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根本没有想到,当年送走的婴儿并不是老赵的,而是他亲生儿子!这只会让人生气,不至于杀人,可是接下来的消息让老王彻底陷入了仇恨的世界里。那天,李母负气离开寨子,搭着老王的拖拉机去了县城,再从县城去隔壁县城。李母可能是生气李老爹下手太重,一气之下竟把当年的秘密捅出来。
原来,老赵一时自私,于是狸猫换太子,把老王的儿子给换掉了。这事本来只有老赵自己知道,但后来他与正室生的儿子出了事,所以秘密也被李家人知道了。原来,与小黑爸结婚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家的大女儿。因为李老爹脾气很暴躁,所以廖老二打听时,大家都不敢明说,那女人其实是李家的大女儿。
李家大女儿与小黑爸相识一个月,然后结婚,看起来像是爱情佳话,但背后的真相并非如此。当时,李家大女儿忍受不了李老爹的脾气,于是变得很反叛,同时和几个男人发生了性关系。李家大女儿不幸中招,竟然珠胎暗结,但她却不知道孩子的老爸是谁。李母为了大女儿的名节,于是献计,让大女儿去勾引小黑爸。
小黑爸又傻又愣,还真以为自己运气好,有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于是,他们成了亲,有了小孩。可惜,李家也是外来人,不是僾伲人,而李母正是西南苗女。自古苗女多情,山里的女儿天真、单纯、敢爱敢恨,哪里知道人心的险恶,有时虚情假意的海誓山盟也会当成情郎剜心掏肺的真情告白。所以,为了保护美丽的苗女,苗人自古就有一门传女不传子的独门技艺:蛊。
曾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湖北人随排帮深入苗区砍竹子放排,喜欢上了当地的一名苗女,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得到了苗女的青睐。在度过了一段绯侧缠绵的快活日子后,排帮将要放排到下游去,湖北人来向苗女告别。苗女问湖北人,你这一去要走多久。湖北人说,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必回。苗女说,那你三个月之后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回来啊。
湖北人笑着说,你放心好了。排帮走后,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湖北人早将苗女的嘱咐丢在了脑后。到了第四个月时,湖北人病倒了,排帮的人带他看遍了当地的医生,都没有办法查清病因。这时,湖北人想起了苗女的话,急忙让排帮的人送他回苗区,一路上,湖北人病情越来越重,终于没能赶回苗女身边,行至溆浦境内时,客死途中。
本来李家大女儿与小黑爸感情很好,李家大女儿也渐渐收敛了淫荡之性,但小黑爸是个二愣子,很多事情无法拐弯。一次外出,小黑爸因为在县城里有事,所以回来的时间拖延了一天。小黑爸听过苗女下蛊的故事,当时他可能杯弓蛇影,觉得浑身不适。赶回家后,小黑爸越来越觉得不舒服,于是想李家大女儿求解药。
李家大女儿恨恨地不肯给,小黑爸为了证明忠心的爱,于是学梵高割掉左耳。李家大女儿看到老公的行为就激动了,一时间邻里指指点点,受不了的她就在寨门上吊死了。小黑爸被这件事刺激,也变得疯疯癫癫,成了今天的样子。可是,小黑爸却不知道,李家大女儿从没对他下蛊,其实那只是苗家女的一种心理战。尽管李家大女儿与小黑爸相爱了,但李家大女儿难改本性,在死前又和一个人发生了性关系,而小黑的亲生父亲并不是小黑爸,而是另有其人。
“不会吧……我的妈啊,这事这么复杂?”赵帅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和李家大女儿发生关系的人是……”我不理赵帅的惊叹,向老王问道。
“是老赵,也就是小黑爸的父亲。”老王缓缓地答道。
当然,在说到小黑爸的事情时,我就已经支开了小黑。小黑现在正悉心照顾李秀珠,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说他的身世。我们全都很惊讶,就算《金瓶梅》都没这么复杂的性事,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山寨里竟悄悄地发生了。小黑爸居然不是小黑的亲生老爸,反与小黑爸是兄弟关系,他的祖父其实才是亲生父亲!这个老赵的能力也太强了,当时他也该五、六十岁了吧,居然还能和年轻女人行房事。因为老赵和李家结亲,在小黑爸新婚的那天,老赵喝醉后就把换子事件向李母抖了出来。令李母没想到的是,这事不是老赵主动做的,而是李老爹提议的。
现在,老赵、老赵妻子、老王妻子都已经死了。多年前,老王自以为是亲生的儿子也病死了。在这些先人死后,寨子里又恢复了平静,直到七年前,一个男人来到这里,一场悲剧由此发生。那个男人就是老王的亲生儿子,他被养父母告之是老王的双生子,所以想来认亲。恰巧当天老王把寨子里的茶叶运到城里卖,所以不在家里。遗憾的是,寨子里的人并不知道老王妻子当年生下的不是双胞胎,这个秘密并没有公开。
因此,寨子里的人视那个男人为恶灵,将男人赶出了山寨,更不告诉他老王在不在,男人也误会老王不想认他。因为交通不便,男人返回县城来不及了,在央求住进寨子无果后,男人就住进了荒废的佛海妖宅了。当时,寨子里的人态度不好,是个人都受不了。所以,男人就打晕了一个小孩子,并把他拖进妖宅里,想以此要挟山寨的人请亲生父亲出来相认——那个小孩子就是小黑。
七年前,老赵还没死,因此就和李老爹合计,散播谣言,说妖宅的妖怪把小黑抓走了,而那个男人就是老王的儿子。大家刚被双子恶灵的事情弄得很激动,李老爹和老赵稍微煽动情绪,大家就听话地带上土炸药去炸妖宅。在放好炸药前,他们把小黑救了出来,但男人却被惊醒了。山寨的人并非没良心,真的要下手了,他们却谁也不愿意炸死这个男人。
男人也有脾气,他不知真相,误以为亲生父亲在场,所以以引爆炸药做要挟,想逼出老王,可他却不知道老王其实在县城里没回来。
男人都要面子,这个男人也不例外,他见老王没有出来,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又觉得下不了台,于是真的将炸药引爆。一时间,妖宅炸掉了一大半,老李也因此受伤,断了一条腿。大家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为了不让老王知道,他们在那晚就商量好,绝不将这件事透露,永远不再提起。
当然,我从老王的话里,琢磨出大家瞒着老王,一来是怕他生气,二来他是唯一会开车的人,少了他,他们就无法卖掉茶叶。李母前些天气不过,竟把秘密全部泄露,老王气不头就勒死了她。老王本想丢掉李母的尸体,然后买好炸药,要将整个寨子的人以亲生儿子的死法杀死他们。可是,老王又不甘心,于是就将李母的尸体带回来,然后悄悄扔进茅坑,以此在精神上折磨李老爹。在做这些之前,老王就已经知道李秀珠要从北京回来了,到时候李老爹面对李秀珠的质疑,李家一定会有好戏看。
胡杰老人看到李母与老王坐着拖拉机离开,但老王不知道胡杰老人知道这事。那晚,胡杰老人私下找到老王,想让老王自首。老王假装同意,却另找机会杀死了胡杰老人,并把胡杰老人吊死在寨门上。老王这么做是想让大家想起以前李家大女儿的事情,让他们感到惊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大家暂时猜不出凶手是他,以方便进行他的复仇计划。
李老爹是出换子主意的元凶,老王撬开大锁,用刀杀死了残废的李老爹。为了让大家以为李老爹逃走了,他才故意带走大锁,免得大家发现大锁是被人撬开的,这样就会知道是有人将门打开的。为了让大家不注意到大锁不见了,老王才将李家弄乱,以便混淆视听。
胡杰老人死后,大家派出三个年轻人去请公安来,老王不得以才扎破轮胎,以此拖延时间。老王知道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刚好李母下葬时大家都分到了猪肉,所以就下药迷晕他们,然后要在寨门处炸死他们!
廖老二听完老王的讲述,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帅,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难道要说节哀顺便,或者他们罪有应得?李家小弟提前救出李秀珠,他肯定知道老王的计划了,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这有很多种可能。李家小弟假死离开寨子去做土匪,也许一直躲在附近,暗中观察,所以才会知道老王的阴谋。至于妖宅里的禽兽尸骸,森林里的妖怪脚印,老王说不是他做的,与他没有半根毛的关系。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大雨渐渐小了,天也慢慢亮了,于是我就让廖老二和赵帅看着大家,我一个人到古茶树林里转转。赵帅和廖老二一开始很担心,但他们累了一晚上,也不想去看被烧毁的金瓜人头茶,免得伤心难过,所以就由我自作主张。
雨后的森林里飘动着青色的雾气,我信步走进古茶树林,并不担心土匪们还留在原地。昨晚暴雨来袭,土匪们被雨淋了一晚,毒药解掉后肯定离开了。我来这里只是想看一看茶树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来这里,只是觉得茶树王在召唤我。土匪们搬出来的赃物,凡是没被烧毁的,也都被他们分掉后带走了。
茶树王被烧掉了一大半,不过浴火重生的它更多了一份悲壮,不仅是苍凉的沧桑。也许,我的祖父也曾站在茶树王前沉思,他会不会曾想过,自己的子孙会故地重游呢?我出神地仰望茶树王,忽然感到身后站了一个人,回头一看,木清香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
“你说的灭顶之灾就是老王要报仇吧?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明说,差点害死那么人!”我第一反应就是责怪木清香。
木清香很奇怪地望着我:“人固有一死,有什么好伤心的。七年前寨子里的人害死老王的儿子,他们罪有应得。况且,我与他们素昧平生,为什么要救他们,又为什么要破坏老王的计划?”
“可是……”我惊讶木清香的思想如此奇怪,结巴了半天才说,“可是你不是几次暗示我吗,还出手相救,这又是为什么。”
木清香毫无表情,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因为老王儿子的死与你们无关,你们不应该死。”
我抓住机会,追问:“你怎么知道老王的秘密?这里这么多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木清香回答得很复杂: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随后,木清香又说:“李家的那些金瓜人头茶已经烧掉了,但妖宅里的金瓜人头茶并没有完全被取走,还有一些在妖宅内。”
“啊?你说什么?”我惊喜过望,问道,“此话当真?”
不过,我又警觉地问:“你怎么告诉我这些事,不会有什么要求吧?
木清相无视我的质疑,依旧平静地说:“妖宅的传说都是假的,李家本来就是山匪,那些传说都是李家搞的鬼。其实,英国人莱尔根本没有回国,他们一家都被山匪杀死了。为了逃避罪责,山匪才散播谣言,莱尔已经回国了。就连什么黄金盒子的事情也是山匪编造的,根本没有这些东西。不过,莱尔并不笨,他意识到危险后,就把金瓜人头茶藏在了妖宅里。可惜他还是没逃过死劫。”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我很奇怪。
木清香淡淡地笑了笑,这是她第一次笑:“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我呆呆地问:“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也是找金瓜人头茶?”
木清香收起笑容,木然地答道:“我来找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如今……已经找到了。我走了,如果你真的要找金瓜人头茶,那么再去一次妖宅,那些茶叶就在你眼前。”
我没有阻挡木清香,眼睁睁地望着她离去,一下子她就融进了青色的雾气里,来去都如神仙一般。木清香说来这里也是找到,只不过是找一个看不见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她又是如何找到的。这里暂且不提,在以后的故事里,木清香的秘密会渐渐明朗。我将古茶树林里李家小弟悄悄埋葬,在大家的认知里,李家小弟早就死了,没必要让李秀珠再伤心一次。等我回以后,寨子的人全都醒了,至于他们的震惊是可想而之的。
三个年轻人请来公安后,寨子里的人竟没有举报老王,而是人人相护,老王也因此脱罪。由于老王被雷电伤到,所以他一直痴呆,精神混乱。在以后的日子里,寨子里的人轮流照料他,也许是想赎罪吧。在离开曼笼寨前,我只身前往妖宅,廖老二和赵帅都不愿意再去,他们认定了金瓜人头茶已经没了。
我一个人安静地站在妖宅的废墟上,想起祖父的经历,又想起木清香留下的话,终于发现了金瓜人头茶的藏匿之处。当年,祖父是为了躲避日军的飞机轰炸才闯入妖宅,那么极有可能炸弹曾击出妖宅的某一处。莱尔死前把金瓜人头茶藏起来,谁也找不到,原因是他藏在了妖宅的水泥之中!
也许,炸弹击中附近的地方,妖宅跨掉了一些地方,因此露出了保存金瓜人头茶的容器。谁都不会去敲开水泥去寻找金瓜人头茶,也因为容器被封在水泥里,所以等于是与外界完全隔绝了。妖宅的废墟有琉璃化现象(前面提起过什么是琉璃化),想来妖宅除了七年前的爆炸外,二战时也曾炸裂过一小部分。难怪祖父无法将茶叶全部带走,原来即便他有这个心,也无法在战乱里将水泥敲碎。
我在有琉璃化现象的废墟上寻找,果然发现了一块水泥大石上有个凸出的金属盒子。廖老二和赵帅知道了我的发现,带上工具来到妖宅,终于将金属盒子取出。金属盒子并非黄金盒子,而是一种铜制盒子,铜制盒子里又有一个陶瓷盒子,而陶瓷盒子里就是我们日思夜想的金瓜人头贡茶。
廖老二和赵帅欢呼雀跃,我们满载而归,但我却高兴不起来。在离开前,李秀珠请我给她将来的孩子取名字,我想了想,男的叫和平,女的叫宁静。李秀珠经历了很多的事,她觉得这两个名字非常合适,也十分喜欢。三年后,李秀珠真的生了一男一女,而老公正是小黑。
从勐海搭班车去昆明,我在车上问廖老二:“如果胡杰老人和土匪没关系,那么牺杓怎么会到他手上?”
“我也不清楚,现在人都死了,只能猜猜看。”廖老二望向车窗外,深吸了一口气,“胡老头自然知道李老头没杀人,他把李老头锁起来,是想给老王挣扎的余地。李老头被老王杀死,尸体也被扔到古茶树林后,胡老头肯定去李家检查过。也许,胡老头才发现李老爹的秘密,然后把那些赃物藏到自己的床下。你想,如果李秀珠发现他老爹是土匪,会怎么想?要知道,牺杓被抢时,李秀珠是在场的。”
“那……妖宅里的禽兽尸骸是怎么回事,妖怪的脚印又怎么说?”赵帅抛出疑问。
廖老二有点招架不住了:“你们当我神仙啊,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们呢。”
对此,我倒有自己的看法:“禽兽的尸骸已经是有人杀死后,拿来祭拜七年前死掉的男人,至于是谁这么做,我想整个寨子的人并非丧心病狂,他们之中肯定有人良心不安,所以七年来经常去祭拜,以求心灵的宁静。至于森林里的那些妖怪的脚印,我想肯定是土匪们埋藏赃物的地方,那晚他们不是闹分家,要瓜分赃物吗?坑就这么大,一不小心就容易挖成妖怪的脚印,这些并不难理解。”
我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却依然不明白,祖父当年遇到的中年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会有残本茶经,又为什么被人割掉了舌头,难道那个中年男人就是上一个失踪的茶王?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车上的我想起了托尔斯泰写的《战争与和平》,这本书以保尔康斯基、别祖霍夫、罗斯托夫、华西里四大贵族家庭在战争与和平年代里的生活为情节线索,描写了1805年至1820年间,俄奥联军同法军在奥斯特里茨的会战、法军入侵俄国、莫斯科大火、拿破仑军队溃退等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
这本书与佛海妖宅的故事看似不贴边,但故事都发生在战争与和平的年代,无论是身处和平还是战争,仇恨与爱意永远存在,这也许就是世界运转的规律,无法避免。但如果能如书中的安德莱所言,“假使每个人只为他自己的信念去打仗,就没有战争了”,那悲剧或许就不用继续发生,只要是为了信念而活,而不是为了仇恨与贪婪而活。
我正想得出神,赵帅就和廖老二说起话来,他觉得木清香很美,可惜泡不到手,只能独自叹息。廖老二听到木清香三个字就脸色涮白,我也很好奇木清香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什么什么都能知道。廖老二仍不肯直接说明,一定要我们到青岛去看一个东西才肯讲,我们怎么闹都没用。我们被廖老二的反应勾起了兴趣,于是北上以后,就先在青岛落脚。
到了廖老二家,他连行李都没放下去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一本册子,打开了册子以后,我和赵帅看到后就马上深吸了一口冷气,也终于理解了廖老二为何如此害怕木清香!
卷二《茶王隐谷》
从云南坐火车到山东,花了三天三夜,我们筋疲力尽,连呼吸的劲儿都没了。赵帅原本想直接带着金瓜人头贡茶回京,好让他老爸开心开心。可是,廖老二硬要我们下车,他说要给我们看一个东西,这东西和神秘的木清香有关。不过,我觉得廖老二舍不得金瓜人头茶,所以才游说我们留下。
在云南发现的金瓜人头茶只有一小团,我们不知道怎么分,廖老二一拿到就把茶叶封存了。因为茶叶经历了一百多年,很可能遇到空气就会化成灰,所以需要特别谨慎地保存,否则我们很可能功亏一篑。能找到金瓜人头贡茶,单靠我和赵帅是不可能找到的,廖老二功不可没,再加上我们真的在火车上要窒息了,所以就提前在青岛下车了。
廖老二其貌不扬,穿着打扮都很寒酸,等他引着我们到了一家茶庄,这才发现他原来是个有钱人。茶庄叫廖雨茶庄,规模不算大,但古香古色,作工都很考究。其实,真正上好的茶庄都不会太大,大了容易招蜂引蝶,破坏了茶道中最重要的宁静之感。而且枪打出头鸟,你做得太大,其他竞争对手会联合起来对付你,不把你逼上绝路不会罢手。想来廖老二深谙这些道理,不枉他活了那么大的岁数。
廖老二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只有十来个伙计。我们一进屋,伙计们就要帮忙提行李,但赵帅担心金瓜人头茶会丢失,所以不肯松手。廖老二一句话都不说,大手一挥,伙计们就一起退下了。廖老二带着我们穿过了茶庄,到了后院,这里就是他住的地方。廖老二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然后从一个箱子里摸出一个帆布包,又从帆布包里抽出一本册子。
我和赵帅很好奇,在廖老二放下窗帘后,我们就把册子打开了。当时,可能谁都没有想到,又一场惊心动魄、奇幻无比的旅程就此打开。册子前两页都是空白的,或者说已经发黄了,等翻到了第三页就是一张被装裱过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有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她安详地闭着双眼,浑身散发着难以言表的清新脱俗的气质。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赵帅开口问:“这妞很正点儿啊,不过看着很眼熟……妈的,这不是木清香吗!?”
我凝神细望,这张黑白照片虽然不清楚,但照片上的女人定是木清香无疑。可是,照片里的木清香好像和照相机的镜头有一种东西隔着,但又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总觉得这张照片的人不真实,好像一种隔着时空的感觉。那时候还没有图片处理软件,民间连电脑是什么都不懂,所以照片很难造假。就算造假,也不可能造出木清香的容貌,廖老二也没有足够的时间造假,因为他一回来就被照片给我们看了。
我翻到下一页,又下一页,后面也是黑白照片,但都不是木清香的照片。照片一共有十张,除了木清香那张,还拍了一些模糊的茶具、陶俑、还有一些形状奇特的石桌、石凳等等,第十张照片最诡异也最模糊。第十张照片可能被水滴到过,所以表面的色彩混在了一起,不过仍能勉强看出照片上是一座古城。之所以能看出是古城,那是因为和电影上的古装片很像,至少现代不会再有这种城市了,就连近代都不可能有。
古城的附近的环境也看不出来是哪,唯一能确定的是照片上还有一个人,那个人站在古城前做了一个鬼脸。可惜这个人的脸也很模糊了,无法识别他的容貌,也或许他当时没有做鬼脸。除了照片外,册子还有十张发黄的纸,这些纸也被装裱起来了。纸上写了字,可惜不是中文,我和赵帅都没看懂是什么字,很像那种茅山道士的鬼画符。
还没翻到最后一页,我就把册子让给赵帅,他就继续地看。我向廖老二问道:“你要给我们看的就是这东西,你什么时候给木清香拍照的?还趁她睡着的时候拍,没想到你这么猥琐!”
“我哪敢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怕她吗,应该她不可能是人类!”廖老二压低声音。
“你别唬人了,我们又不是小屁孩!”赵帅一边说,一边翻到册子的最后一页,然后他奇道,“我操,最后一页怎么有张学生证,还是复旦大学的!我还真没看出来,廖老头你居然是名校生!”
“复旦大学?”我不相信地拿过册子。
复旦大学不用我介绍,它响当当的名字谁人不知,谁上不想上它。学生证并非现代之物,也是旧时之物,那种学生证只是普通的印刷,然后贴上一张照片而已,很容易造假。同样地,学生证的照片,甚至名字、男、女性别都看不清楚了,唯一清楚的就只有复旦大学、重庆、茶叶组这些字。复旦大学在上海,不在重庆,所以我就质疑这张学生是不是伪造的。廖老二看我们使劲地捏着册子,他就心疼地抢过来,叫我们小心一点儿。
“看在我们投缘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们吧,不过你们可别到处声张。”廖老二神秘地说,“这可是我的宝贝。”
我和赵帅点点头,但俩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说我们不声张,但可能会悄悄地传播。廖老二不知道我们的心思,于是就给我们讲到这些册子的来历。这些事情和茶文化有关,在抗日战争前,中国就已经有了茶叶中等教育,高等教育则是抗日战争时新书的。复旦大学茶叶组是新中国解放前最有影响也是唯一的一所本科专科并招、教学和科研相结合的茶叶高等教育机构。
1940年春,复旦大学内迁重庆,校方和财政部贸易委员会茶叶处、中国茶叶总公司三方协商,决定再复旦大学内同时设立茶叶系、茶叶专修科和茶叶研究室。后来因为当时主管教育的部门认为茶叶乃一种作物,面窄不宜设系,所以才改称组附在农艺系。复旦大学茶叶组第一年在西南和东南分区招收本科和专科各二、三十人,1942年毕业的20多名专科生,均由中茶公司任用,抗战期间为茶叶战线培养了很多茶叶技术骨干。
可是,这些学生并没有完全毕业,有一个叫作肖农云的学生在去茶山采茶时失踪了。在失踪前,肖农云曾和其他同学说过,他要干一番大事业,不再闷在学校里做这些无聊的茶叶研究了。不久后,肖农云消失得十分彻底,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不见了,就连他老爸老妈都找不到了。
1944年,在江苏的宜兴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他浑身是伤,已经奄奄一息。当地人从没见过这个乞丐一样的人,就好像他是忽然冒出来的。这个人还有一个包,包里装了一些照片,还有几张纸。可惜这个人一个字都没能向别人说,当好心人要救他时,他已经死了。当地的一个郎中替他收尸,发现死者很多根肋骨都断了,腹部的有个拳头大的伤口,也已经高度腐烂。唯一能够辨认死者身份的是,是包里的一张学生证。当时学生证还很清晰,后来被郎中的老婆弄湿了,所以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经过辨认,学生证上的照片与死者一样,死者的名字就叫肖农云。
没人知道肖农云去了哪儿,又为什么忽然出现在江苏宜兴,唯一的线索只有他包里的东西。可惜郎中的老婆笨手笨脚的,弄湿了很多照片和纸张,使得后人很难辨认照片上的的东西。经过一些事情的展转,这些东西最终到了廖老二的手里,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