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告诉你了,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木清香无所谓地回答,她转身就要离去,走之前丢下一句话:“记住,千万不要再回曼笼寨。”
我本想向木清香追问,曼笼寨到底有什么灾难,为什么不能回去。可是,还没来得及问木清香,我就感到身后投来闪烁不定的红光。回头一瞧,我的娘哟,最古老的茶树王竟然着火了,而且火势凶猛,刹那间火焰就窜到主树干上了。刚才茶树王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一下子燃起大火,古茶树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火光立刻将古茶树林照亮,我和廖老二往林子里一看,深吸了一口冷气,原来古茶树林里还藏了十多个人。赵帅和小黑离那群人有十步之遥,黑影扛着李秀珠冲入人群,想来他与那伙人是一丘之貉。当黑影放下李秀珠,他侧过身子,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我才发现发现这个人就是那晚在李家后门骂人的小伙子。
那伙人都不是曼笼寨的人,他们发现有外人在场,纷纷又惊又怒地瞪着我们。那眼神让我浑身一个激灵,其中一个中年人的眼神勾起了我的记忆,他就是四方红印匪的那个头头儿。我在心中悲嚎,没想到羊入虎口,竟闯进了匪窝,真的是天堂有路我不走啊。木清香依旧来无影,去无踪,我才想问她是不是那伙人放火烧茶树王,回头时她已经不见了。
“小路啊,听木清香的话,别进去了,他们是山匪啊。”廖老二悄悄地劝道,同时退避三尺,作势要逃。
“你给我回来!”我厉声道,“老赵和小黑都在那边,我们怎么能只顾自己?难道你不想要金瓜人头茶了?”
廖老二听到“金瓜人头茶”这五个字,他立刻两眼发光:“当然要了!”
这时,古茶树林里飘出阵阵牛肉香味,但谁会在这里煮牛肉,或许是茶树王燃烧时散发的味道。那伙土匪看到我们,头头儿从身上摸出一把枪,大喝一声,叫我们马上过去。我们追得急,谁也没带武器,所以只好束手就擒。小黑看到心上人躺在地上,安然无恙,于是松了口气,却全然忘记了自身安危。
早在火光冲天前,木清香就走进了林子的暗处,我希望她能找几个帮手来,但又觉得她很冷漠,肯定不会那么热心帮忙。我和廖老二不情愿地走过去,一进古茶树林就看见林子里有很多赃物——茶叶、钱财、衣物、油盐、金银、珠玉等等,可谓应有尽有,包罗万象。赵帅和小黑轻挪脚步,向我和廖老二靠过来,但人家数量上占优势,又有土枪,任你是张三丰也不能施展神功脱身。
匪徒们没有立刻杀人灭口,他们自顾自地争吵,我也马上明白他们内讧了。从争吵来猜测,匪徒们的首领并不是胡杰老人,也不是中年人,中年人只是一个小头目。首领究竟是谁我不清楚,他们都没明说,我只听出首领死于他人之手。匪徒们的老巢就在古茶树林中,这里是他们藏匿赃物的地方,现在他们搬出赃物,就是要搞定赃物的归属。现在首领死了,有的人想分家就走人,不再伤天害理;有的人想要揪出杀人凶手,给首领报仇;也有人想要令立大王,以免群龙无首。
大部分人不想再干了,他们都是子承父业,并不是天生想做土匪。何况现在已经是新中国时代,土匪不会有好下场,也不会有出头之日。更让他们头疼的是,原首领暴戾成性,但经常对手下施暴,很多人被鞭笞,打得体无完肤。暴君是不得人心的,所以大部分土匪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揪出杀人真凶。
中年男人也不想干了,既然首领死了,那就分了东西各走各的。有人却忽然大喊,已经有外人见过他们的容貌了,万一被举报怎么办,是不是该做掉这些人。我们四人听得心惊肉跳,慌忙发誓,绝不外泄他们的事情,就当什么也没看到。可是,廖老二不知好歹,竟还敢提出要求,想要那团金瓜人头贡茶。
我望着越烧越旺的古老茶树王,心疼不已,但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它继续燃烧。土匪们丝毫不在意茶树王,我看到地上有几罐汽油,想来火烧茶树王就是他们干的好事。我们都不敢顶嘴,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出声问他们是不是要把茶树王的火扑灭了。没想到土匪中有人附和,直言不该烧掉茶树王,毕竟要活3500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有人不同意,他们说既然要散伙了,就要把当年拜把子的茶树王烧掉,否则会断子绝孙。
“我们只是路过的,能不能把我们放了,你们的事我们一定保密。”廖老二央求道。
小黑在我耳边轻语:“扛走李姐的人我好像认识,只是想不起他是谁。”
“这由不得你们!”中年人不肯,“快去挖个坑,把咱们的首领埋了,要挖大一点儿,否则有你们好受的。”
“首领?”赵帅出声问,“在哪儿,我们总要知道他的胖瘦高矮才能挖个合适的坑嘛。”
中年人不苟言笑,没有回答赵帅,只是侧过身子,意思是说首领的尸体就在他身后。我、赵帅、小黑和廖老二好奇地看过去,想要知道首领的模样,不想看见后我就在心里大呼:我操,原来这家伙才是土匪的老大!
火光映在尸体的脸上,我们全都大吃一惊,胡杰老人不是土匪老大,失踪的李老爹才是!我们还以为李老爹逃走了,或是暗中下药,迷晕众人,没想到他已经死了!不过仔细一想,李老爹的确很凶悍,杀死老婆,逼走女儿,儿子病死,经常打骂,这些迹象都已经暗示了。中年男人厌烦地吼了一句,叫我们快点挖坑,别傻傻地盯着尸体。
没想到事情很快又发生逆转,土匪们忽然全身无力,软软地瘫倒在地上,除了一个人——扛走李秀珠的小伙子。奇怪的是,我、赵帅和廖老二都好端端的,小黑却也无力地趴在地上,和土匪们的情况一样。中年人手握土枪,他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朝走过来的小伙子开了一枪。小伙子躲闪不及,被散弹射出胸腔,应声跌倒。赵帅眼疾手快地奔过去,没等中年男人再扣扳机,赵帅已经将中年男人手上的土枪踢飞。
“怎么回事啊?”我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傻了。
廖老二使劲地嗅了嗅,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才说原来如此,难怪刚才一直有熟牛肉的味道。赵帅捡起土枪,又在土匪们身上搜了搜,一共收出了五把土枪。当赵帅把土枪都抱过来后,中年男人就恨恨地说,李家小子真他妈没良心,居然在茶树王上作了手脚。原来,那个小伙子真的是李秀珠的弟弟,可是曼笼寨的人不是说他三年前就病死了吗?也难怪小黑说他觉得小伙子眼熟,原来他们本来就认识,只不过这三年的变化太大,古茶树林里光线不稳定,所以没有马上想起来。
“他说的作手脚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没有像他们一样?”我问廖老二,同时舒了口气,至少暂时没危险了。
“你知不知道断肠苗?”廖老二问我。
赵帅抢着回答:“是不是断肠草啊?”
我听了廖老二的话,脑海里就想起残本茶经有提到过断肠苗,这种植物和断肠草并不一样,只是称呼类似罢了。断肠苗仅生于中国西南,最喜依附在野茶树上,上百岁的茶树上经常可见。这种断肠苗本身有剧毒,但人吃了会中毒甚至死亡,猪吃了却会长膘。蜜蜂采断肠苗的花粉酿蜜糖,它们没事,但人如果吃了这种蜜糖也会中毒。
成堆的断肠如果燃烧起来,就会冒出熟牛肉的味道,闻到的人就会四肢无力,但动物却没有任何反应。残本茶经上还提到,为了防止茶叶和断肠苗混在一起,所以茶人会把断肠苗从树上扯下来烧掉。为了防止晕倒,茶人都会先喝几口烈性白酒,这样就算闻了有毒的气味也不要紧。
“好在为了壮胆进妖宅,偷了老王的酒喝,要不也跟他们一样了。”我庆幸道,同时看了一眼李秀珠的弟弟,他已经没气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还活在世上,看来是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答案了。
土匪们都软弱地爬在地上,乞求我们别伤害他们,却忘记刚才他们还想要杀死我们。我们自然不会杀人,只想把金瓜人头茶和李秀珠带走,土匪们的家事绝不参合。谁知道茶树王的火势加大,几根燃火粗枝掉下来,正好砸中了那些赃物。李家小弟带出来的金瓜人头茶被火焰吞没,瞬间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剩下。
廖老二目睹了这一切,几近崩溃,国宝一样的茶叶居然在眼前这么被烧掉,仿佛做梦一样。我也很心疼这些宝贝,可惜只能抢救出少数东西,有的火砸下来直接烧个精光。我们谁也不想理土匪们的事,所以任由他们在地上苟延残喘,反正经书上说闻过毒气后,会慢慢地恢复,并不会伤及性命。
这些土匪都是其他寨子里的人,他们要出来兴风作浪,就会欺骗家人要去城里打探茶叶生意,借机出来逍遥。我对这些人完全没有好感,但却好奇胡杰老人为什么会有那对牺杓,但倒在地上的土匪们却都说胡杰老人不是他们的人。土匪们看我们不会伤害他们,就都放心了,还说让我们有什么拿什么,客气得跟自家人似的。
倒是同样趴在地上的小黑,他一直让我看看李秀珠是否安好,会不会受伤了。我让小黑放心,李秀珠身经百战,这点小事打不倒她。我还去查看了李老爹的尸体,他是被人捅了一刀,腹部满是血迹,但究竟是谁杀的,土匪们也不清楚。土匪们可能是想套近乎,担心我们伤害他们,所以就主动透露,李秀珠的老弟是诈死的。三年前,李老爹硬要李家小弟做接班人,所以就让他背井离乡,以新身份加入四方红印匪。可李家小弟一直不情不愿,估计李老爹是他杀的,他刚才要计迷晕众人,也许是想铲除土匪。
“我记得小李一直想做一个司机,因为寨子里只有老王会开车,会开车是一种光荣,所以他不想做这些,只想开车。”小黑呢喃道。
我正在一一清点赃物,想要选几件珍贵的东西,然后溜之大吉,咱也不到云南来。听到小黑的唠叨,我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问:“你刚才说什么?”
小黑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曼笼寨里的怪事是这么回事!我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真正的幕后黑手根本不是眼前的这些人,曼笼寨恐怕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我大叫着快回曼笼寨,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寨子里的人可能出事了,先别管这些赃物和土匪了。廖老二不明所以,问我怎么忽然这么慌张,他还说寨子里的人只是昏迷了,并没有大碍。野兽也不会进入寨子,毕竟有灯火,而且这么多年来,野兽们也形成条件反射,不会贸然进寨吃人。我懒得解释,事情太复杂了,一下子说不清楚,所以不管廖老二是否跟来,我背起李秀珠转身就从林子外面跑。
赵帅背起小黑,追在身后,身外之物都抛在了一边。我早知道赵帅会跟来,他虽然也喜欢钱,但他更喜欢女人。而且赵帅以前就是有钱人,对于钱财并不是特别在意,这次来云南只是想给他爸高兴高兴。廖老二本不愿意跟来,但他又不想和土匪们待在一起,万一土匪们恢复力气,那他肯定死得很惨。
因此,我们四人又跌跌撞撞地回到曼笼寨,从李家后面拐进寨子后,我就叫大家进屋看看其他人是不是还在屋里。果然不出我所料,屋子里昏睡的人都不见了,全寨四十多人已经不在自家屋里。赵帅问我到底发现了什么,这些人都跑哪儿去了,不是昏迷不醒吗,难道全是假装的。
“他们肯定在附近,我们再找找。”我心慌意乱,祈祷众人安好,然后把李秀珠藏在李家的一个角落里,免得她被别人侵犯。
幸亏曼笼寨不大,我们很快在寨门发现一个小山,而那座小山就是全寨的人。他们此刻被堆在一起,毫无反应,就如一座尸山一般。夜里无光,我们看到这座人山立于寨门,感到心里发毛,就好像穿越到了战场上。赵帅力气用尽,把小黑放下后就问我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什么会堆在一起。廖老二也很害怕,他感觉到了危险,一直劝我快点离开,再不走的话他就自己走了。
这时,人山后走出一个黑影,我们屏住呼吸,全都明白黑影就是幕后真凶。因为离得有点儿远,所以看不清黑影的容貌,廖老二和赵帅都忍不住地猜那人究竟是谁。我一直认为这个人不是凶手,不会干这些缺德事,谁知道最不可能的人就是最可能的人。若不是小黑在古茶树林的那一番唠叨,我根本不会想到是这个人,可惜事与愿违,这个人太让我失望了。
我长叹一声,然后向黑影说:“真的是没有想到,杀死胡杰老人的凶手会是你——王俊强——老王!”
这时,浓厚的黑云露出一丝缝隙,一束清冷的月光流下来,黑影的脸旁变得若隐若现,他果真就是曼笼寨的司机——老王!老王平时的爽朗一去不返,脸上挂着阴笑,得意忘形。我们和老王保持着一段距离,廖老二和赵帅发现是老王全都很意外,小黑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大家在演戏。
老王直直地站着,大声朝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胡老头?”
“因为曼笼寨只有你能做到——把胡杰老人的尸体悬挂在寨门之上。”我徉装镇定地回答,心里却紧张地寻找机会,想要扭转局面。
“说来听听。”老王抛出一句话,不相信有人识破了他的伎俩。
我闭上双眼,很不愿意说出心中所想,但这一切都是事实,无法回避。廖老二和赵帅都看着我,小黑无力开口,也无力抬头望着我。我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停顿了好一会儿,将混乱的思绪理清,然后与老王的目光对接,最后终于把发现的秘密说了出来。
“寨子里都是种茶人,房屋也都是低矮的类型,根本不需要梯子。就算有梯子也无法把胡杰老人的尸体挂在寨门上,因为寨门离地面有四米多。同样,你不可能一夜之间造不出梯子,造出了也很难藏起梯子。”我说道。
“那你说我是怎么挂上去的?”老王追问。
“是不是把绳子系在尸体的脖子上,然后把绳子另一头抛过寨门,再将尸体用类似滑轮的原理将尸体挂上去?这样的话,就不用碰寨门,也不用踩在新铺的水泥路上,更不会留下痕迹,是不是?”赵帅猜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怎么把绳子的另一头也系在寨门的横梁上?你也看见了,绳子的一头只尸体的脖子上,另一头在横梁上,除非凶手能够得着横梁,否则你说的滑轮原理不可能办得到。”我否定道。
“那你说说看,到底怎么是怎么办到的?”赵帅百思不解。
老王也挑衅道:“对啊,你说说看。”
我将闭上的眼睛睁开,回答道:“你之所以能办到,是因为你踩在一个东西上,所以你才能够得着离地面有四米多的横梁。”
“可是,你不是说寨子里没有这么高的东西吗,连梯子也没有。”廖老二也糊涂了。
“不,有一样东西能够得到横梁!”我回答道,“那东西你们都见过了,它就是老王的拖拉机!”
“拖拉机?”赵帅和廖老二不相信,他们说,“拖拉机没有这么高啊,就算踩在车头上面也只能够到三米,无法把绳子紧紧地系在横梁上。”
“是啊,如果我在上面堆东西来增加高度,那拖拉机总要压在水泥路上吧?”老王站在人山旁边向我问道。
“没错,你不可能把东西堆在拖拉机上,然后借力而上,因为会在地上压出痕迹。”我同意道。
“那你是承认自己错了?”老王笑了起来。
“不,没错。”我纠正道,“但凡是拖拉机,或者卡车,它们都有一个功能——当卸载时,后面装载的车板箱就会斜立起来,甚至高过车头的高度,这时你只要踩在车板箱上,要在横梁上系好绳子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拖拉机的后轮并不是在车尾,而是在车板箱的中间,所以车轮根本没有必要压在新铺的水泥路上,它是压在了离水泥路不远的地方!”
我没有给任何机会,一直说下去:“其实,这个方法我早就想到了,当时发现胡杰老人的尸体,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小黑去把你叫来。我本以为你是凶手,但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宁愿相信是别人开了你的拖拉机到寨门,然后把胡杰老人挂上去的。可是,小黑刚才说,寨子里的人谁都不会开车,除了你——老王!所以,我才想到只有你能办到,也就是说你才是凶手!”
老王拍掌称赞:“没想到啊,小路你果然很聪明,我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谁也不知道。”
我丝毫高兴不起来:“我还知道两次想杀掉赵帅的人就是你,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杀死李母的人凶手也是你!”
“你不简单啊,竟然连这些也能猜得出来。”老王甚感意外。
我冷冷地说:“刚开始我的确没有想到,因为赵帅初来乍道,不可能与人结下这么大的仇恨,要将他致于死地。唯一的可能就是赵帅无意间发现了识破凶手的线索,或者是看到了什么很容易破坏凶手计划的证据。但赵帅一直与我在一起,要杀人灭口,应该把我也杀掉。我后来思前想后,终于想起来,赵帅并不是一直与我在一起,我们有一次分开了!”
“我们什么时候分开过?”赵帅惊讶地问,“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难道忘了,发现李母尸体后,我们住进老王家,一开始我们是分开睡的,你住进去的是另一间屋子。”我提醒道,“那时你告诉我,老王说那是他儿子的房间,不许你住,但床上又丢了老王那天穿过的衣服,为此你还抱怨过。可是,你在那间屋子里看到的,就是最关键的线索!”
“什么线索,我怎么不知道?”赵帅仍不明白。
“这一点要和李母尸体被人画了符咒和图腾联系在一起。”我说道,“你想想看,为什么杀了人还要画蛇添足地在尸体上作画?真的是凶手追求艺术到了变态的地步吗,当然不是。所谓的画皮只是想掩盖李母的死亡地点,李母肯定不是在曼笼寨遇害的,她是在城里被老王杀死的!”
“李母不是被李老爹杀死的吗?”廖老二也糊涂了。
“那是大家依据平日对李老爹的印象猜测的,这也怪李老爹他自己。”我叹息道,“你们可曾记得,路上杀出四方红印匪,凡是被他们打劫过的,都会盖上一个四四方方的红印!我们第一次看到老王,他在路上翻车了,班车司机说老王技术很好,从没翻过车。我当时也觉得奇怪,难道真是马有失蹄?现在一想,当然不是了,因为老王和李母都去过城里,当时老王不是在去城里的路上翻车的,而是在回来的路上!李母与李老爹吵架,很可能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所以寨子里的人才声称吵架后再没见过李母,既然离家出走,当然会悄悄地走,否则李老爹不把李母打死才怪。可是,胡杰老人肯定看见李母是乘老王的拖拉机离去,所以才想到老王是凶手。胡杰老人妄想劝服老王,谁知道反被杀死。”
“怎么可能?”赵帅瞪大了眼睛问。
“证据就是老王被打劫了,所以身上被盖了四方红印,因此那天的衣服也沾上了红印的痕迹。那天你看到老王的衣服,他担心你会想起这条线索,所以才想要在计划实施前弄死你!”我朝赵帅点了一个头,继续说,“李母身上也被盖了四方红印,因为一时间擦不掉,所以老王就在李母的后背画了可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以此掩盖李母曾去过城里,并且是在城里被人杀死的。”
“就算如此,老王干嘛要隐藏去过城里的事实,这很重要吗?”赵帅不安地问。
我看了一眼沉默的老王,说道:“当然很重要了,我虽然不知道老王为什么要杀死李母,又为什么要杀死所有人,但我知道木清香一直提起的灭顶之灾是怎么回事了。因为——老王在城里向人买了土炸药,他想将寨子里的人统统炸得粉身碎骨。现在人山里肯定藏了很多土炸药,对不对,老王?”
老王冷笑几声:“没错,没错,你几乎全部说对了。今天,我就要这些人和我亲生儿子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老王言毕,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然后点起了火。老王仰天疯笑,然后弯身抓起连接土炸药的引线。土炸药恐怕有几十斤,现在全都塞在人山中,人山压住了土炸药。,如果发生爆炸,威力会加倍。老王当日从城里返回,估计在茶叶里藏了李母的尸体和炸药,可惜谁也没有仔细去看遮挡的茶叶里藏了什么东西。至于老王为什么没有半路扔掉李母的尸体,我就不得而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止老王引爆炸药,否则我们也会被炸飞。
可是,没等我们劝阻,老王就将土炸药的引线点着,火花伴着咝咝声跳动,一下子就窜到了人山里面——灭顶之灾终于降临了!
接下来,一道刺眼的金光从天而降,轰隆一声,整个曼笼寨立刻天翻地覆。狂风平地而起,一时间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我们没能马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活着。忽然,我感到身上又湿又冷,好像谁在我头上倒下了一盆水。我抹掉脸上的水,这才发现黑云翻滚的天上落下了暴雨,引线及时被浇灭。刚才的金光是闪电劈中了寨门,高耸的寨门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老王被闪电震得失去意识,我们急忙跑到去确定引线已经熄灭,然后才冒着暴雨将众人背回屋里。老王的事情太震撼了,以至于我们都无心去想土匪们是否离开了古茶树林,不过暴雨肯定淋灭了茶树王的大火。小黑想要去埋葬李家小弟的尸体,李家小弟刚才一句话都没说就惨死枪下,我们谁都不知道他当时想要干什么。不过,李家小弟既然救出李秀珠,那他可能早就知道老王的计划了。
众人被药迷晕,暂时无法苏醒。老王先醒了过来,可能被闪电震伤,他变得有点痴呆,和刚才的阴毒不一样了。因为暴雨一直下个不停,我们就和老王面对面地坐着,一来监视他,不许他再害人;二来想弄清楚老王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原因。老王一开始呢喃低语,听不清他的话,廖老二跑过去打了老王一个耳光,老王才变得口齿清楚。
赵帅这人很记仇,他知道是老王三番两次害他,所以就逼问老王到底有什么秘密。老王眼神呆滞,可能是受了刺激,竟然问什么说什么,连在屋子里哪个角落藏了人民币都讲了出来。暴雨一直狂下不歇,我们静静地坐在屋里,在雨声劈啪,雷电轰隆的情况下,从老王口中得知了一个令人叹息又愤怒的故事。
原来,很多年以前,老王和小黑的祖父——老赵还很年轻,他们刚刚成家立业。年轻时谁没风流过,老赵玩火烧身,竟与县城里的一个女人生下了私生子。女人分娩时就难产死掉了,老赵不舍得私生子在外面受苦,又不好对妻子承认丑事,所以就想了一个办法。当时,老王的老婆也刚好分娩,于是老赵就和老王商量,能不能对外声称老王老婆生的是双胞胎。反正婴儿看着都一样,就算长大了,也有双胞胎外貌不相似的情况。
老王和老赵是从外省过来的,情同手足,所以欣然应允。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在曼笼寨里有一个特殊的习俗。曼笼寨是僾伲人建的,而在僾伲人的文化谱系里,人鬼本是双胞胎兄弟,但人鬼不合,见面就有争斗。为了平息事断,天神摩咪拉下夜幕遮住了他们的眼睛,并趁机将他们分开,划地为界。也因此,僾伲人忌讳生双胞胎,一旦生了就被视为恶灵,溺婴,并将其亲人赶出村寨,以火焚其屋,一年之内,不准与寨人交谈。
老王和老赵没料到这些,他们已经对外宣称老王得了双胞胎,因此老王和老赵就合计了一下,最后决定把老赵的私生子送出去。县城里一对无法生育的男女收养了这个孩子,本来事情就应该到此结束了。可是,在前几天,老王知道了一个青天霹雳的消息,这就是他变成野兽的原因。