给梅子茶闻了闻,梅子茶立刻打个喷嚏,霎时间清醒过来。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赶紧问梅子茶还能站起来吗,要是还不行,咱们就先在深渊下面休息一会儿。果然,梅子茶虽然没有大碍,但两脚根本不能站起来,到现在还发软呢。我仰头对上面的木清香喊话,叫她扔几件干衣服下来,好给梅子茶换掉湿冷的衣服。
梅子茶的嘴唇变成了紫黑色,浑身抖个不停,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当木清香把衣服包着扔下后,我和李小北就帮梅子茶把衣服换上。可是这还不行,梅子茶仍全身冰冷,李小北想也没想就拿出酒壶,接着给梅子茶灌了几口酒。我估摸一时半会还不能爬上去,梅子茶恢复体力需要一段时间,索性就先在深渊下走一圈。
这下面阴森森的,寒气逼人,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冰库。黑色碎石地上散落发黄的骨骸,可能都是茶猿等物的尸骨,它们都被深渊下的妖物吃了。昨夜天蛇出动,逼跑了深渊里的妖物,想来那条神秘的天蛇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看到深渊下有很多腥臭的枯骨,再加上寒冷阴暗的环境,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几下子。
走到铜人旁边,我就凑上去观察,这才发现铜人都没穿衣服,全是赤身裸体的造型。我心说原来不是铜人,而是青铜茶猿,想必茶猿比人类还要先出现在邛崃山脉中。这些茶猿都注视着深渊底部的中心,我狐疑地望那儿看去,却没看到什么出奇的东西,只有一棵小小的茶苗。
这种阴暗冰冷的地方能长出茶树苗,我顿感惊讶,那茶苗的生命力太顽强了。茶树在低于5摄氏度的环境下会停止生长,深渊下的阳光也不充分,这里除了藓类就没有别的植物了。我好奇地走过去看那棵小茶苗,它不到半米高,但叶肥枝粗,又不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我心说该不会深渊下的妖物长期用屎尿浇灌,所以才长得那么好吧。
想到这儿,我捏着鼻子退后几步,这才发现小茶苗的泥土里堆了几块金砖。我吃惊地用手拨开雪土,那些被侵蚀的金砖虽然变了色,但还保持着金黄的特征。一棵小茶苗要用金砖围在泥土里,可见其非等闲之物,但我却看不出这棵小茶苗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这种茶树在山外很常见,并非珍贵品种,在街上花五块钱就能买十多棵呢。
我环视深渊下面,这里以前肯定有人来过,青铜茶猿绝不会自己跑到下面来。傻子都看得出来,茶猿铜像是古物,可能早在唐朝就在这下面了。但是,那棵小茶苗却像只有几岁的光景,如果生长了千百年,绝不会只有那么矮。我矮下身子看那棵茶苗,足足看了两分钟,却还是看不出任何古怪。
木清香在上面问我:“你在做什么,没事的话,快把梅子茶带上来吧。”
我朝上面喊:“我找到一棵茶苗,好像有问题。”
木清香又问我有什么问题,我一时半会答不出,于是就把话题引到茶猿铜像的身上。木清香猜不到深渊下为何会有这种东西,也没那心思去想,一个劲地催我们快上来。我走回梅子茶身边,他的脸色苍白、嘴唇黑紫,身体恢复得太慢了。我又不是大力金刚,不能扛着一个成年男人爬上爬下,只能等他体力恢复了自己爬上去。
李小北和我想的一样,因此一直灌梅子茶喝酒,想让他身体发热。我本可以把绳子绑在梅子茶身上,让木清香把人拉上去,可这也行不通。尽管我对木清香的力气有信心,但却担心梅子茶手脚不听使唤,很可能会撞到陡峭的岩石而丧命。只能等到梅子茶能活动手脚了,然后才把绳子和护具套在他身上,再让木清香拉上去。
这时,梅子茶动了动嘴唇,努力地想说话。从我拖他出水,到现在,梅子茶还不能说话。我以为他要说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莫齿难忘,不料他艰难地抬起手,往那个寒潭指了指。我和李小北疑惑地往那些水光看去,没等梅子茶说出一个字,寒潭里就有一个高大的东西爬了出来。
梅子茶一直无法动弹,也不无法说话,两眼慌张地闪烁着。我和李小北以为梅子茶受了惊吓,没往深处想,直到水里爬出异物,我们才意识到梅子茶想要提醒危险就在水下。
那是一只三米多高的茶猿,面目狰狞,潜伏在水下这么久都没发出动静。昨天看到的茶猿很矮小,这只就跟巨人似的,站起来就有种压倒一切的气势。这只大茶猿的身体光滑,但不是白色,而是灰色的。
我惊慌失措地想要跑,可梅子茶连爬都爬不动,转身想去背他时,灰色的大茶猿已经一个箭步就来到了面前。李小北想学木清香那样,朝那只茶猿甩出一把刀,结果都没碰到人家,直接掉进寒潭里了。我们的刀子本来就有限,看到损失了把刀子,我急忙叫李小北没别人的本事,就别浪费刀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茶猿凶神恶煞地袭来,我立刻把梅子茶背起跑开。李小北默契地殿后,虽然他生得壮实,但比起大茶猿还是小了几个头。我还没逃远,李小北就被掀倒在地上,亏得他身手敏捷,又拔出把刀挡住了茶猿的攻击。我既想回去帮忙,又想把梅子茶送回地面,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茶猿眼看占不了便宜,于是撇下李小北,毫不犹豫地朝我扑来。我要是知道深渊下面是大茶猿的巢穴,可能就不会下来了,但现下说啥都晚了。小茶猿们不敢接近山谷,原来是因为此处是茶猿老大的地盘。这和犀牛等物一样,为了划分地盘,会在四周撒尿,留下只有它们才会注意的气味。昨晚有一只被天蛇逼走了,却没想到有一只潜伏在寒潭里,还能水陆双栖。
我背着一个人,肯定爬不上去了,可深渊下面又没有别的出路。无路可走的我窜到角落,大茶猿追逼到此,一副要赶尽杀绝的样子。木清香来不及帮忙,估计都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还得靠自己。我把梅子茶扔到黑色的碎石地上,还没来得及摆好迎站的姿势,大茶猿就狠狠地向我挥了一爪。
我故意将大茶猿引开,以免它去伤害不能行动的梅子茶,李小北也趁机赶过来伸援手。大茶猿的块头大,我们两个男人都招架不住,手里的刀也被它打飞了。残经上没提过茶猿怕什么,光和火对它们都起不了威慑作用,而且又不怕冷和疼,似乎毫无破绽。我们两个打一个,居然都打不过,李小北和我都被大茶猿两手分别掐住脖子不能动弹了。
大茶猿咧着嘴,流着哈喇子,我怕滴进嘴里,拼命地合住嘴巴。可我脖子火辣辣地疼,气都喘不过来了,忍不住又把嘴巴张开。李小北想要扳开大茶猿的手臂,试了好几次,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眼看大茶猿就要得手了,忽然它的爪子就松开了,跟着两眼翻白,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
再一看,梅子茶抱着一块石头,摇摇晃晃地站着,刚才就是他把大茶猿给砸晕了。我咳嗽了几声,急忙爬起来,发现大茶猿还没死,仍有呼吸。李小北本想再补上几刀子,但又觉得茶猿这物种已经很少了,故而又没下杀手。
我见了就说:“这只畜生够狠的,昨夜我还看到它弄死了同类,看来它们不只吃茶叶!书上写得不全对!”
李小北收起刀子,说道:“也许它们吃素吃腻了,改吃荤了吧,现在的和尚关起门来,不也喝酒吃肉的。”
掉在寒潭里的刀捡不回来了,我们担心潭底还会有茶猿埋伏,于是就着急地要爬回地面。梅子茶已经能站起来了,尽管体力没有完全恢复,但木清香拉他上去时,至少能自己避开尖利的岩石了。趁大茶猿还未苏醒,我就护着梅子茶爬上去,因为这一面岩壁只有一根绳索,此时木清香又迅速地放了一条绳子下来。李小北是从对面的岩壁爬下来的,依旧又从原路返回地面,把昏迷的大茶猿丢在深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